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偶天成-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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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儿媳知道了。”
甄妙寻了个借口让阿鸾取了她首饰匣子来,晚饭都没吃好,就匆匆回了碧纱橱。
正文、第一百零五章信不信
伸筋压腿,简单的打了一套虞氏教过的拳法,甄妙进了净房沐浴更衣,不多时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白芍和阿鸾各拿了一块帕子给她绞头发。
“姑娘,今后天凉了,您不如改在白日练习,晚间风凉,头发也不好干,到时候怕头疼的。”阿鸾劝道。
甄妙叹口气:“老夫人这里毕竟不是沉香苑,白日人来人往的哪里方便。行了,我再练会儿字,头发就干得差不多了,你们先退下歇着吧。”
白芍拿了个雕花牛角梳来:“姑娘,婢子先把头发给您梳通。”
“劳烦白芍姐姐了。”
“姑娘折煞婢子了,伺候姑娘是婢子的本分。”
甄妙一想老夫人已经把白芍给了自己,这样客气反倒不妥,便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白芍开始给甄妙通头发。
一刻钟后。
甄妙僵硬着嘴角:“白芍,我觉得,头发已经通的很顺了。”
白芍手上动作没停:“以往婢子给老夫人梳头,至少要梳一千下的。”
瞄了眼天色,甄妙僵笑道:“白芍,你看时候已经不早,我还要练字,一千下就免了吧。”
白芍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老夫人说了,要像伺候她一样伺候姑娘。姑娘可是嫌婢子伺候的不好?”
甄妙忍不住抚额。
白芍丫头因为毁了容正是敏感的时候,她还是不要刺激她好了。
干笑一声道:“白芍,这头发梳那么多下,不怕梳掉了么?”
“不会的。姑娘您看老夫人,这个年纪了头发还是又浓又密,白发也较其他老太君们少,就是这样梳头的功劳。这法子,听老夫人说还是年轻时太妃告诉她的。”
甄妙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太妃您威武,对她的摧残简直无处不在啊。
“太妃……真是智慧……”
白芍认同的点头:“太妃这法子确实是极好的。今后每日早晚。奴婢都来给姑娘梳头发。”
“早晚?”甄妙激动的扭头,梳子扯住头发,疼的抽口冷气。
白芍忙小心解着头发:“恩,早晚各一千下。”
甄妙觉得一个天雷就砸到了她脸上。
她头发长又多。梳一千下总要两刻钟,再加上梳成发髻,佩戴钗环什么的,岂不是大半个时辰都要耗在这上面。
再加上晚上的一千下……
“白芍,其实我头发多,不怕掉的……”
“姑娘可是嫌婢子伺候的不好?”白芍忧郁的问。
甄妙愤愤转头。
一千下就一千下吧!
等在窗外的罗天珵也快暴躁了。
他急于求证那么重要的事。
那个死女人,不说早早遣散了丫鬟们,竟然在那慢条斯理的梳头发!
她是故意的吧?
总算熬到头发梳完,甄妙忙打发人:“白芍辛苦了,快下去歇着吧。我再练会儿字便睡了。”
阿鸾早已把纸笔都摆好。柔声道:“姑娘,婢子给您研磨吧。”
“不用,不用,今儿个我就想一个人静静的写。在寺里两日颇有感悟,若是有人在。反倒破坏了那份心境。”
白芍和阿鸾这才一起退下。
甄妙长舒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搬开放在窗台上的那缸彩鱼儿,把窗支开。
沁凉的风吹来,素色的衣袍迎风摆动,及腰的长发海藻般铺散着。
素衣黑发,眉目如画。落在罗天珵眼底,也不由生出惊艳来。
很快把突如其来的旖念挥去,罗天珵现出身形,轻巧的从窗口跳了进来。
落地无声。
甄妙长舒一口气。
“东西呢?”罗天珵开口便问。
“你跟我来。”甄妙说着领他去梳妆台前。
这时听到阿鸾的声音:“姑娘,奴婢先把床铺好。”
甄妙一瞬间呆住,傻傻望着罗天珵。
罗天珵不由分说抓住她手腕。把她拽进了碧纱橱里。
芙蓉雕花的一字床宽大华丽,罗天珵毫不犹豫的拉着甄妙躺到床上,扯过绣着仕女采莲的锦被把二人遮住。
随后忍着怒火问:“不是说好今夜过来,一个丫鬟你也打发不了?”
