古代荣宠手札-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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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君泓只当自己没有发现之前她的心绪波动,抖了抖手上的面,接了些水,而后将指尖插入面米分和水中,缓缓用力搅拌。
元槿在旁静静地看着他。
刚才厨里的几位伙夫过来和蔺君泓说各种物什搁在哪里的时候,已经和他简单说了面条的大致做法。
蔺君泓记忆力极佳,领悟力也很不错。虽然他们不过是简短的几句话,他却已经领会了大半。
如今他用力地将面米分慢慢揉捏在一起,渐渐地,水和面米分混合,成了一个大面团。
可是,领悟力再好,没有经验也是十分吃力。
他将面团放到面板上,看着这黏糊糊的一大团忍不住皱了眉。
元槿笑的眉眼弯弯,在旁问道:“王爷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这该怎么揉才好?”蔺君泓蹙着眉道:“这东西,粘手。”
刚才伙夫说是用水和面混合就能揉成面团。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元槿笑眯眯说道:“不如我来告诉王爷?”
说这话的时候,她双眼晶亮,
看到她这幸灾乐祸的促狭模样,蔺君泓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小丫头哪里是喜欢这样与他独处的和乐气氛?
她分明是预见到了他会出糗,所以正十分高兴地等着这一刻呢。
蔺君泓忍不住直叹气。索性往面板边上一靠,朝着元槿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来,“还请娘子好生指点为夫一下。”
他这声“娘子”唤的是轻柔多情,与他平日里说话时候的调笑语气很是不同。
元槿被他说的红了脸,弯着唇角说道:“你沾些干的面米分试试。洒在面板上,再揉面。”
蔺君泓心道刚才用水和面的时候不也是加了面米分的?如今这样再加面米分,管用?
心下狐疑不已,他试着多撒了点在上面。
果不其然,面团渐渐地不再和面板相沾了。只不过因为他撒的面米分太多了些,所以这面团越揉越硬。
到最后还是元槿看着不对劲,用手按了两下。暗暗心惊后,她赶忙阻止了他,这才没有继续下去。
元槿忙和他说了怎么将面擀成薄薄的一层,然后切成面条的。
——她只会这一种做面条的办法。其他的那些,她不会。因此,教给蔺君泓的,也只是这一种办法。
他学武之人,力道很大。虽说面团已经很硬了,但在他的手里,依然如棉花一般揉搓自如。
待到将面条切成一条条细细的丝,蔺君泓沾了面米分防止它们互相黏住,这便拿了锅装上水,准备下水煮面了。
水没多久就沸了起来。
蔺君泓将面放到了锅里,慢慢煮着。
腾腾雾气和烛光摇曳中,他的侧脸若隐若现,看不十分分明。
但是,眸中的坚定神色,却丝毫都未曾减少过。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元槿忍不住出声唤他。
蔺君泓闻声看了过来。
元槿凝视着他,忽地问道:“若你往后很忙很忙了,有许多的事情要你去做,有许多的人要你去管。你还会有时间给我做面吃吗?”
