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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纸贵金迷-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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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说起来我还一直劝她,有朝一日她能和亲生父母见面的。她也信得很,两年前趁我让她下山看小子们的时候偷偷去了邺城,还以为瞒得过我。我脾气直,干脆问她,她只说自己是孤儿。”此时的大玉看不出是杀人不眨眼的贼婆子。

“……她的落脚处。”采蘩有自己的坚持。

“你把身世告诉她之后,打算照顾她么?”大玉突然不干脆。

“如果她处境不算好,又愿意接受我帮助的话。”说不上照顾,但她富裕,保师父的女儿一世衣食无忧没大问题。

“她的处境当然不好了。你想,收养她的我要被砍脑袋了,她还得带着两个年纪小的弟弟,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家今后多艰难啊。”虽说月儿亲爹不是名门望族,但看采蘩是富贵人,大玉无论如何想争取一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玉,你刚说不把她当女儿,如今又说自己的儿子是她弟弟,故意套近乎,想让我帮你照顾两小子?”大牢里说话,直来直往。

大玉干笑,“少夫人真是聪明。我不怕死,干这无本买卖,迟早的事。唯一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不,三个孩子。我其实挺疼月儿的。如果临死前能安排好他们将来的去处,我便可以瞑目了。”

“你两个小子多大?”采蘩问。

“一个八岁,一个十岁。”大玉忙道。

在独孤棠收养的岁数范围内,正是比较好养活的阶段,于是采蘩道,“只要月儿愿意,你两个小子我就捎带着一块儿养。”照顾这样的词她是不会用的,责任太大,“你应该给他们留了不少金银珠宝,还用担心将来?”

“少夫人,您心里明白吧?有钱有什么用?有势罩着,钱才能踏实留在手里。”要说她也富,但没命继续享了,“我希望那两个小子将来能堂堂正正当个地主乡绅,堂堂正正赚钱花钱,能享到儿孙的福气,不要像我跟他们爹似的,今日不知明日。”

“不难。”采蘩应允。

大玉却半晌才明白过来,高兴地给采蘩磕头,“谢少夫人。”然后凑近低声道,“月儿住在兴旺客栈,化名日葵。”

采蘩记在心里。

第二日,成大姐走进采蘩的牢房,手里没有提食篮,但笑,“恭喜夫人,取保候审的手续已经办妥了,跟我出去吧,你家里人都在外面等着。”

大玉她们都跟着道喜,采蘩却面色平静,“谁是保人?”

成大姐还是一问三不知,“这我就不知道了,董大人既然吩咐放人,肯定都符合了条件,保人是谁跟我没关系。”

“今日送饭的来了么?”采蘩同大玉点头示意,走出铁牢。

“没来。还好,不然就白跑一趟。”成大姐走在采蘩身旁。

但采蘩问这话自有意味。两个瓶儿恐怕是事先知道今早她要被放出去了,所以没来。而她们之所以能得到消息,多半这个三公以上的保人和她们家夫人有些关系。紫鹛也好,飞雪楼楼主也好,那位夫人需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吗?或者,她根本全没有猜对。

“少夫人,别忘了您答应我的事。”大玉的脸挤着铁栏,大声喊道。

采蘩在通道尽头的铁门处停步,没有大声回应,只对成大姐说,“麻烦你告诉大玉,我尽力而为。”

成大姐点头,一直送到女牢门口,看采蘩将要踏进外面的日光地,才道,“大玉和她那位明日午时斩首。”

采蘩脚步一滞,然后再起步,没有迟缓,也没有犹豫。缘分便是如此,有些长有些短。牢里的大玉是个豪爽女子,温柔的娘亲,她喜欢这样的牢友,但要被处斩的大玉是个杀人见血的强盗,背负的血债必须以命偿还。她帮不了,也不能同情。她只能记住,在人生途上曾遇到过这么一个人,也许让别人恨之入骨,却跟她成了短暂的朋友。

“姐姐!”姬钥冲了过来,大概这几日太担心,竟像小孩子一样抱住了她。

采蘩摸摸他的头,对迎上来的姬三淡淡一笑,“三哥没急到吐血吧?”这个人会像大玉一样,成为生命中短暂的过客吗?

