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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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走,各自间隔二十丈以上。从来都是一个人,不知道三个人的份量承不承得住,看运气吧。我数过,差不多三百步,后面会越来越好走。绳子我包里还有,自己取自己绑,我在对面等你们。”老头说着,动作利落爬上铁索,腰里抽出一条长绳,两头各打一根铁链松扣死结,自顾自爬入灰暗之中。
采蘩目瞪口呆的时候,独孤棠上前来,给她腰上绑牢绳子。
第466章还是有山洞嘛
“独孤棠,这老头是望山的人。”采蘩拉下独孤棠的手。
独孤棠从善如流,“你说得对,但这确实是最快最安全的捷径。”
最快?她看未必,上得去下不来的可能性很大。最安全?山顶上的风呼呼啸喘,将她面前的链子吹得打摆子,万一踩空一步,那就是粉身碎骨。她吃过无数苦,经历过无数考验,但这座简易索桥让她心中打起退堂鼓。一步就要鼓起全部的勇气,三百步岂不是要让人紧张到疯?
“独孤棠,我其实怕高,不敢面对,所以回回都是故技重施,闭上眼跳下去算数。”采蘩想,他该最清楚才对。
“所以这是好机会,今后多一个方法应付悬崖深渊,省得我回回跟着你跳。”独孤棠却不让采蘩退缩,“我就在你后面,身上绑了绳,失手失脚还能吊着,笃定能救。”真的,跳下去绝对是坏习惯,要改。
采蘩眯眼。
“你不觉得这是传说中的天门梯?走过它,也许就能解开天衣教三大奇毒的秘密。”独孤棠有强烈的感觉。
采蘩稀奇看着独孤棠,“我一向就着杂书混说一气,怎么你如今也跟我似的了?还走天门梯解奇毒?”不知怎么,说着话,胆气回身。
独孤棠一笑,他了解这姑娘,看她的目光就知道她会走上铁索桥,于是帮她绑绳,又嘱咐,“我就在你后面,所以什么都别管,看清脚下一定要踩准,慢点也无妨。”
“老人家怕人看到,拼命催着,怎么能慢?”上铁索,采蘩立刻觉得晃。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上来了就不能再畏缩。
独孤棠却抓了采蘩的手肘,神情很坚持,“慢一点,被别人发现总比掉下去强。而且,天衣教我只打算来一次。”也许对老头那一族的人来说,这条通道是世代要守护的秘密,但他无所谓。
采蘩听出他其中的意思,“你想毁天衣教?”
“看情形。”独孤棠不否认,却又拿来一条长绳。约摸十丈长,一头绑在采蘩身上,一头绑在自己身上。说声走吧。
这男人做得比说得多。采蘩心里暖甜,开始爬索桥。
才离开悬崖,就觉得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吹得她的衣服好像要化烟了。这还不算什么,从底掀上来的风拉直了每根头发。让她眼前突然开阔。灰蒙蒙的森林,银线细的河流,万物苍生都在脚下,但她不觉得自己凌驾其上的超然,只深深领悟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比起在铁索上俯瞰,她更希望是群山中渺小的一个黑点。
她跳下过很多高处。以为够悬够险,这回在真正的峰顶,才知无可比拟。她畏惧却又震撼。排拒却又亲近,千丈下的漂亮地绒有神秘的吸引力。
“不要往下看!”
独孤棠的声音震在她心头。她发现自己整个人伏在铁索桥上,上半身倾过了链条,只要再压些重量就会失衡掉下去。刹那出一头薄汗,手心都有点滑。她连着深呼吸好几次,疾风吹在身上一哆嗦。突然迷失的心神回窍。
“我就说我怕高了。”采蘩向后喊一声,但身后的人没回应她,可能让风吹散了,也是有武功和没武功的不同。
她不再向下看,视线往前送,以老头的身影为准点,抬一脚,探铁链,狠狠踩几下,踏实了才松另一脚,累了就闭眼趴在索桥上歇几口气,顺便回头看一眼独孤棠。他始终保持着十丈,始终能和她的目光对视,令她再生力气往前移动。信仰的作用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巨大的,超越想象的。
而且,正如老头说的,越往后越好走。因为索桥成形,两边各两根铁链,脚下六根,人可以直立,抬臂正好搁在铁栏上的窄度,减少了体力不支掉落的危险。
天边有些金了,老头已经走到头,跳上一块大石,回身就对采蘩猛招手,无声催她快。但她不理会,牢记她相公的叮咛,一步踩实接下一步。所以等她一脚踏到索桥头时,老头翻白眼都快翻到抽了。
老头正要说采蘩两句,只见独孤棠在十丈外突然拔起,铁索哗啦啦乱震,人似大鹏展翅,足尖落,足尖点,凌乱的大风乖乖顺服,眨眼飞到他面前,连气都不带喘的。
独孤棠看了看石壁上的铁环,藤条肆长,立刻知道如何让索桥暂时消失,“可是要松了环上铁索扣?”
