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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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那边飞沙走石,采蘩一眼不再拐尉迟觉。
“那是天生的。”单眼皮,细狭眼白比眼黑多了一点点。
“哦,有人以白遮丑,你也是?或者小时候淘气,那么长大了呢?”采蘩不以为然,“天天涂天天抹,吓到别人是其次但别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她曾想过自己前世为什么要苦苦追求荣华富贵,小时候明明只是委屈,替爹替自己委屈,到后来竟迷失了自己忘了初衷。
尉迟觉未再说话。让采蘩说中了,他现在不抹粉,就觉得不是自己,因此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褪下这层白青色了。
采蘩是女子,还曾是十分讲究穿衣打扮的妖媚女子,加上一双鉴纸的利眼,近看就出端倪。她对尉迟觉诚实,因为她相信蛟盟里每个独特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心中存义。义未必是善,却是一种情怀。有这种情怀的人,往往心胸奇异的宽阔。
“独孤棠要胜了。”她道。
前方两个从马上打到地面的身影,风王爷显然已经力不从心。不是他弱,而是独孤棠太强。当他的长刀被宽剑劈断,他连退数步,好不容易站稳时,独孤棠收起了游蛟。
“王爷,还要比下去吗?”没有了兵器,风王爷的生死就在他一招之间。
风王爷扯掉蒙巾,果然五官俊美,即便有了皱纹也未减去魅力半分,“你都还没使全力,可我已经没力了,还比什么?输了,来绑我吧!”
独孤棠抱拳,“王爷重诺,独孤棠佩服,不必绑,请上车驾。”
采蘩暗赞两人爽气。在这些朝争国争之中,其实没有她要去仇恨的人,因此朋友可交,敌人可敬,不必拘泥于国界和族类。这时想起沈珍珍和姬莲,那就更不能称为敌人了,像小孩子过家家,拿不到一件玩具天就要塌了的可笑。
世间有豪情,有山河,有天高海阔,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梦,像爹一样,像师样,找到自己的价值,等到老了能觉得这辈子有成就,没有白走人世一遭。和几个女人抢男人,是绝对不能叫做成就的。抢到了,等那男人老得皮皱缩高,也不好拿出去跟小辈们炫耀,只能成天说过去的故事,老掉了牙还让人打瞌睡。再说,说怎么跟其他女人争来抢去得到了这个老男人的欢心吗?只有自己心中空虚,才要争抢。但是真正的才能,真正的技艺,是用心创造出来的,心满则成功。
风王爷哈哈一笑,朝独孤棠走去,“我死之前,得再跟你战一回,真痛快——”突然双眼圆睁,身体僵立不动,然后直直倒了下去
一支箭从后穿透风王爷的胸膛。
采蘩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
独孤棠连忙上前接住人,急呼数声王爷,又对箭来的方向高声喊道,“谁射的?谁让你们射箭的?”
风王爷一倒,即便独孤棠这边无辜,那些忠心的齐将齐兵也顿时了信任,纷纷叱喝为王爷报仇,拿出兵器策马杀来。同时,山林上的弓箭手又拉开了弓,飞箭如雨。
独孤棠怒气腾腾,站立于前阵,仍想阻止这场不必要的杀戮,“住手!”
但这时,对方的眼都暴红了,将周人再视为死敌,当然也不可能听得进敌将的话。有两人还专冲着独孤棠来,大刀转眼挥到。
独孤棠不是心软随善的人,却突然不顾那两把刀,蹲身贴耳在风王爷嘴边,一手拔出游蛟,只在背后做了挡势。然而,那两把刀始终没有落下,但听惨呼。他抬头看,见刀的主人断手飞在半空,身侧有个蒙面人握着一丝银线。
阎罗!独孤棠冷眯了褐眸,“你这是见缝插针?”
姬三身法如鬼魅,将冲过来的齐兵一个个快速解决,反嘲,“你这是菩萨心肠?”他有事求他,却并不代表他得拍马屁,“人死了没?”他也欣赏这位风王爷,但无论如何不能搭上自己的命。
独孤棠再站起来,目中已无痛心,沉声道死了。他当然不是菩萨心肠,但比阎罗多一分义。这分义,让他没有走上不归路。
调头找采蘩,见她呆立不动,独孤棠二话不说就劈开几个跑在前头的齐兵,喊声加气急,“别站着,快跑!”想到她的脚不好,又吼一句,“尉迟,背着她!”
