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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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就是他从政的初衷。
一步步想着往上爬,却是被他父亲逼迫的。
他十三年那样,出了次车祸。一辆大货车失控,直接撞向了他。非常幸运的是,现场有位武警,跳过来把他抱起来躲开了。
他的胳膊折了,那位警官脸擦伤了点。
那时候朱仲钧觉得,他不应该死的,老天爷肯定给他安排了什么命运,才让他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被救。
三个月后,他在父亲书房门口,听到了急剧的吵闹声。
二伯说:“你简直是畜生。他到底是你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你居然想买凶杀他。你还是不是人?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又不是我的儿子。”父亲的声音依旧保持温和平稳,“看到他,我就看到了一顶硕大无比的绿帽子。他不死,我如何甘心?”
“仲钧不是我的儿子。”二伯愤怒吼道,“你还要我说多少遍?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大可去做亲子鉴定。”
“万一真的不是我的呢?”父亲笑着说,“我现在,还存了分侥幸。做了亲子鉴定,若真的不是,你们三个都死了,都难以平复我的心。如今,我只恨他。他死了,咱们还是兄弟,我和她还是夫妻,什么都也没有,天下太平,是不是,二哥?”
这大概是朱仲钧一生,听过最残忍的话。
后来,顾瑾之总问朱仲钧,你为什么没有安全感,为什么那么重视权欲,为什么总和公公、二伯过不去,为什么跟婆婆关系不好?
为什么呢?
朱仲钧想,因为是没缘分!
没缘分做父子,没缘分做亲人。
他们应该是世仇投生。在投生的时候喝孟婆汤,两个人都少喝了几口,所以不像其他人家的父子相亲相爱,相互付出。
他们依旧想弄死彼此。
朱仲钧战战兢兢的长大了。
他长大之后也遇到过两次事故,不知道是不是人为,他没有去查,只是全部算到了他父亲头上。
就像他父亲,把妻子的不忠,算到他这个儿子的头上一样。
朱仲钧到死,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不管是谁的儿子,他都感到羞耻,所有没有去求证。
到了这一刻,他突然有点想知道……
前世,顾瑾之总是不明白朱仲钧和他父母的关系为什么不好。她问过多次,朱仲钧到了晚年,才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告诉她。
也仅仅是有点后悔,并不是非常想告诉她。
那时候觉得很恶心,每次顾瑾之问,他都有发一次脾气。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眼底的光芒渐敛,失望浮上来,他也很难过。
于是,他更加生气,更加恨自己的父母。
如果当初告诉了顾瑾之,她会不会更加理解他?
她会不会觉得,其实他并不是天生六亲不认的人,他也并不是个重权欲的人……
没有这种如果,朱仲钧想。哪怕是现在,他仍说不出口。
特别是对着顾瑾之那双干净的眼睛,他更加不愿意让那些肮脏去污染她的纯净。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朱仲钧听到了外头烟花爆破的声音。
夜已经深了,皇上叫人放烟花,给太后取乐。
朱仲钧有点想起来看。
他犹豫了下,还是爬起来了。
不管皇帝怎么想,朱仲钧都想试试做好太后的儿子。
他也不是觉得太后有多好,他只是想换种态度去生活。
第259节惊艳
宫里过年的事务,太后都推给了谭贵妃和张淑妃二人。
上次张淑妃因为替安南国平乱军败将说了句话,被皇帝骂了一顿后,整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和谭贵妃之间那如履薄冰的关系,也差点被毁。
当时谭贵妃就在张淑妃身边,皇帝冲张淑妃发火,迁怒谭贵妃,也骂了谭贵妃几句。
谭贵妃正在为后位而努力。
突然之间被皇帝骂,她更是无辜,因而也恨张淑妃惹事。
张淑妃为此赔了不少的笑脸,甚至多次表明自己忠心耿耿,唯谭贵妃马首是瞻,谭贵妃才好转了些。
