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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春闺记事-第2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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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仲钧微顿。

德妃满脸痛色。

皇后却隐隐透出了几分愉悦。

就在这时,皇后开始留眼泪和鼻涕。

在乾清宫等待这段日子,皇后时常离开回趟坤宁宫。每次都是这个症状。

只有朱仲钧知道,皇后这时烟瘾发作。

这时,她的手微抖,眼泪控制不住,上前对太后道:“母后,臣妾回趟坤宁宫。。。。。。”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太后看着有点奇怪。

但是她的心思,根本再皇后身上,只是点点头,并未多想。

太后和皇后、德妃出来之后,另外五名大臣也进了寝殿。

如今没有进去的,就只剩下朱仲钧和顾瑾之了。

顾瑾之看了眼朱仲钧。

若是他们最后见皇帝。。。。。。

将来太子会不会猜疑他们夫妻?

她心里恍恍惚惚就忐忑起来,睡意全无。

第508节驾崩

顺天十七年四月初九,大行皇帝殡天。

这一日,大雨倾盆。

大行皇帝龙驭上宾,故而风雨大作。

先帝驾崩,顾延韬奉旨布达传位遗诏。

太子彦择继位,名正言顺。

遗诏很长,上面还说了,顾延韬乃顾命大臣之首,让嗣皇帝多听顾延韬的教诲。

当日,内阁给大行皇帝定了庙号为“孝宗”。

而嗣皇帝继位,帝号“弘德”。明年就是弘德元年。

大行皇帝孝宗的梓宫,停令在乾清宫。

天子居丧,以日代月,嗣皇帝服孝二十七日,以代表二十七个月的孝期。

仁宗断七之后,嗣皇帝正式登基。

次日,册封其嫡祖母宁氏为太皇太后,嫡母谭氏为皇太后,嫡妻李氏为皇后。

服丧日,文武百官进宫哭丧。

顾瑾之也要跟着众外命妇,进宫哭丧。

她跪在那里,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想到了仁宗大行前的那天凌晨。

她和朱仲钧,是最后一个进去看大行皇帝的。

他睡到了卯初,醒来之后,喊刘术和向梁,一边吩咐让朱仲钧和顾瑾之进来,一边道:“把灯点上。。。。。。”

内殿里灯火通明。

听到这句,向梁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大行皇帝似明白了什么,无力伸了伸手,道:“朕已经瞧不见。是不是?”

正好朱仲钧和顾瑾之这个时候进来。

两人到榻前行礼。

大行皇帝的双目已经瞎了,却没有多少悲伤,他知道自己挨不过了,也听天由命。

他喊了声:“仲钧。”

朱仲钧上前,答:“皇兄,臣弟在此。”

然后大行皇帝又喊顾瑾之。

顾瑾之也答了。

大行皇帝点点头,让人端了锦杌给朱仲钧和顾瑾之坐。

“。。。。。。你打小就聪明,朕甚至嫉妒你。”大行皇帝语气悠悠,追忆往昔对朱仲钧,“朕出生的时候。母后是才人;等你出生的时候。母后就是皇后了。这中间隔着很多,你可明白么?”

朱仲钧和顾瑾之听了这话,都有点吃惊。

这中间,说有差距。是没有的;若说没有。认真算起来还真的有。

这是条很微妙的界限。

怎么判定这条界限。是很繁复的,也不好说清楚。

皇帝出生的时候,乃是庶子;等庐阳王出生。那时候他母亲就做了皇后,庐阳王生下来就是嫡子。

宫里除了皇帝和庐阳王,其他几人都是庶子。

而皇帝,他很不确定自己在父皇心里,到底是嫡是庶。

这大概就是他从小嫉妒庐阳王、忌惮庐阳王的根本原因,也是最初始的原因。

出生,是无法更改的。

之前大行皇帝看似不可思议的戒备,竟都有了合理解释。

“皇兄,您是臣弟唯一的亲兄弟。臣弟从未觉得这中间隔了什么,也从来没人在臣弟跟前这样挑拨。”朱仲钧轻声回答。

大行皇帝笑了笑。

他又挥了挥手,看看能不能看清什么。

只可惜,皆是徒劳。

他无奈叹了口气。

到了现在,大概已经接受了自己将去的现实,没有再挣扎了。

“。。。。。。你打小就聪明。小时候,你不管看到什么都想要,父皇总是给你。”大行皇帝语气渐渐淡了,“你五岁的时候,看到朕床头又把桃木小剑,非闹着要去。那是母亲请人给朕刻的,朕小时候做恶梦,就靠着这把小剑。后来朕封了太子,依旧带着。但是你要,朕又不忍心给你,你就告到父皇那里。”

说道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问朱仲钧,“那把小剑,你还留着吗?”