尉迟只犹豫了一下,刚要背采蘩,谁知让她拍开。
采蘩大声回独孤棠,“钥弟和雅雅还在营里!”
独孤棠听罢,立刻转向,往营地冲去,声音有些散,但清晰,“交给我,你走!”
丁大牵马来,采蘩一扶就上,拽着缰绳在原地转了两圈,始终看着独孤棠的方向,直到明白不能再拖延了,这才对尉迟觉说道,“你去帮他,我逃命还不会吗?”
尉迟觉眸中闪过激赏,几个纵身便进入混战之中。
丁大见冲过来的齐兵越来越多,自作主张拍了马,带领三个弟弟保护采蘩驰离。采蘩却怎么都不肯跑远,就在听得见喊杀声的江边停下,静等消息。她还没等到独孤棠的凯旋,却见一驾马车和二三十名劲装汉子从山道拐了出来,为首的是个白衣老头。
向琚的人。她心念一转,声音清扬,“五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南陈闻名的美玉公子虽非君子,却别告诉我是个懦夫,竟要抛下所有人自己逃命。”
马车急停,窗帘一掀,正是向琚高贵无瑕的面庞。他朝白老头说了什么,那些随护就停在山道口,而他的车驶到采蘩面前。白老头跟着。
“我知采蘩姑娘对我无情,不过你这么说也未免太小瞧了人。使团有百名护兵,若我舍弃其他人,他们都应该保护我出来才对。我已吩咐护兵们跟着张大人他们,而我只带了自己的这些家卫,我们一道向外冲,约定在这里见,只是我先到罢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难道你自己没有抛弃了弟弟妹妹先跑出来吗?”向琚其实已经知道采蘩不在营地,却仍这么反责。
随着对向琚的熟悉,采蘩现在明白,这位的小心眼对刚认识的人来说是有趣,但到后来就成很大的问题了。
采蘩都懒得回答他,却瞥见白老背上的弓箭,不禁怒道,“那一箭是你让人射的!”
第282章封不了的口
江风在采蘩和向琚之间割冷,那瞬间两人正式不同道。
“你怒从何来?”向琚却不察觉,指着山道上陆陆续续跑出来的人影,“若不是那一箭射中了亡齐之将,我们可能就会丧身在他们刀下。若不是那一箭,敌人怎会自乱阵脚,能让你的朋友们轻松获胜?你倒说说,那一箭到底有何不妥?”她怒?他更怒!当他瞎子么?
“到底有何不妥?”采蘩冷冷重复一遍,又道“要不是你这一箭,对方已经降了,根本也打不起来;要不是你这一箭,激起复仇之愤怒,也根本不用死人。你可别说不知道独孤棠已赶到,也别说不知道他和风王爷比武,风王爷愿赌服输。你是美玉,你是向氏,你知道并筹谋很多事,却无人能看得破。就像你送我义父去查劫银案,只是为了让他找到一张伪造的名单而已;就像你同我暗示名单的存在,又三番两次跟我要名单,其实是借我之手将二皇子党羽的名字送到皇帝面前,你能趁机铲除。名单,分明就是伪造的!但我义父义母却因此被二皇子视为眼中钉,找飞雪楼杀了他们。”
白老头从马背上纵起,一条黝黑的铁链直攻向采蘩的咽喉。
向琚面无表情望着,唇抿成直线,眼眸漆暗。
采蘩亦不动,嘴角勾冷,双手紧捉缰绳,马儿却因扑面而来的杀气不安踏蹄。但千钧一发之际,铁链让丁小截了个正好。
白老头桀桀怪笑,“就凭你?三个哥哥都已经是我们手下败将,你这个老小就不要逞能了吧?上回有公子吩咐,老黑只把你们弄晕了,这回我白老头却对你们的主子十分不爽,不能动她就卸你们。选一个,八块还是十八块?”