可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
张淑妃表面上忐忑,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和谭贵妃都在争后位,将来必然会撕破脸的。如今张淑妃低声下气,不过是种姿态。在谭贵妃呼声越高的时候,张淑妃就要越低调。
现在,过年的事又是她和谭贵妃一起操持……
其实也没什么要操持的。
宫里过年,毕竟和外头不同。
宫里什么都是定例,快到过年的时候,十二宫的太监会领着小内侍,把事情都处理好。
娘娘们,只是要在初一早上,帮着接受外命妇们的朝贺。
太后年纪大了,除了几位功勋世家的老夫人,其余人一概不见的;宫里又没有皇后,这件事就落到了谭贵妃和张淑妃身上。
谭贵妃说了算,张淑妃在后面附和几句。
她从来不和谭贵妃抢风头。
众多妃子里。谭贵妃最忌惮张淑妃,却喜欢把她带在身边。将敌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谭贵妃自认这宫里,只有张淑妃才是她的对手。
其他妃子们也聪明,可不管是家世还是品级,都没有资格和谭贵妃斗。
除夕夜,几位王爷陪着太后守岁。
过了子时,太后略微睡了片刻,就起来。
几位王爷也不敢睡了,带着各自的王妃。过来给太后拜年。
太后也像坊间的母亲那样。赏了他们一人一个红包。
而后,便是陪着皇上陪着用了早膳。
早膳过后,内侍进来说,外命妇们早已在宫门口等待多时了。问太后今年要见见谁。
像谭家、苏家、胡家和唐家等。这几家的老夫人。都是每年都是要亲自见见的。
去年抬举顾瑾之,也见了见宋盼儿,今年更要见见。
还有几位大长公主、大公主。也是要见的。
太后想了想,拟好了懿旨,常顺便出去宣旨。
几家的老夫人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由自家有封号的媳妇陪着,去了坤宁宫。而后,几位大长公主和长公主也进宫去了。
宋盼儿走在最后。
她虽然没有回头,却也能感受到众人灼灼嫉妒的目光。
这让宋盼儿有点高兴。
等几位老夫人、公主和宋盼儿走后,人群的目光渐渐从宫门口收了回来。
她们相互问好,说着祝福和彼此赞誉的话。
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在一个女子脸上打转。
这女子脂粉很重,却没让人感觉庸俗,只觉雍容华贵。她穿着县主品级的补服,安安静静的。脸上没什么笑容,却也不显得冷漠。
京里的美人儿不少,她能成功吸引这么多人的目光,不是因为她漂亮得过分,而是因为没见过。
过年进宫请安的,都是功勋世族人家,带着自己有封号的女儿或者媳妇。
看这个女孩子,并非妇人的发髻,她还是姑娘家。
封了县主的姑娘,京里有哪些,大家都叫得上名字……
今日来拜年的夫人们,谁不是对京里的人和事了如指掌?结果,偏偏这位没人认识。
人群里顿时有点沸腾。
不少人在问:“是谁?”
“跟在苏家的两位夫人身边,应该是苏家的人。”有人看出少女身边的两位锦服夫人,是建昭侯和建宁侯两位夫人。
苏家的人,大家都熟悉的。
这位是谁,越发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没听说苏家有哪位姑娘封了县主的。
却又不太好贸然凑过去打听。
太后那边宣了几位老夫人之后,众人也开始入宫门,去给众位娘娘请安。
她们都是去了谭贵妃那边。
请安过后,宫里会赏赐宴席。
众人去谭贵妃那边请安之后,谭贵妃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县主。
她也很好奇,问:“这位是谁,本宫怎么头次见?”
那女子便忙出来,给谭贵妃磕头。
她尚未开口,一旁的苏嫔笑道:“姐姐不认识她,她是我的胞妹如清,好几年没有进宫来请安了……”
“如清给娘娘磕头。”跪着的女子,声音低低的,柔婉动听。
大家都愣了愣。
苏如清,苏嫔的胞妹,早年和太后娘家的侄儿宁席定亲。而后,听说她得了种怪病,变得分外丑陋,被退了亲。后来,她再也没有出门行走过,大部分人家没有再见过她。
小时候,她脸上就有块疤。
不过,那时候年纪小,长得水灵,那块疤痕也无伤大雅。
而后,慢慢大了点,她就再也没出过门。
如今一见,光艳灼目,气质华贵。先帝在世的时候,的确给她封过县主,因为苏家没有儿子,只有苏嫔和苏如清两个女儿。
先帝体恤老臣,就给建宁侯的第二女封了县主。
这大概是安慰苏如清被宁家退亲的缘故吧?