老头才点头,独孤棠便上前将铁链一根根放松了,直至落得参差不齐,就像乱七八糟的藤条一样。当做完这一切时,第一道阳光从沉云中挣出。
采蘩抿弯唇,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得意,但张口就是很得意,“我没那么慢,我相公则快如闪电,老人家您白担心了。”
“你命真好。”老头双眼再翻,背过身面壁,当然不是思过,而是走到一片古藤的侧边,突然紧紧贴着石壁挪几步,不见了。
原来古藤后面有古怪。看上去像峭壁的一部分,其实却是分开的。古藤下的石壁有一条缝,从峰顶往下望正好让怪石杂藤挡住,绝对发现不了。
采蘩和独孤棠走到石壁后,老头正在点灯,光晕圈圈照亮了周围。
这是一间石室,摆放着石床石桌石椅,很小但很干净。石壁上搭着架子,放了不少书,从竹简到纸质,告诉采蘩天衣教的悠远来历。她甚至怀疑,那拼命想要逃出去的男人其实还是爱村长女儿的,只是背负沉重的责任和内疚,不得已而逃。不然,他的族人为何还在履行已经数百年的承诺?他们是饲蛊人,如果为祖先恨着,只要一代人不再接传承,有牺牲自己的勇气,天衣教的生命之源就会卡断,全族将摆脱束缚。
“这是历代饲蛊人,也是我住的地方。原蛊的生命力强,喂一次就能过一季,每次我逗留五日左右。”老头指指进来的石缝,“本来是完整的石壁,一点点开凿出来的。”
“索桥呢?别说铁了,连牢固的藤条都不易得吧。”独孤棠觉得铁索桥的存在匪夷所思。
“老祖宗逃出来用的是藤桥。流传下来的说法是,藤是他特意种在两边崖上的,然后训练了鸟和猴将两边的藤接起来。别问我真假。后来的人认为来往太危险,就一段段用铁链替代,还有了更好的隐蔽方法。我们今天过的这索桥真不复杂,一代代的恒心而已。”
“逃一次,十年功。再回来,百年业。”采蘩叹,忍不住问,“老人家没想过不再把饲蛊法传给后代,让族人解脱。”
“想过,但就像一个诅咒,来过一次便离不开了。”老头推出一辆独轮车,装上三四只半满的口袋,推开一扇石门,“走吧,过了这条通道,就是蛊洞。”
还不是跟山洞沾边。采蘩想着,却感到手暖。独孤棠牵了采蘩的手,走进石门。
老头在前面喋喋不休,说进了蛊洞千万别乱碰,跟得他越紧越好。饲蛊人服过密丹,身上就有一种气味。这种气味人闻不出来,蛊闻得出来,所以蛊不敢近身。他不知道他一个人罩不着得住仨,只能希望罩得住。
通道其实很短,老头几句话说完就到了尽头。
采蘩突然紧紧反握住独孤棠,眼睛睁大,额头出现细密汗珠。只一会儿,连发鬓都湿了,沿着面棱滴滴成雨。
独孤棠顿时察觉,不禁问,“怎么了?”