丁小腰肢花扭,呸了一声“还是你选,只剥皮还是要削肉,骨架留不留?”
白老头看丁小的娘娘腔,喊道“妈呀,别人装女人我还能忍,你一个大块头搔首弄姿扭粗腰,要我老命啦。”
这是丁小的死穴,戳一下还可以忍耐。
采蘩却想让他发作,“丁小,他说你装女人也装不像还说你肥壮,更说你腰粗,嫌你恶心他了。”
丁小面皮抽紧,双肩因呼气耸动,呼啦抽出两柄削刀来,“奶奶的,你敢说我不像女人!”
白老头但觉眼前一花,那么大的人就不见了。陡然发丝往前飘他回头,忙闪,却让丁小一刀光影削下他的衣角顿时大惊失色。这是什么功夫?竟比他快!
“你——”话未说完,又见一刀横削斜上,快若光,白老头滴溜溜转出三圈。
“小弟,他想说你鼻子插葱也不像大象,只能装蒜。”丁二掏一只耳,“穿裙子也不像女人,只能装——男人。”
“哇呀呀呀,我削你的鼻子,让你连猪都装不像。”丁小的刀快得连刀片都看不见了。
白老头想不到丁小发起狠来完全不是一个笨重的大块头耍刀的功夫是他前所未见,杀气恐怖得浓,令他不得不正视起来。而等他发现丁小能发挥这么强的功夫完全是给一干人等刺激成的,气得他哼哼,但丁小的刀不被他喘息的机会,一时被缠得脱不开身。
采蘩的目光重新落在向琚身上“五公子,你刚才是要杀我封口?”她一时嘴快,将对名单的猜测说了出来,本来只是以为,现在却是十分肯定了。
“采蘩姑娘又冤枉我,我可什么都没说。白老是我请来的护卫,并非我的仆人,他想做什么,不需要问过我。想来姑娘说得太不可思议,连白老都替我不平了。二皇子心中若没有鬼,为何找人杀害你义父母?名单若是伪造的,二皇子又为何非要拿到手?”向琚否认了,虽然他的神情冰寒。
“义父死了,二皇子也被软禁了,他的势力已被全部铲除,再也没有翻身的一天,我没有证据,随你怎么说。”证据是给不了解内情的人看的,她自己心里却有数,“我只是不明白,风王爷与你有仇吗?你如此痛下杀手。”
“你既然执意我是出于恶意,那我又能说什么呢?只请你不要意气用事。对方是从齐地逃出来的流亡者,失去故土,失去家园,采蘩姑娘应该有相似的感觉才对。面对夺去一切的敌人,会不会恨?哪怕在很多人看来他们是咎由自取。”向琚并未针对任何人,他只是不信风王爷会降,不信剑拔弩张的形势突然化干戈为玉帛。宁可防患于未然,先下手为强,这是他一贯做事的方法。
跟他无话可说了,采蘩看着从山道奔来的人群,没有姬钥,没有雅雅。向琚是坐车而出,他的车很大,两双骏马拉着,真要紧急,可以带七八人,但车里只有他一个人。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她可见识到了真正的等级之别。这个人眼里温文,嘴里调情,其实铁石心肠。不过,她也不问,因为他一定有理由,一定有说法。毫不怀疑,他可能会把自己说成拯救这场灾难的英雄。于是,她抿紧唇,朝已经逃出来的张翼走去,想问两个孩子的下落。
“采蘩姑娘。”向琚却叫住她,“你的卫士和白老还要继续打下去吗?不知大家看了,会如何以为?这种时候,自己人打自己人。
“五公子抬举了,我可不敢当你的自己人,不小心成了你要灭口的人都不知道。你让你的人住手,我就让丁小住手,否则那位前辈突然出阴招,我实在有些怕。”嫁给他,荣华富贵之下要有多少隐忍和委屈?了解了自己,才知道前世的追求全都错了,今生不会再对那些有半点心动。
“采蘩姑娘此话是要和兰烨划清界限了?”向琚是极聪明的人,他向她求娶两回,一回妾,一回妻,她最后虽然都拒绝了,但他能看出她有过惊喜和动摇,哪怕只是刹那。可这时,她和他之间连客套都没有,将他看了个透彻却言辞犀利。
“是又如何?”丁小的刀杀气未减,独孤棠还没有出现,她仍坚定,“我曾说过,我和五公子或许能成为朋友。如今看来,却是我高攀了。你心中有盘棋,为了赢已将所有珍贵的东西付了出去,但我不能。你心大如天,我心小如斛,要装的完全不一样。你非要得到我,将来却必定容不下我。五公子,到这时你也该有感觉,究竟是想娶我,还是想杀我更多些?”
