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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春闺记事-第3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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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会意,几个人都出去,对顾怡道:“三表妹,你照看归鸿片刻,我们开好了方子就来。”

顾怡点头。

等众人一走,她泪如磅礴。

“。。。。。。你为何要鲁莽,同他比剑?他从小习武,这些年不干旁的,只学会了用剑杀人。”顾怡声音嘶哑。哭得肝肠寸断,“如今怎么办?”

章归鸿无奈叹了口气。

不比,又能如何?

任由雍王一直纠缠闹下去?

这样,顾怡的名声怎么办?

况且,章归鸿一生。也从来没有怕过谁。再强的对手,他都敢挑战。他是个有勇有谋的人,从不畏惧。

特别是需要争取他的爱人时,他更加不会畏惧。

哪里知道,雍王在习武上,精湛到了如此地步。

章归鸿被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

雍王一剑刺进来,章归鸿当时心全部凉透了。他能感觉到。那剑刺得太深了,只怕已经伤了他的五脏六腑。

“若是我熬过来了,咱们就成亲,不用再等明年了。”章归鸿声音虚弱不堪,“假如我没有熬过来,你。。。。。。你不必为我伤怀。”

顾怡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似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你这样说话,就是想逼死我。。。。。。。”顾怡哭着道,“不能这样想。不过是受了点伤。当初你也受过伤的,不是过来了。。。。。。。”

就是因为受过伤。心里有了比较,章归鸿才敢肯定,自己只怕真的不行了。

他也不想如此悲观。

他看着顾怡的脸,遗憾少年相识,不能和她结连理,竟要拖累她为自己伤心。

章归鸿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有很多妾室和儿子,他倒不觉得放不下家人。

唯一难以割舍的,就是这个对他痴情多年、盼着和他白首偕老的顾怡了。

这里,顾怡哭得可怜。

外头的燕山,也彻底傻眼了。

“伤了脾。。。。。。”林翊和顾辰之都这样告诉燕山,“那一剑下去,就注定了。。。。。。。及早安排后事啊,挨不过今晚了。”

燕山脑海中一片空白。

过去的四年,燕山也算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一开始,他认识的将领逝去,他撕心裂肺的难受。后来,渐渐麻木了。

直到今日,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燕山没法子等着,等着看章归鸿死。

他记得四年前自己对母亲说过,将来若是他做了家主,章归鸿就是他的总管事。那么,若是他做了国主,章归鸿就是人臣之首。

燕山从未改初心。

他猛然站起身,冲了出去。

他回了宫,找彦颖。

彦颖和彦绍还住在宫里,他们的王府府邸尚未建好。

彦颖正在院子里练剑。

燕山冲上去,什么也不管,狠狠掴了彦颖两巴掌。

彦颖被他打得懵了。

满屋子的人都懵了。

站在屋檐下的单薄纤弱身影,看到这一幕,她也懵了。

顾瑾之今日无事,就四处走走,看看孩子们。燕山不在东宫,顾瑾之就到了彦颖这里。彦颖说要耍剑给顾瑾之看。

顾瑾之就带着宫人,站在屋檐下,看着彦颖练。

这才刚刚开始,燕山就这样冲进来,不顾三七二十一,扇彦颖两巴掌。

俗语说,打人不打脸。。。。。。

顾瑾之站起身子,她以为彦颖肯定要还手。

他们兄弟定要厮打起来。

不成想,彦颖只是怒目圆睁,手指紧紧攥住了剑柄,压抑着情绪之后,后退了两步,说:“你是我哥。我让你一回。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动手打我?”

“你做了什么?”燕山眼眸通红,似暴怒的狮子,一把抓住了彦颖的衣领。“章归鸿,他快要死了!你杀了我最好的朋友,你还问你做了什么!”

顾瑾之就停住了脚步。

彦颖无疑也愣了下。

而后,他冷笑道:“他自己答应比剑的。我若是不伤他,他就要伤我。你没有看到他当时,跟疯了一样想杀我!”

然后,他狠狠一推,将燕山推得向后仰到而去,“好,好!咱们兄弟之情。居然比不上外人。你这样不顾人伦,打我的脸,以后咱们就恩断义绝!”