“热……”采蘩用袖子擦过,看着那么大片湿渍,无语。
“是你体内的彼岸蛊作怪。”老头却很清楚,目光有些同情,“里面有彼岸的原蛊,对于所有的彼岸蛊来说,原蛊就像他们的母亲,或者老祖宗那样。原蛊和子蛊之间有我们看不见的联系,只要拉近到一定距离就会感应到对方,尤其是子蛊,会跟朝圣一样兴奋异常。”
身体里的那条小虫三跪九叩,十分兴奋,所以她热汗直流?采蘩讥嘲地撇撇嘴,“生下来又没负责任,有什么可兴奋的。”
老头瞧瞧采蘩,反应也算快,“你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蛊虫?”没见过。
采蘩抓了独孤棠的袖子来擦汗,“老人家说笑,我还能跟蛊虫说话么?”
“那也是可能的,虽然不是所有的种类,但有些蛊能和宿主通梦境,比如情蛊。不过彼岸能不能,我就不知道了。”传下来的饲蛊法中没有说到过。
采蘩随口说,“如果这回找不到解法,我就试着跟它通通梦,说不定成了好友,它自愿离开。”
老头当然知道她没当回事,但他也认为通梦虽然奇妙,对宿主并无用处。蛊是很自我的,寄生在人或动物体内,不顾宿主吸食血液并肆意放毒。能解的还有忌惮,不能解的,如无夏,彼岸,不能情钟,痛痛快快活一场,然后跟宿主同亡,就像自尽还非要带个同伴。
“老人家,如此一来,采蘩还能进蛊洞吗?”独孤棠眉头紧皱,他可不想采蘩因为子蛊对原蛊的兴奋提前毒发。
兴奋?他不由自主也很火大!
第467章花妖彼岸
老头到底是饲蛊人,相当确信,“可以。蛊虫一旦寄生入他体,不会轻易放弃宿主,和原蛊的相通也不需他们出来。不过,这丫头可能要遭点罪,也许她体内的蛊会再次激出毒素。”
“她才刚发作过一次。”独孤棠拉紧了采蘩的手,“如果这样的话,就不从蛊洞走。”
“从这儿到教中必须经过蛊洞,且我说得只是一种可能而已,未必一定发生。”老头看看满头还在冒汗的采蘩,“说实话,多发作一次不过少一个月的命,原蛊对你,对你体内的子蛊,都是难能可贵的机缘。我可以肯定天衣教其他地方不可能有解毒的秘法,不然她也不用花了毕生精力研制三大奇毒的解药。”
采蘩感觉汗水沿脖子流到背上,衣服都粘了,即便如此,她仍听得只字不漏,“老人家只饲蛊三年,却似乎对紫鹛的师父仍关心,毕生精力?”
老头一愣,拉扯满面大胡子,“没错,我放不下,每隔几年会悄悄进来一次,哪怕看她一眼。她的死讯作为雷神大祭司升天的消息传出后,我却在蛊洞看到了活生生的她。她那时好像生过一场大病,身体很虚弱。她发现了我,让我一年后再来,到时候她应该就知道解毒之法了。但我按照约定来时,她躺在石室中奄奄一息,认不出我是谁,只抓着我的手问为什么他没来,然后咽下最后一口气。她死后三日,彼岸从她头顶破出而死,我才知她不是生病,而是以身试蛊,最终失败。她死时才四十岁,如果不是在自己身上下了蛊,也许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并非我想咒你,连她施蛊者都找不出解法,你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横竖要死。不如见识见识害了自己的毒蛊祖宗。
“蛊洞中还有历代护法留下的雕画,记载每种蛊虫的来历,毒性和教坛中重大的祈天仪式,她后来对这些雕画十分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沉迷。死得前一年,她还跟我说,她也许能找到彼岸和无夏的解法。不过——”老头叹口气。
采蘩说声进去吧,就伸手推门。遇到这老头后。发生的一切都匪夷所思。她还曾对独孤棠说过老头是天衣教引他们送上门去的,这当然是赌气话。饲蛊,原蛊,数百年风雨不摧的峰顶索桥,还有这道门后天衣教的雕画,即便是陷阱,也要闯一闯了。心中渐渐和独孤棠的直觉相合,过了天门梯,奇迹就会发生。
