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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妙偶天成-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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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厢房的门,顺着抄手游廊往前走,天已经有些暗了,残阳西坠,把那方的云染成青红色,沉甸甸的似要支撑不住,给人的心情也蒙上了一层阴郁,墙角那株老梅开着花,稀稀落落的白梅,迎着风有几分萧瑟的意味。

“二舅母。您走这边。”甄妙站在了外侧,遮挡住了风。

焦氏长途劳顿,又悲伤入骨,再吹了风病倒,那就更令人头疼了。

她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对料理这些事,她向来不擅长。这一刻。很想甄妍就在一旁。像未出阁时一样,给她拿主意。

可这是行不通的,甄妍眼看就要临盆。又是个气性大的,知道这事万一动了胎气,那更了不得。

甄妙挺了挺背脊,扶着焦氏往前走。

不擅长。那便用心去学好了,路总是人走出来的。

焦氏和温氏见了面。

焦氏是个撑得住的。明明正经历着丧女之痛,还耐心抚慰了温氏几句,温氏就像个小女孩般,搂着焦氏大哭起来。

甄妙看了大松口气。

心中郁结。能哭出来,就好了一半了。

温墨言由紫苏领着过来,见到里面情形。立在门口不动了。

甄妙见状走了出去。

“我等会儿再进来拜见姑母。”温墨言说着,瞧了甄妙一眼。见她神色平和,道,“二表妹,我想……去瞧瞧雅琦。”

甄妙沉默好久,点头:“嗯。”

温雅琦已经入殓,棺材就放在和风苑一间后罩房里。

甄妙领温墨言过去,一推开门,一股阴冷之气就扑来。

温墨言挡在甄妙身前,回头道:“二表妹,你就在外面等着吧,我进去看一眼就是了。”

甄妙胆子其实极大,只除了怕鹅,但对看死人,真没有兴趣,就老实点了点头,站在门外等着。

温墨言走过去,先盯着棺木头部镶嵌的铜镜片刻,才把棺盖缓缓移开。

温雅琦就躺在里面,面色发青,孤零零,空荡荡,周身空无一物。

这也是当下习俗,未嫁的女子身亡,别说入不得祖坟,就是连陪葬物都不许有的。

想着妹妹生前最爱精致首饰和漂亮衣物,到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温墨言只觉心痛难言,一滴泪从眼角流下来。

他忙后退,怕泪水落到棺木上,退出半丈后蹲下去,压抑的低泣起来。

甄妙站在门外听着,还是忍不住走进去:“四表哥——”

话音嘎然而止,直愣愣瞧着半开的棺材里温雅琦那张铁青的脸。

温墨言豁然站起,脸色都变了,挡住她的视线把她推出去,这才返回去,把棺盖盖好,又走了出去,黑着脸问道:“好端端的进去做什么?”

甄妙抿了唇没吭声。

因为听见他一直哭,想进去劝劝这种话,还是不要提了,想必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听到这种答案。

“有没有吓着你?”温墨言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甄妙摇摇头:“没有。”

这个真没有。

可惜温墨言不相信,沉了脸往回走,等快到正屋那里时,低声道:“四表妹,你要是害怕,就见表妹夫来陪陪你。今日的事,实在抱歉了。”

他现在异常后悔,想去见妹妹最后一面,随便请个丫鬟带路就是了,何必要表妹领去。女孩子都胆小,她这一吓,吓出什么病来可怎么是好。

“真的没事。”甄妙扯着嘴角笑了笑。

温墨言显然不相信,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甄妙目光随意落到他包扎好的拳头上,才想起来一事,也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忸怩,坦然道:“四表哥,我那帕子呢?回头洗洗,我还要用的。”

沾了血的帕子她显然不用了,那帕子虽普通,又没有特殊标记,可毕竟是她用过的物件,留在温墨言那里总归不妥。

温墨言伸手入怀掏了掏,愣住:“应该是留在次间里了。”

“那便算了。”

