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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纸贵金迷-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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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蘩要否认,但自己的来历就不好解释。

向粲把她的沉默当成承认,“原来如此。采蘩姑娘对向四和盘托出,多谢信任。兹事体大,我要回去与其他人商量一下。不过姑娘放心,送你们回府之事便包在我身上。有谁若敢动你们的主意,便是与我向粲过不去。本该今晚就请你们去客船上住——”

“粲公子不必客气。我们在巨阙上住得很习惯,而且夜已深,小妹早就熟睡,我不想再搬来搬去吵醒了她。”那条船都是贵人,她还想喘气。

“是,是啊,明早再说,你们赶紧歇息吧。”来的时候慢条斯理,走的时候步子匆匆,到门口向粲突然回头,“向四还有一问。鉴别松纹纸之法,姑娘真知道么?”

采蘩略思,抬眸答道,“略知一二,但最稳妥的法子还是请越县的纸工来辨。”姬钥身份揭穿,她已经没必要将此技展示于人前,更何况时日久远,不能保证记忆无错。

向粲一怔,不由道,“原来姑娘已经看穿向四,惭愧惭愧。”五郎低估了,这姑娘不止小聪明而已。

看着门帘动,采蘩错愕,半晌后明白他们不着急也正是想到了请越县纸工的办法,看来自己是歪打正着了。

“向氏不可信!”姬钥斗完了外人斗回来。

“他们若买凶,我们早就没命。向粲今夜来,不是听我说纸,而是要让我们讲出实情。与其被追问后吐实,不如抢在他问之前交待。你除了身份,还有什么能和向氏平起平坐?再说,你信不信他我管不着,把你送回家就能抽身是我最想要做的事。”然后,她可以找个小村庄重新开始。

姬钥神情一下子黯淡了,虽然嘴上不认,但他和黏她的雅雅没两样,已经很依赖她,内心真把她当作姐姐。

采蘩看在眼里,片刻后忽略心中感受,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卷入他人的事非,尤其是豪门大族深不可测,最怕自己犯毛病,日子过舒服了又想上窜下跳。不,不,她要杜绝一切让自身劣陋跑出来的可能性。

“姬钥。”尽量冷脸冷眼,“你忘了,我讨厌小孩子。”

姬钥生气,“我也讨厌你!”

“这就好了。”采蘩推开门,“姬小公子,请吧。”

“你自己走就是了,好像我家的仆婢,低头弯腰的。”姬钥耍完脾气,有点后悔。她一早就说过不能把她当仆婢使唤,不知道犯不犯她忌讳。无论如何,她是他和雅雅的恩人。

采蘩却没下脸色,只是自嘲道,“有人说骨子里的卑微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看来不信都不行。”

“放屁!”

采蘩和姬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同时看向门外。

阿肆从黑暗中走出来。

“放……屁!”这回是姬钥说的,骂完脸就涨得通红。娘教,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爹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承认他有点傲慢,但也只是嘴硬。

采蘩挑挑眉,学坏容易学好难,跨出门槛。

但阿肆往前一步,挡住她,“到你了。”

采蘩眨眨眼。不会的吧?她也要说?

身后姬钥不让她退,“到你了。”

“为什么我也要骂?”她虽然当丫头,可因为是大小姐的身边人,言行举止都受专人调教,再加上她有私心,别人学皮毛,她学精髓,可以做到无可挑剔,与名门闺秀无异。

大半夜的,这两人却跟她耗上了。

“放……”憋得她咬牙痛苦,最后发挥小聪明,“皮……”

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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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名门与名门

明烛金灯,铜炉烘暖。

向粲来不及讨香茶喝,把和采蘩的对话说了一遍,“五郎,我们帮还是不帮?”

“你说她让找越县纸工?”好似全然不在意突爆出来的姬氏身份,向琚问道。

“是,不过我觉着她是有法子识别的。”向粲话锋一转,“这会儿该着急的不是这个,她将身份全盘托出,我们如何做?”

