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养成手册-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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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了也没有再耽搁,挥手让小厮把大门打开。
天色虽晚,但是众位太太们看戏看得正热闹,还没有停下来。
就连谢蕴都被请过来一起看戏,又有几个小姐刚过来,谢蕴坐在这群莺莺燕燕的小姐里不耐烦地喝着茶,但她面上半点都没有流露,别的小姐对她是又敬又怕,小心翼翼地跟她说话。罗宜宁逛了一天累得很,靠着软垫听着唱戏的声音只觉得脚麻,动都不想动弹。
罗宜宁侧过脸,看到谢蕴的侧脸在戏台的灯笼光下。她突然想起自己刚入宁远侯府见到谢敏的情景。谢蕴和谢敏的个性倒是真的挺像的,当年谢敏也不看重她。其实直到她死两人都不算交好,这些出生在名门世家的嫡出姑娘,从小就被吹捧着,眼高于云是正常的。
……谢敏,她现在也不好过吧。陆嘉然被杀的时候,她差点想跟陆嘉学同归于尽,但又怎么斗得过陆嘉学。
罗宜宁默默地喝茶,旁侧有个穿对襟白底百蝶穿花纹褙子的小姐就拉了拉她的衣袖,问道:“你是罗大人的妹妹?”
宜宁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点了点头,就看到她笑了笑说:“上次罗大人中状元游街的时候,我偶然看到过他一眼。”这姑娘突然有了点套近乎的架势,拉着她的衣袖继续说,“我觉得你长得好可爱,你喜欢什么点心?或者罗大人喜欢什么点心,不如我明日给你送过来?”
宜宁突然想起这招数多年前隔壁的高小姐也用过。
谢蕴在后面轻轻一笑:“我听说宋三姑娘已经定亲了吧,这话传出去未免叫人说笑。”
这位宋三小姐看来也是个性情中人,倒也不怯谢蕴的气场,而是挑了挑眉说:“谢二小姐的名声我等比不得,我不过是送个点心而已,怎么谢二小姐听了不高兴了?再者我什么时候定亲了?”
谢蕴放下茶杯道:“不过是为宋三姑娘着想,你执意要送我也无话说。宋三姑娘只当没听过吧,与我何干。”
宋三小姐说不过谢蕴,涨得脸红。罗宜宁拉了拉宋三小姐说:“要说点心,他更喜欢素点一些,过甜过咸的都不喜欢。”想到三哥不喜欢孙从婉,他们的亲事估计是成不了的。罗宜宁有意为他多多撒网。略微一想他素日的喜好,又接着说,“上次我做了一种枣糕他还挺喜欢的。”
谢蕴听了就看向她,原以为这是个乖巧软弱的,看来倒真的不是。
宋三姑娘这才松了口气,别人都追着捧着谢蕴,她却一贯就不喜欢谢蕴的脾气。这位英国公府庶出的小姐话虽不多,但合了她的胃口,人总是喜欢对自己和善的人。她笑了笑说:“我是没有定亲的,原来有家自小的婚事都让我娘退了。我性子又直,话说了你别见怪,我没有别的意思。”然后又问宜宁,“听说你是英国公的女儿,英国公可是了不起的——当年要不是他和那位陆都督,北元还在骚扰边关呢!我最是敬重保家卫国的人了,小时候还总想着嫁个将军呢。”
谢蕴慢慢抬手喝茶,魏凌现在远在宣府,罗宜宁也不过庶出,用得着她这么讨好吗?还不是为了那人。
谢蕴想到他对自己冷淡的样子,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偏偏这个人不行,若是说他不喜欢她,她家世才学外貌哪点差了?上次在罗家,除了她能和他对几句,那孙从婉又何尝能说上话?谢蕴知道他也赏识她的才学,不然凭他的性子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的。但要是说喜欢她,偏偏他又这么冷淡,好像从没见他对哪个人特别好一样。
谢蕴抿了抿唇,突然听到远处有人说话。她微抬起头,看到夹道上有人被簇拥着走了过来。
前面那个人走过了一片阴影,灯笼暖黄的光下可见他长得俊逸出尘,一袭月白直裰,面如美玉。谢蕴微微一怔,此人的外貌实在是太过出众了。她记得这个人叫程琅,当年他中探花的时候也是很出名的。她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而慢了他一步的那人俊朗修长,一身官袍,气质沉稳,不是罗慎远还是谁……
他可算是回来了!