等温墨言进去拜见温氏,甄妙不动声色的唤来紫苏,听她说那帕子已经绞烂了,这才放了心。

正文、第二百九十九章夜探

到了晚上,甄妙就歇在了和风苑的西屋,方便照顾温氏。

许是大哭了一场,温氏清醒了许多,这一晚便格外安静,甄妙不需要时不时起来过去看,按理说能睡个踏实觉,可她却睡不着了。

她睁着眼,盯着月白色帐幔顶端垂下的镂空鎏金葫芦香球发呆,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闪过温雅琦那张铁青的脸。

甄妙翻了个身,叹气。

她想,温墨言说的是对的,她没有自己以为的胆子那么大,以往活生生的小姑娘变成了一具面部狰狞的尸体,任谁见了都不会平静的。

她又翻了个身,还是毫无睡意,干脆起了身,披上象牙白素面妆花小袄走到花梨木长桌前,倒了杯水喝。

放下甜白瓷的杯子,甄妙干脆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数星子打发时间。

月明星稀,苍穹格外高远幽谧,她以手托腮,百无聊赖的欣赏着夜景。

晚风吹过,听不见鸟语虫鸣,静的只有这风吹过光秃秃枝杈的细微声,她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白日看到那幅骇然画面憋在胸口的浊气似乎散了。

甄妙起了身,伸手想把窗子关好,一个熟悉的身影沿着抄手游廊匆匆而过,她那手顿时僵在半空。

借着朦胧月色,她认出了那人的身份,正是温墨言。

甄妙心里一动,快步走出去,把歇在外间的青黛拍了一下。

青黛其实并没睡熟。

她本就有功夫在身,又要守夜,甄妙每一次翻身都能察觉,只是主子不叫她,她就不吭声。让自己处在半睡半醒间,这样既能休息,也能随时起来。

“青黛,你随我来。”甄妙低声说,想了想道,“不用离我太近,最好能隐住身形。”

她想。温墨言若是有什么事。见到是她,在这种情形下,说不准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可若跟着青黛,就不一定了。

主仆二人悄悄出了屋子。

甄妙没顾上穿披风,这才觉得有些冷,可眼下也没时间回去拿了。她加快了脚步悄悄跟上了温墨言,越往前走。心中越疑惑。

等温墨言停在了一处后罩房门口,甄妙简直惊骇了。

这是温雅琦的停尸处,白日两人刚刚来过的,此时此刻。四表哥又来做什么?

她觉得这事又古怪又惊人,心中的好奇更胜了。

门没有落锁,温墨言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伸手推去。

吱呀一声,房门缓缓打开。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温墨言下意识的回头张望一下,把躲在角落里的甄妙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有发现什么,抬脚进去。

甄妙想了想,悄悄跟上。

她不敢站在门口,只是贴着墙壁站着,探出头去看,脸上表情顿时凝固了。

她看到温墨言伸出手摩挲了一下棺盖,把提着的气死风灯放在一旁,然后缓缓推开棺盖,接着,竟然把躺在棺材里的温雅琦上身抱了起来,头缓缓低下去。

甄妙差点惊叫出声,死死捂住了嘴。

四表哥在干什么?

他,他看起来怎么像是……像是在亲吻怀中的人?

甄妙心扑通扑通狂跳,忘了是在偷看,渐渐站直了身子。

眼前这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爱笑爱玩的墨言表哥,居然是个恋尸癖,而且恋的是自己亲妹妹?

一想到温墨言都十七了,有一次温氏还和她抱怨过,对他提起亲事,他完全是没想法的样子,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居然什么都说不出来,甄妙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糟了,她发现这么大秘密,要是被墨言表哥知道了,非得弄死她吧!

