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记事-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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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平头百姓!”
“那么,他就会和顾家退亲,你便可以娶顾氏?”谭老侯爷冷声道。
谭宥的怒气微敛,人清醒了几分。
“……我也不是为了这个。”谭宥狡辩。
“那是为了什么?”谭老侯爷逼问。
谭宥顿时就哑口。
谭家对付庐阳王,一直都是为了立后,并非单纯为了对付他的。
如今,不顾后果去对付庐阳王,不值得。
谭宥无言以对,沉默了下来。
谭老侯爷也沉默良久。
他对谭宥这么暴躁有点生气。
谭宥脾气挺沉稳的,只有遇上甄氏之事,他才会易怒。
如今甄氏死了,偏偏有个和甄氏长得一样的顾氏……
谭宥又着魔了。
他不止一次算计顾家。
像上次他用川宁伯唐家的三少爷,联合简王府,想对付顾家,差点被顾延韬反咬了一口。
如今,他又想利用家族大业,来挤垮庐阳王,得到顾氏。
“宥哥儿,你该成家立业了。十月老八成亲,腊月你就成亲吧。”谭老侯爷下了最后通牒,“申王府的五小姐,至今未嫁。就娶申王府的,她是皇家血脉。”
谭宥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祖父,我不愿意。”谭宥道。
“我没问你愿意不愿意,我只是告诉你。”谭老侯爷道。
“那么,她迟早也要死的。”谭宥道。
谭老侯爷脸色骤变。
怒火一时间涌上心头。
谭老侯爷沉默半晌,才把情绪压了下去。
他冷冷笑了笑:“死了又能如何?还有其他人家的姑娘,娶进来就是。宥哥儿,你要这么和家里人斗下去?”
谭宥一时间面无人色。
他知道,执拗不过了。
“……我不要娶什么申王府的庶女。”最后,谭宥道,“若是要娶,我要简王府的思柔郡主。”
他在遇到甄真之前,曾经见过思柔郡主,谭宥对她有几分好感。
而后,他遇到了甄真,一见钟情,就把思柔郡主抛到了脑后。
谭宥对女人兴趣乏乏。
思柔是除了甄真之外,他唯一注意过的女人了。
“不行。”谭老侯爷道。
第326节昏君
谭宥和谭家老侯爷,谁也没说服谁。
已经过了凌晨,快到了四更天。
谭宥从书房告辞。
蛩鸣夜愈静,冷月照孤影。
“大人……”身后跟着谭宥的亲信甄末突然轻声喊他。
谭家脚步微缓,问怎么。
“大人,我想起一件小事。”甄末道。
“什么事?”谭宥没什么兴趣,敷衍接了句。
甄末却顿了顿,道:“是真真小时候的事。您也知道,真真有时候特别固执。记得娘刚没了那年,她才五岁,日夜的哭。我爹哄不了她,眼瞧着她都哭瘦了。隔壁好心的庞大姐,送了根旧红头绳给真真。真真非常喜欢……”
谭宥脚步更缓了。
想着每次自己从外头带了些点心给甄真,她眯起眼睛欢喜的表情,谭宥心头大痛。
再也看不到那样满足又美丽的表情了……
除非能娶了顾氏。
“……原就是旧头绳,用了一个多月,就要断了。我爹是打铁的,手脚重,替真真梳头的时候,弄断了她的。她又是哭。最后,我爹省下两文钱,给她买了根新的。真真丢到了熔炉里,哭着非要旧的。我爹心疼两文钱买来的头绳被她烧了,打了她一顿。后来,真真两个月没和我爹说话。”甄末继续道。
谭宥的脚步停住。
他转身,斜睨着甄末,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悦:“你想说什么?”