甄妙同样郁闷:“你动作太快了好么,我还没来得及打发……”
阿鸾已经抱着被褥走了进来。见青纱微晃,却不见了甄妙的人影,边向碧纱橱走边道:“姑娘不是要练字么?新的床单还没换呢。”
甄妙忙道:“赶了那么远的路,我觉得乏了就没有练。阿鸾,我已经睡下了,就不必再换了。”
阿鸾站在那犹豫一下:“那好。”
甄妙和罗天珵对视,一起松了口气。
就听阿鸾又道:“姑娘,青鸽随您去华若寺,这几日也辛苦了,婢子已经跟她说好,今日就由婢子值夜吧。”
“值夜?”罗天珵瞪着甄妙,脸更黑了。
甄妙急忙道:“阿鸾,先前不是说过,不用你们值夜的吗?”
阿鸾抱着被褥站在那里:“姑娘,白芍姐姐说了,值夜是婢子们的本分,不能因为姑娘仁慈,我们就没了规矩。婢子被褥已经带来了,就在您脚下打个地铺就行。”
脚下?
打地铺?
看着身边的男人,甄妙都想撞墙了。
祖母,早知道白芍杀伤力这么大,孙女等出阁再要她成么?
丫鬟中,阿鸾倒算是规矩的,甄妙没发话,就站在那里不动,等着她吩咐。
甄妙庆幸进来的不是青鸽,不然那丫头此刻恐怕已经冲到她床上来了。
“阿鸾,如今天凉了,你一个姑娘家打地铺将来要落下病根的,这我可是绝对不答应的。”
阿鸾看了看,抱着被褥转身:“那婢子就在外边榻上歇着吧。”
甄妙这次不好再说什么了,不然非引起阿鸾的疑心不可,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罗天珵脸已经黑成锅底了,凑近甄妙耳边。咬牙切齿道:“她在外间榻上睡,我怎么办?”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甄妙脸腾地红了。
只是猪头,只是猪头。
甄妙闭了眼喃喃的念着。
睁开眼。看到了罗天珵杀人的目光。
“抱歉,我听得见!”
甄妙……
那边阿鸾已经把被褥铺好,又道:“姑娘,婢子见您手腕上青了一片,拿了化瘀膏来,给您擦一擦吧。”
甄妙吓得差点从床榻上跌下去,剧烈咳嗽着道:“别进来,我出去。”
边下床边解释:“化瘀膏气味太大了,别弄得碧纱橱里都是药味儿。”
手又被拉住。
转身无声的询问。
“信笺。”罗天珵用口型说道。
甄妙点了点头,踩着鞋子走了出去。
阿鸾话不多。只是仔细给甄妙抹了药膏,并没追问这淤青是怎么来的。
甄妙总算松口气,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我拿个钗把头发挽一下,太长了总压着。”
不动声色的把压在最底下的信笺抽出来,转身进了碧纱橱。
站在床边。却犹豫了。
之前是事发突然,可现在床上还躺着个大男人,就这么爬上去太需要勇气了。
这时候的罗天珵心思都扑在信笺上,见甄妙站在床边发呆,一把把她拽倒,压低了声音问:“信呢?”
啪的一声,甄妙条件反射打了他一耳光。
罗天珵到底自控力好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怒气冲冲瞪着甄妙。
甄妙目光下移。
罗天珵跟着往下看,这才发现她半边胸脯压在了他一只胳膊上。
讪讪把甄妙推开一些,罗天珵也觉得委屈。
完全感觉不到好么?
前一世,可不是这样啊——
咳咳,想太远了。
“姑娘。怎么了?”
