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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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居心?”
卢清灿傻眼了。
这比他想的情况要严重得多。
他可以不写保奏,却不可以欺瞒君主。
“陛下。微臣……。”卢清灿抢哭着要开口。
“退下去!”皇帝怒喝。“来人。将卢侍郎拉下去!”
御前侍卫不由分说,将卢清灿推了出去。
皇帝的怒火未歇,当即叫了夏首辅。要下旨让卢清灿去广西做个参议史。
广西贫瘠,这等于发配。
从正三品的刑部侍郎,突然就被发配,让人摸不着头脑。
卢清灿是夏首辅的得意门生,又依靠着谭家,正是人生风光得意之时,却被发配,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清楚。
夏首辅去问皇帝原因。
皇帝只冷冷说卢清灿欺君。
夏首辅素来谨饬小心,不敢在君前嚣张,虽然门生无缘无故被贬,他仍没敢多问。
卢清灿在朝中人脉不错。得知他要被流放广西,很多老臣替他求情,结果皇帝又责骂了一批人。
朝中众人都知道,皇帝今日的气不顺。
“……这么大的气,是不是因为明日的建储大典?”谭家的长孙谭宥把朝中动静告诉祖父谭老侯爷,然后道,“祖父,依我愚见,皇帝未必甘心立大皇子为嗣。他今日这么气急败坏,都是因不满而薄积厚发。”
谭老侯爷长髯飘飘。
浓髯染了霜色,却依旧飘逸,他轻轻捋了捋长髯,笑道:“是的。别看他年纪轻轻的,倒也颇有明君之风范。这朝廷和皇帝,就是拉锯。一边是皇帝自己,一边是朝臣和纲纪,你拉过我,我拉过去。他是天下至尊,可敢不敢乱违纲纪,非刑处置朝臣?想要做个明君,这朝中万事可不能事事叫他如意。想做个昏君,倒也容易得很。我倒希望他做个昏君……”
昏君更加容易操控。
昏君对朝政没有太大的兴趣,往往就不会挑事。
像现在的皇帝,想要励精图治,就总想着革新,用新的心腹取代老臣。
这样,像谭家这种操控着满朝老臣的大世家就为难。
要不是皇帝这般精明,又培养了顾延韬如此能将,谭家想立大皇子为太子,岂要费这么多功夫?
皇帝想让臣下为难,臣下也要让皇帝不舒服。
最后,还是老天爷帮忙。
足见,大皇子是老天爷甄选的。
“明日过后,大皇子就是太子了。”谭老侯爷继续道,“让皇帝发发脾气。等发完脾气,明日他要怎么收场?无缘无故,将三品大臣流放广西,他可不是一句话就能遮掩过去的。这件事,再让文臣们闹一闹,让皇帝知道任性的后果。”
谭宥眉头不经意蹙了蹙。
“万一闹过头了,皇帝大开杀戒,怎么办?”谭宥是军中出身,他习惯了打打杀杀,对政治不熟悉。
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身为皇帝,有什么值得顾虑的?
看谁不顺眼,杀了就是。
可偏偏皇帝不敢,任由朝臣和他较劲。
谭老侯爷哈哈笑起来:“大开杀戒?他能杀谁?这朝廷,想杀个人,需得层层审判,步步证据十足。他想杀人,不依照律法怎么行?一旦开了先河,这朝廷就完了。这朝中大臣,可不是坊间的无名小卒,任人宰杀。”
他倒是希望皇帝把朝纲弄乱。
朝纲越乱,身为太子外族的谭家越有利。
“宥哥儿,祖父知道你聪明,可朝廷上的门道儿太多了,你都不熟悉。你得摸清楚,将来好辅助太子。”谭老侯爷语重心长道,“你坐下。祖父和你仔细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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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发火,把刑部侍郎卢清灿发配广西,惊动了太后,朱仲钧也听说了。
他脸上铁青。
顾瑾之问他怎么了。
“没事。”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顾瑾之知道他的性格。既然他不想说,问也问不出来,索性懒得问,坐在一旁看书,等他的情绪平复些再说。
结果,朱仲钧从她的身后,紧紧搂住了她的腰。
他的呼吸。灼热温湿。凑在顾瑾之的颈项间。
他轻轻叹了口气。
嗅着顾瑾之身子散发出来的清香,他拧成一团的心,终于舒展了些,一颗心也微酥。
他亲亲吻了吻顾瑾之的脖子。
手环住了她的腰。越来越紧。
他吮吸着她雪色后颈。心旌摇曳。动情难以自持之际,顾瑾之的乳娘祝妈妈闯了进来。
顾瑾之和朱仲钧亲吻和拥抱无数次,祝妈妈却是头一回撞见。
她唬住了。连忙退了出去。
朱仲钧就笑,搂着顾瑾之的腰说:“不得了,回头要将你浸猪笼了。”
顾瑾之推开他,雪白脸上红潮暗涌,似三春桃蕊般娇艳,朱仲钧心头又是一跳。
他目光紧紧纠缠着她,就听到她说:“哪里至于浸猪笼?把你从我家里赶出去,倒是可能的。”
朱仲钧的得意就微微收敛。
他整了整衣襟,骄傲道:“我是王爷,谁敢赶我走?”
