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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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之摇摇头,说她不能。
“真的不能吗?”姜昀不死心,“您想想法子……”
“二小姐为了这个。连活下去的勇气也失去了。若是有法子,不仅仅是让她能看清五彩斑斓的世界,更是救她一命,我岂会保留?”顾瑾之道。
姜夫人就忙拦住了姜昀,道:“顾小姐慈悲心肠,她难不成骗你?”然后又跟顾瑾之道歉,“小女说话莽撞了。”
姜昀也道:“是我担忧心切,说话鲁莽不当,顾小姐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顾瑾之笑了笑,道没事。
解释清楚了,顾瑾之起身告辞。
姜夫人一直送她到垂花门口。
正好秦申四进来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顾瑾之没有说姜昕色盲之事,只说了让他重新把皂角刺炮制成炭,和大黄浓煎,给姜昕服下去。
要一连服用十天。
秦申四一一记下了。
顾瑾之回了家。
宋盼儿问她,姜昕的病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顾瑾之将姜昕和元平侯色盲之事,说给了宋盼儿听:“娘,您别说出去,咱们俩知道就好。我瞧着姜家行事,分外在乎名声……”
宋盼儿也是第一次听说色盲症这个词。
“我嚼这舌根做什么?”宋盼儿道,“色盲症什么样儿,你跟娘仔细说说。”
顾瑾之又向母亲解释了一遍。
宋盼儿听了,颇感惊奇。
“看不见颜色,那是什么感觉?”宋盼儿咂舌,“还没得治,真可怜。要是我,早一头碰死了。”
看不见颜色的感觉,跟看黑白电视差不多吧?
顾瑾之小时候,跟父母在常州的时候,家里就是黑白电视。
那时候也看得津津有味。
她不能深刻体会色盲症,只能隐约猜测和看黑白电视差不多。当然,全色盲症永远没有升级成彩电的资格。
旁人都在看彩电,自己却在看黑白,这种挠心挠肺的感觉,大概非常的难熬。
而不知道自己是色盲症,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大病,让姜昕分外的悲观。
“也不至于一头碰死。”顾瑾之笑着道,“她从小就这么着。是她自己多心,才那么伤感。有人是中途瞎了眼,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不也活得好好的?她至少比瞎子强多了……”
宋盼儿笑。
“她不是还有其他病吗?”宋盼儿又问,“能治好吗?”
“上次就有好转。”顾瑾之笑道,“这次又跟她说通了,心里的郁结一解,八成是会好的。”
宋盼儿就没有再问什么。
而后的一连几日,姜家没有再来烦顾瑾之。
可见,药是有效的。
要是没效,早该请顾瑾之去复诊了。
顾瑾之的心也放了下来,重新跟着程师傅和祝妈妈学做针线。这次,感觉比上次进步了点,不再扎手了。
这让顾瑾之大喜过望。
程师傅和祝妈妈也很高兴。
不扎手,顾瑾之就没有排斥心理,后面就越学越有兴致。
十月慢悠悠的过去了。
到了冬月,京城便是严冬,又冷又干燥。
冬月初三的下午,老宅那边的丫鬟来说,大奶奶林蔓菁的羊水破了,请姑娘也去照看一二。
顾瑾之不会接生。却也高高兴兴的去了。
宋盼儿也跟着去了。
当天,她们母女俩就住在了老宅。
大哥也从药铺回来了。
他不能进产房,忐忑不安,隔片刻就催顾瑾之去帮他看看大嫂如何了。
虽然是第二胎,大嫂却生得照样艰难。
初三下午破的羊水,一直到了初四的清晨,孩子才落地。
