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国师-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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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宿谊的舒畅,朝中无论哪个派系的大臣,最近都有些急得上火。处于优势地位的想要扩大优势,甚至能一劳永逸;处于劣势地位的不说反败为胜,好歹能保全自身。这朝中景象,简直是整个昱朝官场的缩影。
作为导火索、重要影响因素的宿天师,却日日脑袋放空,舒坦的如同一只废猫,若被这些人知道,定会更加上火。
皇帝陛下就挺上火的。若不是他还要接着宿天师“失踪”布置一些事,不能出宫让人发现宿谊已经回来,皇帝陛下定会捉着宿谊暴揍一顿,以缓解心中不平衡。
好吧,暴揍不可能,皇帝陛下不舍得,但是敲他几下,踹他两脚,还是可以的。
宿谊天天翘着脚看戏,终于让他看到了“自己”出场。
前线发来急报,宿天师在回京途中突然重病,昏睡不醒,此时又遭遇刺客刺杀,两方争斗,死伤惨烈,宿天师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皇帝陛下震怒,太子殿下亲自率兵出京寻找,慕晏将高句丽后续之事交给副将,自己提前回京。
天下百姓跪地嚎哭,乞求天师安康。
吃瓜群众宿谊坐在自家宅子中,听着连围墙都挡不住的百姓的祈祷声和哭泣声,感觉压力巨大。
“就不能劝他们离开吗?”宿谊听着门外声音,感觉冷意不断往外冒。
虽然被百姓如此敬爱,他重病后遇刺,下落不明的消息被有心人传开之后,百姓们便自发的来到他京中的宅院围墙边,点香祈祷。让他京中的宅子周围烟雾一片,如同香火最旺盛的庙宇。
宿谊在刚出名的时候,京中百姓就曾来他门前叩拜,后被慕晏劝走,皇帝也下了圣旨,不让别人打扰宿谊的安宁。只是这次宿谊遇袭的消息传出,百姓反映太大,即使是皇帝,也不敢轻易下旨,让百姓忍着。
何况若是宿谊真的已经下落不明,皇帝若下这圣旨,不符合常理。
于是皇帝颇为幸灾乐祸的让人传话,让宿谊忍着,香火味也挺好闻的。
宿谊忍不住偷偷竖起中指,即使这是他爹,他也想打人。
宿谊倒想往隔壁慕晏府上一躲,只是他家被太子打造的铁桶一番,慕晏家中因主人离开,却不是如此。
在宿谊和慕晏都离京之后,两边相连的大门便重新封上,并不往来。宿谊回来的消息,隔壁也不知道。
宿谊每日看着宅子上空缥缈的烟雾,心里郁卒。
其实烟雾还是蛮好看的,但是味道实在是太呛了。淡淡的檀香味也就罢了,但老百姓现在燃烧的香质量当然不比现代,味道很冲不说,且日日燃香,就算再好的香也会呛到。
虽然他宅子还算大,但四面围墙被全城百姓围着不间断燃香,也只能全部被笼罩在烟雾中。
也幸亏宿谊住在自凉亭中,有水幕过滤,味道还算好闻些。
只是明明人还活着,被人当成死了一样天天哭着烧香,宿谊觉得心里有些发苦。
听闻活人被当死人祭拜会折损运势,这全程的老百姓日日哭,他运势掉到负数了吧?总觉得有走路都会平地摔的预感。
宿谊在烦恼的时候,京中其他人自然比他更烦恼。
比起想让宿谊死的人,敬佩宿谊,希望宿谊无病无灾的活下去的大臣更多。他们都知道宿谊为昱朝带来了什么,此次宿谊插手高句丽之事,他们早就料到,宿谊必有一灾。慕晏和皇帝陛下应也是预料到此事,才会在战局稳定就让宿谊立刻回京。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宿谊在途中便重病昏迷,且又遇上刺杀。这样一看,仿佛是上天安排好的给宿谊的劫数。听逃出来的人回报,他们本不会如此狼狈,只是正在路上,本来好端端的宿天师突然昏迷不醒,让护送队伍陷入混乱之中。而埋伏之人正在山林之中候着,见队伍突然停下,陷入混乱之时便从掩藏处杀出。