她这话问的好似没头没脑,没有来由。
可蔺君泓听了后,却心中一颤,手中的筷子抖了抖,差点握不住。
他知道她素来聪慧,但也没料到,她居然从他近日里做的那些事情中猜中了一些端倪。
“不会的。”
沸水的咕噜声中,蔺君泓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点的飘渺。不过,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力度。
“无论我做到了什么位置,无论我成了什么人,我都是你一个人的。你让我做什么,即便有天大的事情,我也会赶过来给你做。”
元槿笑了。
她凝视着沸水中翻滚着的新近做好的面条,愉快地说道:“你可别后悔。你既然说了,我便会当真。如果往后你只顾及着那千千万的人,不理会我的话,我便再也不要理你了。”
“自然是不会的。”蔺君泓断然说道。
元槿的笑容便愈发深浓起来。
没过多久,蔺君泓便更加忙碌了。
皇帝蔺君淙的炼丹热情愈发高涨,镇日里沉迷于此,旁的事情自然顾及的少了。
太子蔺天诚便开始接手一些事务。
不过,三皇子蔺天谌不肯势弱,在请教过皇帝的意思后,三皇子蔺天谌也开始帮助皇帝处理政事。
原本天子无暇顾及政事时,太子出面担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如今突然冒出来了个三皇子也来插手政务,这个事情,不免让许多人开始沉思起来。
以前皇帝做的十分隐秘,发现这一桩的人不多。如今三皇子走到了百官的面前,皇帝之前的一些打算就渐渐浮出了水面。
至此,三皇子党和太子党已经无需继续遮掩下去,两方开始明面上针锋相对起来。
就在两方势力斗得不可开交之时,太子府里传出了一个噩耗。
太子妃,亡故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临近年关。
元槿正在翻看厨里准备的除夕宴的菜单。
说实话,依着她的意思,她和蔺君泓两个人的膳食只要够吃就好。不然的话,多出来也是浪费。
因为是到了除夕宴,她便打算着多添置些菜。不过,也无需太多,统共八个热菜四个凉菜外家两道点心两种羹汤就好。
厨里的人听了,赶忙婉言劝她。
“这样不合规矩。”厨里的人为难地说道:“堂堂王府若是这样的话,恐怕不太妥当。”
元槿奇道:“这有甚不妥的?”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往年在京城的时候,蔺君泓就对这样的宴席不甚在意。他在家里,依着以前的习惯吃些饭食就也罢了。
如今怎的反倒是不行?莫不是少浪费也成了错?
“往年的时候是在京城,倒是无碍,想怎么样就怎样办可以了。如今到了冀都,大家好不容易凑了过年的时候欢乐一番。如果再这样,倒像是王爷挡了旁人的兴致了。”
元槿之前不过是被以往看到的听到的给绕成了思维定式,总觉得还是那般就可以。
如今听了这话再一想想,她顿时明白过来。
原先的时候,京城里什么都不缺,大家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如今不同了。
到了冀都后,都城需要大力建设,自然需要的财力人力都极多。
这样的状况下,所有人都比之前要节省和低调了许多。
好不容易捱到了过年,如今大家辛苦了这许多时候,好不容易寻了个可以正大光明地来奢侈来挥霍的日子,自然都想要轻快轻快,放松一下。
可是,如果端王府领起了这个“节俭”的头来,那地位比王府还要低的那些人家怎么办?
总不能越过了王府去吧。
倘若有人趁机以此为借口来压制那些地位稍低的人家,想必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来。
假若水被搅得太浑了,王府会因此而失了人心而未可知。
思及此,元槿自是不会再强行要求这些。便将事情吩咐了下去,按照王府本该有的排场来让众人安排这些了。
这事儿刚刚商议已定,太子妃亡故的消息就传到了端王府。
陆婉婷虽然和元槿一直不太和,但是,就“太子妃”这个位置来说,陆婉婷已经做得算是不错了。
元槿十分不喜欢陆婉婷不停地在为夫君寻觅美人的做法。更何况,元槿当初就被列为了那些“美人”中的一个。
因此,她和太子妃一起亲近不起来。
可是再如何不亲近,这么熟悉的一个人就这么故去了,元槿的心里还是难过的。
听闻这个消息后,她遣了人去给蔺君泓说了声。这便收拾了下,换了身素白绣银色暗纹的衣裳,这便往太子府赶去。
蔺君泓原先因为元槿的水果拼盘一事而被降了职务。
不过,之前元槿的事情彻底得以解决。故而蔺君泓的职务便又恢复如常。毕竟朝中除了他外,也没人适合这“宗令”的职务。
元槿知晓太子府出了这样的大事蔺君泓一定已经知道了。可她还是让人捎了信儿过去,还特意让过去的人禀与王爷,她如今往太子府赶去。