听这话,就知道是要成功了。

听大行皇帝这口气,庐阳王小时候,竟和彦颖一个性子。

连大行皇帝心爱的小剑都能要去,将来朱仲钧非要皇位,是不是也能要去?

这是大行皇帝第一次起了除弟弟之心。

那时候,他应该才十五岁。

天家称孤道寡,只因那皇位只有一个。想要那皇位,就不能有亲情。

“皇兄,臣弟小时候摔了脑袋,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朱仲钧道,“东西都是下人收拾的,臣弟没有再见过那桃木小剑。”

“可惜了。”皇帝叹气说,“朕后来,再也找不到那一样的小剑,你却丢了。”

朱仲钧没有接口。

这种遗憾,是无法弥补的。

“。。。。。。仲钧,朕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沉默一瞬,大行皇帝又说。

这话说出口,朱仲钧和顾瑾之都屏住了气。

“师傅们都夸你,说你能驯服烈马,你也傲气得紧。朕那匹马,原本是大臣送给朕玩的。你还记得吗,高大,浑身雪白,比咱们的马都漂亮。御马的侍卫说,还要再训几个月才能骑。朕着实怕你又看中,要了去,所以朕牵回了东宫,自己训。。。。。。”皇帝想到这里,脸上有一阵内疚后悔的愧色。

“你自己非要骑,朕也拦不住。”皇帝继续说,“你摔下来的时候,朕手脚都冰凉,那时候真是吓死了。若是你死了,朕也不想独活了,那是朕当时的想法。”

顿了顿,他继续道,“而后想想,当时朕应该拦住你的。朕那时候,脑袋被鬼迷住了心窍。朕想着,要是你摔死了,再也没人跟朕抢东西。朕也不在乎你。等你摔了,朕才后悔万分。说到底,你还是朕的亲兄弟。。。。。。”

朱仲钧依旧沉默。

大行皇帝也不再说话。

过了好半晌。朱仲钧才道:“皇兄,臣弟都明白。亲情,就在咱们一米一粥、一茶一饭间。每天都能看到,并不稀罕,反而打打闹闹的,彼此生烦。直到出了事,才能明白兄弟情是什么。您不必再耿耿于怀。我原谅您!”

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一句原谅。

朱仲钧给了。

他小时候,也这样对付过他的堂兄。

他非常明白皇帝的心情。

只是,朱仲钧没有害的他堂兄差点死亡。所以他也从未正式跟堂兄道歉。他到死的时候。心里仍对那件事介怀。

所以,他特别能明白皇帝的心情。

一念之间,自己内心最邪恶的一面跑出来做主,然后犯下了自己遗憾终身的事。

朱仲钧觉得。皇帝开口说这句抱歉。也是尽了努力的。

他愿意原谅一个将死的人。让他的灵魂安息。

况且,他已经不是庐阳王。

“仲钧。。。。。。”大行皇帝听了朱仲钧的话,眼角有微弱的水光。“若真的有回轮,朕下辈子给你做弟弟,你把仇报回来,朕也不怨你。”

朱仲钧没有再开口。

皇帝说完这句,沉默良久。

他的情绪过去了,声音恢复了些许平静,才问:“小七还在吗?”

