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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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是个大门庭。
除了老爷子,朱仲钧却和谁也不亲。
特别是他父亲和二伯,格外的疏远,甚至憎恨。
公公五十六岁,正是从政的黄金年纪,仕途一帆风顺,进入常委已有了眉目,晋升指日可待,却突然宣布退下来。
顾瑾之偶然听说,是朱仲钧从中作梗。
此后,公公对顾瑾之,连那份应付的客气都没了。
顾瑾之在婆家就越发艰难。
逢年过节的时候,朱仲钧经常不在,只有顾瑾之和榕南回去吃团圆饭。
满满一家子,叔伯兄弟,上百人。
婆婆对榕南还好,对顾瑾之没什么好脸;公公笑容温和,却没什么温度;其他人各自顾好自己,没人会舔着脸凑上来。
而顾瑾之自己,也是清冷的性格,不是那八面玲珑擅长交际的。
除了六堂叔家的九堂妹,朱仲钧和谁都不亲热。可能是爱屋及乌,九堂妹对顾瑾之还不错。
而顾瑾之,是个很普通的女人。她有着群居的人性,希望被家里人接纳。可因为朱仲钧,无论顾瑾之怎么努力,公婆都不太喜欢顾瑾之和榕南。
那时候,顾瑾之心里是有点恼朱仲钧的。
她问过朱仲钧,为什么他会和亲生父母闹得那么僵。
一提这个,朱仲钧就会莫名其妙的暴怒。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都不会给顾瑾之好脸。
顾瑾之又不会哄男人……
那时候,朱仲钧发脾气、生气,顾瑾之是知道的。可是她束手无策,她从来不知道男人发脾气应该怎么办,她从小见父母相敬如宾,她没有那方面的经验,所以只能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朱仲钧自己恢复情绪。
顾瑾之问过两次,两次都是如此,后来就没有再问过了……
不能和自己交心的人,哪怕再浓郁的感情也维系不住,何况顾瑾之和朱仲钧没什么感情。
这大概就是他们婚姻的基本状况。
朱仲钧情绪变化很快,有时候一点小事就翻脸。
翻脸之后,顾瑾之问他什么,他又不说。
顾瑾之又猜不着……
当然,也有开心的时候。
朱仲钧不乱发脾气,还是挺不错的。
好几个国宝级的老元帅,身子都不太好。朱仲钧就极力推荐顾瑾之去做他们的健康顾问。
顾瑾之在这方面很有才能,她就接受了。
她也的确治好了那些老将军们的顽疾,为人又实在。
那些在惊涛骇浪里生存下来的老将军们,很喜欢顾瑾之的真诚、单纯和善良。那时候她的确是个书呆子,纤尘不染。非常的简单纯洁。
这些老将军的人脉,连朱家的老爷子都输一成。
朱仲钧后来混得越来越好,一部分也是得力于顾瑾之高超的医术帮他带来的人脉。
他似乎尝到了甜头,总是不停催促顾瑾之进步,更进一步……
基于顾瑾之对他很有帮助,所以,没有踩到他底线的时候,他对顾瑾之还是不错的。
有时候温柔起来,也会做点浪漫的事:比如回家给她带束花,给她买点小首饰。陪着她和榕南去游乐园玩。回家的路上。三个人手牵着手。朱仲钧将榕南举过头顶,惹得榕南大笑不止。他放下榕南,又把顾瑾之抱起来,抱着她打圈……
天气好的时候。有了空闲。他们就会在自己门前的草坪上。打了帐篷当野炊。
顾瑾之弄吃的,朱仲钧就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轻轻啃她的耳垂。说些面红心跳的情话……
风很暖,有雪白的槐花落下来,芬芳四溢。
想着想着,顾瑾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居然梦到了前世的那间卧室。
淡紫色的装饰,紫色碎花的床单。
她浑身发软,躺在朱仲钧身下。
朱仲钧精壮结实的腰身,全部压在她身上。他用力的驰骋着,异常沉默。顾瑾之却似被抛入云端。
晕眩的感觉一冲击,她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
他的身子律动有时候有节奏,有时候又狂乱无章,弄得顾瑾之丢盔弃甲,甚至求饶。
他不说话,只是眼角有了淡笑。
额头的汗水滴下来,落到了顾瑾之脸上,他俯身,做了最后的冲击,将流浪全部留在顾瑾之的体内,然后深深吻住了顾瑾之的唇。
他从齿缝见呢喃着顾瑾之的名字。
一个激动,顾瑾之醒了。
仍是半夜,幔帐里漆黑一片。
而她,居然做了个春梦,和朱仲钧的春梦。
她身子有汗,浸湿了枕席,甚至能感觉大腿深处湿湿的……
真尴尬!