是个不足五斤的女孩子。
顾家这一代子嗣单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儿,大夫人和顾辰之都非常开心。而林蔓菁,有点难受。
她想给顾辰之生个儿子。
不过。看到丈夫的兴奋。婆婆的笑脸,她的难受也很快过去了。
生了孩子,府上老妈子们照顾林蔓菁很尽心,她又不愁苦。就没有任何问题发生。
孩子的诞生。是极大的喜事。
洗三礼办得很隆重。
大老爷也挺高兴的。亲自给孩子赐了名。
顾辰之的长女叫顾惜,所以次女就叫顾怋。
大家就怋姐儿、怋姐儿的叫开了。
怋姐儿虽然只有四斤九两,嗓门却大。哭起来很有力气……
大夫人亲自帮她选了乳娘,又抱到自己暖阁去养。
林蔓菁一点也不用操心,只需好好坐月子。
洗三礼上,顾瑾之也见到了四姐顾珊之。
四姐几次看向了顾瑾之,她似乎想找顾瑾之说说话儿。
她小腹平平,嫁到婆家一年多,至今尚未生育。
当初三嫂夏氏也是,一年多未孕。可是吃了顾瑾之开的方子,很快就怀上了。
顾瑾之预感,四姐找她,也是这事。
果然,吃了饭,四姐就到了顾瑾之身边,拉她到园子里去走走。
顾家这老宅,园子比较小,今日宾客又多,不少人在园子里散。
“要不,寻了三嫂,咱们去她那里坐坐?”顾瑾之道。
顾珊之道好。
两人寻到了夏氏时,夏氏也准备回房。她如今有了身子,大夫人就不让她帮忙操持。
顾瑾之和顾珊之顺路送她。
到了三哥的院子,丫鬟们端了茶上来吃。
顾珊之安静吃茶,和三嫂说着家长里短,并不提找顾瑾之的目的。
顾瑾之就不好先开口。
最后提到了孩子身上,三嫂就给顾珊之使眼色。
顾珊之这才道:“七妹,你能不能也帮我瞧瞧?”
顾瑾之自然说好。
她让顾珊之伸出手,替她搭脉,顺便问她:“四姐,你怎么今天才找我?”
说的顾珊之脸微红。
她也是早就想找顾瑾之了。
可四姐夫袁裕业觉得没面子,想自己怀了,别求人,让顾珊之再等等。
等来等去,就等到了现在。
顾珊之自然不好拿出这话来说,只道:“前些日子我婆婆身子不太好,我要在跟前服侍……”
顾瑾之点点头,心里隐隐有了些明白。
她给顾珊之取脉,发现她的脉象很正常,又问了问她月事的情况。
顾珊之和夏氏不同,她的身子很正常,没有明显的宫寒等。至于月事,顾珊之自己也说:“对得上日子的,也不痛,也不反胃。”
她是听说了夏氏月事的时候,又痛又反胃,所以一并告诉了顾瑾之。
顾瑾之点点头。
“照现在的脉象上看,四姐都很好,绝对能怀上的。”顾瑾之道,“可这么久不见有孕,足见还有其他脉象没有显露出来。下次四姐月事来了,我再替你取脉一次。”
顾珊之道谢。
她和夏氏走得比较近。
当时顾瑾之也是这样替夏氏诊脉的,夏氏也告诉过顾珊之。
说了一会儿话,又丫鬟来寻,说三夫人要回去了,顾瑾之就起身告辞。
回到家,海棠说元平侯夫人上午来了,亲自送了谢礼。
他们家二小姐的病已经好了大半,药也吃完了,请顾瑾之明日再去复诊。
“姜夫人说,她明日再来……。”海棠道。
第251节客人
整个冬月,顾瑾之除了照顾姜昕的病,就是去药铺陪老爷子。
她还和老爷子说了姜昕的病症。
她未提姜昕色盲,只说姜昕因为情志不通而导致身子急剧恶化,病态添重,又把自己开的药方,说给老爷子听。
老爷子也没问什么情志上的事,只觉得皂角刺那位药很贴切攸当,想得很绝妙,就让她记录下来,将来可以传给后人。
顾瑾之点点头,认认真真写了份医案,交给大哥保存。
大哥则没什么心思在学艺上。
他总想回去看大嫂。
可是大伯不准他进门。
大嫂临盆那天,是大伯母请大哥回去的。大伯知道后,数落了大伯母一顿,说大伯母是慈母多败儿。
而后,就不准大哥再回去了。
大哥整日想妻子又想孩子,有点难熬了。
他甚至撺掇顾瑾之去帮他求情。
“我不敢。”顾瑾之大笑。
不过,她还是派人把大哥想家的事,告诉了大伯母。
大伯母知晓儿子的心思之后,等大伯上朝,就派了机灵的小厮过来请大哥回家。
