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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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莲回神,心里自然恨,但面上温婉无奈,“夫人问妾身,真是折煞。我不过公子爷的妾室,不敢过问这件事。无论公子爷娶了谁为妻,我当尽妹妹之责,好好服侍就是。只是童姑娘在南陈争议颇多,今后我和黎姐姐要仔细了。”
如采蘩所想,求亲容易,成亲难。
第326章蕙质兰心
采蘩,于良和西骋回园子里时,正午还不到。
雨清送上茶水,问道,“小姐今日去请教可顺利?”
“还不错吧。”采蘩这边说完,那边于良一气喝干一杯茶,又自己端壶连倒两杯饮尽,就好像几天没沾水了一样。
“什么不错啊?”于良总算觉得解渴了,开始发牢骚,“我就知道那个老头不正常。你看,我们明明答出他的问题来,轮到我们问他,他就说一堆模棱两可的话。”
“是童姑娘答出了他的问题,自然轮不到你我来问。”西骋比较客观冷静,但水也喝了两杯下去,然后看向采蘩,“你什么时候知道那酒坛子里装得不是普通水?”
“馊水!臭气熏天的。”于良叫唤。
雨清听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采蘩气定神闲,先把前因后果跟雨清讲了一遍。原来采蘩虽然答对了废纸的缘由,而老头也跟她说了浸水白纸的一些技术,但当一向对油蜡防水纸感兴趣的于良问他时,却被他拒绝了。理由是,于良向他请教,也得先回答他的问题。
“这回又出了什么题?”真有意思,尤其是对她们听者而言,桃枝插嘴。
“师兄得在明早告诉老人家,这坛里装得是什么。而且必须由他自己想,我和西骋不能帮。”采蘩冲于良脚边的坛子努嘴。
于良抓着脑袋大喊一声,“我又不是你们两个天资好,如何一天就能找出答案?”
采蘩收起笑意,“既然知道自己资质平凡,就该比别人更努力才是。师兄,你不是说过吗?即便成不了巨匠,也要成为无愧师父的大匠。与其在这里抱头叫苦,不如赶紧去找答案。就算最后找错了,至少也尽了力。”
于良弯腰抱坛子·刷一下站起来,看似气呼呼的,大步走出去了。
“于小匠生气了吗?”雨清担心望望采蘩。
“不至于。”回答她的,却是总对于良冷嘲热讽的西骋·“应该是知道童姑娘说得对,所以气自己没用吧。”
西骋又道,“童姑娘,你还没回答我。你何时知道酒坛里装的是纸药?”
采蘩却反问,“我不知道里面装的是纸药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被西骋冷冷瞟一眼,她语气正一些,“说真的·于良那天被泼了一身回来时,我就闻着不像馊水。可是不是你说的纸药,我也不能确定。纸药有那么浓的味道么?就算晒后挥发,但更像发酵过的某种浆液。那位老人家并非普通纸匠,恐怕这回我也想不到了,得等明天。”
西骋也站了起来,“你想不到,我只想到纸药·你那个动不动就没自信的师兄能想到么?那老头很顽固,若答不对,未必能告诉我们。
干等没用。”
采蘩想了想·“那就作弊吧。”说得堂而皇之,“你向我师兄要一些浆液,去问你师父。我看老人家很得意,所以你师父也未必知道,但问一下总比我们几个资历浅的瞎琢磨好。”
西骋的目光在采蘩脸上停留一会儿,好像要断她作弊的心是真是假,然后走了出去。
过一会儿大管事来报有客,采蘩顺便问起西骋在哪儿,却得到他已经出门去的消息,显然是打算跟她同流合污了。
她还不及感叹·却听大管事说了客人的身份,连忙坐直了腰板,“你说谁要见我?”
