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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春闺记事-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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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柳艳花、薄幕轻寒的春日终于被炎炎酷夏取代,林影生烟。香韵流散,知了在高高的梧桐树稍盘膝,声声啼鸣,越发添了几缕浮躁。

夏,就这样悄无声息到了。

顾宅全部换了夏衣。

顾延臻一家人进京也五个月了。

朱仲钧过来,也两个月。

这五个月,顾延臻整日游玩,都快把书忘到了一边;宋盼儿也适应了京城干燥的天气;琇哥儿的手也好了,并无大碍,读书写字不受影响。煊哥儿和琇哥儿的先生还是没有聘到。

顾瑾之教煊哥儿读书。已经把一本论语背完了,比先生还要厉害。

宋盼儿想着,顾瑾之跟了老爷子念了两年书。也学了不少的四书五经;煊哥儿又喜欢姐姐,跟着她念书也努力,就索性等明年春闱过后,有了落第举人不愿意回乡,聘来教煊哥儿和琇哥儿。

老爷子依旧跟在延陵府一样。每日著书,初一十五和大家吃顿晚饭。

只是,他如今不教顾瑾之了。

旁人不知道,老爷子却是很清楚:没什么可教的。那孩子不是天资聪颖,而是她都知道,所以学起来容易。

既这样。何必再学一次?

朱仲钧这两个月,什么都没干,整日混在顾家。看顾瑾之教煊哥儿读书。

他也把一本论语和诗经背熟了。

六月,秦微四暴毙狱中。

太医院提点,也一直没有新的任派。

一时间,太医院的人心思蠢蠢欲动。

身为内阁阁老之一的顾延韬,每日都有太医或亲自或派人登门拜访。

顾延韬一概不受。

这个紧要关头。他也不想太过于张狂。

从前顾延韬对自己即将继任首辅之位很有信心。

可与安南国之行失之交臂,他失去了一次立大功的机会。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难得了。他不得不放低姿态,谦逊起来。

到了六月初三,顾瑾之带着庐阳王进宫,给太后娘娘问安。

在坤宁宫,竟然遇着了太后娘家的人。

太后娘家姓宁。

宜延侯宁萼就是太后娘娘的胞弟。

太后娘娘有四个同胞姊妹,却只有一个胞弟。当年先帝选她为后,也是考虑于斯,怕将来外戚干政。太后娘家人丁单薄,外戚无法做大,不会给新帝掣肘。

如今,宜延侯是个闲散侯爷。

他今日带着妻儿进来问候,就正好遇到了顾瑾之和庐阳王。

对于庐阳王,他很亲热,却发现庐阳王冷淡得很,不怎么认识他,只顾躺到太后的怀里。

宜延侯宁萼和宁夫人眼底都有些诧异。

顾瑾之和朱仲钧看在眼里,就知道估计错了。

太后也笑着问:“怎么了,不认识舅舅了?”

“小七说,做王爷要端庄,不要和母后之外的人亲近,否则他们瞧不起我。”朱仲钧声音里满是委屈,小声跟太后抱怨。

太后不疑有他,大笑起来。

她赞许看了眼顾瑾之,然后也悄声对朱仲钧道:“很是,很是!仲钧做得很好。以后要多听小七的话。”

朱仲钧这才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重重点头。

跟着庐阳王,现在太后和皇上当面也喊顾瑾之叫小七了。

宜延侯和宁夫人不知道何事,尴尬立在那里。

太后就道:“都坐下吧。”

宜延侯宁萼走路的时候,左肩微斜,腿上似乎有疾,顾瑾之就多看了他两眼。

因为是在太后的坤宁宫,她也没说什么。

朱仲钧把顾瑾之的神态看在眼里,暗暗记在心上。

大家分了主次坐下,顾瑾之和宜延侯夫妻对面而坐,她又忍不住打量了宜延侯几眼,目光落在他的右腿上。

宜延侯不由自主缩了缩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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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赞誉