大家心知肚明,却没人敢说。
渐渐的。就没什么人记得。
今天再见到苏如清,包括谭贵妃在内的众人,无疑都是震撼的。
和苏如清相比,苏嫔的姿色着实太普通了。假如当时进宫的是苏如清,得到的宠爱应该会更多……
谭贵妃和其他妃子们一样,很不想这个苏如清在宫里多待。
而其他外命妇们,都在想苏如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破了相吗,怎么今日这样光艳夺目站在这里?
坤宁宫里,太后和几位老夫人说话,宋盼儿不敢插嘴。
她安安静静坐在旁边。
太后一一问几位老夫人身子情况。家里情况。而后又问几位大长公主和长公主。
也问了问宋盼儿,老爷子的身子还好不好。
宋盼儿连忙说还好。
太后笑了笑。
看了眼自鸣钟,太后笑着让几位夫人告退,却对宋盼儿道:“……哀家有几句话问你。你等会儿再走。”
宋盼儿心里直跳。
几位夫人和公主们便都知道。太后非常重视庐阳王准妃的母亲。
宋盼儿则心里没底。
她不知道太后单独留她是好是坏。
等几位老夫人和公主们告退之后。太后笑着请宋盼儿坐下。
“昨日,庐阳王身上掉了个香袋儿,说是小七做的。”太后笑着道。“你见过小七的针线活吗?”
宋盼儿愕然,心想顾瑾之是不是弄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东西给庐阳王?她后背冒冷汗,忙道:“没见过。瑾姐儿她不太会做针线,前几年一块帕子,绣了好几年都未绣好……”
她先否则庐阳王身上的香袋儿是顾瑾之做的,再随机应变。
“你别着急,哀家没有怪罪的意思。”太后笑着道,“哀家看了看,小七的确不会针线。那活计,笑死人了,皇上也笑了一回。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哀家知道你也给她请了师傅。只是你们外头的师傅,念着她是姑娘,未必敢下狠心教她。哀家想了想,过了初四,从宫里的针线局选个嬷嬷,亲自教她……”
宋盼儿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坏事。
能有太后赏赐的嬷嬷教针线,这是极大的荣幸。
宋盼儿也想过了年,临阵磨枪,督促顾瑾之的针线。
听到太后这话,她忙跪下谢恩。
“旁的不说,三个月之内,须得有点样子给哀家瞧。”太后道,“你也要监督她。若说再学不好,哀家不仅仅要说她的,你也有错儿。”
宋盼儿连忙道是,声音里终于敢带出笑意:“臣妾定会竭力督促她。”
这态度很好,太后很满意,就放了宋盼儿回去。
宋盼儿从坤宁宫出来,心情大好。
她也去了赐宴的给宫殿用膳。
大夫人趁机问她,太后说了什么没有。
“说了瑾姐儿的针线活不好,说初四就会赏个嬷嬷到家里,教她针线活。”宋盼儿道。
大夫人不免笑了,压低声音道:“太后娘娘是希望儿媳妇尽善尽美,连针线都有挑错了。”
“不是太后娘娘挑错。”宋盼儿也悄声笑道,“您没见过瑾姐儿的针线。你见了,你也该替她犯愁了。她在针线那方面,半点天赋也没有……”
“人无完人。”大夫人笑着,“医术那么好,你还愁什么?方才大家都在悄悄说苏家二小姐的事儿。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苏家二小姐长得着实好看。她的脸,就是瑾姐儿治好的吧?”