“是肃公夫人。”大管事仿佛很能理解她的反应,十分耐心又说了一遍。
“肃公夫人,就是独孤棠的大姐,国公府的大小姐独孤兰?”采蘩知道有朝一日会和其他独孤见面·但昨日才求亲定亲,今日午膳还没用就来了一个,好快啊。
“正是。不知小姐愿否一见?”大管事恭敬的请示中有着她不见就拒客的明确态度,哪怕来的是居澜园真正的主人。但无论是这个主人还是仆人,都很懂待客的礼数,真正大气的教养和规矩。
“当然要见,有请。”别人待她有礼,她也会以礼相待。
约摸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外堂小厮报一声肃公夫人到,采蘩起身去迎。只见一位保养得宜,妆颜素美,衣着大方端庄的少妇带了两个婢女走进来,确实如兰一般,素白芳贵,仪态雅然。
采蘩福礼,“童氏女见过肃公夫人。”
“童姑娘不必多礼。这园子既是借给你住了,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声音无恶也无喜,第一次见面,独孤兰没有给采蘩自来熟的热络,更显高贵的气质。她这般身份的人,本不是随时随地可亲近起来的。
“肃公夫人比我年长,又是居澜园的主人,请上主座。”采蘩直身而起,的面容,清冷的神色,不卑不亢,也不倨不傲。
真是奇异的组合,但竟不令她讨厌。独孤兰不再客气,上主座,“也好,而且你可能是成为我弟媳妇姑娘,我喧宾夺主却也不至太过份。”
“哪里。”采蘩是真心让座,“倒是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采蘩有些惶恐。”
“你惶恐么?我怎么瞧不出来?”说得仍不客气,但独孤兰脸上微微的笑意令这些问句没有不友好的意味,反而有点亲昵,“其实我生大弟的气呢。掠婚求亲这么大的事不是他亲口告诉我,竟是从他人的闲言碎语中知道,亏我当他是最亲的人。唉,说到底,是他小时候我让他失望了,至今总有一层隔阂。”
采蘩记起那件事,“夫人,独孤棠若还介怀那么多年前的事,也不会在周齐打仗的时候从南陈回北周去。
听说,他是您一封信叫回家的。他的性格您肯定比我清楚,又冷又硬石头一样,不是隔阂,是不擅与人亲近,哪怕是亲人。”
“嗯,看来他什么都跟你说,至少和你亲近啊。”这姑娘挺大方的,和容貌的俗丽成鲜明对比,虽然乍见之下对大弟的选择感到意外,却好像渐渐理解了。
“夫人不知道,就算到如今,他也是我行我素的,未必什么事都同我说。我们也有互相算计对方的时候,不过,彼此一直信任而已。”让定国公喝媳妇茶,就是她算计他。
“不用称呼我夫人这么见外,叫我大姐就是。”从来没有成家打算的大弟这次不惜闹得满城风雨都要娶的女子,与其盲目反对,不如先看看对方有何吸引人的地方。独孤兰聪慧,又一向心疼独孤棠,所以只要他真喜欢,而姑娘也不是太糟糕。
采蘩并没有因此欣喜若狂,淡淡笑道一声大姐,“我想独孤棠这两日就会跟大姐提这事,可能先跟国公爷去说了。”
“那他可不聪明。父亲习惯跟他说不,就是娶天仙也一定会反对,更何况童姑娘还不是天仙。”独孤兰当然也不是听了传闻就过来的,“恕我冒昧,童姑娘的出身和性子似乎不讨人喜欢,不利于你的谣言很多。”
“我已经习惯了。”国公府里有一个“三姐”,东葛府里有一个旧识,西园昆湖有一个等她去跪求的大人,关于她的传闻是好不到哪儿去的,再加上她的长相让一切指责有了牢靠的依据。
“你习惯了,我父亲一定习惯不了,肯定借此大做文章,你得有些心理准备。”独孤兰欣赏她的泰然自若,“不过倒也无需太担心,有大弟又冷又硬这块石头,还有我帮衬着,最多就是费上一些时日。”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采蘩低头抿嘴,因不想当着独孤兰的面表现出要欺负独孤棠的得意,抬头只是宽容的神情,“谢大姐提点,我会耐心等的。”
