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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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看在眼里,觉着掌握了主动权,“心里既然挺在意。就别装着若无其事。现在,你以为值不值得买?”
独孤棠面上浮现笑意,“我和采蘩姑娘是朋友,只要到六宝楼一打听,不少人都知道。我离开康都匆忙,你说的事我还真不清楚。她一个姑娘家居然担了女官随军。难免吃惊。”以棠大掌柜的身份来说事,挖对面阎罗的底。
阎罗上当,还啧啧有声,“独孤大侠何必想撇干净?采蘩姑娘显然与你是旧识,要不然你怎能三更半夜进了她的书房,两人还一起跳了窗”刹然住嘴,目光一冷,“你套我话?”
“采蘩身边有你的人。”独孤棠笑意加深,“下回见到她,我会记得告诉她。多谢你坦言。”
在独孤棠面前,阎罗觉得自己像小鬼,被他压着无法作乱,只能随便回击,“还说你俩没关系?”
“飞雪楼若都跟你一样,干脆也解散了。脑袋笨,耳朵还不好,我刚说我和采蘩姑娘是朋友了吧?”谁?谁是阎罗的内鬼?“至于我跟她的渊源,要不要我让人泡壶茶来?”不打算走了?
又赶人!阎罗奇怪,他以为能开个好价钱,“你跟她既然是朋友,不想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四皇子和梁公主双双被齐人劫持入我周境,陈皇帝,梁后主分别派人向陔州府求助。五万江南守军因此兵分两路,一路追齐人,另一路赴南淮,而粮草和物资随南淮一路。这是我刚得的消息。如果你说得真话,采蘩姑娘此时应该到了南淮府。”独孤棠镇定自若。
“她也让齐人捉了。”阎罗看不惯他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另一支齐军藏在与南陈交界的山中突袭了运送纸车的骑兵队,将她和她的师父师兄捉走独孤棠!你”又耍诈啊。
“什么价?”独孤棠却突然同意交易了。
“……一个人情。”阎罗怕他反悔,赶紧说道。
“不行!”拒绝且毫无商量的余地,“不清不楚,人情可小可大,大到天去,也是一个。”
“你都没有糊涂的时候吗?”反而是他被这人搞糊涂了,阎罗从来没这么累心过。
“还是我来说吧。”褐眸深沉如暗空,里面点点芒光,“将来如果有人要杀你,我可救你一次。一诺千金,不会反悔。”
“你说得也不清不楚的。救了,要是没救出来,岂不也算?”当他听不出来?
“我可不是你,既然答应,势必尽最大努力。若这样都救不了,那就是你的命了。你就当血债太多,天要收你。”独孤棠起身走到大地图前,“你该知道,其实我大可不必理会你,因为套你刚才所说的话,找出采蘩姑娘被抓到哪儿,对我已是轻而易举。”
“哦?我不信。”阎罗不以为然。
独孤棠一笑,大掌往地图上拍,正是南陈北齐交界的山脉,“齐军往年常偷袭西南山脉,神出鬼没,不难排除有山洞密道的可能性。山脉那端最近的防城以衡州和霍州为重,衡州已让我周军攻过一次,损失惨重,这两日有退守的迹象。所以显而易见,采蘩姑娘多半在霍州。我说得对不对?”
阎罗说不出话来。难怪独孤棠会成为蛟盟的老大,这样的反应力,还有这样的见识度,不可谓不神。北周人才济济,有扬名于天下的国柱之臣余求,还有老族新贵罗扬,以及主张鲜卑汉化的三大强姓,独孤氏,崔氏,尉迟氏,齐灭定了。接下来,肯定就是南陈。
“要我收回?”独孤棠虽然看不见阎罗的表情,但从他的沉默就知自己是对的。
“好,就以此诺交换。”阎罗怎么可能让独孤棠收回去。今夜来,他本意想与之合作,成为日后的一大助力,谁想独孤棠软硬不吃。如今能得一救命的承诺,总比两手空空的好。“若你想救采蘩姑娘,我可帮你。”
“不必。你太贵,我请不起。”独孤棠是定国公之子,大将军之子,听上去威风又尊贵。
然而,闯荡江湖前住在国公府里的他,没从后娘那儿拿到过一分银子,他小院里的吃穿用度全靠大姐常送钱来。至于他爹,那是从不管后宅事的人。他十五岁离家后才开始有自己的积蓄,因为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狠,一大半都给妹妹准备那盒珍珠嫁妆了。蛟盟解散后,他甚至穷困潦倒了好一阵,即使有了份掌柜掌事的差事,因为那些孤儿,不得不当了吝啬鬼。如今披着将军袍,但兜里还是没有银子,要等着发军饷。
定国公的儿子很穷。
说出去,大概没人信,且有他满不在乎金钱的关系,却是无可奈何的事实。他打算若姐姐真给他说亲,就用哭穷这招让人打退堂鼓。哪家的千金小姐愿用自己的嫁妆倒贴夫君?
