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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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跟王爷通声气。”独孤棠喝一口,“好酒!到底是王爷住的地方,好东西多啊。说起来,您从前没用这么好的酒招待过我,怕我看出您尊贵的身份?”
庄王也大口喝酒,“通什么气?少帅说话让人听得费力,本王年纪大了,熬不了夜,还是直说吧。”
两人喝酒的样子如出一辙。
“王爷刚才还不认老。我妻打不得。”跳着话得直说了。
庄王教出来的,当然跟得上,直接回答,“我也不想打,但为了让沈氏以为我们忌惮她义父,也为了让余求显露其目的,不得不打。以达到哄人得意忘形的最佳,可能下手还不能轻了。”他爱妻一个,他徒弟一个,童采蘩何德何能让两人着紧。
“王爷既然用刑给别人看,只要让别人相信是真打就行。不然您明知采蘩无辜,下狠手是否有违您心中公允?”独孤棠道。
“你跟本王讲公允?”可笑,他在公堂上的样子可不是真正的自己,“余求老狐狸,不动真格的,他不能信。总归不至于出人命,你身为皇上信任重用的人,当有牺牲的自觉。”
“我有牺牲的自觉,但采蘩是我妻,她不必为皇上牺牲。再说,王爷文武全才,不可能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独孤棠不接受庄王的说辞。
“少帅口口声声说本王会武,实在有点莫名其妙了。”庄王想继续装。
“王爷若不答应我的请求,就别怪我把王爷的另一面身份捅出去。”独孤棠偏不让他装。
“另一面身份?”说开了啊,庄王露出深沉的表情,“臭小子,你不敢。你捅我也捅,咱俩互相拆台,谁也别想过好日子。不过,你本事挺大,我以为可以瞒你一辈子的。”
“王爷要像从前那般神龙见首不见尾,长安城里光听说你的名儿,跟您一面都对不上,瞒天过海也有可能。但您最近不是忙起来了么?老见面,会觉得眼熟。”独孤棠有点扯。
“扯淡。”庄王哪能听不出来,“这会儿才眼熟?说吧,怎么知道是我的?”他装死时,面巾下是人皮面具,防独孤棠“孝顺”给他下葬。
“紫鹛。”独孤棠说了,“有一位夫人救了采蘩,采蘩认出她就是您画在木屋那里的女子,也就是紫鹛。采蘩记得遇到紫鹛的园子有兰花香,雪园有兰花,且庄王妃爱兰不是秘密。所以,师父您老人家当然就藏不住了。”
“又是采蘩。这么聪明的姑娘,哪里像奴仆的女儿——”庄王突然一顿。
“她爹应该也不是寻常人,说不定借沈家大宅躲清静,但守口如瓶,对采蘩只字不提过去。如今人已离世,身份恐怕要成永远的谜了。”不然不能教出那么出色的女儿来。
“她娘呢?”庄王问道。
“采蘩提过一次,她爹说她娘生下她之后就不在了。”跟自己一样母缘浅,独孤棠答。
“不在了?”庄王敛眸,“死了的意思吗?”
