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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施耐庵-绝代奇才-第66章

小说: 施耐庵-绝代奇才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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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军州,可称名教中千古第一侠义书生;加之经通八索,学贯古今,散曲词章,早已出神入化,可将无上玄机、深邃哲理,融入口诵之曲,令芸芸众生口耳相传,铭心刻骨!古语云:‘饮一滴可见沧海,登一峰可知五岳’,先生的两句名言‘笔与剑双绝,唤醒举世人’便是明证!”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下步来,注目凝视着端坐的施耐庵,一双眸子里依稀闪烁着隐约可见的晶莹泪光,微凸的下颔轻轻抖动,抱拳说道:“小可一介牧牛儿,自幼未读书史、大字识不得两篓,然而却有志除暴政于旦夕,救黎民于水火,怎奈天不垂怜,时不我予,强敌肆虐于前,虎狼窥伺于后,内则不受小明王韩林儿信任,外则遭陈友谅,张士诚排挤鲸吞,谋臣惴惴不安于位,战将悻悻聚而复散,帐前勇士不过二十员,麾下兄弟不足三万,长此以往,前途凶多吉少,一番抱负只怕早晚要化作泡影!今日小可不避风霜,不辞艰险,撇下满营将士前来求教,实指望先生能稍示前程,怎料道先生却嫌弃小可出身微贱,人物鄙陋。如此推三阻四、吞吞吐吐,罢罢罢,也只怪我少有自知之明,莽撞冒昧而来,耐庵先生,请从此一别。小可也再不敢来打扰了!”说毕,袍袖一拂,对在场众人喝道:“众位弟兄,打道回营!” 
  话犹未了,施耐庵早一步奔了过来,一个长揖到地,对突额人说道:“首领如此说话,叫晚生何地自容?既然如此看重区区一介书生,晚生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突额人大喜过望,一转身将施耐庵又扶到座椅上,亲自收拾桌上残肴,扬头唤道:“拿酒来!” 
  只听得屋后应得一声,关猛、呼延镇国、孙不害、孙十八娘鱼贯而出,立时便搬来一席酒菜,只见满桌是黄河鲤鱼、砀山麂,杂以鹿筋狍蹄,山蔬海味,端的是水陆毕陈,色味俱佳。突额人招一招手,李善长、杨思、朱亮祖、时不济、蓝玉等人便一齐坐了拢来。 
  突额人端杯而起,对施耐庵注目说道:“耐庵先生身负绿林重托,小可不敢多有所求。只是心中有几桩疑虑难解之事,以求先生教诲。不过,小可还有些须苛求,那便是言谈之时,不必引经据典,亦不须口若悬河,只盼先生将那精辟卓越的道理,各各付之可诵之词、可唱之曲,不知先生可肯俯允?”施耐庵答道:“首领既然如此殷殷垂询,晚生敢不闻命!” 
  突额人点点头,伸手又满满地斟了杯酒,递到施耐庵面前,说道:“既如此,便请耐庵先生干了这杯酒,听在下一一道来。” 
  施耐庵见此情势,不便再谦让,一仰脖干了杯中酒。那突额人叫声“好”,赓即也一饮而尽,饮毕,忽然正色问道:“耐庵先生,想这元室入主中原以来,金戈铁马、文治武功,何等辉煌,本应享数百年繁荣昌盛的太平岁月,却为何转瞬之间,便落得分崩离析、风雨飘摇?” 
  施耐庵稍稍沉吟得一阵,眼前又蓦起这些年所遭际的种种丑恶世态,又记起了铁尔帖木儿、董大鹏、扩廓帖木儿一流的贪官暴吏,又仿佛听到黎民百姓在苛政淫虐下辗转的呻吟,立时,一股愤懑之情冲击着胸臆,他不觉脱口吟道: 
  “狼奔豕突,狮啸虎吼,普天下遍枭鸟,满朝里尽沐猴。搜四海以飨独夫,视黎民全为家奴,奸佞处处逢时,忠直人人怀忧;贪馋的显赫,清廉的窜逐。慎之,慎之,须知滴石之水,可以襄陵,民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阕吟毕,那突额人不觉悚然动容,他一边频频颔首,一边又斟满杯中酒,双手举到施耐庵面前,说道:“先生警世之言,敢不令人惕然警醒!请饮了这第二杯酒,小可再来请教。” 
  施耐庵饮毕酒,只听那突额人又问道:“艰难时世,扰攘乾坤,欲荡强虏于沙场,拯黎民于水火,不知先生以何言教我?” 