燕山被他摔倒了地上,额头鬓角都蹦出了青筋。

兄弟俩像两只愤怒的狮子,恨不能撕碎了对方。

“彦颖。燕山!”顾瑾之最终出声,喊了他们。

顾瑾之的话,猛然将气氛凝固住。

兄弟俩都愣在那里。

他们争执的时候,一个没看到母亲,一个忘了母亲。直到此刻,两人才直到母亲就在这里,看着他们打成这样。

母亲最害怕他们兄弟失和。

顾瑾之从屋檐下。一步步走了出来。

她的一条腿不便,走得非常慢,似慢慢一步步踏在彦颖和燕山心头。

兄弟俩只感觉心口窒闷,透不过气来。

特别是燕山,不敢在和顾瑾之对视。

他挪开了眼睛。

“疼吗?”燕山摔在地上的时候,面颊被石子磕破。血痕露了出来。

燕山全身都绷得紧紧的。

他连忙摇头。

“你疼吗?”顾瑾之又问挨了两耳光的彦颖。

彦颖也连忙摇头。

他紧张看着顾瑾之,想要道歉。

顾瑾之却转身,缓步往外走。

她的声音透出浓浓的失望:“可是娘心疼。。。。。。。”

“母后!”

“母后!”

燕山和彦颖这才急忙上前,去搀扶顾瑾之。

顾瑾之不理会,乘坐凤辇回了坤宁宫。

这对兄弟也亦步亦趋跟着。到了坤宁宫。

顾瑾之在大殿坐定,他们俩就跪在地上。

大理石的地面泛出清亮的光,将他们俩的脸倒映出来。

“燕山,你先说。。。。。。”顾瑾之沉默坐了半晌,才开口道。她这个时候,心情已经缓和了几分。

燕山就把章归鸿的事,一一说给了顾瑾之听。

等燕山说完,顾瑾之让彦颖也说:“你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娘,我从小就和三表姐好,这个您和爹爹都知道!”彦颖急起来,就忘了现在改了称呼,依旧是从前的称呼,向母亲诉说委屈,“那个章归鸿,花言巧语哄骗三表姐,我和他理论,他却说我胡搅蛮缠。娘,比武也是他提出来的。您没看到他当时的模样,他想杀了我般。我若是不刺伤他,我就要被他刺死了。

娘,刀剑无眼,儿子从来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若不是他步步紧逼,取胜心强,差点伤了儿子,儿子也不会刺他一剑的。”

然后,他开始解衣裳。

夏衫单薄,他很快就脱了个赤膊给顾瑾之看。

顾瑾之看到他的赤膊,一下子就捂住了唇,眼泪涌上了。

彦颖小小年纪,身上新伤添旧伤,好几处的疤痕。有一条疤痕,狰狞恐怖。

过去那四年的路,不止顾瑾之走得艰难。她和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们,个个都艰难。她的眼睛顿时就湿了,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大哥你看看!”彦颖把伤疤给母亲看,又给大哥看,“我是从刀口滚过来的。若是我不反击,我就丢了命。他那么拼命要杀我,你都没有看到,反而怪我。要我说,他就是寻死。而你呢,你问过我经历什么,就上来打我?”

燕山也噎住。

他们的动静,最终惊动了再御书房批阅奏章的朱仲钧。

朱仲钧到了坤宁宫,两个儿子都骂了一顿。

“胡闹!”朱仲钧对燕山和彦颖道,“仅此一次,若是再也下次,你们俩都跑不了。”

然后对燕山道,“天快要黑了。你带着太医们,再去章家看看。务必保他一命;若是保不成。。。。。。”

若是保不成,你就陪他最后一程吧。

朱仲钧这话到了嘴边,总觉得荒凉,就没说。

燕山却明白。

他点点头。起身跟父母行礼,急匆匆走了,又去了章家。

等燕山一走,朱仲钧骂彦颖骂得更加严厉。

再三个儿子里,朱仲钧疼彦颖最甚,爱之深、责之切。

“。。。。。。若是章归鸿死了,你要落下什么名声?这才刚刚草建,我就早告诉过你,不可鲁莽,你从未将父皇的话。放在心上?”朱仲钧呵斥彦颖。

彦颖也委屈。

“父皇,您不知道章归鸿多嚣张!我去找他理论,让他别缠着三表姐,他居然说我才是不该纠缠的。况且,比武也是他提出来的。”彦颖道。“他那架势,就是要杀死我。”

“你还敢顶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朱仲钧被彦颖顶撞得怒气更甚,“若是他死了,旁人岂能理会你的解释?这么一桩事,不仅仅毁了你的名声,也给你们兄弟之间添了裂痕。等父皇和你母后百年。你可怎么办!”