“姬氏吗?”向琚嘴角勾起,“他们一向轻瞧我们,居然开口求助,可见是无路可走。”

“对啊,姬氏明面上对我们以礼相待,暗地里从来较劲。士族之间多联姻亲,唯姬向两家没有。当初你大姐看上姬二,大伯托媒,他们却说姬二已经定亲而拒绝了。我向氏本家嫡大小姐,他们都嫌寒碜呢。”向粲却并不气愤,还哈哈笑。

“姬氏好看的也不过就是门面罢了。”向琚也笑,“他们若察觉不到风向的变化,由盛至衰便咎由自取。不过能想到请我们护送,我有点惊讶,以为他们宁可冒险,也不会朝向氏低矮半分自尊。”

“我看姬钥确实会如此,但他的义姐却满不在乎,多半还未从姬姓,少矫情些。五郎,我觉得这可是个好机会。咱们把人热热闹闹往姬府门前一送,还不气得姬瞿胡子飞起来?也算替你大姐出口怨气。”向粲有点干坏事的心态。

“大姐已经出嫁,还有何怨气?”向琚神情却淡然,“若姬氏不同你开口便罢,既然说出了身份,我们不帮是不行的。不但要帮,还要真心地帮,别想着看人笑话,表现得幸灾乐祸。如那女子所说,向氏姬氏同为皇上倚仗。而且姬明姬大人清正贤明,他遭遇不测,凡有良心之人都应竭力相帮,无关私下交情深浅。”

向粲连忙敛了嬉笑,“我也不过说说罢了。乍听到姬大人被盗贼所害,很是惋惜。挺好的人怎么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还有他的夫人,名动一时的才女且善心远播,十分让人钦佩。”

“命运不济,谁人能抗?”向琚说到这儿,交待向粲,“明日下船后,安排妥善,我亲自送那姐弟三人。”

向粲有点意外,“不必你亲送吧?姬氏会以为向氏刻意讨好。”

“姬向两家本没有大积怨,趁此机会表示我向家友善并无不妥。姬明大人曾在国学为先生,虽非我授业恩师,也指点过我一二。往事历历在目,如今人去如烟,送他的遗孤安然返家是我应当做的。”向琚主意已定。

“也是,只但愿姬家这回别再不分时宜。”向粲叹谓。

第二日一早,向家船对巨阙传信,想请采蘩姬钥姬雅三人换船而坐。

蟒花拿了信来,对采蘩道,“向家五郎亲笔书信邀你同船并答应送你返家,我才知你是姬家人。大妹子对老蟒只字不吐,终究还是不信我啊。”他做出痛心疾首的捶胸模样,眼中却笑着。

采蘩把姬钥往前一推,“我不是姬家人,他才是。蟒大哥你究竟又是谁,我们也不清楚,然而你不提,采蘩不以为是不信。有些事只不过难以启齿,何况一个姓氏。姬也罢,蟒也罢,你就是你,我就是我,该论交情时不必含糊。”

“说得好!”蟒花拍掌,“大妹子虽看着娇娇弱弱,然行事说话实有我江湖人的干脆利落,由不得老蟒不攀交。”

采蘩心虚,她哪有干脆利落,就是听闻遇江湖人要按江湖事来办,繁文缛节疙疙瘩瘩最不管用,所以才直截了当跟他说话,想不到一开始上来就很管用。重生以来,反而发现前世学得名门闺秀那套用不上了。

她看都没看向琚的信,直接交给姬钥,“你是长子,上不上船你决定。”

姬钥知道她又推托,但至今还没弄清楚她到底识字不识,只好大概看了一遍,略思索道,“上吧。向五郎能写这封信,已经给足姬氏面子,我们若不肯,反而遭人话柄。再者,是我们先请人帮忙,不好故作姿态。”

这小子真得挺聪明,采蘩暗自夸他,面上无谓,“随你。”

蟒花认为这一决定作得好,“我瞧向家船上高手不少,又是高门贵阀,你们由他们护送,我也放心了,要不然总感觉是我老蟒贪生怕死,任你们姐弟三人入虎口。”

采蘩客气,“蟒大哥对我们相助已是侠肝义胆,采蘩不敢再连累你们。一路多得你们照顾,大恩不言谢,铭记在心,总有报答之时。”