  施耐庵略加思索,立即吟道:“天下乐拒之千里,天下忧纳于胸襟。须知八战八克,更想七擒七纵;一身不爱,一心无懈,一诚不泯,一仁为重!文共武无二心,亲与疏视等同,自古云得道多助,其乐无穷!” 
  突额人听得不住点头,忙忙地又捧起第三杯酒,看着施耐庵一饮而尽,然后问道:“而今元失其鹿,群雄竞逐,面对官军坚甲利兵、长弓硬弩,欲将百万之师,挥戈直捣黄龙,选将之道,以何为上?” 
  施耐庵不假思索,脱口吟道:“虎贲赳赳,心怀耿耿,雄威一奋,天摇地震;受命时谋而后动,危难中甘为齑粉;营不扎青苗田,兵不入店肆门,嫉强敌如寇仇,视老弱如亲生;亦智亦勇,亦勇亦仁,如此之将,可为干城!” 
  吟着,吟着,施耐庵不觉豪兴勃发,铿锵跌宕,摇头晃脑,浑忘了这半日一夜的奔波劳碌,一阕吟罢,双手支颐,两眼灼灼地凝望着突额汉子,等待他再发出问来,好将这许多年潜心思虑的经天纬地之策尽情倾吐。 
  谁知这突额人问得三问,竟自缄默无言。他沉吟片刻,巍巍地站起身来,一边在屋内转着圈子,一边喃喃念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得道多助,其乐无穷;亦勇亦仁,可为干城!!”念着念着,他倏地转过身来,瞠目久久地睇视着施耐庵的脸庞,那细长的眸子里闪烁着惊异而钦服的奇彩,良久,方才长吁一声,以手加额,仰天叹道:“善哉,善哉,良言,良言!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得聆耐庵先生这三条奇策,吾愿足矣!” 
  店堂里一众好汉见这突额人的奇异举止,哪里还坐得住,一个个抖擞精神,振衣而起。适才施耐庵吟出的三阕俚曲,每一句每一字如金石掷地有声,他们早听得一清二楚,仔细咂摸之下,悟出个中涵义,一个个在心里头赞叹不止,碍着自己首领在面前,一时又哪里敢叫出声来?只好你对我点点头,我对你甩一甩大拇指,把一腔欣喜都噎在喉管里。 
  就在此时,只听得门外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过,紧接着奔进一个头扎红巾的兵丁,风尘仆仆,大汗淋淋,疾步奔到突额人面前,喘吁吁地说道:“禀元帅,小的奉大义集留守总管徐达将军之命,特来报知火急军情:元帅离营不久,元朝中州都统领刘哈喇不花率领五万蒙古铁骑,从成武、巨野、定陶分三路进袭我军,徐总管请元帅速速回营!” 
  在场众人听到这消息,一个个大惊失色,齐齐把目光投向那突额人,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杀回老营。谁知突额人听了探子禀报,却不动声色,袍袖一挥,轻描淡写地说了声:“知道了,你去罢!”挥走了报信的兵士,疾步奔到施耐庵面前,说道:“耐庵先生,多谢你一番教诲,令小可长了不少见识!眼下还有一事相求,这三阕歌谣词句精辟,含义深长,敢请先生为小可誊写在纸上,也好朝夕诵读,永志不忘!” 
  施耐庵心下惴惴,拱手答道:“信口胡诌,信手涂鸦,这有何难?不过,义军大营军情紧急,此刻只怕来不及了罢!” 
  突额人呵呵笑道:“今日相会,千古难逢!休讲他一个小小的刘哈喇不花,便是那兀良哈台、余廷心一干悍将亲自前来,他又能其奈我何?”说毕,对随从吩咐道:“左右,还不快备下纸笔!” 
  话音未落,早有两个汉子从柜台内取出文房四宝,那突额汉子亲手将墨汁磨得浓酽,施耐庵见他执著,也不推辞,左手挽起右腕袍袖,提起狼毫,饱饱地蘸得一笔,立时便要写下第一阕俚曲。 
  蓦地,店门外早又响起两声令人心悸的“报!报”的呼喝,紧接着一个义军探马狂风般地卷进屋来,见了那突额人,立时伏地叫道:“启禀都元帅,元军破了章风镇,渡过万福河,已然三面合围大义集,大营危在旦夕!” 