顾瑾之看宜延侯,宜延侯就把腿往内缩,足见他不想被人看出异常来。

她就挪开了目光,不再看他。

宜延侯舒了口气。

跟宜延侯同来的,除了他的夫人,还有他的女儿和小儿子。

他的长子宁席,早在先帝在世时,就派到了庐州的庐阳王府,做了庐阳王府六万精兵的指挥使。

平日里,宁席也不敢往京城家里送信,怕皇帝以为是庐阳王暗中结交朝臣。

宜延侯也五六年没有见到爱子了。

“王爷,席哥儿他还好吗?”宁夫人忍不住问。

庐阳王回京也大半年了,他们却也不敢往王府别馆去问情况。

京里局势错综复杂,太后总叮嘱宜延侯宁萼要小心谨慎。他不作为,该有的荣华富贵都会有;要是不安分,参与争斗,太后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的。

所以宁家异常的低调,从来不胡乱行走,一年大半的日子都闭门谢客。

朱仲钧哪里知道什么席哥儿。

他又不好在太后的大殿里给顾瑾之使眼色,就神色疑惑望着太后。

太后搂着他,悄声提醒:“连舅表哥也不记得了?宁席,在你府里做指挥使的。”

朱仲钧嘟嘴,对宁夫人道:“好。”

宁夫人眼底有些泪,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席哥儿没托王爷带什么话给我们吗?”

太后就咳了咳。

朱仲钧往太后怀里钻,不回答。

宜延侯也狠狠瞪了他夫人一眼。

宁夫人连忙打住了话,敛了泪意,露出笑容。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而后再也无法融洽。

宁夫人笑容勉强,带着几分哀伤。

宁家的两个孩子,一个穿着粉缎折枝芙蓉花褙子的女孩子。十五六岁,梳了高髻,明艳动人;另一个穿着宝蓝色茧绸直裰的男孩子,十二三岁,唇红齿白,模样有点像庐阳王。

两个孩子非常懂事,安静不出声。

太后借口累了,让他们退下去。

大殿里只剩下顾瑾之和庐阳王的时候,太后轻轻叹了口气。

庐阳王就问:“母后,您饿了吗?”

顾瑾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这句话。

太后也微讶。

然后朱仲钧搂着太后的脖子。贴着她的脸说:“母后饿了的话,我陪母后吃东西。”

太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感情是他饿了。想借口吃东西。

怎么这样有趣?

太后就捏了捏他的鼻子,喜得连声说好。

这样一笑,心里的郁结一下子就没了,太后心情也好起来。

在太后看来,庐阳王还是那个傻子。却有点不同寻常的小聪明,估计都是顾瑾之教的。

太后就越发满意顾瑾之了。

她起身牵了庐阳王,又冲顾瑾之招手:“走,咱们吃东西去!”

顾瑾之道是,跟在他们母子身后。

她心情倏然有点复杂。

记得前世的时候,朱仲钧和父母的关系都非常差。

顾瑾之每次回去吃饭。婆婆那冷冰冰的神态,让顾瑾之吃什么都如鲠在喉。而后,婆婆生病。是顾瑾之治好的,她就对顾瑾之慢慢亲热起来。

可她仍不喜欢朱仲钧。

母子弄得那么僵,顾瑾之一度怀疑朱仲钧并非公婆亲生的。

婆婆不喜欢朱仲钧,朱仲钧也不喜欢婆婆,两人一见面。母子之间的气氛冷漠得能凝结成冰,叫大家跟着尴尬。

如今。他倒愿意讨好太后……

太后也很疼朱仲钧。

在偏殿用了些点心,太后也陪着,吃了半盏炖羊乳,心情已经大好了。

她想倾诉下心里的情绪,却又不敢说,笑着看朱仲钧狼吞虎咽,太后脸上就都是笑。

顾瑾之想起小时候看儿子吃饭,心情也是这样愉悦。

只是后来儿子和朱仲钧闹翻了,再也不肯回国。

每年总是顾瑾之抽空去看儿子和儿媳妇、孙子孙女。

想起往事,前世的时候恨朱仲钧恨得要死,如今怎么倏然觉得他也很可怜?众叛亲离换来的高官厚禄,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换了个身份,换了种角度,顾瑾之的心就有点软。

在宫里装傻子,朱仲钧装得很开心,也很熟练,把太后哄得高兴极了。

而后,还见到了皇上。

听说朱仲钧总是住在顾宅,太后不以为意,笑着说好:“小七整日照顾你,母后才安心。你要事事听小七的,有一点不乖,母后要罚的!”