“乌鸦嘴。”姬三端详她的脸色,“蘩妹妹,别人坐牢面黄肌瘦,不死也得蜕层皮,你坐牢怎么反倒珠圆玉润,更水灵灵了?”

“吃得好。”答案很简单。

姬三奇道,“牢饭那么好吃吗?我想方设法要给你送饭菜来,哪怕一日一顿也行,结果塞多少银子都不让。既然如此,下回你再进去,我就不用担心了。走吧,赶紧回家,雅雅那边再不好哄。”

果然那位夫人大有来头,采蘩想着却道,“去西园昆湖。”

第346章总不能有真心的人

昆湖正月早春色,梧桐枝上沐叶苞。湖边轻晃着一艘小小的船,没有船夫,没有随从,只有一根细缆绳松垮跨系着树干。

领路的小厮摆了个请上去的手势,转身便离开。

采蘩看着四下无人,有些犹豫。

“我以为采蘩姑娘已经不怕我了。”黄纸格的舱门推开,向琚盘坐着,正下一局没有对手的棋。

这人其实很寂寞。从小就被捧得那么高,纵然真有别人无法比拟的才华,是否要一开始就人群中区分开来呢?采蘩上了船,坐到他对面,得出结论:不是。她宁可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有朋友,能撒娇,踏踏实实踩着土地。也许也是因为他处的位置太高了,她无法对他产生男女之情。

“会下棋么?”向琚撑着下颚,目光始终落在棋盘上。

“不会。”采蘩回道。

“采蘩姑娘又谦虚了吧?你说不识字,却能写状纸,一手好书。你说只识纸,却还能造纸,造上品的纸。我还想呢,你到底有什么是不会的?或者,采蘩姑娘不是谦虚,而根本不是真心相交罢了。”向琚勾起嘴角,但笑容冷的。

采蘩失笑,“五公子,有句话我以前说过,可你好像记不住。别人真心待我,我便真心待人。你若自问有真心,再问我要真心吧。”

“其实,我也是如此。人真心待我,我真心待人。你我的前提都是要别人先付出,所以我们之间就很难感觉到彼此的诚意。反复试探,又藏深了秘密,总想利用对方。如此到今日竟比陌路还不如啊。”向琚抬眼望她,“我已找到了症结所在,若现在与你剖心,采蘩姑娘以为可来得及?”

采蘩静静看着他。“五公子,我与独孤棠成亲之日,你也是在场的。不管别人如何看,我已是独孤棠之妻,生死都同。”他或许说得对,若真心待她,她可能真会喜欢上他。但这样一个如果并不存在,向琚不会剖心,对谁都不会。

向琚突然笑了,不知怎么看似有些自嘲。“采蘩姑娘想得对,剖心一说纯属无稽。”语锋一转,又是假话。“兰烨因你选独孤大公子而拒我,不太能痛快罢了。”

“我以为五公子该松了口气才是。当初我要是答应你的求亲,这会儿会受蔑视嘲笑,甚至遭受牢狱之灾的,说不定就是你了。五公子。你早就不想娶我了吧?在你和东葛青云联手想要揭穿我身份的时候,你们都抱着相同的目的——让我低头。只想我成为你的女人,美玉公子的自尊心作祟。”采蘩淡然敛目,“可惜,我是倔脾气。”

“兰烨的确见识了。”自采蘩上船,连一步棋都没走。向琚再笑已温和,就像他对大多数人一样,“采蘩姑娘一出刑司大牢就赶到我这儿来。既然不是为了求我帮忙,那就是为了纸擂之事了。”

他这么待她,采蘩反而安心,点头道是,“离正月十五已经没几日。又出了这种事,似乎不应由我再代表南陈。”

“采蘩姑娘是想参加还是不想?”向琚问道。

采蘩反问。“五公子想不想让我参加?”

向琚眉一扬,“连如此一个简单的问题,采蘩姑娘都不能说真心话?”