罗宜宁正在跟宋三姑娘说话,听到动静也往回看。
程琅怎么会跟三哥走在一起?宜宁觉得有些奇怪,这已经入夜了,从皇城赶到新桥胡同怎么也要两、三个时辰,他怎么会突然过来?等罗慎远派了人叫她过去,她才走到两人面前,屈身行礼:“程琅……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程琅看她懵懂不知的样子,就想到她前世受过的诸多苦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爹魏凌护着,突然不忍告诉她。
瓦刺人十分擅长作战,虽然没有找到尸首,但多半是回不来了……
罗宜宁皱了皱眉,他怎么还学着吞吞吐吐了。他这么急着赶过来应该是有急事吧。她问道:“怎么了?你可是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的父亲。”罗慎远把话接了过去,“眉眉,你听了不要着急。事情还不一定的……”
罗宜宁听到他的话心里猛地一跳,拉住他的衣袖问:“父亲怎么了……他不是在宣府镇守吗?”
隔着栏杆和太湖石假山,谢蕴远远地站着,她看到罗宜宁抓着罗慎远的衣袖。
她从来没看到罗慎远对谁这么耐心过。任她抓着自己衣袖,半点不耐烦都没有。
谢蕴突然觉得不太舒服。
罗慎远吩咐了丫头说:“去请太太过来。”
宜宁心里的预感越发的不好,她现在根本顾不上什么谢蕴李蕴的,看着罗慎远,又看着程琅。
最后程琅低低叹了口气,才说:“他带兵在平远堡……中了瓦刺部的埋伏,三万兵马全军覆没。他生死未卜,我刚才去了一趟英国公府,魏老太太知道了气病了身子。我是来带你回去的,若是英国公回来了,你也能早日知道。”
罗宜宁听了心口发冷,似乎站都站不稳。靠着栏杆有些虚软,唱戏的锣鼓声仍然热闹,她抬起头只看到屋檐下的灯的光。
魏凌他……他真的出事了!走的时候他便不要别人去送他,那时候她心里就不安稳了。如今要是真的回不来了,那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罗宜宁想起魏凌对自己那般的好,想到他笑着说我女孩儿的样子,话都不怎么说得出来。她缓缓地吸了口气,既然说的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不定他没有死,被瓦刺俘虏了也有可能的,她说:“我跟你……回去!等回去了再说。”
珍珠等人听了已经立刻飞奔回去收拾东西。罗慎远想到英国公府如今只靠魏凌一个人支应门庭,魏老太太年老体弱,庭哥儿还太小,要是魏凌真的不在了……他低语道:“眉眉,你稍等我片刻,我吩咐了府里的事跟你一起过去。”他怕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宜宁摇了摇头说:“……三哥,你不用跟我回去。”她又不是个小孩,事事都要靠他,再者罗家和朝廷的事已经够他忙的了。
她转过身,低声跟程琅说:“……路上你跟我说说经过。”
程琅应了声好。
林海如匆匆赶过来,看到罗慎远不免觉得怪异……昨夜还打了他一巴掌。问清楚了事情,林海如连忙让下人准备马车。宜宁带来的箱子简略收拾了一下,立刻就搬上了马车。罗慎远看到程琅扶着她上了马车,程琅也带了护卫过来。马车很快就出了胡同。
临走的时候罗慎远看了宜宁一眼,她看上去倒还算镇定,侧脸看不出异样。但宜宁一向受他庇护,去了英国公府之后又有英国公庇护。现在英国公不在了,谁来庇护她?