帮她传这话的人是四卫里的繁英。
繁英速度很快。去而复返的时候,元槿的车子还没行到太子府的门口。
“王爷说了,王妃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只管将错处推到他的身上去。一会儿无论见了谁,王妃都不用太过紧张。只要寻常待之就好。”
元槿本是不知道蔺君泓为何有此一说。直到看见了院子里的皇后娘娘,她才悚然一惊,明白过来蔺君泓这是在提点她,让她不用太过惧怕皇后。
如今皇后穿了一身白衣,神色哀戚,不住地用帕子拭着眼角,看上去既悲伤,又难过。
其实元槿对皇后,倒真算不上是“惧怕”。不过,对着皇后,她确实是真心欢喜不起来就对了。毕竟皇后一直希望蔺君泓能够出手帮助太子蔺天诚。而蔺天诚和皇帝蔺君淙,却一直在对蔺君泓下手。
因此两人相见的时候,元槿宁愿摆出来恭顺到极致的模样来,一直保持着沉默,也不愿和皇后相携着聊天。
这一回两人相见,元槿依然如故。
元槿行礼问安后,皇后倒是没有和以往一样主动地不住和元槿说话了。
她哀戚地看着太子妃的牌位,不时地摇头叹气。
元槿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对,想着她或许是太过悲伤了。和她说了两句话后,元槿便准备去往后面去见陆老太太。
谁知步子还没迈开,她就见太子妃的亲妹妹陆若婷从园子里转到了这边。
说实话,元槿和陆若婷并不相熟。唯一的一次近距离接触,还是顾家和许家共同举办赏花宴时,陆若婷和萧以霜的那次争吵。
当时争吵的时候,陆若婷就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了一个消息——她往后会入主太子府。
也正是因为陆若婷透露的这个消息,萧以霜怕是才会破釜沉舟,在皇帝给陶志忠举办的接风宴上,以一曲艳丽的舞蹈来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
不得不说,因了那次之事,元槿对陆若婷还是很有印象的。而且,印象颇深。
看到陆若婷过来,元槿下意识地就将步子防缓了些。而后朝着陆若婷那边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陆若婷旁若无人一般,径直朝着皇后行去。
而皇后,则在看到她之后,神色顿时放松了许多。
元槿见状,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皇后对于太子妃的这个位置十分看重,但在陆婉婷刚刚逝去的时候她就这般行事,未免让人寒心。
元槿准备继续前行。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陆若婷和皇后同时露出了个默契的微笑。
那笑容忒得扎眼,元槿即便已经看清了,脚步还是忍不住滞了滞。
她环顾了下四周。
到处都是白色的帐幔。到处都是白色的锦缎。
这里的人们,都在为了太子妃的故去而无比伤心。
可是既是她的婆婆也是她的亲姑姑的皇后,还有她的亲妹妹,却因为她的离去而极其明显地松了口气。
这让人如何忍得?
即便她们对于那个太子妃的位置早已谋划了许久,但是如今至亲之人故去,难道她们的心里竟是没有真诚的悲伤吗?
元槿愈发觉得心里发堵。
她也没料到,这样的一个皇宫,原来居然能够为了一个高位而值得舍了一切。就算是至亲,也远不如里面的高位重要。
想到这里,元槿终究是一眼也懒得多看了。赶紧回过身去,朝着后面行去。生怕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心里的怒火。
刚到后面那派屋子,元槿就遇到了守在那里的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见过元槿多次。
她是陆大学士之妻,皇后的母亲,太子妃的亲生祖母。和端王府的关系虽然不算近,但偶尔也是有些交集。
如今孙女故去了,陆老太太一下子老了许多,原先和蔼慈祥的面上,如今已经挂满了泪痕,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要落泪。
“这孩子着实是个命苦的。”老太太用素色无绣纹的帕子拭着眼角,说道:“已经好些年了。她平日里没有得过半刻的好时光,镇日里被病痛折磨着,如今不在了,倒是个解脱。”
比起之前皇后脸上挂着的假伤心,如今陆老太太的真正伤心,就让人觉得极为动容。
太子妃自小就是被家中好生培养的。从很小开始,就是养在了陆老太太的跟前。陆老太太悉心教导着她,又给她寻了最好的先生、师傅来教习。
如今自己看大的孩子乍一离去,让老太太如何不伤心、如何不难过?