“不想。”采蘩迅速答了。

向琚也答得快,“不想也得去。采蘩姑娘别忘了,你此来长安是皇上的意思。”

“但皇上不知道我曾经的身份。”就知道他定会唱反调,采蘩从容应对。与西骋比纸也好,与高丽人打纸擂也好,她并不感觉热血沸腾。只不过,若没有当初的冲动,她也找不到自己要走的路。

“采蘩姑娘是北周的奴婢也好,逃犯也好,在南陈却是童大小姐,皇上嘉许的纸匠。两国的法例条令并不互通,如你这般有双重身份的人也不在少数,北周的某些显赫家族若追朔祖宗本家,在南陈的地位毫不起眼,甚至也是南陈容不下的人,只要瞒得好瞒得巧,确实能有两样人生,再等上两三代,南北皆可正名扬姓。采蘩姑娘本该好好待在南陈,东葛青云即便处心积虑,除了一些不伤本的闲言碎语,完全奈何你不得,但偏偏你自投罗网。”向琚此时端起南陈使节的架子,“那日你让人押下,也是余相当众给我们南陈一个下马威。今后再谈两国之事,难免让他揪着这点不放,处处要得我们好处了。既然我们要为你受刁难,你是否也该尽一尽南陈子民的责任?”

“想不到采蘩一人之事竟牵扯到南陈利益。”对面这个男人心中装了多大的天,渐显。

“而且,纸擂若胜,对采蘩姑娘也是有好处的。皇上一向重视造纸,对造纸能匠也十分看重。你若为南陈胜出,皇上龙颜大悦,到时你可提一个适当的要求。你在南陈的身份地位越重,北周人越不能追究过去的事。如此一来,最后恐怕是两国协商了结,你从此就能光明正大当童大姑娘了。”向琚好似在给她建议一般。

采蘩站了起来,“五公子不必对我说这些,我来不过一问自己是否还在名单之上。”并不是他认为陈帝会赏赐她,而是他已经知道了西骋带给她的圣旨。因为他不说赏赐,只说要求。

“我期待采蘩姑娘的表现。”向琚不动,没打算要送客。

采蘩想了想,决定问出口,“五公子,这纸擂胜负的背后可牵涉国家大事?”

向琚温和的目光有些灼亮,“你说呢?”

“这么反问我,那就是有了。”采蘩微笑,“不知南陈胜出所得的好处,能让皇上大方允我所求?”

“不管能不能,总要试试。”脱口而出,真心的话。

采蘩低眸扫过棋盘,“五公子的左手比右手厉害,完全两套路的棋,看上去就好像我来之前,那位置上坐过一个人。”说罢就走,没有再回头。

向琚看回棋盘,不一会儿对面坐下一人,一身玄黑。

“公子,她还真懂棋啊。”黑老头道。

“我现在最好奇的是,她爹是谁。”向琚吩咐开船,黑老头便出去摇桨。

船到湖心,风吹开半扇格纸窗,只见向琚的右手高抬低落,神情前所未有得认真。

在车上等采蘩的姬三听说她还要上纸擂,“纸匠那么多,为何非得要你去,还是这个节骨眼上?难道向五郎不怕结果引争议,赢了都会输?”

采蘩突然一怔,“是啊,为何非得是我?”

姬三随口说说的,见她认真,又道,“说不定向五郎对你仍有情意,虽说你和独孤棠成了亲,恐怕还有不少人没当回事,他未必彻底无望。”

采蘩斜姬三一眼,“这种话今后不用再说了。向琚是什么身份,怎会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你高看了我,小看了他。他身边高手如云,又有众多谋士,将来辅助了四皇子登基,他必定封王列侯,怎能有一个曾经为奴婢的妻子?连妾都不配。”

“封王列侯。”姬三笑了笑,“那是他没生过病,想自己能长命百岁呢。”

采蘩明白他的愿望只是要活下去,活得久一点,当下转说别的,“保我出来的人是谁?”