独孤棠觉得问了多余,“自然吧。若她娘还在,怎会是她爹代母职。”
庄王却在想采蘩的五官。虽美,却俗丽。虽艳,却过庸。聪明劲儿倔强劲儿倒是像得十足,不过不能说血脉相连。到这儿,不禁笑自己想得太多,童采蘩不可能和鹛儿有那样的关系。
绝对不可能。
第376章有因就有果
庄王一边想着绝不可能,一边却照年月推敲回去。似乎正是鹛儿伤心离开他的那段时日,足足有一年他找不到人。找到了,她却开口就气他,说她和别的男人做了一夜夫妻,他要是不能忍受,最好还是休了她。
他一开始以为是气话,但鹛儿拿出了一枚书玉,说是男子送她的信物。还道那个齐地的男子斯文有礼,学识菲浅,被她引诱而与她有了露水姻缘,却坦然要担起责任来。虽已有妻室,但愿以贵妾许之,只是他对妻子情深意重,不能再负,她可当知己红颜,一生如友结伴,不离不弃。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完全不似鹛儿编造。再者,鹛儿对中原礼教一向视为粪土,认为当欢则欢,若遇真心郎她则付真心,若遇负心郎她则可负心,男子可三妻四妾,凭什么要求女子专一。
所以他后来仍嘴上说不信,心里却信了。信了,方尝到嫉妒翻醋海的心痛。他本来以为即便他有错,也不是大不了的错。他只是酒后冲动,对浑噩中要了的女子并未付出半点情意。心未背叛,何必深究?但原来,深爱了就难以容忍对方的背叛,无论身心。他信的那一刻,恨不得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但由此理解了鹛儿教训那个妾的心情。
他伤了她的心,她也伤了他的心,情仍深,但他已经看不透她的心,也再没有灵犀相通的妙感。全靠他不可理喻的坚持,甚至将她困如笼中鸟,最终强留在身边。还是夫妻关系,却如履薄冰,僵持了这么多年,她说累,可他不累。
采蘩只有父亲。审案以来可以看出他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姓名不详,却因为他见识多广而被人尊称为广先生,也因此采蘩身上不经意流露一种与俗丽全然相反的脱俗气质。采蘩的爹如果就是鹛儿说的齐地男子,那时候北齐很多忠良受齐帝迫害入狱,有可能为避追捕而隐姓埋名,那么鹛儿对他的女儿诸多照顾就合理了。
那个男人的女儿啊。小气心生,他是个自私的人,正好借此理一理这些年的旧账,一并跟那男子的女儿算清吧。
“如何?”独孤棠哪里知道庄王在理几十年的账本。“王爷可答应不伤采蘩?”
“小子,别那么没出息好不好?为成大事而让你媳妇受点委屈,你巴巴跑来求我。当初我没教你这么柔情似水啊。”他最得意的弟子。虽然口头从不承认。
“我倒觉得像你,欺负谁也不能欺负自己的妻。搬旧家具讨好媳妇的人是谁?”独孤棠撇撇嘴,他还没做到那个地步呢。
“臭小子,找打!”说到打,手上杯子已飞了出去。
独孤棠接住。送回庄王面前,“王爷不要小子臭小子的叫,让人听见,怀疑你我什么关系。您并未正式收徒,木屋树林前毁了您的棺木,师徒缘尽也是您亲口说的。如今您是庄王爷。我是武将,朝上同僚,充其量长我一辈。算是您子侄。”
“想我叫你侄子?我还觉得你占我便宜了。少来,我想怎么叫怎么叫,横竖没叫你徒弟。你媳妇的事我帮不了,滚吧。”庄王撵人。
“好,您帮不了我这次。今后也别想我帮您。”山不转,路转。
庄王好笑。“我要你帮我什么?该用的地方早用过,如今你已没价值。”真正的他无情,和独孤棠也是像得要命。
独孤棠抱着酒坛子就走,“好,王爷记住这话,将来别后悔。”
“你想帮你媳妇,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越早拿到皇上要的东西,你媳妇就越早放出去。”庄王看独孤棠拿走自己的酒,直到人不见了,不禁失笑,“这小子什么时候有了一副穷酸相?又吃又拿。”他没想到这跟自己有密切关系。如果他没有诈死,独孤棠就不会离家出走。没有离家出走,就不会把银子花光,也就不会给人当掌柜,更不会收养一大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以至于穷得吝啬到要蹭吃喝。
拖了几日,再升堂,庄王从两个失踪的官差着手,对采蘩用刑。因为是故意给沈氏看的,可谓不留情面。夹手夹膝,又是二十结结实实的棍子,将人打晕死了过去。
独孤棠作为重要证人,目睹了一切,却表现得如冰块一般,不动不抗也不心疼,从头到尾冷面,坚定一个事实——采蘩和他没有杀官差,官差自己卷铺盖跑了。但庄王一说退堂,他立刻便走了,心里脸上都很爽气的沈珍珍因而没看到那喷火的眼神,而将来全部会一一奉还给她。
这回,轮到沈珍珍安定坐着,欣赏采蘩痛醒过来的模样。
“看来,庄王爷到底公正。”前几日的怨气出个干净,身陷牢狱也没那么糟糕了。她想,之前多半是做给人看的,到最后还是得屈服于她义父的权势。毕竟对她逼得那么凶,完全处于不利,好像就要定罪,结果挨打的却是采蘩。
采蘩十指收放几次,钻心疼,但还好没有伤骨。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路,她趴着,腰以下火烧火燎,却不知道怎么,心里一点悲愤的情绪也无。大概前面太顺利,她一直防备这种逆转的出现,因此心态良好。
“说实话,你和独孤棠合伙把官差杀了吧?你挨打的时候,你的相公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心里后悔死了?不但娶了个奴婢,还连累了他自己。”不需要人搭理,沈珍珍今天高兴,话也多。
说实话,是她一个人干的。采蘩心说,却保持沉默。她自入狱起,和沈珍珍说话都意兴阑珊。这个仇人是自己找上来的,她已经疲乏,对之索然无味。她的恨都留在采石场了。
“沈氏,出来。”成大姐来提人。
沈珍珍一惊,怕道,“为何?”今日这顿打,应该显出上面的真正态度,这些牢头还敢私底下教训她么?
