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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两世冤家-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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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不能跟他族兄说,他们夫妻很多时候熟络得好像认识了上百年了一样,她做什么他都不奇怪,她对于他干什么也好似了然于心,但偏偏他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糟糕的坏,哪怕有世朝,他们之间也不像是夫妻。

这时魏瑾荣说得两句,魏瑾勇也往这边看来,看到魏瑾泓面前的包袱他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别开了眼。

他这族嫂,家中老父早就告诫过,敬之,远之,她做什么都不要奇怪,多瞧一眼都无须。

气量小之人最记仇,尤其气量小还位居上位者的妇人最不能得罪,她背后可不止是两大家,还有着一个终会成大器的下任族长。

在寒风中魏瑾勇稍一眯眼,魏瑾泓的马就往前去了,魏瑾勇往后一看,见魏瑾荣打了个跟上的手势,这才骑马跟了上去。

魏瑾荣往后一看,看女眷远在百丈之后,也未再多瞧,骑马跟上前。

这天祝家走在前面,魏家居中,后为兵部兵马,因天山路险,走在最前的是有经验的祝王府兵马,魏祝两家各行其路已有一段时日,行路前后次序都是一天一轮,但在这日午时,祝家派了人过来说有事商议,商议的是让两家女眷走在中间,男丁还是按照之前一天一轮的次序。

魏瑾泓派了翠柏过来告知了赖云烟一声,赖云烟想了一下,让翠柏回了话,说这事按族长之意就好。

翠柏迅速回去在魏瑾泓身边耳语了一句,“夫人说这事按您的意思即可。”

这时祝伯昆笑望了魏瑾泓一眼,脸上有调侃之意,“你夫人的意思是……”

“可行。”魏瑾泓淡然道。

“那就好。”祝伯昆笑着点头。

两人起身出了商议的帐蓬,在分道之前,祝伯昆状似不经意地道,“这等小事你都要过问你家夫人?”

言语之间有三分魏瑾泓未免太不大丈夫之意。

“她是族母,内务之事向来于她管。”魏瑾泓神色丝毫未变。

“哦。”祝伯昆挑眉。

两人方向不同,魏瑾泓朝他作揖告别,祝伯昆回了礼,微笑离去,脸上有些不以为意之意,等到了自家地方,他朝身边师爷道,“他过于忌惮女方娘家,多年都探不底,他这边看来是摸不清了,你再查查,那赖氏有何心喜的。”

魏瑾泓与赖任两家私底下的事一直虚虚实实,而魏瑾泓与他那大舅子传言也是面和心不和,与他嫡妻的关系也是如此,可实际上这三家的关系固若金汤,魏家行事背后往往都有那两家的影子。

师爷迟疑,想道那魏夫人根本不见任何人,身边常伺候之人也就那两个大丫环,还有后来的任家婆子。

外人见她的次数,还真不如他家主子见她的多。

“这……”师爷迟疑了一下,凑过头去,在族长耳边轻道,“恐怕还得姨娘们施力了,您看这时机正好。”

祝伯昆笑笑,点头道,“叫她们过来。”

**

魏瑾泓进帐蓬之时正好看到赖绝在退出,见到他,赖绝低头前安,魏瑾泓顿下脚步,见他不抬头,轻“嗯”了一声就进去了。

她那边的人见他从不抬头,就似好像一抬头,什么都会被他知道了一样,防他防得甚紧,也不知是谁教的。

见他进来,她朝他招手,笑道,“回来了,这参汤正好还有些温热,你快来喝一盅。”

魏瑾泓心下微有一愣,脚步却时是未停,坐在了她身边,接过了她端来的盅汤,小喝了一口。

她嘴边笑意更甚,靠近他看着汤,嘴间顽笑般说道,“不怕有毒?”