独孤兰点点头,“大弟想要娶的姑娘,我相信一定聪明。你来自南陈,父母兄弟都远,难有底气,所以凡事要从长计议慢慢来。好了,我就是来瞧瞧你,瞧过了就该走了。”
“这就快晌午了,大姐若不嫌弃,吃顿家常便饭再走吧。”采蘩这才像主人。
“不了,你姐夫今日休沐,在外面订了桌子请我吃饭,我可漏不得这顿。改日吧,等父亲点了头,把婚期定下,心里也安了,再一块儿好好聚聚。”前半句不像假,后半句留余地。不轻易赞人,不轻易骂人,独孤棠的大姐果然蕙质兰心,了不得的主母。
采蘩送她出园子,看她的马车远走。
雨清松口气,“小姐,总算她是站在您和大公子这边的。”
“她可没这么说。”采蘩心中透亮,“你没听出来吗?她的意思是让我耐心点儿,亲事要成还得慢慢来。我是无所谓,看独孤棠怎么办。”
“可我瞧她挺喜欢小姐的啊。”雨清诧异,刚才一直觉得独孤兰说话温和,神情带笑,蛮友善的样子。
采蘩心道,这就是独孤兰的本事了,能让人觉得诚恳善意,不由自主就当她好姐姐,一股脑儿掏出心里话来。尽管很难看出独孤兰的心思,不过,她应该不会是最棘手的。
独孤兰走后,采蘩刚用过午膳,大管事又送来一张帖子,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第327章五公子的又一颗棋子
“她不来?”一盏琉璃杯碎成了金,乳白的酒液无望地铺即便是甜酿,向琚也只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白老头冷哼,“对,不来,管事的说她身子不适,正要请大夫去呢。传闻多半是真的,不然能摆那么大的架子?定国公大公子的未婚妻,了不得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她的容貌上不了大雅之堂,但求亲者都不简单。”
黑老头无明面无表情,“我早提议过将那姑娘迷晕,只要她成了公子的女人,如今哪里还能生出这么多的事来。”
“她允了么?”这话出口,向琚禁不住得怒。他知道,她会允。她看独孤棠的表情与别人不同,笑也真心,恼也直率,十分自然。
“现在满大街都是传闻,允不允各有说法,但老夫觉得有一种可靠。不管这两只鸳鸯如何两情相悦,定国公恐怕很难接受儿子任性掠婚的作为。只要父母坚决反对,到最后也不过空欢喜。”黑老头目中现冷芒,“公子若下定决心,此时还来得及。”
“黑老,我说过不会用这种手段,她即便和独孤棠会成夫妻,也未必长久。她的麻烦——”苦涩由舌尖进入心尖,“多着呢。”他要她心甘情愿。
“公子似乎胸有成竹,老夫今后便不再说这样的话了。”黑老头沉默,与师弟点过头,退入堂后。
“要我说,那姑娘配不上公子。公子建功立业之时,天下美人随公子挑拣,难道还没有比那个童采蘩更出色的女子不成?不就是貌美加上一点小聪明?”白老头实在看不惯采蘩,“公子此时不该让她扰乱心神。男人做大事要心无旁骛。如今北周虎视眈眈,南陈岌岌可危,是平是乱,都在公子的手中,儿女私情算得了什么。”
“白老。”语气不耐,却不过一丝而已向琚垂眸,笑得温和,“你说得对,不过一个女子大事要紧。”
“那我把人都叫来,共商大计。”让公子没时间去想童采蘩的事,白老头觉得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公子和那个空挂着定国公之子的独孤-棠可是不同的,注定要成就了不起的功业。童采蘩舍公子而就独孤棠,终有一日后悔。
“好。”向琚笑着,“对了,既然采蘩姑娘身子不舒服你安排送些补品过去。”
“多半装病,送什么补品啊。”白老不懂装,“话说她失踪三日,谁也没想着请我们帮忙,是真当自己出来游山玩水,跟我们毫无瓜葛。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理会。”