彦颖不敢再顶嘴了。

他委屈低垂了头。

他很想说,若是有人觊觎母亲,你拼命不拼命?

当年不过是皇帝多看了母后几眼,你就起兵反了他的天下。

如今,我不过和人比武,误伤了人。你居然这样骂我!

“等明日,不管章归鸿死没死,你去给你大哥赔礼道歉。”朱仲钧最后道,“否则,朕就不饶你!”

“是。”彦颖道。

他退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宫里。

他越想越觉得难过。

怎么好像都是他错了。

他到底错在哪里?

难道他让章归鸿刺一剑,才是他做对了?

特别是今日大哥打他那两巴掌,彦颖真觉得心冷。他那么信任的兄弟,居然为了外人打他。父亲还要他赔罪。

彦颖气得一晚上没有睡。

次日,果然听闻章归鸿死了。

彦颖听了之后,也愣了愣。

他记得自己那一剑,刺得并不深,怎么就死了呢?

他无意杀人的。

他刺章归鸿那一剑,仅仅是自保,否则章归鸿就要刺他了。

可是人死了,多少都有彦颖的错。

彦颖想到父皇的话,让他去东宫赔罪。

他只得起身,往东宫去。

东宫的内侍宫人都认识彦颖,都说太子在西花园,不准旁人靠近。彦颖却是不管,亲自闯了进去。

走到东宫的花园外,他听到有人说话。

说话者,乃是大哥身边的谋士刘尚。

“。。。。。。雍王功高盖主,岂会久甘人下?微臣曾听人说,雍王公然造谣,说太子殿下非早产,而是非陛下亲生。”刘尚如此说。

彦颖的怒火,一下子就篷了上来。

大哥非父皇亲生这种谣言,彦颖的确听到过。但是他从来不信。

这话,不仅仅是侮辱他的大哥,更是侮辱他的母亲。

彦颖是个深情的人。

他若是爱一个人,就会用情极深。

所以,他不准旁人侮辱他的母亲和大哥。

现在听人刘尚把这话说给了大哥听,彦颖原本站在花架后面,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燕山是偶遇刘尚的。

他并不知道刘尚会说后面这番话,所以没有警惕,也没有留心。这不是他和刘尚说私密话。

但是他也没有防备,彦颖在这里。

彦颖什么时候进来的,燕山都不知道。

“你放屁!”彦颖怒目圆瞪,脸气得通红,逼着说刘尚,“本王生下来就是老二,一直都在大哥之下!岂会久甘人下,这是什么狗屁话!”

刘尚吓得魂魄俱散,脸刷得惨白,连忙给彦颖跪下磕头。

彦颖怒火炙热,一分不减,转而瞪着燕山:“你怎么不说话?你也以为,我觊觎你的太子之位?我虽然从小霸道,但是我要的,都是我应得的。我何时贪恋过不属于我的东西?咱们兄弟十几年,你以为我会抢你的太子之位?

我对你的情分,在你看来,都是狗屁不成?这小人说。你非父皇亲生,你为什么不反驳,你为什么不狠狠啐他?

这是对母后的侮辱,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狠狠扇他,像你扇我那样?你会打我,为什么不打真正伤害你的人?

还是,你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你也看不起我,看不起母后,甚至看不起你自己?”

燕山愕然看着彦颖。

他的眼神。有点闪烁。

这点闪烁,彻底激怒了彦颖。

他快步近身,狠狠掴了燕山两巴掌:“还给你!咱们兄弟情,从此一刀两断!你从骨子里,就是个懦夫!”