虽然有青黛护着,可以后二人真的没法愉快玩耍了。

甄妙欲哭无泪,提着裙角转身就想赶紧回去。

好巧不巧,因为之前睡下,头发上半部分只是用一支玉钗松松挽着,她又来回翻身早折腾的更松散了,这么一转身,惯性之下,那支玉钗就被甩了下来,在半空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就落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轻响。

甄妙愣愣盯着那支断成两截的玉钗,又慢动作般抬了头,点了穴般定在门口,与满脸震惊的温墨言对视。

好一会儿,仿佛是千万年之久,甄妙听到一个声音喊她:“二表妹——”

她这才找回理智,扭身就投入了夜色中。

温墨言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冲了出去。

他是男人,身高腿长,又不是文弱书生,三两步就追上了甄妙。

这后罩房原本住着些丫鬟婆子,因为这一间充作了停尸处,两侧几间屋子的人就都挤到旁处去了,可要是动静大了,难保不会惊动了。

温墨言不敢大声喊,一着急就抓住了甄妙一只手。

他力气又大,甄妙被拉的转了身子,一下子栽进了他怀里。

那捡起玉钗跟在后面,本欲冲上来的青黛却停住了脚步。

这种情景,她若是出现,想必大奶奶会很尴尬吧。

她决定见机行事,反正以她的功夫,表少爷是伤不了大奶奶的。

温墨言只觉怀里那身子又香又软,那香气不是寻常闻见的花香,而是一种奇异的味道,仿佛是果香和奶香混在了一起,刺激着他的嗅觉。

温墨言心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这味道,倒像小时候吃过的掺入果子露的奶馒头,拳头大的奶香馒头,他每次能吃五个!

一想起儿时吃过的美食,他一时之间就忘了放手。

这可把甄妙吓呆了,她不敢大声呵斥,怕惊动了旁人,咬了咬唇结结巴巴低声提醒道:“表……表哥。我只是表妹,呵呵呵,只是表妹。”

她真的不是温雅琦!

温墨言这才回神,顿时涨红了脸,慌手慌脚的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二表妹,你。你都看到了?”

甄妙沉重点头:“我都看到了。”

她阳光开朗的四表哥。居然这么重口,嘤嘤嘤,好想哭晕在停尸房门口!

温墨言一脸尴尬。神色忐忑的瞧着她,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甄妙心底发凉。

完了,看四表哥这反应,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原来刚才真的没有看错!

“二表妹,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吧。”

甄妙迟疑片刻。见温墨言焦灼不安,点了点头。

二人到了一处廊庑下坐着。

温墨言垂了头,认错:“二表妹,我很抱歉。你,你会生我的气吗?”

“啥?”甄妙悄悄抓着裙面,见他望来的目光又温暖又清澈。还盛满了歉疚,顿时呆了。喃喃道,“我当然不会生气啊,只是太惊讶了。再说,四表哥没必要跟我道歉,这个……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我虽然不大理解,但是,但是……”

“但是”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个什么来,这个,一般人真没法理解啊,她就是个一般人,能别难为她了吗!

看甄妙这反应,温墨言心中有些难受。

他刻意的隐瞒,还是让表妹伤心了吧,若是姑母知道了,恐怕更会怪罪他。

他低了头,神情有些落寞:“是我不对。今晚躺在床榻上,怎么也睡不着,一直想着雅琦的事。我怎么都觉得雅琦不会寻死的。二表妹你不知道,雅琦又娇气又怕疼,都十多岁的人了,有一次被硬纸划破了手指,还疼得哭起来呢。你说这样的她,怎么敢自缢呢,那要多疼啊。”

甄妙张了张嘴,语气古怪:“所以四表哥,你的意思是——”

总觉得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实在是想不通,就想再去看雅琦一眼。”温墨言抓了抓头,“白日二表妹你进去,我怕吓着你,就没有仔细看。”

“那,那你把雅琦抱起来——”

“哦,我认识一个朋友,是个出色的仵作,听他说这自缢死的人和被人勒死的,脖子处的伤痕是有区别的,那屋子里太暗,灯光又不够亮,我就抱起来仔细瞧瞧。”

见甄妙脸色怪异,自嘲的笑笑:“我知道表妹心里怪我的,我心里有怀疑,本该直接对你说,不该自己偷偷去瞧。只是我那时怕你和姑母多心,觉得我胡乱猜疑伯府上的人,这才一时犯了糊涂。”