当然,阎罗也不知道独孤棠是真穷,以为他不信自己,“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转身走到营帐侧边,手一推,居然出现一洞。
“等等,有五两银子么?”独孤棠叫住人。
阎罗不明所以,还真掏出一锭银子,“做什么?”
“割破了我营帐,不用赔吗?”独孤棠撇嘴,手一招,“拿来。”
阎罗差点没扑地,“你说真的?”开玩笑的话,他可以捧个场。
“别废话,不然我大声一喊,你出不了这个军营,全身都得扒一遍,多少银子银票都得掏出来。”也就是说,五两银子是便宜价。
阎罗接下来的动作全都不由自主,手臂抬,银子抛出,眼睁睁看它落入独孤棠手中。
“走好。”独孤棠到里帐中睡觉去了。
因为这样的事,阎罗走出去的脚步有点不稳,直到步出军营之外,才回望独孤棠那顶营帐,喃喃自语,“这家伙耍我的吧?”却不知独孤棠再真心不过。
再说独孤棠进里帐,才躺下就叹气,“滚出来,一个两个都嫌我日子过得舒服,就不让我睡觉,是吗?”
“老大,阎罗到底为什么来的,咱可以不管。可是,采蘩姑娘让人抓了,你睡得着吗?”这么说话的,只有央。
第二更。
么么。
第三更会很晚了,请亲们明天再看。
第182章他就是狂,怎么着?
央一身军官服,别人穿起来掉渣,他照样神气活现。
“我不管你怎么把军服弄白的,明天就染回去。”独孤棠转身,这样就眼不见为净了。
“我没弄,就是照样式重新做了一套。又黑又灰的,怎么穿得出去?老大,你也觉得我这身神气了吧?”本白的,就不用染回去了,央这么决定。
“神气得想让人揍你。”再进来的是苏徊。他任独孤棠帐下文书,专门动笔写字的。
“书呆子,你现在好好拿笔就行了,揍人的事由我出手。”央嘻嘻笑道,突然又想起正事,“老大,你不去救采蘩姑娘吗?”