“真真她固执。”甄末迎着谭宥的怒火。“她喜欢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若是用一模一样的取代了,真真会更加难过。她跟您感情那么深厚,所以她说舍不得您。怕您想不开,安慰您说她不会走远,还会回来看您。
可是她来不及投胎,顾家小姐就出世了,顾家小姐不是真真,她只是长得像真真。若真真在天有灵,看到您用一样的人取代她。这比您忘了她更叫她受不了……”
谭家脸色越发阴冷。
稀薄的月色。似霜覆盖在他的眉眼。
“……大人,您想想,您娶了别人,真真永远在您心里。您娶了顾小姐。就是把对真真的感情挪到了顾小姐身上。长年累月。您还分得清自己疼的是真真。还是顾小姐?真真她一定不愿意这样!”甄末道。
说完,他微微后退了半步。
谭宥眉梢暗噙了怒意。
他的拳头攥了起来。
“是老侯爷让你来说这些话的?”谭宥咬牙问。
甄末单膝跪下,道:“不是。这些。都是属下自己琢磨的。大人,您和真真处了几年?属下可是从小跟真真一起长大的。父亲要打铁糊口,就是属下带着真真。她的心思,属下最是了解。就算不是真真,其他女人也不愿意自己被一个容貌相似的女子取代。谁都想独一无二!”
谭宥一惊。
甄末这句话,彻底惊醒了他。
长得再相似,顾氏瑾之也只是个代替品。
她能安抚了谭宥心里伤的,仅仅是她长得像真真的面颊。
她会分走谭宥对真真的感情。
凭什么啊?
一个仅仅长得像真真的女人,她凭什么夺走真真的东西?
谭宥走了弯路。
他不应该娶顾氏,他应该杀了她。
真真的脸,应该是这世间最独有的珍宝。
“你说得对,你起来。”谭宥道,“你说得很对。我怎么这样糊涂?”
甄末有点难以置信。
这么执念的谭大人,就这样被自己劝解开了?
“到明年二月,真真就去了五年整。”谭宥又往前走,“应该给真真准备份大祭礼……”
甄末心头直跳:什么祭礼?
难不成是指顾小姐?
大人对旁的事都理智,偏偏对真真着了魔。
真真死了,他就疯了一半。
如今竟然想出这么个办法来。
如今,是疯了八成吧?
甄末没有立刻开口劝住。
依着谭宥的性格,若是甄末现在开口,他定以为甄末不再疼真真,对甄末也起了戒备。
现在,他还听甄末一句半句,甄末不能毁了这信任。
他要慢慢行事。
“甄末,庐州的人得手了吗?”两人往外院走,谭宥突然问,“一旦得手,就将找个隐秘的地方将那个女人养起来。寄绮说,她怀了宁席的孩子,宁席想把孩子给弄没了。留着那个女人和孩子,迟早要给庐阳王和宁席好看。”
寄绮是浙江大户孙氏选秀送上来的秀女,其实她是谭家的眼线。
整个浙江孙氏,也是谭家在浙江的势力。
而后,皇帝又想收买寄绮,让她去庐阳王府做眼线,被庐阳王的准妃顾氏拒绝了。
寄绮忠心谭家,一直在替谭家监视皇帝和庐阳王。
就是她传递了错误的消息,说庐阳王是千真万确的傻子,谭家才有这次的失误。
若不是她传递千兰和宁席奸情的事有点功劳,谭宥是留不得她的。
“如果得手,最快明早会有消息传回来。”甄末道,“大人放心,咱们的人身经百战,从未失手。对于庐阳王府的那些侍卫,绰绰有余。”
谭宥也有这个信心。
他自己带出来的人,什么能力,谭宥很清楚。
“……那个吴千兰,是吴柏的女儿。”甄末犹豫了下,又道,“大人,咱们留着她,总归是祸害。地方上的大吏,也不能轻易得罪。”
谭宥哈哈笑。
“宁席可是下了杀心的。我替吴柏养活了女儿,又养大了外孙。他感激都来不及呢。”谭宥笑道,“等孩子大了,送到太后跟前,看看她的外甥,给她儿子戴了什么样的绿帽子,那才有趣。”
甄末道是。
没过两刻钟,便有快马从庐州传信回来。
谭宥刚刚躺下,又爬了起来。
庐阳的人得手了,吴千兰被他们捉住了。
既然不用对付庐阳王,就不需冒险先送到京城来。
“先带着她南下。让宁席南辕北辙。别想找到。”谭宥吩咐。
甄末道是。