朱仲钧就往她身上靠,笑着不回答。

太后又是笑,皇上也笑。

气氛其乐融融。

等顾瑾之和朱仲钧从宫里离开的时候,太后对皇帝道:“他们的婚事,还要到什么时候?”

语气里有了几分不满。

她当然知道皇帝的用意。

有些事,太后不想多管,却盼着庐阳王早点大婚,顾瑾之正式替他操持家务。

皇帝想了想,才道:“四月选秀,户部行文,民间停止婚娶半年。这就要到十月。钦天监那边还在合他们的生辰八字,要选个最吉利的日子。瑾之明年才满十四,后年满十五。后年中秋节后,应该能有好日子。”

这么一说,还要拖上两年呢。

太后微微阖眼,没有再说什么。

她知道,皇帝肯说的这么仔细,说明他深思熟虑过的。

“……加上已经过去的上半年,皇上要留仲林在京里三年。他那边会不会生变?”太后问。

她知道皇帝是要收拾南昌王仲林。

却又不想引起其他王爷贵族们的恐慌。

“生变才好,朕就怕他不作为。他生变,朕才有借口。”皇帝笑着道,“母后放心。仲钧还小,他们一处多淘气,几年有什么关系?朕亲口下了谕旨的,母后还怕那儿媳妇跑了不成?”

太后就笑了笑。

回程的马车上。朱仲钧斜倚着引枕,非常专注咬着太后让他拎回来的芙蓉酥饼。

顾瑾之就问他:“在宫里没吃饱吗?”

朱仲钧摇摇头,道:“吃饱了,不过,这个真好吃!”然后往顾瑾之嘴里塞。

顾瑾之绕不过去,只得咬了一小口。

懦软酥甜,没什么特别的。

“好吃吧?”他眯起眼睛笑着问。

这样的神态,酷似曾经的庐阳王。

他装傻子装出经验了。

“还行。”顾瑾之点头。

朱仲钧也不深问,道:“你方才使劲看宁萼,他有什么不妥吗?”

顾瑾之点点头。道:“清代有位名医说,人行坐运转,全仗阳气。阳气上半身五成。下半身五成。

一旦亏空得厉害,比如失去了五成,可上半身和下半身各自剩下二成半,自己感觉不到,经验不足的大夫也看不出来。反而不觉得有病。

经络里阳气不足,虚空得厉害,阳气也会窜来窜去的倾斜。无气就不能动。我瞧宁萼走路的时候,整个人向左边倾斜,他的右腿阳气偏移到了左边,应该是不怎么灵活了。再过半年。大约会患上右半身瘫痪。”

朱仲钧笑了笑。

他道:“你死了之后,你的学生将你一生的书稿合辑出版,写了序言里就有这么一句话‘顾氏诊断。望其形,知其病所在’,我记得很清楚,真是一点也不浮夸,是你一生最精确的概括。顾瑾之。你在诊病这方面,天赋是旁人难以想象的。”

望其形。知其病所在……

原来她的一生,也得到了这样高的赞誉。

她唇角有了丝笑。

“……中风瘫痪,自古就有。可你这论述,却是三四百年之后才出现的。超前一步是天才,超前两步就是疯子。你跑去跟人家说,人家未必相信,何苦做吃力不讨好之事?对你又没有任何帮助。”朱仲钧道。

他做事,总有目的。

“他若来求诊,我自然告诉;他若不信,我也不强求。”顾瑾之道。

两人说着话儿,就回了元宝胡同。

朱仲钧吃得饱饱的,午饭也没用,直接躺在东次间的炕上睡觉。

天气有点热,屋子里已经搁了冰。

芍药轻轻帮他打扇。

宜延侯府那边,下了马车的时候,宁萼感觉自己的右腿,仍是僵硬酸痛。

他走路的时候,就微微倾斜。

宁夫人注意到了,问他:“这是怎么了?我从七八日前起,见你走路就是这样。”

宁萼忙遮掩着笑。

他和新得的小妾在屋子里戏耍,做些新巧的玩法。

那小妾躺在桌面上,白皙皙的胸脯,水蛇一样的腰,春光无限美。

宁萼瞧着,心里大动,行房时动作没控制好,右腿就重重撞在了桌上边沿上,磕得紫涨了一块。

这件事,他哪里好拿出去乱说?