“从前留你在家里,因为你是傻子,并非因为你是王爷。”顾瑾之笑道,“如今是皇帝也不行了。现又被乳娘撞破咱们行为不端。你肯定要走的。”
朱仲钧知道这个年代的规矩。
男女七岁不同席。
从前他是傻子,顾家和世俗都对他格外宽容。
如今他已经好了,而且京城皆知,估计宋盼儿真要赶他走了。
朱仲钧不想走。
和顾瑾之厮混的日子,似世外桃源。没有尘世的纠纷,不用担心升迁,就只有她和他,纯粹的两个人。
日子似山泉流水,纯净甘甜,缓缓流淌。
若是心心相依,就更加完美了。
“你去和你的乳娘说,让她别告诉你母亲。”朱仲钧道,“咱们快要成亲了。再混两个月就可以朝夕相对……”
“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朝夕相对,你急什么?”顾瑾之道,“我可不去说,又不是我不规矩。”
朱仲钧气得瞪她。
顾瑾之哈哈笑。
“原来你也有怕的啊?”顾瑾之见他真的急了,不免笑起来,道,“好了好了,回头我去说……”
朱仲钧很怕宋盼儿赶他走。
说到底,他很怕离开顾瑾之。
顾瑾之回味过来,自己怔愣了。
她看朱仲钧,只见朱仲钧正目光火热看着她。
他小心翼翼凑过来,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啄,低声道:“真乖”
声音似轻羽,在她心上拂过。心头酥酥麻麻的,让她的呼吸变得不顺。
想起前世刚刚结婚的那段日子,朱仲钧偶然突如其来的亲密,总是让她心跳紊乱。
而后,她对朱仲钧的抱怨太多了,而他从未在乎过她的抱怨,两人渐行渐远,那些心跳的暧昧也远去了。
倏然又经历这些,让顾瑾之心里五味杂陈。
她有点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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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了整衣衫,顾瑾之出来寻祝妈妈。
祝妈妈在东次间做针黹,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看到顾瑾之进来,她就把陪着做针线的芷蕾和葳蕤遣了出去。
“姑娘……”祝妈妈不知从哪里开口,语气凝重道,“你叫妈妈怎么说你好?世家小姐,你怎能……”
“妈妈!”顾瑾之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坐到了她的身边,道,“您知道,王爷他从前是个傻子。我要哄他,未免当他是孩子,您小时候哄我,不也说搂搂抱抱的?”
祝妈妈错愕。
“你……你一直这样哄王爷吗?”她问道。
“是的啊。”顾瑾之道,“怎么不行,我将要嫁给王爷啊。”
祝妈妈愣了愣。
她顿时词穷了。
第308节失算
顾瑾之说得那么无辜,让祝妈妈一时间想不到反驳她的话。
“妈妈,您别告诉我娘。”顾瑾之笑着,拉了祝妈妈的手,“以后我注意体统,不叫人笑话。王爷他才好,若是旁人照顾他不仔细,不小心又傻了。需得我亲自照顾他……”
祝妈妈心惊:“王爷还没有好透吗?”
