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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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疆会些外家功夫,但觉她手中墨光危险,立刻挣脱她左手的钳制,往后一跃。谁知慌忙中没顾得上后面两个仆从,他块头大,冲劲更大,三人倒在地上,手忙脚乱拧如麻花。
王平哎呀大叫,扑过去将三人分开,抓着沈疆的胳膊,“二少爷,好多血啊,您的手······您的手还能动吧?没断吧?”
沈疆看到自己的衣袖让血浸红了一片,不由眼犯晕。自小到大,只有他让人血溅骨碎,何曾有过自己流血的时候,顿时哇哇大喊起来,挥开王平站了起来,面上杀气腾腾。
“小贱人,你敢伤了小爷,小爷要你的命!”一拳打向采蘩的面门。
第308章车轮战,谁是赢家?
拳头未到,拳头的主人飞了出去。
王平看着沈疆从自己的头顶上飘过,笨重块头居然也有像羽毛的时候。他目瞪口呆,又猛然觉得不该有这种想法,连忙跑过去当忠心为主的仆人。但见沈疆重重落地后喷出一口血,他吓傻了。一回头,见采蘩身前站着一个白衣年轻人。左臂缠白布夹木板,右手一柄白剑,俊面如煞星,双眼冷芒。
“你······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王平声音颤抖,心里没底气。说实话,姑爷如今这副模样,在这到处都是名门望族的长安,还能有多少人买账?大小姐即便和余求最疼爱的孙女是手帕交,但女人终究是女人,想要在长安维系以往的风光,仍得靠夫君父兄。沈氏有钱,可有钱没权,天子脚下只能看人脸色。
“你知道你家笨蛋少爷想要打的是谁吗?”白衣归央,还是心情不好的央。
采蘩看都不看吐血的沈疆一眼,只对央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央吐一口长长的气,抬抬那只上夹板的胳膊,往不远处的医馆努下巴,“我不想冒,但更不想看你的鼻子让人打扁了。”
“多管闲事。”
央立刻瞪采蘩,见她张着嘴美目四下看,“不要我管是吧?我走了。”
不是她说的啊。采蘩却来不及解释,央说走就走,头也不回没入正围来看热闹的人群中。断手黑面,到底受什么刺激变成了这鬼神不近的样子?心里这么想,嘴里这么说,自言自语。
“他的手臂是让他娘打断的,至于黑面,可以说和你也有那么一点关系。”正是刚才说多管闲事的那个声音,从离采蘩三步远的马车上传出。
车刚停,车夫有两个。一个丁三。一个穿青袍,戴木簪·恢复了南陈时的质朴,独孤棠是也。
采蘩看他跳下车走到自己面前,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埋怨,“那也是我惹的?”哪天·天下大乱都是她惹的。
“若追根究底的话。”独孤棠不动声色已将她从沈疆王平的视线中挡去,“别忘了,长安城里还有你的一个同乡。”
繁花?采蘩当然没忘,但因为雅雅和秦筝被劫持,又听独孤棠说余砻他们有惊无险,可能会晚到几日,所以放心。毕竟·要救繁花出来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不会很快,而且欲速则不达。
“她和央变脸有何干系?”采蘩搭连不上。
“这件事暂且放一放,你这时的麻烦在身前。”独孤棠突然转身,连拍带踢,转眼打趴七八个鬼祟上来偷袭的人。那些人是沈疆带来的打手,个个虎背熊腰,在他面前却跟纸做的一样,揉团容易。
沈疆一气之下又一口血·嘴里却仍不干不净,“贱女人,别以为你找了厉害的帮手——”
独孤棠喊声丁三·在丁三到采蘩跟前时,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王平已经发不出声了,眼睁睁看自家跋扈不可一世的少爷被人以足尖点着而乱叫疼。他双脚发软,摊软在地,目光望向不远处桃花般粉艳的女子,终于意识到他错了,大小姐错了,想要将她再踩在脚下的人都错了。其实,只要看姑爷的样子,就该明白这一点。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一个令他骨头里冒寒的声音。
“说。你哪只手碰了她?”
“你······”沈疆一动,疼一身冷汗,但还想硬撑,“你敢!”