温墨言虽这么说,其实要重来一次,恐怕还会选择偷偷去瞧。

毕竟妹妹在亲戚家没了,都说是寻了短见,他非不信,还想去仔细查看,那不是摆明了不信任姑母一家吗?那样难免伤了亲戚情分。

“表妹如果还生气,就打我吧,只是你别告诉姑母,要是再惹她伤心,就是我的罪过了。”温墨言垂头丧气伸出手,让甄妙打他手心。

甄妙当然不可能打。

她这心情大起大落的,小心肝都快承受不住了。

老天开眼,她表哥没有长歪!

“我说了,没有生气。四表哥和雅琦兄妹情深,不相信她就这么去了也是人之常情。刚刚因为我打扰了,四表哥也没瞧清楚吧,那我们干脆再过去看看吧。”

温墨言猛然站起:“对了,那灯笼还在那呢。”

二人并肩走进夜色里,向着后罩房行去。

到了半途,温墨言忽然想起了什么,挠了挠头问:“四表妹,你刚才说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是个什么意思啊?”

正文、第二百三十章世子来了

甄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阵干笑:“呵呵呵。”

温墨言觉得二表妹可能还是有点不高兴,老老实实闭了嘴。

等到了那里,因为屋内还亮着一盏灯,昏暗幽黄,一侧有棵光秃秃的石榴树,风吹来枝桠一颤一颤的,树影落在窗纸上,倒显出几分阴森来。

甄妙记得这棵石榴树,或者说,是原主的记忆。

那时她不过十来岁,溜到后罩房这边来玩。

那时正是石榴成熟的时候,只是这棵石榴树种在背阳处,结出的石榴又小又黄,平日都无人动的。

那一次她看到一个七八岁大的小丫鬟踮着脚摘了几颗石榴,正巧因为在闺学教琴艺的先生夸了二姐甄妍,心里窝着火,见状就借机发作,罚那小丫鬟在太阳下跪着,秋老虎毒辣,小丫鬟生生晒晕了,才惊动了大人。

似乎是从那时候起,大哥甄焕和二姐甄妍对她就越发疏远起来,觉得她胡闹、任性超出了一个底线。

甄妙并不怪他们,可看着温墨言这样,心底深处还是有几分欣羡。

他知道温雅琦的一切缺点,可因为那是他的妹妹,他还是比绝大多数的哥哥做的都要好。

不是因为你够好,我才对你好,而是因为你本身的存在,我便对你好。

甄妙知道这样想相当矫情,可是身为女孩子,谁不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兄长呢?

见甄妙不动,温墨言问:“是不是冷了?”说着解下披风给她披上。

甄妙怔了怔,那暖意让她原本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再要推辞时,他已经转了身往屋里走。

“二表妹。你就在外面等我,我会尽快的。”

甄妙立在门口等着,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

她瞧着那株石榴树打发时间,心中在想,也不知道现在,这株石榴树结的石榴还是又小又黄吗?

终于,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些沉重。

她回了头。看见温墨言白着一张脸,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四表哥?”

温墨言手在抖,又极力镇定。声音还是在打颤:“二表妹,我们边走边说。”

甄妙心沉了沉,默默点头,无声地跟着他往前走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停下来。

因为心绪纷乱而有些走神的甄妙差点撞了上去。

温墨言伸手把她扶住。

隔着衣料,甄妙还是能感到那双手凉的透骨。

她再也忍不住问:“表哥。雅琦她——”

温墨言瞧着她,开始有些后悔要她跟着一起来,说谎他不愿意,说实话。恐又吓着她。

“四表哥——”甄妙忍不住催促。

“我看了雅琦脖子上的痕迹,如果那位朋友说的不错的话,雅琦她……应该不是自杀!”

虽然早有预感。可听了这话,甄妙心还是往下狠狠坠去。这夜似乎格外寒冷起来。

温雅琦不是自缢的,那么就是被人先勒死的。

她身子忍不住发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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