姬钥张嘴却不饶人,“早五年蟒老大兴许天不怕地不怕,如今有妻有儿,以命相搏自是能避且避。我们明白的。”啪——后脑勺挨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是采蘩,语气陡转直下,“我也以为与其让蟒老大拼命,不妨用某家养的剑客,就算有损伤,我们坦然之。今后还要常来常往,倚仗蟒老大你多多。”

蟒花哈哈大笑,“你二人虽不是亲姐弟,倒比亲姐弟更像足十分,都能说会道,聪明得紧。”

姬钥冲采蘩白眼,“哪有亲姐姐对准亲弟弟的头狠打,也不怕我年纪小给落下什么病根。”

采蘩哼冷,“谁让你说话不动脑子,不打你就转不过弯。”

蟒花在一旁看,笑到半途收住,神情颇肃,“大妹子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弟弟妹妹又小,即便回了家也要谨慎小心。你我同船,也是一场缘分,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给我送个信。帮或不帮,老蟒都回你们一声。我婆娘娘家就在都城,老丈人也跑船出身,如今有个小码头。待我书信一封,你们拿着去给他拜个礼,今后就好来往了。”

认识蟒花上了巨阙,采蘩自觉幸运,当下也不推辞,对他千恩万谢。

等一切都收拾停当,向粲命人放了小舟来接姐弟仨,采蘩才福了又福,别过巨阙上的船夫们,带姬钥姬雅往向家船去。

“阿钥。”看着梯子放下来,采蘩唤姬钥先上,又道,“我们三个上船后,你代我和雅雅应对向氏。”

姬钥不攀梯子了,回头问,“为何是我?你是姐姐欸。”

平时抢着装大人,关键时候怯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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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飞机到家,紧急上传,不好意思,让亲们久等。

第27章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采蘩压低声音,不让摇橹的船夫听见,“我算是哪门子的姐姐?”然后恢复正常说话的声量,“对方是向氏本家嫡子,我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能与他随便开口说话?你算是嫡长子,理所当然该由你出面。”

姬钥怔愣,觉得她说得句句在理,但就是有哪里不对劲,“可我一个小孩子怎么应付得了大人?”下意识不肯。

采蘩凑近他耳朵,“谁说的,比你老了近十岁,他已暮暮黄昏,你正朝阳升起?难得有一较高下的机会,你也让大家看看真正神仙公子的模样,不用等上五年。”

姬钥讷讷道,“你还真是记得清楚。”

她的记忆力可追回到三岁,听过的,看过的,决不会忘。采蘩微噘嘴,得意的神色一晃而过。

“又不是让你跟人打架,只要同他们说说话便是。你总说我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难道让我一人去应付那些公子哥儿就是大家闺秀了么?”她“以牙还牙”。

姬钥说不过她,“好,我如果说错话,你可别打我头。”

采蘩心想,都到你家门口了,那群贵公子也不是我能攀得上的,得罪便得罪,才不管你说什么。

上船后,采蘩就走到姬钥的身后,时不时和雅雅说话,好像其他的事都不上心。

向粲对采蘩的兴趣远大于姬钥,试着几回想引她开口,结果都让姬钥这个小子不冷不热挡了。

向琚在向粲使了两次眼色后,却也不多问,“令尊大人与令堂之事,兰烨深感遗憾。钥公子节哀顺便,相信天理循环,恶人自有报应。”

姬钥以前躲在堂兄们身后偷瞧这位鼎鼎大名的美玉公子,因为先入为主,从不仔细看,心中先歪画了他的影像。如今正面直谈,向琚字句仿佛皆发自肺腑,十分善意,令他戒心顿消。

“谢五公子宽慰,我爹娘在天有灵,也会感激公子对我姐弟三人的相助。但借五公子一言,愿杀害我爹娘的盗贼早日受惩,再不会害无辜性命。”姬钥不知不觉言语慎重,彬彬有礼。

采蘩听在耳里,暗暗点头,不愧是大家出身,应答自如,沉稳得体。

向琚也如此想,看姬钥年方十一二岁,谈吐神态已是不俗,果然是姬明大人的爱子。

“钥公子不必言谢,令尊大人曾对兰烨有施教之恩,这本是应该的。若早知是钥公子你们三人,兰烨能做得更周到些,绝不容宵小歹人暗藏恶意。”