说罢。他转身而去。

东宫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朱仲钧和顾瑾之耳朵里。让彦颖去道歉,只是希望他们兄弟不要有罅隙,不成想又牵出这么一桩事。

这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彦颖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朱仲钧叫人拿了刘尚,将其处死。

燕山刚刚丧失挚友,又被彦颖扇了两巴掌。朱仲钧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毕竟,燕山没有做错什么。

可朱仲钧和彦颖一样,觉得灰心。

燕山才入主东宫,就戒备亲兄弟了。

朱仲钧去了御书房。

燕山留在坤宁宫。

他坐在母亲身边,久久沉默。

顾瑾之也沉默良久。

“娘。。。。。。”好半晌,燕山才声音嘶哑。“儿子从未不敬您!”

“我知道。。。。。。。”顾瑾之的声音也哑了。

她微微阖眼。

不过一句流言蜚语,却酿成今日的苦酒。

果然,顾瑾之以为,若说这个世上相信她的,非朱仲钧和燕山莫属。不成想。到头来,对她深信不疑的,并不是燕山,而是彦颖。

想到自己为了燕山,提心吊胆的那些年,顾瑾之觉得那些苦,有点白受了。

“你去吧。”顾瑾之沉默一瞬,对燕山道,“章归鸿走了。不管他和彦颖是怎么打架的,外人只是看到彦颖杀了他。你去安抚,免得旁人误会。一旦起了误会,这一辈子都解释不清了。。。。。。。”

燕山心里悲凉。

他抬眼看着母亲,视线里有点朦胧:“娘。。。。。。”

“去吧!”顾瑾之已经转身,回了内殿,不再和燕山说话。

燕山只得离去。

他的脚步虚浮,感觉没有力气。

前日还春风得意,到了今日,风云变幻,风雨交加。

他错了,真的错了。

错在胡思乱想,错在看轻了彦颖,错在少信任了父母。

他茫然从坤宁宫出来,那明晃晃的日子,刺着他的眼。

明明眼前一片明亮,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彦颖和燕山闹翻之后,跑了出去。

他到黄昏才回来。

他直接到了父亲的御书房。

燕山有什么事,先和母亲商量,彦颖有什么事,会先和父亲说。

“。。。。。。父皇,儿臣想去广西。”彦颖道。

朱仲钧猛然盯着他,道:“不许胡闹!你是雍王,京师才是你的封地。广西偏远贫瘠,多有叛乱,只有流放的人,才去广西!”

“儿臣知道!”彦颖迎上父亲含怒的眸子,坚定道,“父皇,儿臣这是想了一整天的,非一时意气用事,您听儿臣说。

儿臣不该和章归鸿比武,还伤了他,害他惨死。这事,朝臣迟早会弹劾儿臣的,到时候父皇也为难;二来,大哥他对儿臣不放心,总在他眼前,怨恨猜忌会越积越深。父母在世,他或者顾念亲情,若是父母不在了,他岂会轻饶了儿臣?我们要是起了争执,您和母后哪怕到了泉下也不会安心的。

三则,儿臣的确战功显赫。儿臣没有歪门心思,可难保其他朝臣没有。若是有人想钻空子,利用儿臣的亲信,再外头给儿臣造势,逼得儿臣去夺取东宫之位,那时候,肯定会用曾经伤寒大哥的身份说话。到了那时。伤得不仅仅是皇家体面和大哥,更伤了母亲。

父皇,儿臣一直记得,您跟儿臣说。母后怕将来和孩子们不亲热,一直亲自哺育我们兄弟姊妹四个。那时候乳汁不够,母后喝不放盐的鱼汤,一喝就是九个月。

儿臣喝过不放盐的东西,那滋味十分难受。

母后的辛苦,大哥他可以习以为常,儿臣却不敢忘。

四则,儿臣心中,唯有一人所爱,就是三表姐。就像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儿臣此生不渝。若是留在京里,章归鸿的事在先,只怕流言蜚语,也伤了三表姐。儿臣想带着她,去广西。

广西多叛乱。民风彪悍。儿臣一身武艺,愿保一方太平,保父皇江山万世安稳。”

朱仲钧一直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这一刻,他想到了榕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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