罗慎远站了一会儿,才回过身进府。看到林海如带着丫头站在庑廊下等他,府里的戏班子刚才已经散了。
两人进了书房里。
林海如说:“今日谢夫人向我打探你的事。谢蕴那姑娘我瞧了瞧,说真的实在是出色。我虽然喜欢宜宁,但也不得不说若是成亲,宜宁比不得她……昨晚那事你要只是一时情不自禁了,我也理解,以后自当没有发生过。但你便要恪守兄长的本分,不要再做这般荒唐的事了。”她的语气一紧,“但你对她要是真心的,那该如何是好!如今她父亲又出了这样的事,要是受了你什么委屈……”
罗慎远也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母亲,你觉得从小到大,我可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甚至于如今他都隐忍不发,暗中筹划。只希望这一切平平稳稳,顺顺利利的。
林海如知道这个继子一向沉默寡言,很少听到他说出自己所想的话。说这句话都是被她逼出来的。
“那你……”
“孙家应该没几天就要来退亲了。”罗慎远闭上眼忍了忍,他说,“我曾算计过孙从婉……她一直不知道。现在我在朝中地位已然稳固,也不忌惮了。”他很少跟林海如说这些,“她们家应该没几日就会来退亲了,到时候不会闹大,但面上也不会太好看就是了。”
林海如有些惊讶:“你……你怎么算计人家了?孙家那位小姐这么喜欢你……”
“她要是知道了我做的事,就没什么喜不喜欢的了。”罗慎远看着夜幕中浮动的暖光,想起她曾跟自己说孙家小姐人的话。
“要是宜宁她……她对你没有别的心思……”林海如说起这个,声音都不觉得变轻了。“你要怎么办?”
罗慎远听到这里转过身,夜幕衬得他的背影格外的孤寂。
他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只能预料这种情况永远不要发生。
林海如很少从罗慎远口中听到这四个字,他做什么事都是很坚决的。她看着庶长子面无表情的侧脸,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而是带着一种不明显的克制。
她觉得口齿生寒,突然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
宜宁靠着马车上的迎枕,默然不语。
一只茶杯递到她面前,程琅低声道:“我记得你喜欢果茶的……这里有炉子烧热水。”
她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看,但是又什么都不说。莹白如玉的脸隐没在昏暗里。
宜宁接了他的水没喝,握在手里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兵?”魏凌征战沙场多年,绝不是冒进之辈程琅坐到她身边,想了一下说:“边关常有马市开放,瓦刺部的人就拿他们养的牛羊来换东西。这是稳定边关的好办法,也是那些驻守边关的大将敛财的好法子。因为与瓦刺部落冲突不断,马市一直都不太平。魏凌就下令关闭了马市……但那些瓦刺部的人换不到东西,便去临近的村子里抢,大肆烧杀,尸殍遍野。魏凌听了一怒之下就决定出兵……不想在平远堡中了他们的埋伏。”
“那朝廷可派兵增援了?”宜宁又问。
程琅说:“宣府一带的卫所驻兵有十五万余,都督已经派了副将去。倒是不用朝廷再派兵。”
她听了默默点头。
程琅看着她的神态就觉得心里宁静,靠在她的身侧说:“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您总喜欢带着我读书。”
宜宁抬起头叹了口气,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分散注意:“那时候我也不怎么读书,却觉得读书很好,你该会一些的。幸好你也聪明。”
程琅俊逸的脸靠得很近,但是脸上还带着她很熟悉的小时候的表情,宜宁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倒是挺有出息的。”
程琅抿唇一笑,就是记着她的话才去考取功名的。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好,被她夸了才有种舒缓慢慢地渗透下来。
宜宁觉得程琅在她面前像个孩子一样,也没这么拘谨了。
他声音忽然一低:“原来是我不知道是您,那明珠、沈玉都曾害了你……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宜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沈玉现在怎么样了……她是不喜欢他,但觉得惩罚也已经够了。她说:“要是父亲真的……出了什么事,英国公府决不可再结仇怨,你可明白?”因为沈玉那件事,忠勤伯和英国公府本来就已经闹僵了。