魏瑾泓不动声色继续喝汤,汤只有一点余温,也只一小盅,几口就下了肚。

他放好碗她又笑道了两声,也没再说话,朝他递过来一本书,手伸过来时眼却未看他一眼。

他不语,她也未多言,两人万事皆心知肚明。

他不怕她这时下毒,因她这一路还得有他。

她给他手写书册,因他在外替她声势。

这时言语过多都是累赘。

魏瑾泓以为他们差不多就这样了,不会再好,可能更坏,因她从不愿他真正有多好过,也不会真的依赖他。

这日他们过了一处陡峭至极,只容一人过的悬崖,路险容易出事,摔下万丈深渊的马儿发出了惨绝的凄厉声,只不过几声就又听不到,只剩一片死寂,更是骇人心骨。

魏赖两家以夫人为首的女眷是被背过来的,祝家的两位姨娘这时也惨白着一张脸坐在背风的巨石下,看着那站在风口不断朝险路看去的魏夫人。

“魏夫人……”肖姨娘定了定神,在丫环的挽扶下起了身,制止了丫环的继续搀扶,独自向魏夫人走去。

“肖姨娘。”魏夫人转过了头,还朝她笑了笑。

肖姨娘心惊于她脸色的平静,见到她这时的淡笑,突然觉得她有点像一个人。

像谁也不用多想,等她转过头继续往路口那边看时,肖姨娘觉得魏家的这对夫妻是真像。

他们眉目之间的神情这时完全是一模一样,现在魏夫人平静的脸色就跟刚刚离去的魏大人的神情一样。

不待肖氏多想,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了马匹濒临死亡的嘶叫声,那绝望的叫声让肖姨娘心口又猛跳了两下,等声音消失好一会她才缓过来神,勉强开口道,“今日这马儿不知还能……”

说到这,她不忍心再说下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嫂嫂。”一直在那喘气的赖白氏这时走了过来,朝赖云烟行了礼。

“荣夫人。”肖姨娘朝赖白氏浅福了一下。

魏白氏回了半礼,转头对赖云烟道,“您去歇息一会吧,这里风大。”

赖云烟笑着点头,身体却未动一下。

这时那悬崖口有丫环朝这边奔来,是冬雨。

冬雨跑过来见她身边有人就停下了步子,福礼不语,赖云烟身边的白氏与肖氏见状识趣地退了下去,冬雨就在赖云烟身边轻轻道,“有些马过不来,允老爷说就地宰了当食,免得误入了悬崖,祝家老爷的意思是那马儿能过来一匹就是一匹,现两家吵起来了。”

“大老爷呢?”

“大老爷过去路那口了,没人知道他的意思。”

“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冬雨摇头。

“嗯。”赖云烟慢应了一声,站在那没动。

她的人为着等耗牛现在大半全在后面,她还有事要等着他们去办,他们赶急路而来的话也就是今日下午到夜间的事了,现在人堵在路口,加之一时这么多人和马半会人也不能全过来,且又争执不休,他们怕是会露出面来。

她这边在思忖,巨石背后的那条路传来了剧烈的马蹄声,冬雨飞快跑到路口去看过来报,“是祝王军,有二十多匹马。”

祝王军这段时日每日都走在最前,与他们拉了不下百里的路,每日也只留下十个人等候他们,现在来二十多个人,这是为何?

听说祝王军那里也摔下了不少马。

在思忖之间,祝王府的马已经在巨石前停下,二十几个人齐整翻身下马,飞快朝路口大步走去,这时守护女眷的护卫连忙过去拉住了缰绳,替他们拉住了马。

“奴婢再去探?”冬雨道。

赖云烟摇了头,这时路口全是男人,女眷再行过去就不合于礼了。

见她没发话,冬雨就退到了她身后,白氏过了一会见她们主仆没再说话了,就走上了前,与赖云烟问,“您看今日这人能不能全过来?”