顾瑾之坐起来,喊了值夜的丫鬟服侍她如厕。
今日是芷蕾值夜。
顾瑾之的下身内衣有点潮,她想换下来,就叫芷蕾去寻衣裳。
退下来之后,看到了内衣上殷红了一片……
她月经初潮了……
初潮之夜,居然梦到和朱仲钧缠绵床笫,这叫顾瑾之更是难堪。
芷蕾拿了衣裳进来,看到她手里褪下来的脏衣裳,拿了过来,结果就看到了内衣底的红潮。
而顾瑾之坐在那里,一脸茫然,脸上有娇羞之色,雪白的贝齿紧紧咬住唇,有点茫然失措。
芷蕾抿唇笑了笑,忙服侍顾瑾之穿衣,然后对她道:“姑娘别怕……姑娘长大了。女孩子都这样。我去叫祝妈妈来……”
她将顾瑾之扶到床上,就去喊祝妈妈。
祝妈妈欢喜进来了。
她教顾瑾之如何用月经带……
顾瑾之一言不发,只是认真听着。
祝妈妈也看得出她很难堪,就轻柔摸了摸她的脑袋:“瑾姐儿,以后就是大姑娘了。没事,是小日子来了。你快满十四了,才有小日子,算是晚的。没什么可羞的,姑娘家都要这么一遭儿……”
顾瑾之没说话。
她的确很尴尬,却不是因为月经初潮,而是因为那个梦。
梦里朱仲钧的身体,记得那么清晰。
朱仲钧五官阴柔,比女孩子还要漂亮,却有个精壮的身体,体能很好。夫妻床事上,他总能叫顾瑾之满意……
“我先睡了。”顾瑾之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她很少想这些的。
要不是朱仲钧昨日白日吻她,她也想不起来。
可是心里的闸门一旦开启,记忆就似潮水涌入,怎么都堵不住。
她睡不着。
这一折腾,就到了天亮。
第二天,宋盼儿那边也知道了顾瑾之月经初潮的事。
宋盼儿把她叫过去,亲自告诉她关于女孩子的事,如何保养等等,事无巨细。
朱仲钧一开始不太明白,后来就隐约猜到了。
“现在成亲,我不算猥琐少女了吧?”他问顾瑾之。
顾瑾之想到昨夜那个梦,再看到他的脸,心里有些不自然。
她没理朱仲钧,低头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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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节唱戏
八月十三这一整日,顾瑾之和朱仲钧都异常的安静。
顾瑾之心里总想起昨夜的梦。
前世的很多事,涌上了心头。
好的、坏的,一齐涌上来。
而朱仲钧,脑海里不时蹦出很多的记忆。
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庐阳王的。
从昨日被顾瑾之敲了下之后,这些记忆就浮上来,而且越来越清晰。
他记得庐阳王在皇宫里,记性好,骑射好,不仅仅是师傅们,连先帝也赞不绝口。
虽然那时候他才五六岁。
他在先帝跟前,完全盖住了太子爷的风头。
和庐阳王一比,其他皇子甚至太子,都没什么特色。甚至先帝多次说太子不及庐阳王仁厚……
一句似玩笑的话,让太子脸色大变。
在坤宁宫的时候,太子才能完全放松,跟太后说笑几句,他们母子感情很好,没有隔阂。可只有太后对庐阳王的神色里有点宠溺,太子立马就警惕起来。
他的戒备有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庐阳王傻了之后,他仍戒备。
这大概都成了他的习惯。
说到底,他仍对庐阳王有点兄弟感情的。要不然,庐阳王应该活不到现在的。皇帝那人,虽然小心眼,却也没有泯灭人性。
朱仲钧想到这些,对宫里的那个皇帝,厌恶倏然轻了些。