程琅怕她责怪般很快就笑了:“我都知道,我不会贸然去做的。”
两人这般说这话,车里的灯笼光芒又弱,非常的昏暗,一切都静静的。
程琅不再说话之后,就听到黑夜里她在自己身边的呼吸,甚至感觉得到她身体的温软和娇小。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马车实在是有些狭小。她又近在咫尺……原来在梦里肖想的情景一遍遍浮现,他在心里默念道德经才勉强压制得住。
宜宁却不知道,她缓缓伸手去拿旁侧放的杯子,手腕上的玉镯擦过程琅的手背。
程琅垂下头,声音有些哑:“宜宁,我来给你倒水。”
从她手里拿了杯子,不觉又是手指相触。
宜宁心里想着魏凌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直到马车缓缓地停下来,外面赶车的人说:“小姐,英国公府到了。”
她嗯了一声,脸色也端然起来,起身走出去,被丫头扶下了马车。
程琅放下了掌心小小的茶杯,才跟着下了马车。
第111章
英国公府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的安静过。
东园和西园皆是肃然,丫头婆子大气都不敢喘。有头有脸的管家和婆子此刻都垂手立在魏老太太的静安居正堂外,等着吩咐。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一股说不清楚的压抑的气氛在府中弥漫着。
直到夹道上挑的灯笼亮了起来,一群人簇拥着宜宁走过来了,管事们才纷纷迎上去。得亏过年的时候宜宁管过家,管事们都服她几分。他们都是魏凌挑选出来的,自然都是能干之人——但是再能干也不是英国公府的主子,很多事情都拿不了主意。
宜宁被众位管事围住了,诸位管事脸上都是瞧得出的忐忑。英国公府在魏凌这代是单传,又只有庭哥儿一个孩子,魏凌要是没了对英国公府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宜宁匆匆地扫了他们一眼,问道:“可派人去卫所接庭哥儿回来了?”
“已经派了快马去,约莫明早就能回来了。”其中一个管事连忙说。
宜宁缓缓地吐了口气。
她是记得前世魏凌曾有九死一生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的魏凌,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个陌生的英国公。他的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但是有一点她还是记得的,魏凌一直活得好好的。但是她不知道这一世的事跟上一世有没有差别,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毕竟上一世没有魏宜宁这个人的存在,那个孩子早早地就死了。但是现在她的确存在着。
宜宁又问:“祖母可在屋子里?”
服侍的婆子愣了一下道:“老太太醒了之后就去了祠堂,一直没有出来,可要奴婢去……”
话还没说完,宜宁就摆摆手:“我自己去找。”说罢带着人朝祠堂去了。程琅看了看她,他先留在了正堂外,吩咐这些管事切莫说话。
英国公府的祠堂修在静安居后面,英国公府的宅子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祠堂桐木门楣上挂着匾额,从角门看进去里面亮着灯。赵明珠就站在角门外,有些忐忑地看着宜宁说:“祠堂我进不去……我不知道外祖母怎么样了,刚才在外面,她还哭得差点昏过去了。”
赵明珠是不喜欢罗宜宁,到现在也不喜欢。魏凌对罗宜宁越好对她就越差,所以她也不喜欢魏凌。但是魏凌要是真的没了,英国公府的以后也难说。唇亡齿寒,她也不希望魏凌真的出事。
罗宜宁微微地点头,赵明珠是外姓,自然不能进魏家的祠堂。她抬步走进去,立在两侧的婆子给她行了礼,宜宁甚至没有注意到,她就看着魏老太太的背影,她站在祖宗的排位前,站得直直的。
魏老太太只是看着魏家列祖列宗的排位不说话,听到脚步声才转过头。
宜宁站在祠堂的门口看着她。外面的黑夜映得她的身影越发的单薄。魏老太太看到她跟魏凌相似又有几分稚嫩的眉眼,想到魏凌多么的疼爱这个女儿。她本来就没有了母亲,现在她可能又没有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