她以为朱仲钧已经全好了。
顾瑾之沉默着。
祝妈妈以为自己猜对了,忙道:“那别吓着王爷。”而后又想起今天朱仲钧光天化日之下,那么搂着顾瑾之,不禁担心道,“姑娘,你从小就懂事,有些话妈妈没跟你提及,你怕是也少了顾虑……”
然后她跟顾瑾之说了一大通男女大防。
顾瑾之认真听着,一一记下。
她态度很好,祝妈妈就松了口气。
打那之后,祝妈妈就不再让顾瑾之和朱仲钧独处一室。每次朱仲钧来了,总要有个丫鬟陪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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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庸关地震后,皇帝又累又气。
他不仅被朝臣气坏了,也被顾瑾之气坏了。
到了六月二十那日,正式册立了太子。
顾延韬拒绝担任建储大典的正使,皇帝也没强求,没有继续用夏首辅的人,而是改为兵部侍郎。
大典那日,朱仲钧去观礼了,顾瑾之没去。
册立大典,要先祭祀天地、太庙和社稷,以及太子的生母先皇后。
而后才是授太子金册、宝印。接受文武大臣的三跪九叩礼;而后,太子至御驾前,给皇帝行礼。
最后由正使和副使带领,往坤宁宫给太后磕头行礼。
第二天,皇帝颁诏天下,立嫡子彦择为皇太子,以懋国体,绵延宗社,接受内外大小官员的朝贺。
刚刚满九岁的太子彦择,生得斯文单薄。文质彬彬。说话柔声细语。他眼睛细长妩媚,像极了他的生母先皇后。
册立太子之后,定了顾延韬为太子太师,辅翎皇太子;令选了刑部尚书胡泽瀚为太子太傅。兵部尚书姜梁为太子太保。
除了刑部尚书胡泽瀚能立马就任。太子太师顾延韬在孝中。太子太保姜梁在外打仗。
胡泽瀚就一人暂代三师之职。
这三人都有背景,非谭家势力,且能和谭家一较高下。
皇帝如此安排。用心良苦。
三师并不辅导皇太子念书。
他们是教导太子如何为人处事,做个明君。
除了三师,皇帝专门从翰林院的庶吉士里,挑选四名德才兼备的庶吉士,作为太子的侍讲。
这些庶吉士,都是三年前的进士,入翰林院学习,等着明年开春散馆的。
太子讲师,虽然没有实质的官,却是太子最亲近的人。这几个人,等太子登基,他们就是太子近臣,前途不可限量。
翰林院的庶吉士们,挣破了脑袋想谋取这个讲师。
快一年多没有登门的四姑娘顾珊之突然回来了。
她没有跟大夫人说什么,只是说:“这些日子,我总梦见娘娘。在家里的时候,我和娘娘最是亲近,不晓得娘娘好不好。”
她说着,眼眶就微微湿润了,“大伯母,您能不能进宫去瞧瞧娘娘,好让我放心?”
大夫人听说了太|子|府选侍讲的事。
而四姑娘的丈夫袁裕业也在翰林院读书。
再看四姑娘这席话,聪明之极。
她不求大夫人,却要去找德妃娘娘。
大夫人就算帮忙了,也不是顾家对袁裕业的恩情,只是天家的眷顾。
袁裕业这样自傲,看不上顾家的恩典,只求德妃?
大夫人心里冷笑,面上和颜,对顾珊之道:“珊姐儿,你一年多没有回娘家,大事小事一概免了,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顾珊之面上撑不住,通红了一片。
她不擅长心计。
所以大夫人知道,这个计策不是她想出来的,是袁家人的主意。
大夫人心里,很生顾珊之的气这样没用,自己娘家不靠,却把婆家当成至亲;不靠娘家,又想依仗娘家的权势,却不让婆家承娘家的恩情,竟然想着算计血脉亲人。
哪有这样的美事?
这样的姑娘,还不如泼出去的水,想想叫人心寒。
“大伯母,您是怪我吗?”顾珊之低声,声音里竟然带了几分诘问。
大夫人就冷笑:“我怪你什么?你是太过于紧张,脑子混沌了,还是平时就这样糊涂?嫁出去的女儿,逢年过节谁不要回家?你不用回来,是因为娘家还在孝中,诸事从简,你的礼仪也免了。如今,你让我一个热孝中人进宫去见娘娘,家礼、国礼全然不顾了,你怎么开得了口?”