“有个蚊子,被我打死了。”甄妙发现这谎话说多了,也就流畅了。
黑着脸从袖中拿出信笺递给罗天珵。
罗天珵接过信笺,并没有直接打开来看,反而望着甄妙。
“你干嘛呢。还看不看信?”甄妙声音压得极低的问。
罗天珵这才低了头,默默看着信笺上的内容。
入目是熟悉的字形。
沉默良久,罗天珵苦笑。
他怎么忘了,小时候,是他的好二叔亲自给他启蒙,手把手教他练字!
原来,他以为的投怀送抱,攀附权贵,在对方眼里,同样是言而无信,薄情寡义!
那一世,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看清呢?
看着甄妙,罗天珵觉得心情复杂极了。
如果说以前他觉得这个女人不知羞耻,不可救药,那么现在他承认,最初的最初,是他的问题。
甄四,不过是被他二叔选中的罢了,不是她,依然还会有别人。
可是,他的冷落忽视,就是她红杏出墙的理由吗?
看着罗天珵纠结的神色,甄妙暗暗撇嘴。
完了,她的未婚夫,蛇精病又发作了。
不由自主往旁边挪了挪。
可惜一字床虽宽敞,那是相对一个人说的,两个人挤在一起哪还有地方挪。
甄妙这一挪动,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罗天珵手疾眼快把她抓住捞了起来,低声嗤笑道:“笨蛋,你是不把你的丫鬟招来不罢休吗?我是不介意的。”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这封信,你敢说不是你写的?”甄妙破罐子破摔,伸手狠狠拧了罗天珵胳膊一把。
反正他又不敢出声!
罗天珵果然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如果我说,这封信真的不是我写的,你信么?”
正文、第一百零六章难信
信不信啊?
甄妙望着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面是深深浅浅的墨色,好像遮掩了无数心思不让旁人知晓。
她是信的。
对眼前的人,虽有诸多的坏印象,但在这点上,她却敏锐的觉得他没有说谎。
“算了。”罗天珵笑了笑,缓缓把信笺折起。
甄妙拉了拉他的衣角:“罗天珵,我相信的。”
不是罗世子,而是罗天珵。
罗天珵不知怎么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相信的,是他这个人。
心头软软的好似有羽毛扫过。
罗天珵压下了别样的情愫,别扭的移开眼睛:“罗天珵,也是你叫的吗,一点规矩都没!”
“是,罗世子,罗卫长!”甄妙翻了个白眼。
见罗天珵把折好的信笺要收起来,伸手夺过来:“这个不能给你。”
“凭什么?”罗天珵眯了眼睛。
“这又不是你写的!”甄妙理直气壮的道。
罗天珵额角青筋跳了跳:“不是我写的,你留着做什么?”
“练字不行吗?”甄妙反问。
见罗天珵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声音极低的道:“或者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字?”
她现在才知道,这场婚姻,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以她的脑子,还是早点知道潜伏的敌人好。
不然将来被卖了说不准还要帮人数钱呢。
甄妙很有自知之明的想着。
罗天珵挑了挑眉。
他倒是没有料到,她能很快想到问这些。
只是——
他不能说!
前一世,他被二叔养成笼中鸟,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如今,二叔在明他在暗,正是耐心布局的大好时机。
若是透露出去,一旦让二叔知道自己已经有所察觉,说不定会激起凶性。
他羽翼尚未丰满,最好也要落得个两败俱伤之局。
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他不能冒这个险!
望着那双清澈的眸子,罗天珵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对不起,你信我,我却不能信你。
“我不知道。要回去查一查,所以把这封信交给我好么?”罗天珵心中低叹。
这一生,他恐怕都不能全心的信任任何人了。
甄妙把信笺递了过去,没有吭声。
“多谢。”罗天珵轻声道。
甄妙扫他一眼,转了身子,闷声道:“好晚了,我困了。”
这一转身,一字床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阿鸾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姑娘,您要起夜吗?婢子来扶您。”
“啊,不用。我只是翻了身。阿鸾,你好好睡吧,夜里我从不起夜的。”甄妙心惊肉跳的道。
“嗳。”传来阿鸾的应声。
二人松口气。
就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罗天珵用口型无声问着。
“阿鸾,怎么了?”甄妙问了一声。
传来阿鸾有些羞涩的声音:“姑娘,婢子起夜。”
恭桶就在屏风后面。若是起夜,那声音……
甄妙分明看到罗天珵脸红了,接着由红转黑。
“怎么办?”罗天珵用口型无声说着,脸都发青了。
要是听到这女人婢女的起夜声,她该不会逼他把那婢女收了吧?