可又想起他对顾瑾之的觊觎,朱仲钧一阵暴怒泛上心头。拳头握得有点紧。
到了八月十四,是章和侯谭家老祖宗的大寿,顾瑾之要和宋盼儿去祝寿。
顾瑾之不太想去。
她身上很重,提不起精神。
月事初潮,才第二天,尚未过去。
可能是荷尔蒙有点失常,她心情很压抑。
宋盼儿却不同意,笑着揽了她的肩头,道:“没什么大事,以后每个月都有一回。又不是生病。不用娇气。你记着娘的话,席上不要饮酒,不要沾了生冷的吃食……”
宋盼儿很怕顾瑾之不能适应改变,所以要求她积极面对。
况且的确不是病。没到不能出门的程度。
顾瑾之不想母亲失望。点了点头。回房更衣。
朱仲钧赖在她的内室不走。
顾瑾之在屏风后面换衣裳,他就站在屏风外。
丫鬟们只当他是个不通世事的傻子,请他出去他不动。就不敢多说什么,任由他隔着屏风和顾瑾之说话。
“……我等会儿去街上逛逛,你想吃什么吗?”他问顾瑾之。
顾瑾之这两天看到他,总能想起那晚的梦,心里烦,半晌才勉强道:“没什么想吃的。”
“听说街上不少卖兔儿爷的,可要给你买几个,你打赏孩子?”他又问。
顾瑾之轻轻嗯了一声:“要玉做的。”
终于正经答话了。
朱仲钧心里一喜,笑道:“好。”
他就出去了。
顾瑾之更衣完毕,芷蕾来帮她梳头。
“明年才及笄……”芷蕾一边替顾瑾之梳着双苞头,一边抱怨道,“我会梳很多好看的发式呢……还要等一年。”
顾瑾之听着芷蕾这怀才不遇的叹气,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芷蕾也笑了:“姑娘总算笑了……这两天都阴着脸,我们瞧着都心疼。”
“是吗?”顾瑾之反问。
“可不?”芷蕾笑,“我们还好,都知道姑娘的性儿,定是身子不爽利,不想开口。王爷却难受,总想讨好姑娘,怕姑娘心里闷。姑娘却不理人家……。”
顾瑾之又笑。
“你们就不怕我闷?”顾瑾之道,“只王爷担心我?”
“我们都知道姑娘啊。”芷蕾笑着说,“姑娘从来不将小事搁在心里。最近家里又没有大事,姑娘心里怎么会闷?自然是不愿意说话。从前姑娘也这样,一个人不言不语的,几天都不开口……”
童年的时候,顾瑾之开口比较少。
祝妈妈照顾她很仔细。
一个眼神,祝妈妈和丫鬟们就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有些时候不开口也能交流。
丫鬟们和祝妈妈都很习惯她的沉默。
只有朱仲钧不明所以,以为她还在为那日的亲吻生气。
怪不得他方才磨了半天,才肯出门。
顾瑾之笑了笑,芷蕾已经替她理好了头发。
霓裳拿了双梁布鞋给顾瑾之换上,就陪着顾瑾之去了正院。
宋盼儿正在等顾瑾之出门。
远远看到顾瑾之来,换了件粉色锦缎褙子,月白色的挑线裙子,湖色素面双梁鞋。
有些素淡。
幸而衣裳的料子,都是从江宁带过来的。面料讲究,做工精致,奢华内敛,倒也不失礼。
头戴两朵珠花,浓密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就越发显得下颌纤柔白皙,修颈雪肤,很是动人。
“就这样吧。”宋盼儿原本还想说她的衣裳太过于素净了。可仔细瞧瞧,顾瑾之不是绝色的美人,素淡衣裳反而显清雅隽秀。非要图个吉利,穿着深色的,就庸俗了。
宋盼儿很懂得打扮。
顾瑾之笑了笑。
母女俩上了车,先去老宅,跟大夫人一同去谭家。
刚刚到老宅的时候,大夫人的马车正好出门,就遇着了。
大夫人从马车里伸出头,见宋盼儿的华盖马车大,就下车,上了宋盼儿的马车,妯娌俩一路上说话。
顾瑾之恹恹不语。
大夫人看得出来,就悄声问宋盼儿:“瑾姐儿怎么不高兴,谁惹了她?”