赖云烟还未说话,这时那边又传了凄厉的叫声,这道声音不像是马声,而是像人声。

白氏,连带这时上前的肖氏身子一抖,都张着嘴往路口那边看去。

这时,她们完全沉默了下来,就算寒风扑打在身上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因为这时的寒风比不过心中的寒冷与恐惧。

她们不知道下一条路是不是比这条更险。

赖云烟没出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不得多时,见祝王府的人在那边喊话,说他们会过去牵马带人,她的眼睛这时连眨了几下,总算缓和了心中之事。

不过就是祝王府来了人帮忙,到天黑时,祝魏两家的人也只过来了大半,而兵部的兵马还在最后没有过来。

到了半夜,赖云烟被冬雨轻轻叫醒。

她睁开眼,身边的人也似睁开了眼,黑暗中赖云烟看不清他,只听他说,“把大麾穿上。”

说罢,就松开了她腰间的手。

赖云烟迅速穿戴,思量之间也在他们目前处的狭窄之处也找不到好说话的地方,就出声让冬雨把人带到帐外。

好歹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全由魏瑾泓的人把守,不会被外人探出太多。

赖云烟一出去,赖三儿就候在了外面,赖云烟就着冬雨手中夜明珠那点轻微的光与赖三儿把事情吩咐完毕,进屋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冰僵。

“罗将军看见了我家的人。”被体温笼罩后,被外面的天气冻得毫无睡意的赖云烟开了口,闲聊道。

“打交道了?”

“说了两句,还替我们牵了马过来。”赖云烟闭着眼睛道,“他们是我要派去走在罗将军前面的,认识下也不是坏事。”

“明日我带三儿去见他。”魏瑾泓收了收放在她腰间的手。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我们两家面子。”赖云烟笑了笑。

“会。”魏瑾泓碰了碰她冰冷的脸,拍了下她的腰,“睡吧。”

“唉。”赖云烟无端地叹了口气,许是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疲态尽露。

走到最后,也不知道能剩多少人。

151

天山未过一半;不论死伤;病倒的就已一半了。

天气又冷,人也喘不过气来,赖云烟的身体在人当中算不得好的,在这等劣境中,一天连句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这时行动自如的祝家两姨娘忙上忙下;魏家这边就全交给白氏和冬雨了。

这天山要再过一月才能下去,到时下了高原,所到的平地也是大雪纷飞,也比现在好不到哪里去。

这晚魏瑾泓坐在闭着眼睛的赖云烟面前半晌,开口淡道,“派几个人先送你过山,你在前面等我们。”

赖云烟睁开眼,想了一会,摇了头。

“去吧。”魏瑾泓目光柔和。

赖云烟笑了笑,还是摇了头,“无碍。”

她走,对魏瑾泓也好,自己也好,都是有弊无利。

“别想太多,”魏瑾泓探了一下她苍白的脸,淡然道,“你不过是替我先行一步。”

赖云烟失笑,由他给她拭头上的汗。

等他喂她喝了口水,她微笑道,“其实缓几天就无碍了。”

连说几次她都不走,魏瑾泓止了话不再劝说。

再过几日,她身体也是不好不坏,行路时要么就是在魏瑾泓的马上,要么就是由秋虹背着。

这日天色暗沉,从早间太阳就未出来过,虽未下雨但那天气压得疲于行路的众人每迈一步都沉重异常。

这天祝家走在前面,还未到午时,前面有人来报,说前面的山莫明塌了,砸伤了不少人。

魏瑾泓带着人过去救援。

哪料,他刚过去不久,中间的一处路断了,山下滚下来的巨大石头也砸死了好几个人。

魏瑾允所带的护卫队走在最前,折回来后只赶得上清路。

赖云烟本在冬雨的马上歇着,这时在众人的护卫下站到了一边,抬头看着山上滚下石头的山脉看了一会,叫秋虹去给魏瑾允传话,“现在上山去抓人,应还来得及。”

秋虹一走,冬雨看着主子道,“有敌人?”

赖云烟点头,多日的疲惫让她没有了说笑的心情,简言道,“摔下来的石头恰好能砸死人,恰恰就能挡住路,若是再大点就直接往山下滚了,没那么巧的事。”

魏瑾允那边得了话,飞快过来与赖云烟道,“我已派人去禀报,世宇世齐会上山搜索。”