他出去将谭宥的话,告诉了庐州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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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诚皇权,是这个时代律令之外最重要的保命符。
朝臣对皇帝忠诚,哪怕本事没那么出众。也得皇帝的喜欢;再有本事。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皇帝也要除之后快。
庐阳王这次的事,经过太监向梁的提醒,皇帝的注意力从庐阳王身上。转移到了谭家预谋帝位。
这叫皇帝怒火中烧。
他喊了锦衣卫的徐钦,让他去收罗御史王献的罪证。
“……你千万小心用人。”皇帝叮嘱徐钦。
徐钦是锦衣卫指挥使,他手下的两名指挥同知,一个是谭家的谭宥,一个是张淑妃娘家的堂弟。
这两个人,都和皇帝不亲。
皇帝是为了权宜之计,安排下这两个人的。
他亲政之初,需要谭家的大力扶持,所以用尽了心思拉拢谭家。
“是。”徐钦道。
一夜的功夫,徐钦已经网罗了不少王献的罪行。
第二天早朝,皇帝准备发难,直接处置了王献,来保存庐阳王。
他知道内阁和大部分的朝臣不会同意。
皇帝打算用最强悍的法子。
假如朝臣们都告病不朝,皇帝就再去求顾延韬,看看谭家到时候害怕不害怕。
真要鱼死网破,皇帝也是能下狠心的。
他一开始没有这样打算,是觉得代价太重,不值得为了庐阳王如此闹腾朝堂。
第二天早朝,御史万正和上前,弹劾王献:“僭越礼制、残害忠良、诬陷忠臣、贪污受贿……”
列举了将近十来条罪行。
依附谭家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延韬那派和其他人,则是一头雾水。
皇帝也懵了。
而后他一想:弃车保帅!
既然要弹劾庐阳王,为什么突然放弃了?
王献自己也懵了。
他大声喊冤。
皇帝哪里给他机会,直接以他君前咆哮的罪名,拖了下去。
“首辅,首辅大人救我。”王献临走前大喊。
谁都知道夏首辅是谭家的门生。
在场的官员,谁不是精明百般?
目光一时间都落在夏首辅身上。
夏首辅只当看不见,神态安静。
“万御史继续陈奏。”皇帝轻咳,对万正和道。
万正和又念了起来。
他们对王献的罪行,更加了如指掌。
皇帝交给三司,让他们尽快拿出结果来。
到了下午,三司就有了审判:“王献罪行属实,斩立决。”
皇帝想,谭家真够绝的。
王献保不住了,居然这么快就想杀他。
将来谭家掌控了太子和朝政,肯定将枉杀忠良的罪过,推到皇帝头上,说皇帝滥杀无辜。
皇帝驳回:“王献忠心耿耿,刚正不阿,在朝中得罪了人。有人落井下石,只怕罪行没这么重。再查。”
三司又查了一遍。
到了黄昏时分,又跟皇帝说,查证属实。
皇帝还想反驳,锦衣卫的徐钦来说:“王献畏罪自尽了。”
“什么!”皇帝豁然站起身子。
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次驳回三司审判时,谭家就知道皇帝不想杀王献,干脆就在牢里弄死了他。
谭家的实力,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皇帝快奈何不了他们了。
他现在,很需要顾延韬。
有顾延韬在朝,皇帝从来没有如此束手束脚。
他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唇色惨白。
“好,好!”皇帝咬牙,挤出这么几个字,转身回了禁宫。
他脚步有点发虚。
一路上没有犹豫,皇帝跌跌撞撞到了坤宁宫。
他面无人色,手脚冰凉,把太后吓得半死。
“仲析,仲析!”太后顾不上礼仪,直接喊了儿子的名字,“仲析,你这是怎么了?”
皇帝看到眼前慈祥的面容,目光慢慢聚焦。
“母后!”皇帝失声,哽咽拉住了太后的手,“母后,朕这江山,危机重重,可悲朕尚不自知!朕,是个昏君!”