一把剑,不是游蛟·只是普通的青锋剑,连鞘插在沈疆的颈边。剑柄在独孤棠手里,陡然拔起,剑刃泛森光。
独孤棠冷冷吐言,“你要试试吗?”
沈疆到这时也有点回魂了,知道对方是真正的狠手,根本说不通道理,也根本无恐无惧,不禁音颤,“不……不要!好汉饶我!”
“饶你?”独孤棠沉声,“我本就没打算要你的命,不过取你一只手而已。说吧,左还是右?”
沈疆明白独孤棠认真的,急得直给王平打眼色。
“好汉请住手,这是误会。”王平以为独孤棠是采蘩的随身卫士,“待我与你小姐说清楚。”
采蘩听见了,并不饶人,“你们仗着人多拦我一个,这是误会吗?我不肯跟你们走,你们就用强的,这是误会吗?我不过让你们放手,你们却想要我的命,这也不是误会吧?怎么,如今见势不妙-就装好人了?”
王平低头哈腰凑到采蘩跟前,本想再近一点,让丁三的白眼住了脚,压低声道,“童大小姐,大庭广众,不要把事情闹太大,谁对谁错都不好看。
无论如何,我家少爷确实是让你们刺伤打伤踩伤了,可您却好好站着呢。”
采蘩哼笑,“照你的意思,这会儿躺在地上的该是我,我才能喊冤是不是岂有此理。”
王平豁出老脸,给自己打一嘴巴,“童大小姐,小的错了,真错了。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回。”哎——要不是少爷横插一杠,他刚才早放人走了,也不会倒这么大的霉。
“你认了错,可你少爷似乎不认啊。这么吧,只要你能让他自打十个耳光,再说十声嘴贱,我就让他留着手。”采蘩提出折中之法。
沈疆听得很清楚,腾一下火冒三丈,“放屁,有本事你砍!我还真不信,你砍了我的手能安然无事?就算我姐夫如今生着病,还有余相,还有皇上。他们会明辨是非,查出你那点破事儿。到时候,看你怎么死—啊!”
独孤棠一剑在沈疆左臂划了过去,紧跟着剑尖对准他的腕子。然而,沈疆今日虽有血光之灾,但还不到要命的时刻。
“住手!统统住手!”从人群中挤进五六个官差,及时阻止了那切腕的第二剑,“天子脚下私自械斗伤人,都想吃牢饭啊!
“几位官爷救命!”沈疆大叫,“我是中书侍郎东葛大人的舅子,这小子不分青红皂白要杀我,你们赶紧把他捉了。我要告他!告死他!”东葛青云目前还保持着原有的官位。
东葛青云的事在朝廷和帝都传开了,几个官差都知道他,而且这中间还有余相,想着不能得罪,就冲着面生的采蘩喝号,“你怎么回事?光天化日在街头动手把人打成这样,看来想吃牢饭了。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呼啦亮出刀和锁链。
“你们身为官差,应该保护帝都太平方安。不管谁的小舅子,也不管哪位大人,先要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断了谁是谁非,再行拘拿。”采蘩不怕,论“后台”,她也有。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还用得着问来龙去脉吗?肯定是你不长眼。”官差抖着链子,发现对方是个妖娆美人,笑声有色,“乖乖跟我们走,免得伤了你一身细皮嫩肉。”
“别光拿她,这家伙跟她一伙的,还踩着我呢。”沈疆再喊,底气十足,心想干脆就趁此机会把采蘩逃奴的身份捅出去。