“给你换个舒服点的独室,而且余相等着探视你呢。”成大姐语气比前些日子加了些温,“请吧。”
沈珍珍笑起来,“是么,我义父来了?”权力的较量已有结果,她没有选错靠山。
“对,麻烦你步子快些,余相如此位高权重,等人未必有耐性。”成大姐也算实话实说。
沈珍珍知道余求的脾气,甚至顾不上在采蘩面前摆得意的脸孔,赶紧跟两个牢头走了。
然而,成大姐却没走,打开采蘩那间牢房的铁锁,手里提了个药箱来给她上药,一边上药一边叹,“案子审到这儿,少夫人受了冤屈是显而易见的了,怎么突然说您杀了官差,还用刑。庄王爷不是最烦刑求的吗?”
药涂伤口,采蘩觉得呼吸间冒凉气,疼得她眼前发黑,硬是咬牙一声不吭,“这案子成了两股力拔河的绳子,沈氏一端,我一端,不看哪头的绳结实,而要看拔的人是谁。成大姐待我好,我感激不尽,不过也要保护自己,今后别在沈氏面前偏心我。”
成大姐却道,“沈氏既然换了地方,看不着我偏心。”上过药,又取了食篮来,“那两个丫头听说你受了刑,怕你没心情见她们,放了篮子就走了。你可能没胃口,好歹也要逼自己进食,伤才好得快。”
采蘩点头谢过,目送成大姐离开,才伏身拿出东西来吃。她知道,前路未知的时候,有的吃就一定要吃,准备突然哪天起没饱饭了。堂上受刑时,她没看独孤棠。她是凡人肉身,痛时脸上笑不出来,而且必丑,她不想让他看到那副模样。至于沈珍珍说独孤棠没反应,他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把真心意显露众前。她太懂他。
吃了便睡,因为身上疼,做梦都是四面烧大火,热得她出汗。刚开始擦也擦不干,后来突感一片清凉从额头蔓延开来,令她舒服得吐口气。但一丝清雅的兰花香,她很快意识到那不是梦。
睁开眼,看到那张不会错辨的脸,采蘩开口,“紫鹛夫人。”
紫鹛抽回放在采蘩额头上的手,不问她如何知道自己是谁,“你身体有些烫,狱中的伤药不够好,我帮你换了吧。”说着,看身旁的春瓶儿一眼。
春瓶儿立刻绞干一条湿帕子,要给采蘩清手上的伤口。
“我自己来。”紫鹛拿过帕子,轻捉了采蘩的手,将之前的药膏擦净,又接过春瓶儿递来的药瓶,“不要忍着疼,呼痛是好事。”
采蘩怔怔看着紫鹛轻柔的动作,却一声不叫疼,但道,“夫人,为何?”救她一次,她可以当作是碰巧撞上的。然后不但送饭,还亲自来给她上药?
“我与你爹是旧识。”
紫鹛的话却让采蘩大吃一惊,“夫人认识我爹?”