他什么也看不见。

顾瑾之便出声,道:“陛下,小七还在。。。。。。”

皇帝露出一个轻微的笑容。

“还在便好。”皇帝感叹道,“这次你们回京,朕看到你的样子,真是高兴。你在庐州,定然过得快活,生机勃勃的。不像宫里的女人们,死气沉沉。这后宫,真是个吃人的东西,好好的人到了这里,也变得不人不鬼。朕当年没让你进宫,果然是正确的。”

他当着朱仲钧的面说这话。。。。。。

顾瑾之看了眼朱仲钧。

朱仲钧神色未变。一个将死之人,他说什么,都只说在交代遗愿。朱仲钧是很小气的,却不会这么不通人情。

当年他能娶顾瑾之,是皇帝帮了大忙,主动给顾瑾之发册。

就这一点,朱仲钧能原谅他的其他所有事。

“小七。。。。。。”皇帝又喊了声顾瑾之。

顾瑾之回答:“臣妾在。”

皇帝却又沉默。

他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千言万语,到了这一刻,竟声哑难言。

他心里,似乎有很多话想单独跟顾瑾之。

但真的要开口,又不知如何启齿了。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又唤了声小七。

他这次,并不是喊顾瑾之,而是一句感叹。

所有的话,都在这句感叹里。

而后,他没有再说什么,让朱仲钧和顾瑾之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他殡天了。

时间已经过去好几日,顾瑾之每每想到那句“小七”,心里竟然怅然。他若是说点什么,反而叫顾瑾之心安。

偏偏只有一句小七,似千斤重,压在顾瑾之心头。

可这,并不足以让顾瑾之感动到流泪。

她,仅仅是有几分感慨。

下午哭丧之后,她和朱仲钧仍回了庐阳王府别馆。

胡婕还在顾瑾之这里。她来的第二天,就碰上了国丧,顾瑾之也没空去通知宋盼儿和胡婕的父母。而胡婕自己,并不打算告辞。

她的丈夫宋言昭,也没有找来。

不知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

胡婕生了两个女儿,她也会带孩子,所以这些日子,顾瑾之不在家,她都帮着乳娘照顾彤彤。

她也问过顾瑾之,为什么彤彤不吃乳娘的奶,非要吃羊乳。

顾瑾之只是支吾,没有认真回答她。

国丧到了七八日,顾瑾之和朱仲钧回到家,见胡婕和她的女儿们仍在,朱仲钧冲她们轻微笑笑。

回屋更衣的时候,朱仲钧问顾瑾之:“你这表嫂,是打算在咱们家长住?你若是有空,叫人给你表哥递个音,让他来接了她回去。”

顾瑾之点点头。

当即,她就悄悄告诉秋雨,让她派个小厮,去宋言昭那边通知一声,就说胡婕在这里。

已经七八日了,不管闹什么脾气,都改冷静下来解决。

顾瑾之以为,宋言昭当天不来接,次日也该来的。

不成想,宋言昭根本没来。

到了顾瑾之送信之后的第七日,宋言昭终于登门了。

第509节宠妾

宋言昭登门,离顾瑾之送信给他,晚了七日。

一来一往,胡婕在顾瑾之这里,已经住了十五天,小半个月。

她真是沉得住气。

要么就是早已在家中安排好了一切,要么就是对宋言昭很信任。

不管是哪种,闹也闹了,躲也躲了,也该当面解决了。

顾瑾之不擅长帮忙处理家务事,她没有给胡婕出主意。

朱仲钧很看不惯胡婕的行为,觉得她怯懦又单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男人的良心上。

他身为男人,经常对顾瑾之说这个世上的男人,都是没有良心的东西,谁也指望不上。

说得多了,也不是白说的,顾瑾之都听了进去。

“把舅老爷请到中堂吧。”顾瑾之对丫鬟道。

她和朱仲钧刚刚从宫里回来。

彤彤又在哭,她先喂彤彤。

她抱着孩子,在锦帐里喂奶,趁机对朱仲钧道:“你先去招待招待。。。。。。”

“我累。”朱仲钧靠在临窗大炕的引枕上,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

他是装睡。

他对宋言昭无好感,不想和他打交道。

况且这些夫妻之间失和的私事,宋言昭未必希望外人搀和其中。也许胡婕带着女儿离家出走,伤了他的尊严,他心里也有口气,所以他迟了这些日子才来接她。

这种事,还是顾瑾之出面妥当。

等顾瑾之喂完了孩子。起身下床之后,朱仲钧立马奔到了床上。

他宁愿在床上抱彤彤玩。

顾瑾之只得重新更衣,去中堂见了宋言昭。

宋言昭穿了个湛蓝色杭稠直裰,粉底皂靴,一脸紧张等着顾瑾之。

顾瑾之笑了笑,进屋和他见礼,叫声表哥。

宋言昭连忙给顾瑾之作揖,不等顾瑾之开口说其他话,就焦急先开了口:“表妹,我现如今也不知该去求着谁。只能求你了。玉珠她发烧。已经好几天了。。。。。。”