“我们在兵营,又是兵将,没有上方调令,怎能擅离职守?”苏徊痛恨书呆子的称谓,但当文书,却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需用保持痛恶感,打起仗来才能将剑术发挥极致。
“出去一趟这么麻烦的话,我偷偷走。”央没有当兵的觉悟。
“你是副将,跑了,老大要受军法处置。”苏徊扔过来一本册子,“军纪。好好看看吧,别给我们惹麻烦。”
“可是”央跟过采蘩,感情颇深,所以切实为她担心,“早知道,我就不当这个副将了。以前虽然什么都不是,好歹自由自在。还是蛟盟好。”
“跟老大这么久,一点眼力都没有。这件事,老大不会放着不管的,但心慌办不了。走吧,吵死人了你。”苏徊拉央出去。
营帐里终于安静了,独孤棠翻过身,仰面朝上。
苏徊用起剑来比谁都快狠,说话也一语中的。若他是一个人,自然什么都不必顾虑,立刻出发去救人,但如今已入兵营,就必须服从军纪。不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六千个跟着他的士兵。他年轻又没什么名气,初来乍到就成了小将,不服的人很多。经过这些日子的明暗较量,好不容易建立起一点威信。若任性妄为,让他们的信任白付,还会被其他几路的士兵耻笑。还有姐夫。已跟定国公拍胸脯保证,他独孤棠只会立军功,不会拖后腿。
说实在话,他其实想听央的,抽身走人。自由自在。然,大丈夫立于天地,有所为,有所不为。北齐百姓水深火热,齐帝无法无天的暴政让人愤慨。他最痛恨那样的极权,此其一。而他姐夫要上战场,姐姐信中担心,他不能无视。此其二。蛟盟在江湖上腾江倒海,但卸下伪装,各自都因庶出二字而受各种屈辱艰辛。他想带他们在这乱世之中成就自身,此其三。
所以,今晚注定他不能动。
可是,他记得,采蘩说他是朋友时内心那一分陌生的愉悦。作为独孤棠,他没有朋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也能有朋友。所以,当接过请柬时,他也接受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他更记得自己说过只要她需要,他一定尽力帮她。这样的承诺。因为朋友二字,要延续一辈子。
“这姑娘真是到哪儿都能引火上身。”一手搁在额头,他居然重重叹了口气。他拒绝了她两次,作为男人对女人。然而,他绝对不能袖手旁观,作为一个朋友。
“借口吗。独孤棠?”他问着自己,闭眼入睡。
第二天一早,独孤棠走出营帐。
蹭了好一会儿泥的央迎上来,“老大,无论我怎么想,看着不管绝不是事儿。我看了一晚上的军纪,找出一处漏洞。”
独孤棠看看他,“一晚上的工夫找到一处,还想我夸你?”
“欸?有好几处吗?”央愣。
“哪一处?”到大帐还有一段路,他要给小弟鼓励。
“副将出营要有上官的允准。我的上官就是你啦。至于不能超过三日的限制,我们不是刚来嘛,面还生,没人会留心我不见的。”央接受鼓励。
“谁会不留心你?”独孤棠斜睨着央,“你是咱们这片营里唯一穿白衣的副将,连外号都给取了,叫冼白。”
“……”央睁圆眼。
“知道我为什么总让你换别的颜色穿了?尤其是大晚上你白晃着,我能感觉升云在鞘里跳。”整一个招人的靶子。
“可是,人生要潇洒,唯白衣翩翩。”央不知悔改,永不妥协。
“你要翩翩,就出不得营。”得出结论,独孤棠另行拍肩安慰,“你找的这处也不是漏洞,而是实心的墙,就算撞破了头,顶多一凹印。”
大帐就在眼前,独孤棠眯眼而立。
“老大,你有主意了?”央这才反应过来,“一大早要见你姐夫,是为了采蘩姑娘?”
独孤棠侧过头盯着央,俊面要笑不笑,“你觉得我是那种因私忘公的人吗?”
这个问题,央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犹豫间,听到独孤棠一句话,顿时垮脸,这叫自大?自狂?太自傲了吧!他穿白衣,只是表面显摆。老大穿旧衫,内里却比谁都狂。
独孤棠说,“我是公私不分的人。因为不分,所以都要尽善尽美。”
也就是,人要救,仗要打。别人可能做不到,他独孤棠可以。再抬步,如他的游蛟宽剑一般,山能劈断,海能斩开,确实很狂。狂得天地都要折服脚下,才肯罢休。
一进帐,开门见山就对罗扬如此说道,“我刚得消息,齐军劫持了纸官署的匠人。我离开康都那日听闻南淮装有青纸和诏纸遭流火,皇帝重要谕旨因为没能用诏纸而让监国二皇子扣而不发。而南陈调动边防守兵有两样必须符合的东西。玉玺大印和诏纸。两样缺一,将军不可受旨。”
罗扬道,“你认为齐军想要伪造陈帝圣旨,所以才劫人。可是,玉玺从何而得?”
“可仿,可调包,可有内应。”独孤棠并不觉得不可能,“陈帝若在宫内,层层守卫森严,但如今他在边城,鱼龙混杂,要对玉玺做手脚,还是有机会的。”
罗扬开始正视了,“南陈纸官被关在何地?”