“是啊,我不但踩着他,还要切他的手。”独孤棠语气没有温度,“你们正好来当个见证。”
为首的官差心中一凛,看过去时,和回头来望的独孤棠对上了眼,双膝一软,差点没摔个狗吃屎,连忙笑容堆面,“大公子,是您啊。哦,不,该称您少帅了。”
“你认识我?”独孤棠问着,却没有要得到答案的意思。
“长安城里有几个不认识大公子的人?我以前守城门的,常看您进出,这两年才调到京兆尹庞大人手下当差。”官差示意同伴们收起家伙,哈哈讪笑,“看来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大公子,东葛大人为朝廷建了功,这位舅爷要是得罪了您,您大人大量。都是给皇上办事的,大家别伤了和气。而且,您该知道我们大人的脾气,那是最讨厌滥用私刑的。”得罪哪头都不行的话,只有劝和。
王平垮脸。一个当了千金小姐的采蘩已经很难对付,想不到这个看似像卫士的男子竟然是什么少帅,今日到此还能喘气已算很幸运。
独孤棠看了官差一会儿,收剑入鞘,“庞大人提出的这个观点我明白,也十分赞同,只不过离都太久,一时冲动就忘了。有法可依,私刑当废。”
官差暗地松口气,再接再厉,“大公子不愧是领千军万马之大将,一点就明。既然如此,事情就好解决了,我看大家握手言和吧。”
“他的手不由我砍,但他行径卑劣,我与之握手言和却也不能。”独孤棠有新招整人,“你们来得好,我现在要告他欺凌无辜之罪,赶紧将他拘了吧。”
“呃?”官差心想,怎么没完了?东葛那边,他也不想得罪。
“大公子,告状要有状纸。”
“我车上备有笔墨纸砚,等到你们府衙,立刻附上状纸。”独孤棠看出对方的心思,但完全不在意。
沈疆先是让独孤棠听上去挺大的官衔吓了一下,但他执意跟自己作对,牛脾气也起来了,“告啊,谁怕谁!我也要告!告——”
“弟弟,别说了,还不赶紧给大公子和童姑娘认错。”
采蘩双眉一挑,哦,总算来了,到底懂事得多。
第309章坏人与恶人
也是一辆马车,沈珍珍温婉的面容出现在车帘,素颜苍白我见犹怜。
丁三对采蘩悄声道,“这马车打出事起就停在一边。”
采蘩回道,“像她。她弟弟虽处事鲁莽,又看似横冲直撞,其实多有她的授意。她很喜欢在暗中操纵一切,十分明白敌名我暗的好处。”
采石场中无尽的岁月,回忆过往是她除了苦役之外做最多的事,慢慢就想透了这个沈珍珍。可以这么说,沈珍珍不见得有多聪明,但她心狠手辣,擅于利用他人心理,为了达成目的使非常手段,能杀人不沾血污。这是一种强硬的心态,从沈家那样扭曲的生存法则中造就,深深扎根在沈珍珍的血脉中。
采蘩其实不想跟她交手。两人之间的仇怨已属前世因果,沈珍珍的路没有改变,但她的路变了。既然不同路,本可以没有交集,各过各的。但东葛青云成了痴儿模样,恐怕又勾起沈珍珍对她的恨之入骨了。只不过此时看来,沈珍珍没有胜算。然而,看着那张柔美的面容,她不敢得意半分。坏人和恶人是不同的。恶人比坏人豁得出去,常常用出人意料防不胜防的阴狠招术。她坏,因为她珍惜自己。但沈珍珍恶,是连自己的肉都能吞的人。以对待沈疆来说,尽管是弟弟,利用之外毫无真情。
“姐,怕他们作甚?上公堂就上公堂,我不信那事揭出来,这个小贱人还能在咱们面前装——”啪啪啪,沈疆挨了三个耳刮子。
独孤棠打的,在众目睽睽之下。
打完,他一脸不在意,对惊讶看着自己的官差道,“竖子口吐污秽,不顾我周朝颜面·我给他提个醒。这不算私刑吧?”