元槿看着陆老太太眼中显而易见的悲伤,心里也难过的紧,忙温声劝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老太太节哀顺变。”
“是是。不难过。不伤心。”
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比起半年前,已经多了许多。她的眼中溢着泪,与元槿说道:“她走了,就不用受苦受难了。也就什么都不用看到了。甚好。甚好。”
元槿又赶忙劝了几句,这便问道:“不知道老太太刚才让人过去寻我,所为何事?”
她并不是特意要来着后面一趟的。
只是因为之前有个年约七八岁的孩子给了她一个信儿,说是让她到后面来寻陆老太太。她这便知晓了陆老太太的所在,往这边行来。
陆老太太听到了元槿的问话后,先是有些为难,继而下定了决心,与她说道:“我是想拜托王妃来帮忙照顾一下小皇孙。”
“蔺松华?”元槿不敢置信地说道:“他需要我照顾?”
她倒不是随口说出这句话的。
小皇孙有自己的祖父祖母,有自己的外公外婆,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关系更加疏远的亲戚来帮忙了?
陆太太忙道:“王妃有所不知。自打太子妃前些天不太好后,小皇孙已经好几日不曾好好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怕是吃不消的。”
“竟有这回事?”元槿十分吃惊。
她知道太子妃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之前太子和太子妃都瞒着小皇孙,没料到这个孩子还是提前发现了异状。
“确实如此。”陆老太太说道:“母子连心。即便不和他直说,他又怎么会不知晓?”
语毕,陆太太轻轻叹了口气:“小皇孙的聪颖,远远在我们想象之外。他之前怕是也看了出来,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想必是不愿大人们担心。如今眼看着他母亲不行了,这忽而便改了态度,开始让大家知晓他的心思。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小皇孙还小。
那么小的孩子,知道自己母亲将要故去后,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恐怕,没有人能够知道,也没有人能够理解。
元槿有些左右为难。
照顾蔺松华,她倒是不介意。只是蔺君泓如今做的事情牵连甚广,她不能拖他后腿。
她不知晓带蔺松华回府会不会给蔺君泓的安排带来麻烦,不能妄下决定。
陆太太已经让人将小皇孙蔺松华给叫了来。
“不用麻烦王妃太多。只要让他安心住个几日,”陆老太太显得有些忐忑,“过去了这几天后,就也好了。”
元槿想要问她,那个“过上这几日”究竟是何缘故。
莫不是过去了太子妃刚刚去世的这几天,蔺松华的心情就会好起来?
可是,说不通。
元槿疑惑,想要再细问,蔺松华已经被人叫了来。
元槿不方便与陆老太太再细说此事,只得暂时作罢。转而推脱道:“并非我不愿带着他。只是如今王爷不在这里,我终归是不好随意做主。”
陆老太太听闻此事,之前一直沉郁着的脸色方才好转了一点点,“王妃不必担忧。王爷那边,我自会让我家老爷去和他去商议。”
元槿还想再拒,却见繁英在旁朝她摆了摆手,显然是让她不用太过推拒。
之前繁英奉了命令去了蔺君泓那里一趟。自然知晓蔺君泓对此事的反应。
元槿见状,晓得这事儿怕是蔺君泓已经肯了的。迟疑了下,终究是没有继续推脱下去,转而接受了此事。
陆老太太的笑容就极快地闪过。
“多谢王妃。”陆老太太朝她端端正正行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