整个冬月,大哥偷偷摸摸回家不下五次。
大嫂产后身子恢复得不错。
怋姐儿长得也好。
大哥的心,这才慢慢静下来。
冬月底,休养了一个月的姜昕,终于好了起来。
她的鼻梁重新长好了,脸上起的脓疮尚未化脓。消了之后也没留下什么痕迹,眉毛也长得浓密了。
若不是一头青丝,因为脱落重新生长,变成了小小的绒毛,她似乎忘了那场差点要了她命的重病。
好在是冬天,她可以带着帽子,不影响她出门的心情。
等她的病好好了,眉毛也长全了,她到顾家来做客。
她母亲姜夫人陪着。
顾瑾之又和朱仲钧去了药铺。
宋盼儿忍住好奇,不往姜昕眼睛上瞧。
“瑾姐儿去了药铺……”宋盼儿对姜家母女道。然后又怕人家觉得顾瑾之总往外跑没规矩。就解释道,“皇上和太后娘娘也同意过的。”
姜夫人原本也不敢多想。
顾瑾之救好了姜昕,她自然就是个经常外出的,否则怎么治病救人?
所有对宋盼儿的解释。姜夫人笑了起来。道:“七小姐医术真好。只怕咱们的秦太医也不及她几分。”
秦申四仍是属于公主府的太医,所有姜夫人都喜欢称他为“咱们家”的太医。既亲切又好听。
“这个不敢当的。”宋盼儿谦虚道,“秦太医见多识广。是我们家姐儿比不了的……她还是个孩子。”
这么厉害的孩子!
姜夫人免不了又要夸一顿。
宋盼儿哈哈笑,吩咐小丫鬟,去二门上说一声,让外头派个小子,去药铺请了七小姐回来。
就说姜夫人和姜二小姐来了。
姜昕一直沉默听着。
宋盼儿就又问她好点了没有。
“已经都好了。”姜昕到道,“顾瑾之的医术好。”
姜夫人就咳了咳。
“怎么这样不懂礼数?”姜夫人笑着说姜昕。她觉得姜昕这样直接叫人家的姓名,有点失礼。
姜昕笑了笑,道:“娘,我没有不懂礼数,是顾瑾之这样要求的。她说,直接叫全名更准确,才是尊重别人。”
宋盼儿就哈哈笑,对姜夫人道:“这话我信,像我家姐儿的性格。孩子们之间亲密,随便她们怎么称呼。不算什么的……”
姜夫人就是怕宋盼儿不悦。
见宋盼儿这么说了,她就笑笑,不再多言。
她更相信是姜昕的主意,姜昕的性格怪得狠,顾瑾之只是为了治病而迎合她。
姜夫人也知道,顾家从延陵府来,就问了问宋盼儿关于延陵府的明慧大长公主之事。
“原本我是要跟过去服侍公主的。”姜夫人道,“不过,她老人家不愿意,让我留在京里照顾侯爷和孩子们。去年也说要上京来走走的,而后公主有点小疾,又耽误了。也不知道她和驸马在延陵过得如何……”
姜夫人叫自己的婆婆,从来都是尊称公主。
这大概是公主家里的规矩。
宋盼儿没有多想什么,笑着道:“若说延陵府,我自是偏爱几分,那是我娘家。不仅仅山清水秀,四季宜人,而且民风淳朴。一年四季皆有好玩的时节,不像京里,难得出趟门。”
然后又和姜夫人说起延陵府的风土人情。
不仅仅姜夫人听住了,连姜昕也眼神发亮。
她们说了半晌的话,顾瑾之才回来。
看到姜昕精神抖擞,大夫本能的顾瑾之很高兴。
“我娘说,如今也已经大好,应该上门给你道个谢。”姜昕一本正经说道,然后起身,给顾瑾之行了礼,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姜夫人笑。
宋盼儿忙叫顾瑾之扶起来。
顾瑾之就没有还礼,轻轻扶了她,道:“不必客气。”
然后又对姜夫人和姜昕道,“是秦太医来请我的,也算是我和他的情分。真不用再客气了。”
宋盼儿笑道:“的确如此。我家瑾姐儿从小就怪,不愿意和女孩子多来往。如今有了个小姊妹,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姜昕就含笑看着顾瑾之,目光里有点期盼。
顾瑾之既不好让姜昕扫兴,又不好剥了母亲的面子,只得叫了声昕妹妹。
姜昕笑起来。
她眼睛细长细长的,一笑起来就眯着眼睛。像只狡猾的狐狸,却又心甘情愿喊了顾瑾之一声姐姐。