向琚墨眸幽深无底,语气中早无温意,“所有珍贵的东西?你指什么?我心里要装什么,你心里又装什么?至于你的问题,我可以答你。现在,我不想娶你,也不想杀你,你我为敌,我会看你如何对付我。”
“珍贵的东西,有一天你发现失去的时候就会知道。你心里装的,你心知肚明。我心里装的,不需要告诉你。”与向琚为敌,是今世最大的不走运?
两人说话间,张翼到了面前,他奇怪望着那边打斗剧烈的白老头和丁小,指问,“呃,他俩怎么打起来了?”
“切磋。”采蘩挑挑黛眉。
张翼看向琚不语,以为是默认,心想这种要命的时候切什么磋,但道,“东葛大人可逃出来了?”
采蘩这才想起有这号人物来,立刻感到稀奇,按理向琚落了谁都不会落了东葛青云才对。东葛现在是真傻,但说不定能治好。她都会那么想,更别说向琚了。东葛青云万一想起所有事,她和独孤棠,还有啸崖的秘密全都保不住。对付她,傻东葛可能成为向琚最大的筹码。
向琚淡淡瞥过稀奇的采蘩。她道他无情,他也以为自己无情,却做了这件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故意留下东葛青云等死。明明带着东葛青云有好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决定,但就是这么做了。
听到温和如常的声音回答张翼,向琚眼都不眨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我找不到东葛大人,可能在混乱中走失了,只但愿独孤少帅能压下这场乱,他也能化险为夷。”
“白老,切磋到此为止吧。”向琚又道。
白老头其实应付得非常吃力,因为面子而苦苦死撑,看准一个空子连忙跳出老远,吹胡子瞪眼还嘴硬,“小子,暂且记下,得空再打。”他的衣服破了好几处,可算狼狈。
丁小一张脸犹如杀神,恶狠狂煞之气不减,充耳不闻兄弟们的劝停,提刀要追,“老头,还没削到你的皮,哪里走!”
“丁小,他那么老的皮,削下来不能挂也不能绣花,咱们尊老,算了。”
采蘩的话气得白老头七窍生烟,但向琚默不作声,他只能记账。不过也是奇,发狂的大块头不听兄长们的,却听采蘩的,闻声则静。他看在眼里,神情越发阴沉。这女子有丁小这等狂人傍身,今后恐怕难对付。
“张大人,你出来时,可曾见我弟弟妹妹?”采蘩问张翼。
第283章哪有那么多木兰?
“我记得颜老弟带着他俩上了马车,童家也带有随护,且被独孤将军的兵马牵制,应该会平安无事的。”张翼知道采蘩的担心,劝慰道。
采蘩左思右想,目光扫过跑出来的人,见南陈使团的护卫大多数没事,不由恼了。独孤棠和他的兵将还在奋战救人,但这里,有什么样的领头人就有什么样的跟随者,个个事不关己的漠然。
“向大人,张大人,我们虽然多数已脱险,但还有人被困,等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可否将那些护兵调回去,既能解救南陈人,又能帮助北周众将。”她只看张翼。
“采蘩姑娘忘了,北齐是周人的麻烦,不是我们南陈的麻烦。”回答她的却是向琚,“在这种情形下,我们能自保就可以了,不必卷入他国纷争。再者,我们的护兵去帮周人,万一齐人杀出来,谁来保护我们这些人?”
“这话出自正使大人之口,我惊讶万分。你是皇上派来同北周签订友好盟约的使者,对待周人却是如此凉冷的态度,不知让周帝得知的话,这盟约还签不签得成?此其一。其二,北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