若宿谊还醒着,即使被人埋伏,宿谊自己会躲闪,可以在别人保护下骑马逃出;若宿谊是在路过城镇时昏迷,护送之人也有足够时间安排一切。
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护送宿谊之人都是精锐,又身携比截杀之人更精良的武器,宿谊所在马车也经过改装,战局本已经向着宿谊这边倾斜。即使死伤惨重,但那些人也无法靠近宿谊马车,哪怕仅余一人,也能带着宿谊离开,来到附近城镇,表明身份,请求救援。
只要宿谊一行人表明身份,地方官无论是哪一派的,都得战战兢兢的保护宿谊的安全。
可战斗发生之时正下了几日雨,山体夹杂这滚滚洪流朝着道路冲下,瞬间吞没一切。
事后,当人们终于重新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发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两方交战的尸体和毁掉的马车,却并未见到马车中有其他尸体。
宿天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些都凑在了一起,说是巧合都让人难以置信。
正因为难以置信,才更让人相信。
宿天师亲自上阵,折损高句丽运势,天道必定不容,此次劫数,必定是九死一生。所谓重病,所谓截杀,不过是上天借苍生之手,降下劫难。
所谓天罚,亦是人劫。
“宿天师曾言,遇大劫,天发杀机,地发杀机,人发杀机。”司马鹄沉声道,“天发杀机,重病昏迷;地发杀机,山崩水出;人发杀机,入伏遭劫。”
王博源道:“天师不是鲁莽之人,高句丽犯不着天师以身涉险。”
众人沉默。这也是他们疑惑的地方。以宿谊平日举止,他对天道惩罚机制了解很清楚,似乎有信心如何避过劫难。事实上宿谊遭遇劫难不少,但每次都是逢凶化吉。因此这次劫难,说宿谊没有预料到,众人难以相信。
何况高句丽之事,在他们看来,确实不算重要,不需要宿谊冒这么大的险。别说慕晏军队从海上绕行已经抢占先机,辽东军队也偷偷回来和慕晏两方夹击,昱朝胜利局面本就更大。即使慕晏失败,高句丽攻不下来,昱朝也不会伤筋动骨。
以宿谊平日行事,若非华夏生死存亡关头,他不应冒身陨之险才是。
“当日之事只是被人推测,我们也不知当日究竟是何情况,天师是否涉险,也不过推测。”谢淳道,“何况,天师能看到世人所不能见之事,高句丽一战在我等严重即使失败昱朝也不会伤筋动骨,谁知在天师眼中,会见到如何景象?”
众人齐齐叹气。
宿谊生死不知的消息传开之后,和宿谊有交情的各家便联合起来打探消息。司马鹄已经脱离司马家,谢淳又并非世家,两人消息来源并不多。司马鹄与宿谊交情甚笃,谢淳与宿谊也有些交情,且自认为受宿谊提点才有今日,两人十分焦急,便聚于王家之中,询问宿谊如今消息。
在京中世家之中,除了慕晏之外,便是王家和宿谊交情最深,自身势力又大,消息来源广泛,且司马鹄和谢淳与王家中人为至交好友,上门拜访也不算突兀。
司马鹄看着眉头紧锁的王博源,叹了口气。
他和王博源同为慕晏好友,彼此也很是亲密。王博源如今与之前判若两人,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刀剑,煞气极重,且眉眼之间曾经风流不见,却有一股阴郁之气。
王博源和王禀曾经为王家两代最为放浪的人,如今两人似乎都走上了走上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极端,王禀在外评价笑里藏刀如同狐狸,王博源则阴冷深沉如同毒蛇。司马鹄与王禀不熟,不好多做评价。王博源变得如此,让司马鹄十分难受。
王博源所遭遇之事,司马鹄隐约听到些传闻。王博源身体上摆脱药瘾之后,便去了边疆从军,半年后回来,便已变成如此模样,谁也不知道王博源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回京之后,便自愿皇帝那边领了隐秘差事,跟在王禀身边,为皇帝处理一些不宣于人之事。