赖云烟看他一眼,却见他招手让护卫围住了她前后。

“多带点烈酒。”赖云烟浅笑了一下。

“是。”魏瑾允低头,从头至尾都没怎么看过赖云烟。

过了一会,山上又往下掉石头,引起的惊呼一片接连一片,便是治军严密的魏家护卫队里,也突然传来了崩溃的一声嚎啕声。

便是精挑万选的人中间,也有人因多日的疲乏与恐惧挺不住了。

听到那一声男人的哭喊,赖云烟与魏瑾允的脸齐齐往那边看去,只不过眨眼,魏瑾允就飞奔过去,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热呼呼的血溅到了身边的人的脸上,引得那人背僵直一挺,眼睛快要鼓出来。

赖云烟也在身边的武使丫环里听到了抽气声,她放下了一直遮着脸的厚布,眼睛慢慢地扫了一遍。

“扶下我。”赖云烟朝冬雨伸出了手。

冬雨无声扶住了她,由主子带她往前走。

赖云烟爬上了路口的一块巨石处,她的长袍挂在空在空中的巨石中,风一吹,就好像人能飞走一样。

而她站着的落石处,恰好是刚刚有落石滚下,砸了一个深坑的地方。

“往前走,”赖云烟对跑到石头前的魏瑾允道,“让他们先走,我正好迎迎袭将军,好多日未与他见礼了。”

魏瑾允早得了魏瑾泓的吩咐,让他听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是魏家族人中最对魏瑾泓的话说一不二的人,听完此话,他转过身,脸一板,以肃杀的眼神盯着他的手下,嘴角残酷地抿着。

只一眼,魏家的护卫小头目就各自带了人,领人前进,刚刚那让人窒息崩溃的气氛荡然无存。

赖云烟一直站在那块明显的石头处,半时辰后,魏家的数百人在她脚下一一而过,就是有那步履蹒跚者,在经过她的时候,就算没有去看她的脸,后背也下意识地绷紧挺直。

走在最后面的兵部统领也得了前面的情况,当他领着他的人走到路口处,下马朝赖云烟作了一揖。

“袁将军多礼了……”赖云烟笑了一笑,她站得太高,风又大,这让她的声音在风中若隐若现,让人听得不甚清楚。

“夫人,请。”袁铭源朝赖云烟再一揖,大声道,眼睛扫过放在她脚边,左右用石头夹住的人头。

“将军先带人过去吧,容我再站会。”赖云烟低头朝他微笑。

袁铭源与魏瑾允是一道的性子,生性严苛,治军严密,平日更是吝啬言语,听了赖云烟的话后略一思索,就转身扬手让他的兵马过路。

他的兵马也因多日的疲惫与对恶劣环境的恐惧有所匮散,但兵部最得力的兵力确也是宣国最强大的队伍,他们经过的时候,在袁铭源那带着杀气的眼神中,无一人一马错步乱叫。

半时辰后,五百兵力全程安静走过,赖云烟毫不犹豫面露激赏,下了石头之后就朝袁铭源一福,“妇人多心了。”

皇帝跟兵部尚书可真是把最好的人都给出来了。

袁铭源在京中多闻手下探子道这妇人城府太深,这时见她一下来就朝他行礼,脸上的赞赏笑容也是由衷而发,一时之间竟哑了口,一会才作揖道,“夫人好思虑。”

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不会想连一妇人都比不上,哪怕她身份高贵。

说来,她送他的兵马也是有相助之意,他虽向来不喜这等心思不纯不善的妇人,但也不得不承认,魏大人的这位夫人这等时候也确实明理,知道怎么激起士气。

“多谢。”赖云烟笑着朝他略一点头,领了身后丫环与魏瑾允一等先行了一步,再无攀谈之意。

一路她都挺直了腰坐在了冬雨身后,再行路近百里,队伍才寻了一处挡风处驻扎。

离下山之路不远,而队伍所带食物已所剩无多,众人每日只得两顿干粮,驻扎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烧热水喝几口,暖暖冻得不知知觉的身体。

赖云烟听过白氏的安排,等人走后,她松下了提着的那口气,全身都僵了,连手脚都不能动。

秋虹拿针扎她时,她也毫无知觉,不知疼痛,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扎针需撩衣,秋虹眼睛避了又避,还是不小心看到她皮肤,看到平日雪白的皮肤泛着严重的青色,她垂着眼不敢再看一眼,咬着牙狠着心把手头的针狠狠地往下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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