而后,小妾又枕着他的腿歇午觉。

打那之后,他这条腿就有些不便。

他去问了太医,太医们都说没有任何伤,磕着了筋骨疼也是有的,安静修养几日。

“上次在外头骑马,卡了一下。”宁萼撒谎。

宁夫人就道:“今日在坤宁宫,庐阳王准妃不是总拿眼睛瞧你?她可是瞧出了端倪?听闻就是她治好太后的,本事了得呢。明日你上门去,再问问她。”

越想越觉得靠谱,“庐阳王整日也在她家,我正好也去问问席哥儿的事。”

宁萼知道夫人很想念长子,他自己也想。

借口找顾瑾之看病,私下里问问宁席的情况,也是好的。

他点头同意了:“叫人先送个帖子。”

感谢enya2013、佩尔的打赏。

第118节欢喜

六月初四,金光匝地,骄阳流火。

树梢枝头没有半点风。

顾瑾之一大清早就收到了宜延侯府拜会的帖子。

她原打算回复的,结果司笺就跑进来,欢天喜地跟宋盼儿道:“夫人,韦礼欣到了。他带着几个小子们,快马打头阵。宋妈妈和海棠姐姐等一干人,下午就要到了。”

宋盼儿一听这话,也是大喜:“快叫进来。”

韦礼欣是延陵府宅子里的库房总管事,也是宋盼儿的陪嫁之一,是她的心腹。

司笺道是,撩起衣摆就要跑。

宋盼儿呵斥住他:“慢些走!你如今是个三等管事,又不是跑腿的小子,不成规矩!”

因为家里下人配置不齐全,也没有具体安排司笺到哪里,只是外院的一干小子们,都由他调治。

司笺被宋盼儿骂惯了,不像其他小厮那般忐忑,嘻嘻笑着道是。

等出了宋盼儿的视线,又快步跑来。

顾瑾之就想,今日怕是没空见宜延侯夫人的。

她写了回信,请宜延侯夫人初六再过府。

她还把信给宋盼儿看了看。

宋盼儿点点头。

顾瑾之就喊让芍药出去喊个小厮来,让送到宜延侯府去。

过了一刻钟左右,韦礼欣就带着三四个小厮,快步进来给宋盼儿行礼,他们一脑门子的汗。

来的小厮,都是顾瑾之父亲身边服侍:有司墨、司砚、司宣、司毫。

一并跪下,给宋盼儿磕头。

宋盼儿忙笑:“快起来,都起来。”

然后让丫鬟给韦礼欣端了小杌子坐,又端了小脚踏给他们几个小子坐。

又吩咐端了冰镇的梅子汤来解暑。

韦礼欣等人看着宋盼儿隆起的肚子,都微讶,而后又纷纷起身。给宋盼儿跪下磕头,贺她的喜。

宋盼儿已经没了刚开始怀孕时的忐忑尴尬,笑着接了:“别多礼,都坐下凉快凉快。”

众人这才纷纷坐了。

宋盼儿欢喜,芍药和念露也跟着高兴。

“……路上遇到了两次大风暴雨,差点把船给掀了。好在东西都没丢。南边大发洪灾,到处都是灾民,我们还遇着两次了一次水匪,都是那些难民走路无路。咱们的护卫好本事,没让水匪得逞。我和孙大总管商议说。每次停船,都架两口锅做米粥,散给码头的难民。而后一路上。就没有出事过。”韦礼欣道。

宋盼儿点点头。

每年春上,南边都会有流民。

顾家每年外院都要拨出些银子,给灾民散粥。

这是积福的。

“做的很好。”宋盼儿道,“我们顾家每年都有这个规矩。遇到灾荒之年,就散些米粮。”

韦礼欣笑着道是。

而后。他又把一张帖子给宋盼儿:“夫人写信,虽然没有吩咐,我们却也怕京里短缺,所以把家里的东西带了些上来。”

宋盼儿帖子,笑了笑。

如果不是皇帝赏赐的那五百斤黄金,这些东西是很及时的。

如今带过来。也不嫌多。

“江宁的布好,不知可有带时新的来?”宋盼儿问,“我已经好久做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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