光鲜无比,前途远大的世家子自愿“堕落”,有人叹息有人嘲笑,王甫洮曾经为弟弟的选择而大醉一场,抱着谢淳嚎啕大哭,直说他这个当大哥的不够格,没护好弟弟。
今日再见王博源,见他杀气四溢的样子,司马鹄心中再次如同针扎一般疼痛。
不过此时不是他为好友曾经遭遇哀叹的时候,他们聚在此处,是为宿谊一事。
其余人也就罢了,他们这群好友深知宿谊能耐,并不信他会将自己陷入绝境。
但要说此事为假,但以太子和慕晏行事,以及皇帝态度,倒也不像假的。何况王家也打探到,当地的确有泥石流冲毁道路,然后从中发现了尸体和马车。
他们对此事的了解,只能通过现场情况,和在战斗之处,便受伤落水,被冲到河水下游,侥幸逃脱的护送士兵口述。
宿谊突然昏迷之事,护送队伍混乱,截杀之人突然杀出一事,便是从他口中得知。只是他在战斗之初便落入水中被水冲走,后被河边路过一商队救起,后面的事他便不知了。
“前因不必多猜,若是天师能回来,天师自然会为我等解惑。若天师不能回来,多想无用。”王博源闭上眼,半晌睁开,敛起脸上杀意,“康乐不会作茧自缚,定有后手,马车中无人便是证据。”
“或许……天师真的无事。”司马鹄突然想起一件事。
第138章
司马鹄迟疑了一下; 道:“虽说离开司马家; 但母亲留给我些店铺,因和天师交情,天师府下人采买时多会照顾生意。”
众人一听,大概明白司马鹄未尽之意。
“天师出事之后,仍有人出来采买?”王博源问道。
司马鹄道:“这几日倒是闭门不出,但京中刚传出消息那日; 有人出来例行采买。事后掌柜曾跟我提过; 道那天师府的下人恐怕没有听到外界传闻,不然怎会神色如常; 没有半点悲戚不安之意。”
谢淳道:“翔飞兄之意,难道那下人并非没听见外界传闻,而是心中知道什么?”
司马鹄点头:“当日我听后也以为天师府下人恐未曾听到天师下落不明消息。但连此事传得市井之中众人皆知; 天师府下人对天师忠心耿耿,对天师消息理应更关心才是。”
因只是一件小事; 司马鹄并未留心其中细节; 今日是突然想起。若是宿谊的确无事; 那天师府下人自不需要慌张。
“自那以后,天师府下人闭门不出,虽说也可能是因为天师下落不明,这些人不想被人盘问失仪; 但也有可能是不泄露什么。”王博源道,“若是这样,大概是陛下是知道的。”
“还有一人肯定也知道。”司马鹄挑眉。
众人齐声道:“太子!”
太子经常出入天师府; 他肯定知情。
“不过这应是机密之事,陛下和太子,甚至河清知晓,这倒正常,但天师府下人如何得知?”谢淳抿嘴,“除非……”
众人齐齐皱眉,然后又齐齐展眉大笑。
“若是如此,那我们就不要再查下去了,免得坏了陛下好事,倒是不美。”王博源道,“要骗过别人,先得骗过自己人。”
“只是翔飞兄能推测出来,我担心其余人会不会也察觉其中猫腻。”谢淳担忧道,“若是如此,陛下布置……”
司马鹄道:“应该不会。毕竟我们的猜测太大胆了些,且那一日后,天师府下人闭门不出,平日,也不会有人关注他们。”
若不是管家突然留心,提了这么一句,他也不会想到。
“的确太大胆了些。”若是天师府的下人都能得知天师的确无事,那就说明,天师不但脱困,且已经回到京中。王博源露出笑容,“不过以康乐本事,倒也不奇怪。”
几人齐齐称是,心中安稳不少。
虽然这种事在外人看来太惊世骇俗了些,但他们这些深知宿谊本事和慕晏本事的人,一旦往这方向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虽然其中还有许多疑惑,即宿天师的劫数到底是何,宿天师又是如何从中脱困等等,不过这些等慕晏回来,大概就能明白了。
宿谊若是要重新出现在人前,契机应该是慕晏回到京中。
“既然知道这可能是陛下布置,那我们也该帮帮忙才是。”王博源脸上闪过一丝狠意,“敢对康乐动手,哼。”
几人也敛起脸上轻松之色。