宋盼儿低笑。将顾瑾之月事初潮的话,说给了大夫人听。
大夫人也噗嗤一声笑。
“过了明日就是十五岁。”大夫人对宋盼儿道,“够晚的。我十五的时候,都嫁到顾家半年了……”
“从前都长个子去了。”宋盼儿笑道,“她的个子,都快赶上辰哥儿了。女孩儿家的,痴长这么高,我愁死了……”
大哥顾辰之是中等身量,顾瑾之只比他矮半个头。
她换上男装,旁人不认真瞧。分别不出她是女孩子。就是因为她很高。
“有什么可愁的?”大夫人笑道,“她细条的腰,高个儿反而好看些。我冷眼瞧着,她穿什么衣裳都出色……”
宋盼儿就往顾瑾之脸上看了几眼。
顾瑾之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听到母亲和大伯母的对话。任由她们打量。
“也是……”宋盼儿打量了顾瑾之一圈,回想下她平日里的衣着,笑着道。
顾瑾之眉眼平淡了些。幸而个子纤长窈窕,穿衣裳好看,就弥补了几分。
一路上,大夫人就和宋盼儿聊顾瑾之。
大夫人知道宋盼儿喜欢这个话题。
而顾瑾之,大部分时间在发呆愣神。前几年她也常这样,宋盼儿当初很担心,现在知道她并不傻,心里通透,就见怪不怪了,任由她待着。
“……今日,咱们吃吃喝喝,旁的不用多管。”大夫人笑着对宋盼儿道,“今日唱戏的人多,轮不到咱们显眼……”
宋盼儿不明所以,问:“唱什么戏?快说给我听听……”
顾瑾之正好回神,听到这里,不由也竖起耳朵。
大夫人见她一路上表情恹恹的,此刻却来了精神,也竖起耳朵听八卦,就故意捉弄她,贴着宋盼儿,和宋盼儿说悄悄话,不给顾瑾之听到。
顾瑾之忍不住笑。
宋盼儿也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宋盼儿也故意道,说给顾瑾之听的。
顾瑾之只是有点好奇,并没有非听到不可。
可大伯母和母亲这样捉弄她,她没点反应,倒让她们无趣,也贴着母亲,问:“娘,什么事?您也说给我听听……”
大夫人在那里抿唇笑。
宋盼儿也笑:“不说给你听!小姑娘家的,多打听什么?”
她指望顾瑾之挠心挠肺的想知道……
其实顾瑾之的探视欲没那么强烈。
可又不能不捧场。
她就粘着母亲,非要问。
最终,到了章和侯府门口,宋盼儿仍是没告诉她,吊她的胃口,希望她能打起精神,别总是心不在焉的。
顾瑾之明白母亲的用意,下车的时候深吸一口气,人就精神了不少。
章和侯府门口,雕车宝马,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顾家的马车,径直到了二门口才停下来。
等马车停靠,早有婆子迎了来。
垂花门口亦是衣香鬓影,珠围翠绕。
笑语喧阗里,大夫人和宋盼儿遇到了不少的熟人,都是门名望族的夫人太太小姐们。
大家一一打了招呼。
她们还遇着了胡婕。
胡婕并非跟着她母亲,而是跟着两个妇人。
一个年级较大,大约六十来岁,纤瘦矍铄,头上戴着赤金天青石簪子,身着宝蓝色仙鹤纹缂丝褙子;另一个和顾家大夫人年纪相仿,四十出头,体态微丰,搀扶着那位老夫人,笑容温顺。她穿着玫瑰紫二色妆花褙子,衬托得脸越发净白喜人。
宋盼儿和大夫人都认识,是永熹侯胡家的老夫人和侯爷夫人。
“太夫人,夫人……”大夫人和宋盼儿上前行礼。
永熹侯太夫人原本再和另一位老夫人说话,见是顾家的人上前行礼,忙笑起来,还了礼。
顾瑾之也跟在母亲身后,行了礼。
胡婕便上前,一一见礼。
她看到顾瑾之,露出亲昵的笑容。
而顾瑾之则有点惊讶。
永熹侯府的太夫人和侯爷夫人,怎么带了胡婕来?
而后又想,永熹侯府想替胡婕谋个出身,带着她见见世面,也是可能的。
心里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就笑着和胡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