紫鹛点点头,“有数面之缘,却令我一生难忘怀。”
“您认识我爹时,他是沈家的仆人?”采蘩问。似乎有些傻气,但她希望不是。
“当然不是。”那葱葱十指被夹得又肿又青,紫鹛的手微微发颤,双眉紧锁,却为了不让采蘩看出来,语气如常,“你爹姓孟名津,是北齐名门孟氏子孙。而你爷爷孟润曾是齐帝国辅,官拜一品。”
采蘩知道这个名字,从师父左拐和大将军滕百那里听来。
第377章原来还不是孤女
孟津,字曜晨,与左恒滕百两人结为至交好友,在北齐邺也是颇有名气的年轻人。才华耀眼,出生名门而性子淡泊,与他人无争。不但将父亲的书画之风发扬光大,更是喜爱造纸,无师自通,甚至比左恒毫不逊色。
孟润对这个儿子期望极大,然而孟津不肯入官场,准备出行走访各地书院,读更多的书之外,还想当一名育人的先生。他的行程因两件事被耽搁,而他的愿望因此一生都没能实现。一,当时尚在襁褓中的采蘩出现。二,齐帝突指孟家与浏王爷造反案有关,要重重追究。
在一个好友左恒的帮助下,孟津带着一双儿女侥幸逃出,又在另一个好友滕百的追捕下,抱采蘩跳下悬崖。之后,如何到了北周,又如何卖身给沈府为奴,却再没有人知道了。
采蘩万般料不到,如自己另一个父亲的师父,原来和自己的爹还有那么深的渊源。如果果师父仍活着,他知道后会不会就不骂她那么凶,没事还可以给她开个小灶啥的。而且,阿慕,滕百救下的好友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兄长了啊。
想到这儿,她心中一阵激动,挣扎起身拜谢紫鹛,“多谢夫人告诉我,从此我可以在爹的牌位上刻清姓名来祭奠他,还让我知道世上仍有亲人。”
紫鹛不知阿慕的事,因而奇道,“孟家当年遭灭顶之灾,你何来亲人?”
“我……”采蘩略犹豫,“我还有一个哥哥,爹带着我们一起逃出来的。”
“哥哥?”紫鹛想起孟津的妻子育有一子,本不该说,却忍不住道,“你与他并非同父同母的兄妹。”
“我知道。但我们都是爹的孩子,一半血缘已经足够。”采蘩被紫鹛扶着,重新躺下,“夫人似乎知道得详尽,不知能否和我多说些我爹的事?”
“惭愧,我与他只见过两回而已,关于他的事也多是听说的。”看采蘩对孟津如此关切,紫鹛心中五味陈杂。这是她的女儿,十月怀胎生之不易,但因为她的自私。将这孩子交托给了孟津,如今她却似陌生人。
采蘩没有失望,“无妨。能知道我爹姓甚名谁已是最大的收获。夫人容我多问一句,您对我处处照顾,却是因为与我爹的缘分么?”自己可不会对见过两次面的人的孩子诸多宽待,定然还有隐情。
那句你是我女儿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紫鹛沉吟之后道是。接着。无言为采蘩各处上了药。
紫鹛不说话,采蘩也不说话。虽然对这位夫人有很多好奇,好比天衣教主和她的关系,好比她和飞雪楼的关系,好比独孤棠师父和她的关系,但这里不是说这些事的地方。
紫鹛给采蘩换好药。走到牢门前又站住,回头对她说,“童姑娘。你爹可曾跟你说起过你娘?”
采蘩精神好一点,知道了爹的事更让她心情颇佳,微笑答道,“不曾,但我不觉得遗憾。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爹。即便我娘还活着,也未必能做到像他那样。”
紫鹛回过身去。背影有些僵直,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惆怅,“那可真好。”
采蘩难得不敏感,亦有心酸,“是真好,但我不是个好女儿,直到爹死了,才发现他一生的心血都放在我身上,才让我能一切从头开始,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紫鹛更心酸。如果她没有将采蘩交给孟津,而是自己带,这孩子不会受到陷害屈辱,一路艰辛,当作身份卑贱的人。她本可以给这孩子最好,却如今已不被这孩子需要。而且,她根本没想到孟津如此爱这个孩子,为采蘩付出了所有。
“夫人?”采蘩见紫鹛一动不动,有点奇怪。
紫鹛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