“霍州。”独孤棠接着说道,“霍州离南陈的北江布防线不过三日快马。因我们与齐闹僵,年前陈帝调南疆十五万大军守北江州,没再动过。我以为齐人在打这十五万人的主意。”
“看来咱们把齐人逼急了。一面劫持南陈四皇子要挟陈帝,一面想要伪造调兵圣旨,他们这么做,不怕陈帝反过来帮我们吗?”罗扬哈哈一笑。
“齐弱周强,齐料定陈帝不会帮我们,所以不择手段要拉他入局,但怕一个四皇子起不到作用,故而想到调兵之计。已经全然豁出去,不计后果了。”独孤棠良计在心,“姐夫,虽说皇上要我们这路大军稍待,可既然知道了对方的阴谋,怎能坐视不管?十五万援兵更是不容小觑。我以为,可派先遣军将霍州到北江州的道路截断,这样既不算违背皇上的旨意,也能防止齐人实施诡计。退一步说,即便我们猜错,却可为攻打霍州的前锋。”
“消息可靠吗?”罗扬觉得独孤棠提议不错。
“事关重大,可不可靠都得相信一次。我愿为先遣,替姐夫把这锅粥先搅搅乱。”霍州是一定要打的,采蘩也是一定要救的。
“你去?”罗扬到这儿又犹豫。他早前就说过,不会让独孤棠当先锋,怕没了舅子。
但独孤棠是不会给罗扬反对的机会的,“姐夫,若真能截获假圣旨,够你在皇上面前为我请上一功了吧?”罗扬关心的,就是要提携他成为左膀右臂。
所以,公私一块儿来,面面俱到。
而在霍州滕府后院,同样想要面面俱到的,还有一人。
宋定最终给了十日期限之后,滕大将军就将左拐师徒三人从地牢挪到后院。这么一来,尽管左拐不断重申滕大将军的卑鄙无耻,于良和语姑娘还是心存了感激。采蘩则认为师父不肯说出前因后果,自然无法引起大家跟他一起愤恨。
这天,已到第六日的清晨,采蘩和于良各自的纸浆终于完成了。
于良才发出欢呼,就被左拐揪耳朵,“你小子傻了吧?这地方虽然像花园,其实却是牢笼。就算造纸,也是助纣为虐,你那么高兴干什么?”又拿旁边看热闹的举例,“你还真要学学采蘩,便是心里乐,也不挂在脸上。”
考虑到铁尺,采蘩刻板张脸,“师父,您这话怎么听着不像夸我。说真的,我心里一点都没乐,想挂也没得挂。”
“确实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先不管姓滕的守不守信用,造完纸会否留你我的性命,单说这纸。一般而言,普通纸到纸浆完成就基本上完成一半了,然而对诏纸来说,纸浆才是第一步。我之前教采蘩你的是一抄,于良学过两抄法,但诏纸是三抄。暗纹必须在抄纸中完成,十分讲究手的巧快准。南陈诏纸的暗纹由龙鳞组成,明纹为云涛,从数量到位置都有严格的规定,一处小错就视为废纸。”左拐教起造纸来就是倾囊相授了。
采蘩在这样的讲解中,顿时觉着造成诏纸的希望无比渺茫起来。
然而,她还不知道的是,过了今天,纸也不用造了。
今天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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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183章定国公的嫡子出世?
“什么,弟弟只带了六千人就敢到霍州去?”独孤兰为罗扬更衣的手就此停下,“夫君,请派人把他追回来。”
罗扬知道妻子一向心疼这个弟弟,倒也料不到她这么说,“兰,他拿了军令的,我再让人追回来,他今后还能有出息吗?你放心,衡州有你大舅崔段的人马,而齐军大部回撤入霍州府城,外围只有些数百上千的散兵。以独孤棠的本事,那是不堪一击的小鱼小蟹。再者,圣旨就快到了,我大军出发便在这几日,很快能和他会合。”
“你就哄我吧。”独孤兰却不是无知妇孺,“娘的死,父亲怪弟弟克母。本是一时气话,却被董瑛变本加厉利用,连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也对弟弟心生嫌隙,导致和弟弟十分疏远。弟弟此去经过衡州,大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