第327节异象
太后骇然。
她递了个眼色给成姑姑,让她把满殿服侍的宫人都带下去。
内殿里只剩下皇帝和太后母子,太后握住了儿子的手。
皇帝掌心冰凉,让太后惊惶。
她心里担忧,语气仍是温婉:“……皇上六岁封太子,跟着你父皇习理朝政;二十岁登基,收服老臣,提拔新才。符瑞并臻,天下大治,上古明君也不过如此,怎么自言‘昏’字?”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
太后的话,让他七零八落的心渐渐归位。
他眼角有水光。
他微微偏头,不经意将眼角的水光拂去。
“朕气糊涂了。”皇帝道,“让母后受惊。”
太后也在心里舒了口气。
“朝中谁给皇帝气受了?”太后笑着问,“那些老臣,迂腐但忠诚,皇帝心里是知道的。主明臣直,若不是皇帝英明,他们也不敢和皇帝争执……”
皇帝笑了笑。
朝中的确有些不拉帮结派的老臣。
可……
他心里又是一紧,揪得他透不过气来。
“不是和谁争执。”皇帝脸色微敛,道,“是谭家。他们就在朕的眼皮底下,杀了御史王献。”
“王献?”太后反问。
皇帝点点头:“就是弹劾仲钧的那个王献。”
朝堂上具体发生了何事,皇帝没有解释。
他想,太后是很清楚的。没必要赘述。
但王献死了是方才的事,太后未必知道。
他重点说了说王献的死因。
“……王献有错,到底罪不至死。若杀了他,青史岂不是将朕同纣、桀混为一类?朕便说,让三司再审,判个流放也好。”皇帝越说越气,“朕才说完,没过半个时辰,王献就‘畏罪自尽’了。母后,将来朕不封谭氏为后。是不是立马这宫里也容不得朕了?”
他想起谭家的行为。
在封太子之前。谭家还不敢如此嚣张。
那时候,他们担心皇帝鱼死网破,不肯封大皇子。
谭家就算想谋反,也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否则就是乱臣贼子。
太子无疑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不谋反。做个权臣。掌控皇帝,更是逍遥。
现在,大皇子封了太子。能不能废立,从今天这件事上,皇帝是做不了主的。
帝王者,天下至尊之称,以号令臣下也。
皇帝如今还能号令臣下吗?
臣下都骑到天子头上了。
如何不惊心?
“皇上是否多心了?”太后笑着道,“也许王献真的是畏罪自尽呢?”
皇帝摇头:“母后,您太善良了。”
太后笑了笑。
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皇帝已经是个成熟的帝王,他有他的计谋和心思。他跟太后说这些,仅仅是发泄胸口的闷气,而不是寻求太后的意见。
太后要做的,不是像个严师谆谆教诲,而是做个慈母,让皇帝倾诉得畅所欲言。
她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顺着皇帝的意思道:“谭家行事,素来不留任何把柄……”
“是啊。”皇帝道,“父皇最后那些日子,整日和朕说谭家。父皇说,谭家行事,谨小慎微。要耐着性子,和他们慢工细活,切不可鲁莽,否则就落了下乘。父皇句句锱铢。”
太后接话,道:“皇上都记得你父皇的苦心,你父皇泉下有知,也足欣慰。”
皇帝又是叹了口气。
他问太后:“母后,您觉得朕太年轻了吗?”
“皇上万岁,如今才二十六,自然年轻啊。”太后笑道。
皇帝也笑了笑。
他还年轻,谭家老侯爷却老了。
除了老侯爷之外,谭家其他人都没有涉足高位,对朝廷争斗没什么经验。
慢慢熬着。
皇帝总能耗过他们。
等他们走了下坡路,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现在,皇帝不鲁莽,谭家就不敢轻举妄动。
彼此相安无事。
皇帝希望如此,谭家更希望如此。
想通了这点,皇帝开怀了不少。
太后就趁机道:“皇上慈悲,谭家的走狗被谭家自己打杀了,也惹得皇上难过一回。”
皇帝不过是对谭家有点心惊。
这股子心惊稳定之后,想了想,御史王献欺瞒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