这一生,他可不想再多些莫名其妙的女人了!
甄妙也是大为尴尬。
可这年头丫鬟再没人权,她也不能不让人家起夜啊。
耳听着阿鸾已经踏着鞋子走到了屏风那边。甄妙望着眼前脸色铁青的男人,急切下灵机一动,伸手把他双耳捂住了。
罗天珵呆了呆,却见甄妙大松一口气的样子,不由抽了抽嘴角。
这个蠢女人,难道以为把他耳朵遮住。他就听不到了?
他是习武之人!
直到阿鸾重新上榻躺下,甄妙才把手松开,试探的问:“你没听到吧?”
“没。”罗天珵黑着脸道。
不然她还想听到第二种答案吗?
“没有就好。”甄妙总算松口气。
万一这混蛋以此为由,把她如花似玉的丫鬟要走怎么办?
“那我就先睡了。我那丫鬟睡眠浅,等过会儿她熟睡了。你再走吧。”甄妙打了个呵气,眼皮开始打架了。
罗天珵脸色很是古怪:“你倒是很放心。”
“我又不是蒋表哥。”甄妙迷迷糊糊的想着。
“你说什么?”因为甄妙最后一句话闷在喉咙里,罗天珵没有听清,追问道。
再看甄妙呼吸均匀清浅,已经睡着了。
罗天珵睡不着了。
他自重生后,就养成谨慎的性子,事事总要了若指掌才甘心。
呃,若是放到甄妙来的那个世界,有一个词儿可以形容:强迫症。
强迫症又犯了的罗世子犹豫了又犹豫,还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甄妙的脸蛋。
甄妙费力睁开了眼睛,不解的望着罗天珵。
罗天珵沉着脸问:“你最后说了什么?”
甄妙咬了咬牙:“罗世子,你把我戳醒,就是问这个?”
“是。”
“你不知道,这样打扰别人睡觉很失礼吗?”
罗天珵毫不脸红的道:“抱歉。但是不问清楚,我睡不着。”
甄妙气的闭了闭眼:“罗世子,难道你还想在我床上睡觉?明早让我的丫鬟一起伺候洗漱吗?”
罗天珵沉默了一下道:“我是说,等我回去后会睡不着。你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甄妙……
我错了还不行吗,怎么直到今日,才发现未婚夫的又一优点!
看着罗天珵执着的眼神,甄妙叹口气:“我是说,是你的话我放心。”
她当然不会蠢的把实话说出来。
万一对方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什么的,她找谁评理去!
罗天珵怔了怔,神色变得更加复杂。
“罗世子,现在我可以睡觉了吗?”
罗天珵没有吭声。甄妙当他默认,又沉沉睡了过去。
身边人若有若无的体香味不时传来,是清清爽爽的花瓣香。
罗天珵一动不动睁着眼,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那种有些燥热又有些憋闷还带着一点点隐秘的兴奋的感觉令他不适应的皱了皱眉。然后悄悄离甄妙远了些。
撑住半边身子以防掉下去,这样熬了不知多久,直到窗外的月被青云遮蔽,这才动作有些僵硬的起身,又最后看了熟睡的人一眼,从窗口灵巧的翻了出去。
一夜无梦。
甄妙醒来,白芍早已等候在外。
好在她一边梳着头发,阿鸾打湿了帕子伺候甄妙净手洗脸,最后都算下来,竟也没多费太多时间。
甄妙神清气爽的去给老夫人请了安。
之后照例的练了字。习了女红,见时间还早,就带上阿鸾和青鸽回了沉香苑。
好几日了,她还挺想她家小八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