姬三诧异,“我还想问你呢。银子倒是没问题,你那三位大掌事已到长安,银票都准备好了。但保人条件实在苛刻,我们在这里是外乡人,你惹得是余相,还有你公公放话绝不认你这个儿媳妇,等于把大多数的权贵得罪了,童家金山银山搬来都撬不开一个口子。我想着劫狱可不可行,突然今天一早有人送信让我们来接你。到底谁给你那么大的面子?会不会是从前你在北周时认识的人?”

“我自懂事起就是沈家的奴婢,十七岁被判流放,也是第一次踏出浙州,见过最大的官大概就四品的。”采蘩说完,长吁一口气。

“姐姐好似很高兴?”姬钥瞧不明白。

“终于能坦然说出以前的事,好不舒服。”撒谎那么久,采蘩仍不能习惯,担着童大小姐的名,也有些惶惶。如今当众承认,再无自卑,反而十分痛快。她爹给她留下的,原来不是一个卑微的身份,而是他这些年孜孜不倦教给她的道理。造纸的道理,读书的道理,做人的道理。心中真正弄懂了这些道理,身份地位就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可以力争的。

“你是舒服了,让我们一群人跟着提心吊胆。世上活在谎言里的人多的是,多数还心安理得,过着老实人难以想象的好日子。你呀,就是皮不够厚。”想要过舒服日子的坏人。跟着她的日子果然挺有意思。

“三哥,我师兄在家么?”如果知道师父的女儿还在世上,最高兴的可能就是于良。所以采蘩想让他去请人。

“于哥这几日有些奇怪哦。”姬钥却道,“每天早出晚归,问他去哪儿也不说。”

“去土地庙了吧。”毕竟土地公点了头,对于已经没人教的她和于良来说,机会难得。

第347章麻烦的师兄们

“没有。小混蛋说反正他没见着,也没听他爷爷提到过。”姬钥耸耸肩,“三哥说他可能迷上了青楼的姑娘,所以怕人知道。”

采蘩立刻没好气瞪姬三一眼,“别教坏小孩子。”

姬三不以为然,“少年当风流,于良算是开窍晚的了,想当年我——”

“三哥,我们对你的风流韵事没兴趣。”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家里要办丧事,他已回城却在相好的那里住,采蘩不会忘记的。“我师兄这会儿就不在家?”

“不在。听说你被抓了,头一天急冲冲自己就说去打听消息,结果深更半夜才回来。我们都以为他有办法了,问他,他才陡然想起来的模样,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横竖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就没顾得上管他。今天你要放出来了,我差人去请他,负责他起居的小厮说他一早就出了门,我们才知道他这两天都这样。”姬三坚持自己的想法,“不是迷花了眼,是什么?”

但采蘩想起于良那日跟她从土地庙回来就不对劲了,不但做噩梦,还生了病,一个大年过得畏畏缩缩。是她疏忽了,该早点问他的。

“丁大。”想到就做,采蘩撩开窗帘,对骑马在侧的丁大道,“你们兄弟四个去找找于良,找到就把他带好回来。”

“小姐,你身边不能没有人,让阿小留下吧。”丁大却也有主见。

“这里有三哥在,而且我现在是刑司重点监视的人,还有衙役跟着,谁敢这时候找我麻烦。”不自由的好处在于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丁大往后看看紧跟的四个衙差,这才同意,带三个弟弟找于良去了。

姬三瞧着采蘩,“你又想到什么我们想不到的事?”

采蘩摇摇头。“没想到什么,只觉得我师兄不是那种逛花楼流连忘返的人而已。”

然而,虽然派出了丁家四兄弟,直到天黑他们都没找到于良。于良也没像前两日那样,至少三更还回来睡了觉,而是不见了。

隔天一早,采蘩去了土地庙。老头说他叫老混蛋,但她作为晚辈喊不出口,从此以土地公代称。

土地公瞧见她时挺惊讶,“进了大牢的人完好无损。姑娘也算有福啊。”他有个窜大街逛小巷的孙子,消息飞快,“正好。我今儿要制作纸浆,你可打下手。”

采蘩当然不会把它往外推,一边干活一边寻说话的机会,“老人家,我师兄来过。对么?”

但她才说完,土地公就下逐客令,“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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