  这一声警报,把满屋好汉一齐惊呆了,就连那突额人也不觉浑身一震,双目定定地站在当地,半晌不发一言。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四十 诵律条蓝将军割发 述因果黑酒保负荆    
  此刻,小小店堂里气氛紧张异常,众好汉悚然肃立,一齐注视着突额人脸庞上神情的变化。他们情知首领生性执拗,三阕手书的俚曲志在必得,不过,义军老营军情如火,危在旦夕,倘再迟延,大义集失守,局势将如何收拾?一时间搓手跌足,只是做声不得。 
  施耐庵此时也被这奇变吓住,手里抖抖地捏着那管狼毫笔,只是落不下去。 
  忽地,屋内轰轰然响起一阵震人耳鼓的大笑,笑声未落,只见那突额汉子早又倒背起双手,满脸堆着从容闲适的笑意,不慌不忙地围着屋内踱了一圈,然后停下步来,脸色倏地一沉,指点着众人说道:“众位兄弟,众位兄弟!没存想一道紧急军情,竟把你们吓成这等模样!唉唉,忝为一军之主,真真叫小可惭愧无地!小可素日常常言道:义军将士合则为蛟龙,分则为猛虎,发号施令,出自首领一人,冲锋陷阵,尚须人人奋勇!想那大义集下有健儿数千,上有徐达、汤和诸将,倘若义军将士是孱头孬种,有我这首领在,大义集当破也就破了;若是义军将士个个争先杀敌,无我这首领在,义军大营照旧守得住!诸位,诸位,试想堂堂一支大军,安危系于一人,那还算得上什么抗元铁流?又岂能称得上仁义之师?!再说,枪林箭雨相处多年,小可也相信大义集的弟兄们守得住老营,无有这一点知人之明,小可又怎配作一军之主呢?” 
  这一席话说得胸有成竹,鞭辟入里,望着他那镇定从容的神态,满屋好汉一齐舒了口大气,那颗悬悬之心又落进了肚里。 
  见了这一幕情景,施耐庵不觉暗暗赞叹不已:这突额汉子处变不惊,临危不乱,比起细柳营中的周亚夫,空城拒敌的诸葛亮,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此,他乘兴抻纸挥毫,墨挽秋山,笔走龙蛇,只听得沙沙沙沙一阵骤响,立时便将那三阕曲词写到纸上。他侧头眯目,打量那字迹写得周正,便立起身来,将手书的俚曲奉给了突额汉子。 
  突额汉子接过来,默默诵读了一遍,叠成方胜,揣进怀内,朝着施耐庵唱了个大喏道:“有此墨宝,军务倥偬之际,小可时时如睹先生尊容,多谢了,多谢了!” 
  施耐庵连忙还了一揖,说道:“腐儒之谈,涂鸦之笔,不值首领谬奖!既然军情紧急,晚生多谢救助,此刻便要告辞了!”说毕,撩衣便起。 
  突额人伸手拦住,脸色忽然变得阴沉,缓缓说道:“耐庵先生且慢!小可尚有一桩未了之事,须得当众剖明!”说毕,转身面对众好汉,厉声喝道:“今日在这酒店之中,有人违了大营军令,执法不隔夜,这是诸位弟兄熟知的规矩,此刻本帅便要依律惩处!” 
  一见他这番疾言厉色的神态,满屋众人心下忐忑,面面相觑,也不知何人犯了军法,一个个噤若寒蝉。倒是那“小三子”蓝玉性子急躁,又仗着年纪幼小,一时忘了厉害,冒冒失失走上前一步禀道:“都元帅执法也不看个时辰,此刻义军老营正自杀得沸反盈天,何必在此斤斤计较?还是早些让俺回去会会那鞑子将军刘哈喇不花罢!” 
  话犹未了,突额人陡地暴睁双眼,怒声叱道:“好个蓝玉,犯了军法,还敢在此罗唣,你知罪么?” 
  这一声厉喝,倒把个“小三子”吓了一跳,他赶紧伏倒在地,呐呐地说道:“末将奉命接应百室先生和这位施相公,一路小心,不知身犯何罪?” 
  突额人道:“休要抵赖,先瞧瞧你那腰牌上十二字军令第三句写的什么?” 
  蓝玉早背得烂熟,脱口答道:“那第三句刻的是‘敬贤达’三字,那又与末将何干?” 