官差的眼珠子从独孤棠转到沈珍珍,一边是定国公大公子,还是四方少将的领帅,一边是楚楚可怜·惨遭家变,不知何去何从的贵夫人。心里偏美人,但嘴里很理智,道声不算。
沈疆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霸道,平时他那点原来不过小打小闹。官差和姐姐都帮不了他,他最好还是闭牢嘴巴。胸口发闷,嗓子眼发甜·两个胳膊都冒血,如今还挨了耳光,这辈子头一遭,里子面子全丢光了。
沈珍珍走下车来,咬着唇,沉默半晌才放开,令唇色在雪白的面上分外娇研,身姿如弱柳堪怜·对采蘩和独孤棠深深屈膝,声音微颤,“沈氏不知一场相邀竟闹得如此不愉快·本来只想问童姑娘一些我夫君的事。是我思虑不周,没有顾全童姑娘的感受,可能惊吓到了你们,请二位看在我夫君的面上莫再追究。
至于我兄弟虽鲁莽,却护姐心切,如今受伤不轻,就当得了教训,还请高抬贵手。”
官差趁势再劝,“大公子,您看这事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您这位朋友多半防备过当些。”
人群交头接耳,十之**偏了沈珍珍,对采蘩暗中指指点点。他们忘了刚才沈疆那一声声骂,只看得见温柔娴淑的东葛夫人和她说不出的委屈隐忍。
独孤棠对那些声音和目光视而不见,“何为防备过当?童姑娘是南陈大家千金,连陈帝都知其名赏其才。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把手放在她肩上·要不要剁?”
采蘩突然觉得,原来这里所有人都不如独孤棠好看。不是指五官容貌,而是他与平常截然不同的狂肆张扬,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对自己而言,算得新鲜面了。
沈珍珍不愠不火,言语却开始铺陷阱,“大公子的意思是要如何?难道要我兄弟对童姑娘负起责任,娶她回家不成?”
沈疆一愣,想跳起来,但觉胸口让独孤棠的脚踩得重如千斤。
众人中有自以为正义的,附和道,“那就娶了吧,郎才女貌也算一段佳话。”
沈珍珍站在那儿,寒风中丝毫不弱,微然一笑,“童姑娘,我兄弟虽有妻,但你身份富贵,自然不会委屈你,我代他以平妻许你。”
周围寂静,人人想看来自南国的千金撒泼上吊。
这是沈珍珍的小试牛刀了。采蘩笑粉了桃花面,直接将那把牛刀扔回去,“东葛夫人的兄弟蠢才,实在配不上我。你若不介意,真要跟童氏攀亲,南方有一习俗可循。我姑且认他当只放生龟孙,吃住算我的,养在你家,每年我寄银子给夫人,夫人把这些银子都花在他身上即可。此习俗乃小辈为长辈添寿,专养他家无用子孙,极为积善行福。”
看热闹的人里,还有一两成中立,闻言爆笑。
沈珍珍上回在西园昆湖没能讨得口头便宜,归咎于自己太惊讶才失了准心,却想不到采蘩的应对是真厉害,几句话逆转了自己给她的羞辱,而且还不知道怎么反驳回去。因为如果反驳,恐怕也得尖酸刻薄,或装哭叫屈。这两种此刻都不合适。既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失仪,又不想再在采蘩的挑衅前示弱,矛盾不已。
“采蘩,罢了,好歹给东葛大人点面子,到底一路同行过来的。”独孤棠移开脚,往采蘩走去。他也在笑,为她放生龟的说辞暗暗叫绝。
独孤棠直呼那贱丫头的名字?刹那,给了沈珍珍一个打击采蘩的主意。乍听包括自己丈夫在内的三个男子求娶采蘩却被拒绝的消息,内心由愤怒到不解。按理,那丫头不知道多想嫁个好男人,为何不选一个?连南陈美玉公子都不要。困惑到现在,却突然拨云见日。原来,采蘩还是那个想钓金龟婿却自不量力的女人,不是不要那些名门公子,而是在这些人中选定了一个最合适的—独孤棠。
这女人变聪明了,沈珍珍眸中冷笑。她在长安一年多,但独孤棠的大名如雷贯耳。定国公的长子兼独子,身份本在庶出和嫡位上晃荡,因定国公的继室最后一胎又是女儿而终往高出走。而独孤棠出名的不仅是身份上的无法定论和他的克命,还有他狂放的俊逸,无情的风流,跋扈的文武全才,和名贵圈中的退避,令长安众家大小千金厌之赏之喜之惧之,最终成为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因此,独孤棠有父有母又无父无母,有尊有贵又无尊无贵,但他之能实属强者,开天辟地也不难,将来必成大器。对卑贱出身的采蘩而言,这人目无尊长,嫡庶不清,想要进门就少了长辈那关的刁难和身份家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