虽然宿谊可能没事,但遇到刺杀是实实在在的真事。别说宿谊对昱朝重要性,仅凭他们至交友谊,以及宿谊对他们的提点之恩,便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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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皇帝都没想到,居然有人讲此事真相推测出七七八八,连宿谊已经回到京中之事,都已经推测出来了。
只能说,到处都有聪明人。
天师府下人虽然闭门不出,出去也要选几个演技特别好的人,但他们并非和外界完全断了联系。天师府下人收集了各个版本自家主人遇刺遇害的消息,讲给宿谊听。
权当是不能出门,大家的娱乐了。
当全京城,甚至中原大片地区都在为宿谊哭泣祈祷的时候,天师府众人有一种诡异的爽感。
看,就我知道真相呢,咱家主人好着呢。
宿谊倒没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这理由编的太荒唐了,还有就是香火味道真呛人。
宿谊忍耐了些时日,天气慢慢转凉,他搬出自凉亭的时候,慕晏终于回到京城了。
慕晏刚回来时,虽然心中对宿谊想念得紧,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先着手清理了一遍府中因他离京而不安分的人手,然后进宫一趟,几日后,才开启自己这边小门,去往宿谊府上。
宿谊正跟没骨头似的躺在榻上看话本,见慕晏来了,抬头道:“哎呀,毁容了。”
慕晏摸着自己脸上一道浅浅的红痕,紧张道:“真的?”
宿谊“噗嗤”笑道:“开玩笑的。就这点痕迹,几日就没了。你怎么了?我走的时候你脸上还没这伤痕。”
慕晏叹气道:“被陛下揍的。”
宿谊惊讶:“陛下?”
慕晏道:“被陛下抽了几鞭子,这是鞭子尾不小心蹭到的。”
宿谊忙拉着慕晏道:“这是何时的事?快给我看看?”
慕晏乖巧的脱掉上衣,宿谊看着慕晏满身淤痕,心疼的无以复加:“这是怎么了?你可是立了大功劳,陛下为什么打你?疼吗?伤了几日了?”
慕晏虽是想在宿谊面前装一下可怜,见宿谊眼圈真的红了,忙慌张道:“没事,陛下有分寸。你既然出事,于情于理,陛下肯定要责罚我。不过是在朝堂上演一出戏而已。”
“演戏不能让人打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打板子有多少猫腻。老爹亲自甩鞭子,力道能轻?”宿谊急起来,称呼都不顾了。
慕晏苦笑:“陛下肯定生气啊。”
宿谊道:“为我随军之事?我去跟老爹说!这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在信中答应的好好的,不会责罚你!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怎么能变卦?”
慕晏道:“还有你回京之事,我护卫不利。”
宿谊立刻道:“我知道你们让我慢吞吞回来,但我这不是出其不意吗?而且若不是我出其不意,老爹能有现在的布置?”
慕晏道:“总归是让你遭到危险。你要理解陛下一颗慈父之心。不管如何,你遇到危险,他就会担心。他将你给我,就是让我护好你。我没护好你,于臣于……婿,被揍正常。”
宿谊脸一红:“婿什么?你是我媳妇!就没听说过公公揍媳妇的!”
慕晏想了想,一脸正经道:“这也是,这个应该跟陛下好好说说。好了,真没什么事。你也知道陛下武艺,他要真生气,岂会只是这点印子?不过是为了做戏做全套罢了。虽然陛下心中有不满,但不严重。”
宿谊摸了摸慕晏身上印子,道:“若真是打出好歹来,我一定为你讨回来。”
慕晏失笑:“怎么讨回来?”
宿谊道:“酒水和吃食,这一年他都别想要单独一份了。”
虽然皇帝老爹可以问两个弟弟和母后要(qiang),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