独孤棠没再阻止采蘩,这条路只能走到底。因为退回去更无望。
蛊洞很奇特。上面弧顶,下面弧地。就像一个蛋。洞壁上有坑坑洼洼的洞,大的一个人能钻入,小的只能伸进胳膊。贴着石壁,一圈圈旋转的石阶是唯一可以通行的方法,能将大大小小的洞穴绕一遍。底下不是地面,却是流动的水,看不出深浅。
把两旁的几个油盆倾下油槽。再点上火,火焰就窜亮了半边洞。老头解释说另半边的蛊不喜光,给独孤棠和采蘩一人一个火把。自己穿件百袋衣,将独轮车上的各种饲料放进百袋中,便领他们往最高处走。又道子蛊出生后就会自己爬出孔穴,还有的顺水流到外面。因此,山是天衣教的圣山,水是天衣教的圣水。紫鹛没有传人,她离开后,便不会再有教中的人知道原蛊和饲蛊这些事。
如果不是这个老人帮心上人守护着蛊洞,天衣教会最终从世间消失。即便存在,也只是唬唬人的小毒派,上不了台面的三教九流。但当地流传着天衣教施药救人的故事,山里很多村落迄今仍拜身穿大护法的雕像为圣使,甚至还有不少老人述说自己被圣使救命的亲身经历。村长满怀仇恨所养出来的毒蛊和制出来的毒药并没有用来伤害无辜,隐居在深山中,进出都严格限制着教众,反而成了这片大山的守护者。如果没是望山奇遇,天衣教永不会踏足中原,成为野心家的杀人利器。采蘩突然发现,简单毁去天衣教并非最好的解决之道。
“小心!”独孤棠猛拉采蘩一把,手出升云。
原来,采蘩神游时稍稍离老头远了一点,洞穴里探出两条古怪软绵的蛊虫来,没眼睛,蚯蚓一样,交缠在一起,但身上的颜色不同。它们直直竖起,发出嗞嗞声,让人毛骨悚然。
“别伤了它们!”养虫的,当然把虫当宝。老头从一个袋子里扔出七八粒彩色丸子,那双虫进孔穴追吃的去了。
他还道,“交配中的蛊好奇心盛,不会伤人的。”
采蘩不知道该说什么。蛊不就是虫子吗?虫子还有好奇心?她也很好奇,问老头一个蛊生蛊是否也要交配的问题,却遭白眼。
“蛊和人一样,当然要交配之后才能生卵蛊,除了一些特别的蛊类。”
蛊和人一样交配?连独孤棠都觉得起一身寒栗。他和采蘩不是交配,是相爱,好不好?
采蘩看独孤棠僵冷的脸,大致猜到他哪里别扭,却是一笑了之,接着问,“无夏,彼岸和不能情钟不会正好是那些特别的蛊种吧?”
老头让两人靠他近一些,继续往上走,快到石阶尽头才停下,身前是一个一人高的洞穴。
采蘩猛地抱住双臂,蹲身缩成一团,豆大的汗珠啪啪坠地,整个人却奇异打着哆嗦,抖不成声,“彼……彼岸……原蛊在……里面。”
独孤棠将采蘩搂在怀里,“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要救她,不是让她受更大的罪。
采蘩体内一股热一股冷两团力在互相扯,她头不疼,只不过身体其他各处都疼得好像要裂了。然而,她一字不告诉独孤棠。内心深处有一种渴望,想要看看彼岸的原蛊。尽管她怀疑这种渴望是子蛊传递给自己的。
“没事!”她咬牙。
独孤棠敛眸,也咬紧了牙。她已经下定决心,那么他只能陪着。
老头暗暗佩服采蘩的坚韧,他也做不了什么。这种时候就算用脑香草缓解,兴许能让她少疼一点点,对身体却是有害无益。他只能告诉她蛊的事,希望能帮她分心。
“彼岸是自产子蛊的母蛊,但不能情钟需要交配。不过就像这种蛊的霸性,它不和同类交配,而和任何其他雄性蛊类交合产子蛊。它的子蛊大多像它,能抹去其他蛊类的毒性和生长习性。少数子蛊像雄蛊类的,一出生多会被母亲吃掉。宿主必须是雌性,人类的话,当然就是女子。一旦进入宿体后成熟,就会在宿主与他人欢好中享受自身发情期,同时排出毒性,随心动跳到极致而令宿主痛苦不堪,这也是宿主不能选心爱的人的原因。人不是动物,女子多心动才情动,情动才心动剧烈。对不能情钟来说,却是刺激它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