姬钥眼中汪汪的。向琚用词也没有特别动听,可在那清冷的语气中有一种引起他共鸣的哀痛和同仇敌忾,令他心存感激并为自己从前的年幼无知而痛悔。

采蘩听不到姬钥回话,就看了一眼,当下诧异,心道至于么?

但心情激动的,不止姬钥,还有围在向琚身边的好几个人。他们相貌身材各有千秋,可都能用一词概括——奇怪。

“姬大人为官勤勉,心系百姓,竟然英年早逝,悲矣。”眼角边一颗痣,丹凤眼,唇红齿白,唯双唇薄成线,看着不善良。

“北周盗贼如此猖獗,竟杀我南陈朝廷命官,回去我就跟爹说,让他上奏皇上,一定要给姬大人讨个公道。”胖子一个,五官其他都小,嘴巴比蟒花还大,且矮不溜丢。

“小公子也真是,早该吐露实情,就不必挤在货船上,说出去还以为我们势利。”这一位最奇异,光头,穿明亮五彩袈裟,居然是个花和尚。

向五公子故意找奇怪的朋友来衬自己的神仙么?采蘩看清之后,想笑又不敢笑,唇翘起一边,半面颊微鼓,双眼向下,眉心皱拢,也成了一副怪模样。

偏巧花和尚瞧见了,大声嚷嚷,“向四,你说姬小姐是美人,又满嘴胡诌,分明是个丑八怪。”

原来,采蘩刚上来就低着头。她没瞧清向琚的三个好友,这三人也没能瞧清她。

雅雅听到丑八怪三个字立刻仰起小脸,小胳膊一抡,“姐姐不丑,姐姐好看。”

采蘩轻摸雅雅的头,“丑也好,美也好,不过众生皮相。佛家有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惜,能念这句佛偈的和尚未必是真和尚。”后面两句话五岁的孩子听不懂,但有人听得懂。

胖子捧腹大笑,“和尚让人骂好色,哈哈,不错不错,就是个假和尚。”

花和尚一手撸过光脑袋,“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句话就是放臭屁。人生百年弹指而过,看见美的就多瞧两眼,看见丑的就扭过头去,何必想什么一片虚空。我活着,我珍惜,谁管它死了以后去哪儿。”

采蘩若有所思。

花和尚又瞧见,直道,“小姐,和尚向你认错,原来确是美人。”

胖子眼珠子打转,“向老四走南闯北见过数不清的美人,不会弄错。”

有美人痣,眼线唇线均阴险的那位开腔,“美则美矣,艳姿俗丽,难登大雅之堂。”

花和尚欸欸摇手指头,“此美讨人心痒,可得亲近也,比神女仙女更有风情,和尚觉得好。”

“西兄之言不无道理。我若将她画下,只能以酒楼花宴来衬,放在秀丽山水中便俗色了。”胖子摸着下巴。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对采蘩评头论足,旁若无人,兴致越来越高。向琚是主人,却一句不为采蘩说话,静静听着,无瑕的面色中还似乎有点笑意,好像也觉趣味。

向粲不知道向琚为何任人轻慢采蘩,倒是脸上很挂不住,毕竟是他最先答应送采蘩姐弟回家的,尴尬着表情,正徘徊怎么带开话去。

“三位且到此为止。”声音尚稚气,但语调不容人无视,姬钥不愠不恼,目光从容,“貌本天生,俗丽脱尘都非我们可选。然而,我姐姐将我和雅雅奋力救出,不畏恶眼贼胆,一路对我们呵护有加,虽非血亲却如一母同胞,品性高洁,心比芝兰,神女仙女较之不得。”

采蘩不惊讶他会为自己说话。这小子平时也跟那三人一样说自己长得过于艳美,但他对外却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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