顾瑾之是去年端午节开始给苏如清治脸的。
两个月之后,苏如清的脸好了五六成。
而后,顾瑾之又开了个方子给苏如清,之后就没有多问。
苏家也没有再来打搅。
如今,竟然好得那么无暇,宋盼儿也有点惊讶。她是见过破相的苏如清的,和现在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宋盼儿点点头,一脸骄傲。
宫里的宴席结束,宋盼儿回了家。
她前脚到家,后脚建宁侯夫人就带着苏如清来给宋盼儿和顾瑾之拜年了。
第260节衷肠
苏如清进来,屋子里顿时艳光四溢。
顾瑾之也颇为惊讶。
建宁侯夫人脸上带着笑,那笑容里快意风扬。看到今日众人惊叹的目光,苏夫人只感觉心里的一口浊气终于透了出来。
她和苏如清都扬眉吐气了。
宋盼儿也往苏如清脸上瞧去。
从宫里吃了宴席回来,苏如清脸上的脂粉有些脱落,就隐约能瞧见里面的肤色发暗。
苏如清大大方方的,没等宋盼儿和顾瑾之问,就笑着道:“卸了脂粉,左脸还是有点黑,到底和右脸不同。宫里赏赐的脂粉,又白又细,厚厚的扑上几层,遮起来,不凑近仔细瞧也看不出。如今,我总算能出门了。我要给七小姐磕了头。”
说罢,就站起身。
宋盼儿忙笑道:“磕什么头啊,大过年的。你真磕头了,瑾姐儿还得给你红包。你们娘俩今日是来讹诈的么?”
苏夫人被宋盼儿的风趣逗笑。
可能是她心情原本极好,笑声也爽朗。
顾瑾之也早起搀扶住了苏如清。
“苏嫔娘娘在宫里,对德妃娘娘多有照顾。”顾瑾之笑着道,“你若是如此客气,倒显得见外了。”
其实苏嫔和德妃没什么往来。
顾瑾之这话的意思,就是希望将来苏嫔能照看德妃一二。
苏如清不太清楚顾瑾之为什么这样说,却也听得出她的话外之音。笑着道:“那你受我一礼。”
然后服下身子,给顾瑾之行了一礼。
她不让顾瑾之回谢。
顾瑾之也只好随她……
说着话儿,二门上的丫鬟偷偷跟海棠说,胡泽逾的太太带着胡婕来拜年了,就在门口等着。
海棠忙让请进来,又想着宋盼儿这边待客,就让先请胡太太和胡婕去西厢房坐坐,又吩咐慕青亲自去招待,记得上好的茶点。
而海棠自己,瞅准了换茶的时机。悄悄和宋盼儿耳语。告诉了一声。
宋盼儿点点头。
苏夫人就知道宋盼儿还有其他客人登门了。
苏夫人还要带着苏如清,去其他几家相好的人家拜年,便起身告辞:“初三是我们家的宴,你们娘俩定赏脸去坐坐。”
宋盼儿便道:“我们一定去的。”
她和顾瑾之。亲自将苏夫人和苏如清送到了垂花门口。
而后。回来又见了胡太太和胡婕。
宋盼儿客气笑道:“刚从宫里回来,建宁侯夫人就顺路过来坐坐,耽误了功夫。原也该我们上门去拜年的……”
宋盼儿如今的身份。像胡泽逾家里,她应该不会主动去拜年。
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胡太太忙道:“您这里有客,是我们打搅了……”
说了些客套话。
胡婕沉默不语,表情有点失落的样子。
胡太太几次暗示她,她都视若不见,却给顾瑾之使眼色,想和顾瑾之出去走走。
顾瑾之就下了炕,对母亲道:“娘,我和胡婕去看看瑥哥儿和珹哥儿……”
宋盼儿点点头。
胡婕就跟了顾瑾之出来。
两人去暖阁看了回孩子,然后就出了正院的大门。
外头的雪未化尽。
出了小半天的日头,将雪融化了些,如今又阴了下去。一阴,立马就冷得刺骨,地面又重新上了冻。
可到底化开了。如今才上冻,只有上面一层薄薄的冰,底下是泥水,踩上去吱吱呀呀的。
顾瑾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