顾珊之惊惶,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怯态。
她被大夫人逼问得什么心机也装不了了,连连道:“大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糊涂了,一时间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大夫人没有像平常那样宽容,听到道歉的话就露出笑脸。
她只是冷哼了声。
顾珊之顿时就手足无措。
“大伯母,我只是想极了娘娘……”顾珊之装不下去了,呜呜哭了起来,“才说了这么些混账话!”
大夫人依旧不为所动,冷冷道:“珊姐儿,我说了你什么,你就哭成这样?旁人撞见了,只当我这个做伯母的不慈,亏待了你。你是顾家嫁出去的女儿,却不是我房头的。你娘家如今也是一品诰命,你怎么不去求她,反而到我这里来委屈?”
顾珊之无言以对。
她求二夫人有什么用?
德妃那么讨厌二夫人,让二夫人进宫。说不定连德妃的面都见不着呢。
让二夫人去说,肯定弄巧成拙。
这些事,都是袁太太教她的。
大伯母在孩子们面前,总是好脾气,顾珊之来之前,信心满满。她却忘了,她的大伯母也有雷厉风行的一面。
大伯母几句反问,就把顾珊之弄得六神无主。
什么主意、什么计策,她都忘了。
现在,她快要露陷了。只得用哭来掩饰。她总不能叫大伯母套出话来。让婆婆承受大伯母的抱怨。
“你也别哭,这件事我着实帮不了你的。”大夫人表情冷清道,“你对娘娘有心,请樽菩萨。诵经念佛。求菩萨保佑娘娘和三公主。才是你的心。”
顾珊之低低道是。
她从大夫人的正院上房出来,站在门口久久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裕业的前程。
家里没个人去打声招呼,裕业怕是选不上太子府的侍讲。
翰林院的进士虽然不多。可他们各自走了关系,跟恩师的交情都比袁裕业要好。
袁裕业在翰林院独善其身,和恩师不亲近,他曾经引以为傲,现在才后悔莫及。
顾珊之站在门口,半晌没有挪脚。
六月底的天气,骄阳毒辣。
浓密的树影投在她身上,没有半点凉爽。
她的鼻翼已经沁出了薄薄汗珠。
“四姐,你什么时候来的?”身后,突然有人道。
顾珊之回头,就看到了五姑娘顾珀之往正院上房来。
她已经在大夫人身边养了快三年,一改从前的娇气,变得温婉贤良,连笑容也在刻意学着大伯母的大度深邃。
她穿着藕荷色的褙子,白月色纱裙,鬓角被汗水浸湿,脸颊红扑扑的,显得眼眸似宝石般褶褶生辉。
在家的时候,顾珊之就知道,她们姊妹三个里头,五妹最漂亮。
如今,她的漂亮去除了虚浮,变得更加灼目动人。
顾珊之有点嫉妒。
她要是长得像五妹这么好看,裕业肯定更加疼她的。
“我来看看大伯母。”顾珊之回答着妹妹的话,“五妹从哪里来?”
“我给惜姐儿和怋姐儿做了两双鞋,给大嫂送去了。”顾珀之笑道,“四姐这是出门,还是刚到?”
“出门。”顾珊之道。
她心里微讶,五妹居然会做鞋了。从前她可是不愿意拿针线的,二夫人也总随着她。
“我送送你。”顾珀之笑道,“我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咱们姊妹也没好好说过话儿。”
顾珊之只得点点头。
她很不习惯五妹这样亲昵。
跟着的婆子替她们姊妹撑伞,两人慢慢往垂花门口走。
“……这些日子四姐还好?”五姑娘笑着问她,“姐夫好?亲家太太好?”
顾珊之一一点头。
“四姐好长时候不回来。”五姑娘道,“如今再看到,咱们都有生疏了。”
她变得让顾珊之目瞪口呆。
顾珊之不由停住了脚步,打量着五姑娘。
五姑娘不以为意,笑着问:“怎么了,四姐?”
顾珊之失笑,道:“是我大惊小怪。我只觉得妹妹比从前懂事了。”
五姑娘也笑了笑。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