“白老此言差矣。采蘩姑娘受皇上密旨随行,理当由我们照顾。只是姬雅小姐出事时我疏忽职守,没能尽到救助的责任,因此才使他们不再依靠我们。此次纸擂必须同心协力获胜,否则回南陈后不能对皇上交差。撇开我自己的感觉不说,采蘩姑娘的天分也许会是这场胜负的关键,不能忽略。”向琚决定,公是公,私是私。
白老头没辙,应了就走。
过了一会儿,有客来,推迟向琚与谋士们的聚论。
“东葛夫人,数日不见你脸色好了很多,兰烨可放心。”向琚在花厅见到沈珍珍,心下微愣,但觉她气质较之前雍容。
东葛青云的官途已末路,想不到其妻仍能节节升高,真是本事。若采蘩逃奴的身世是真沈珍珍就是她曾经的主人,能把她逼到流放官奴,自然有十分厉害的手腕。看上去却那么,确实不能以貌取
“谢向大人关心,虽因为夫君的遭遇而令家中上下一片愁云,好在有明君体恤,还有长辈和好友们相助,渐渐也振作起来了。”沈珍珍拿出一张请帖,“正月初五,望江南,是妾身拜义父之宴,望大人来喝杯酒。”
“我已听说此事。余相高义,而夫人品性善良坚韧,遭此变仍屹立不摧,也当得起余相义女之名。可喜可贺。兰烨一定到场。”向琚亲手接过。
沈珍珍微微一笑,半羞半悦,“能称当世豪杰英雄为父,妾身从不敢奢想。如今不是我当得起,却实在是我的运气。只能说,老天爷垂怜我。”话音一转,“今日此来,除了送帖之外,还有一些事想请问大人。”
向琚始终面色温和,“夫人请问。”
“我夫君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沈珍珍的语气顿时哀痛,“无论如何,我想知道真相,而非大人们为保全我夫君的声名所编造出来的话。我是他的妻子,不管真相为何,我都不会离弃他,但我有权知道实情。大人也知,我夫君可能一辈子就这般模样了,而我也要一辈子陪着他的痴傻。那倒无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各人姻缘。但还要陪着一个虚假的光环,大人不觉得对妾身太过残忍了吗?”
向琚扬眉,“夫人这话是何意啊?”
“满朝皆知,我夫君为南陈使团引路,途中随张副使去齐真山看瀑布,遇到山崩,为护使团中的人,而自己坠落山崖,中了蝎毒而成今日的样貌。皇上因此褒奖我夫君,加封四品荣丰爵,虽不世袭,但保今生富贵。”沈珍珍道。
“东葛大人尽忠职守,舍己为人,当得表率。夫人还想求什么真相?”原来冲采蘩而来。向琚心道,采蘩的大麻烦果真才要开始。
“大人不用以官话搪塞我,即便你们对皇上那么说,但传言也不少,我一件件跟您求证。有人说我夫君在南陈向童姑娘求娶平妻,当真否?”沈珍珍要给自己一个赶尽杀绝的理由。
“此事是真,但也不说明东葛大人不对。”采蘩和独孤棠的婚事会遭到阻碍,恐怕不只来自国公府,还有眼前这个女子。
“是没什么错,家中也有妾室,我并非不能容人的妻子。不过,我夫君之所以向童姑娘求亲,据说是他以为童姑娘是我曾经的使唤婢女。后来童姑娘拒绝了他,他还曾当众与她对质。而到齐真山去,并不是张副使要看景,确实因为童姑娘说她的家乡在山中,我夫君才坚持去的。可是如此?”沈珍珍不由得咄咄逼人起来。
“夫人哪里听来的这些事啊?”表面惊讶,心中冷淡。继东葛青云之后,来了一个沈珍珍,让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大人不用管我哪里听来的,只需答我是真是假。”沈珍珍察觉不到向琚的心思。
“夫人。”向琚叹口气,“其实有些事不妨装糊涂,日子才会好过一点。”
“那就是真的了。”沈珍珍伸手抓住向琚的袖子,“大人,我夫君不是自己坠崖的吧?是让那个童采蘩推下去的,对不对?或者,毒蝎子也是那女人放的?”
“东葛夫人,稍安勿躁,事情虽不像我们跟周帝说得那样,但也不是你想得那么坏,听我慢慢跟你说。”向琚把东葛青云带采蘩去家乡的经过说了一遍,瞒去自己派黑老相助的部分,也算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