“以后你们就姐妹相称了,别再连名带姓叫彼此。”姜夫人趁热打铁道。
“还是随她们吧。”宋盼儿笑着道,“别难为她们,只要她们高兴就好。”
硬生生塞了个小姐们给顾瑾之。
顾瑾之哭笑不得。
她觉得今日的母亲特别热情。
宋盼儿又留姜夫人吃饭。
姜夫人原本没打算在顾家吃饭的。如今见宋盼儿热情,姜昕又愿意和顾瑾之说话,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的,似乎说不完,就答应了。
“太打扰了。”姜夫人道。
吃了饭,宋盼儿又叫了个女瞽目先生来说书。
顾瑾之就和姜昕去了园子里玩。
姜昕要顾瑾之带着她到处看看。
“虽然看不见颜色。可是大概的模样还是能看见的。”姜昕道。“倒也知道形状各异的东西。”
顾瑾之说好。
顾家有专门的梅园,此刻已经开遍了梅花。
顾瑾之和姜昕,各自穿了鹤氅,捧了暖手炉。往外院的梅园里逛去。
姜昕看不见颜色。只能瞧见一株株或婀娜或笔挺的梅树。姿态妩媚风流,款款流淌着清香。
“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姜昕感叹道。“梅花的颜色应该不浓吧?”
顾瑾之则笑:“你自己做的诗?”
姜昕回头,错愕看了她一眼,然后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么有名的唐诗,你都不知道!蠢材啊。”
顾瑾之笑起来:“术业有专攻。我读了那么多药书,你望尘莫及,会几句唐诗了不起吗?”
“好吧,你更厉害。”姜昕道。
两人心情都很好。
姜昕把手炉交给随行的丫鬟,每到一棵树,她就要折下一株梅花,然后问顾瑾之是什么颜色的。
“我要每种颜色摘一样。”姜昕道。
“对你而言,还不都是一样的?”顾瑾之笑。
姜昕不以为意,道:“你真刻薄。”
“是你先开始的,你说我不会唐诗……”
“那……你真小气,记仇。”姜昕笑嘻嘻道。
顾瑾之也笑。
然后她每样的梅花都摘了一枝,交给姜昕拿着。
姜昕就顺便背一首关于梅花的诗词给顾瑾之听。
什么“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什么“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什么“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等等……
顾瑾之瞧着她说得有趣,张口就来,笑道:“我也知道一首: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是不是?”
这是课本上学过的。
小时候背过的课本,就一直印在脑子里。
“很是很是。”姜昕大笑。
两人在院子里逛了半天,直到手懂得都僵了。
姜昕捧了满手的梅枝,回去给姜夫人瞧。
她一枝枝说:“这是白色的,这是粉红的,这也是粉红的……这个是黄色的……”
姜夫人瞪圆了眼睛。
宋盼儿也微讶。
姜昕笑着说:“顾瑾之告诉我的,我就记了下来。娘,我记性一直很好,您都忘了吗?”
姜夫人眼睛有点湿。
她不着痕迹摸了摸眼角,然后清了清嗓子,笑着道:“可不是呢?你打小就记性过人。”
姜昕又问宋盼儿:“……这些我能带回去吗?”
“拿着吧,拿着吧。”宋盼儿连忙道。
略微再坐了坐,姜夫人和姜昕起身告辞。
她们邀请顾瑾之和宋盼儿改日去姜家做客。
宋盼儿就说得空一定去。
然后和顾瑾之,一路将她们母女送到了垂花门口。
宋盼儿道:“那位二小姐,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是的。”顾瑾之笑道,“她还打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