  突额人瞋目喝道:“适才本帅与耐庵先生乍一见面,你便仗着‘一指禅’的功夫,要伤害耐庵先生,倘若不是被本帅一个眼风制止,他的双眼岂不要被你抓瞎么?军令有言,‘敬贤达’者,凡是书生秀才、尊长名流,只要不是朝廷鹰犬,不管他亲义军抑或疏义军,一概不许恶言相加、侮辱伤害。耐庵先生学富五车,当今侠士,你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毒手加害,把义军法度置于何地!”说毕,他双目微闭,头颈后仰,沉声吩咐道:“左右,军法无情,按律当斩,拉出去斩首,以儆效尤!” 
  听了这一声令下,那蓝玉早唬得魂不附体,连连求告道: 
  “都元帅息怒,末将还有话讲!” 
  突额人挥手拦住行刑兵士,扬颔问道:“你还有何辩白? 
  快快讲来!” 
  蓝玉伏地说道:“适才只怪末将生性鲁莽,几乎伤了施相公。不过,此事亦是事出有因,一介书生,竟敢大咧咧地将元帅一口一声叫什么‘足下’,俺想足下之物,无非鸡犬猫鼠之类,此人骂了元帅,乃是辱了俺满营将士,故尔一时性起,要与他拼命。” 
  一句话,逗得满屋人哄堂大笑,连施耐庵亦自忍俊不禁。只有那突额人依旧面色阴沉,倒背双手对随员喝道:“一句话不对便要伤人,如此凶恶成性,如何留得,还不快快执行军法!” 
  施耐庵一听不对路,连忙劝道:“小将军朴陋憨厚,一番至诚,也是为着爱主心切,俗语云:不知者不为罪,还请看在晚生薄面,赦免了他罢。” 
  众好汉见状,一齐伏在地上,异口同声恳求道:“蓝家兄弟年幼无知。还请元帅开恩则个!” 
  突额人沉吟半晌,叹道:“唉唉!有道是执法无情,难如登天!年幼无知,倘不是本帅在场,他那一指便要坏了义军名声!”说毕,他俯身扶起蓝玉,说道:“看在耐庵先生与众位兄弟面上,本帅今日且寄下你这颗头颅!不过,为了不叫你今后再行鲁莽,也须叫你留下个印记!”说着,伸手拔出腰间短剑,手腕一抖,“咔嚓”一声,立时将蓝玉头上乌黑的头发割下一绺来。他右手还剑入鞘,左手将那一绺黑发劈面掷向蓝玉,厉声叱道:“今日割发代首,来日再犯,定斩不饶!” 
  蓝玉早唬得冷汗淋淋,战战兢兢地捧着那绺头发站了起来,施耐庵走上一步,温语慰道:“小将军记住:所谓足下,乃是陌生人之间的寻常称谓,休要再生误会。” 
  蓝玉听毕,唯唯退入人丛,兀自怔怔发呆。众人惊魂未定,只听得突额人又厉声叫道:“左右,再把那违犯军令的物证拿来!”话音才落,早有兵士将一个小小纸包呈了上来,众人定睛看去,不觉吓了一跳:只见纸包内包着一只掰开一半的馒首,正是刚进店时施耐庵吃着了指甲的那只“人肉包子。”! 
  众人正自惴惴不安,只见那突额人面露肃杀之色,徐徐言道:“堂堂仁义之师,竟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通衢大道之上,戕害生灵,贩卖人肉,真真是人间不齿,天理不容!”说毕,他陡地厉声大叫:“阮家兄弟,罪证俱在,你们还不出来领受军法么?” 
  阮氏三杰见了那只腌腌臜臜的“人肉包子”,正自暗暗吃惊,及至听到突额人指名道姓地要他们出来领受军法,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三个人懵懵懂懂,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伏地说道:“都元帅,这只‘人肉馒首’不知从何处捡来,俺们店中从来不曾做过此等点心!” 
  突额人厉声说道:“三位不必狡赖!实话告诉你们罢:适才重整酒宴之时,本帅于残汤剩酒之间亲手捡得这只包子,不是你们所做,难道它是从天上掉到这桌上不成?唉唉,自从你们兄弟投效义军以来,本帅看你们豪爽精细,又久经江湖历练,便命你们在这河南、山东、江苏交界之处开一爿酒肆,借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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