玉珠就是他的妾。

二十天前,玉珠生了个男孩,宋言昭不知多高兴。

见他根本不是来接胡婕母女,而是来找顾瑾之看病。这让顾瑾之愣了愣。

她让宋言昭坐下:“表哥慢慢说。”

“。。。。。。就是发烧。”让宋言昭慢慢好。他却不知该怎么说。他定了定心神,才慢慢把话头理清,“七日前发作的。发高烧,又不出汗,小腹疼痛。我去找了太医院的太医,说是疟疾,给开了治疗疟疾的方子,吃了不管用;又给玉珠下了什么安宫牛黄丸,听说是顾家的药,当晚退了烧,人也舒服睡了一觉,第二日有热。我又换了位太医看,说是恶露不行。

倒现在,玉珠的烧并未退,人眼瞧着不行了。。。。。。”

他很着急,说话也快。

顾瑾之却在想,怪不得没有来接胡婕母女,原来是玉珠生病了。

她这念头在脑海里转了转,心里就不太乐意听宋言昭说玉珠的病。

等他说完,顾瑾之笑道:“表哥,我已经七八年不问诊了。别说那么难的病,就是小小风寒,我也未必看的好。太医院还是有些能人的。像秦申四太医,他和我们家交好,医术更好,若是请他,他不会保留的。”

“请了。”宋言昭道,“秦太医说,他不擅长治妇人产后病,不敢贸然出手。他给我引见了一位太医。那太医到了家里,便说玉珠恶露不行,已经治了三天,并未作用。”

顾瑾之哦了声。

她想了想,又道:“我大哥顾陵原,医术也很好。。。。。。”

“我也去请了。”宋言昭道,“我和陵原兄也有些来往的。玉珠发高烧,我先去请了陵原兄。他说,他上次入狱,至今未恢复,手有点抖,是断乎不敢看病的。那安宫牛黄丸,还是他给我的。”

原来是该请的,他都请请遍了。

而其他不知名的大夫,他是断乎不能去请的。

玉珠受了这么多天的折磨,已经是奄奄一息,不能再受其他大夫的折磨。

宋言昭这个时候,就想到了他这个号称神医的表妹。

当年在延陵府,十几座生祠,几乎取代了药王庙,顾瑾之的医术不容小窥。

而现在,她居然推三阻四。

她这样没信心,让宋言昭对她的信心也减了些。

“既是这样,人命关天,你等我回屋告诉王爷一声,咱们就去吧。”顾瑾之听完了宋言昭的话,终于答应下来。

宋言昭大喜过望。

他又起身,连连给顾瑾之作揖:“多谢表妹,多谢表妹!”

顾瑾之心里,并不好受。

她让宋言昭不必如此:“我既学了医术,治病救人就是我的本分,表哥不用感谢我。再说,能不能治好还是两说。”然后又问他,“上次我派人给表哥送信,说表嫂和两位姑娘都在我这里,表哥收到了么?”

宋言昭似乎才想起了,道:“收到了,收到了!”

他连说了两个“收到了”,却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来接。

他以为他不说,顾瑾之就不好意思往下问。

没想到,顾瑾之还是当面直接问了:“表哥怎么不来接?”

宋言昭略微尴尬。

胡婕这次行事,叫宋言昭脸没地方搁。他和玉珠真是如胶似漆的时候,的确插不进第三个人。所以,胡婕在此刻的宋言昭心里,显得无足轻重。

偏偏胡婕不识趣,还这样闹。

宋言昭一点迁就胡婕的心都没有了。

他一直想要个儿子,玉珠就给他生了儿子。他不知多高兴。可胡婕呢,她口口声声喊玉珠叫贱|人,还有把她卖出去,简直不知所谓。

胡婕一点主母的气度也没有,真叫宋言昭尴尬。

他的同僚,谁不是娇妻美妾,尽享齐人之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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