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森·罗平的誓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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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没有弄错。到了第三天,人们把阿代尔·迪努阿的电话给他接了过来。
“喂……安全局长先生吗?”
“正是的。”
“我可以随便谈谈吗?”
“完全可以。请吧!”
“那么,好吧……前天我欺骗了您。”
她有点气急,好像刚刚跑过一样。
“并不是记者们令我害怕……喂?”
“那当然,我听到了。您别着急……说得慢一点。您是伯谁呢?”
一阵沉默。
“您害怕谁?”勒诺曼先生追问道。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急躁情绪。
“我……我不能在电话里告诉您。”
“有这么严重?”
“是的。是很严重。”
“是涉及到奥贝尔特先生的死吗?”
“是的……我本应该马上告诉您的……从第一天起……我不知道是什么阻止我这么做的。您还没有抓住一个人……于是,我犹豫了。可是现在我再也没有权力保持沉默了……我不愿意看到一个清白无辜的人被判刑。”
“您真的是说:一个无辜的人?”
“是的。”
“您能肯定奥利维埃·沃塞尔是无辜的?”
“是的。”
“请马上到我这里来。”
“马上……这不可能……但是明天……明天吧……”
勒诺曼先生在对着电话发火,试图通过长长的电话线把自己的意愿传给这个蠢女人,因为她的拖延会毁掉一切的。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因为必须要沃塞尔夫人参加我们的这次谈话。我应该告诉她,为什么我要让人怀疑她的儿子……要让她明白……”
勒诺曼先生感到她非常固执,而且粗暴地对待她是无济于事的。
“那好吧。”他说,“明天在我办公室。几点钟合适?”
“四点钟,如果您有空的话。”
“我会有空的。我来通知沃塞尔夫人。”
“谢谢,先生……我的良心……”
勒诺曼先生挂上电话,心里十分恼火。就这样过了四天,她早就知道,可又始终保持着沉默。那么她确切地知道些什么呢?她会不会搞错呢?可是,她不会是那种夸大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以期引起重视和轰动的证人,她一定是发现了某些感到惊奇的事,而完全有可能打算出卖它,只是现在恐惧和内疚使她濒临崩溃了。
怎么办呢?如果奥利维埃·沃塞尔真的无罪,那重新进行调查的结局会是怎样的呢?当勒诺曼先生遇到障碍时,他是从来不会在它的面前徘徊驻足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它就可以被确定了。可是眼下,他还得工作到深夜。那么,就不要再来那不着边际的推理了。但是,在开始处理堆积在他面前的大堆文件之前,他写了一张明信片,为的是请沃塞尔夫人第二天在四点钟之前到他的办公室来。她将在这里认识一位肯定有办法确定她的儿子是无罪的人。他请她把回复交给信差带回。如果她同意的话,一部汽车届时将等在她的家门口,就在库塞尔大道上。
负责送信的信差一个小时后回来了。
“这位夫人怎么跟你说的?”勒诺曼先生问道。
“什么也没说,首长。但是她在您的卡片后面写了一些东西。”
“给我看看。”
先生:
我被您的信搅得心神不宁。我将为您使我产生希望的事得以实现而祈祷,对于您对我的痛苦和不幸的体恤,我表示最诚挚的谢意。如果我在当时,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向您说了一些有伤感情的话,我恳请您把它们忘掉。我将急切地盼着您为我约定的约会时问。愿我的小奥利维埃能尽快地回到我的身边。衷心地谢谢您。
埃莱娜·沃塞尔
“很好。你可以去了。”
可是,信差刚一关上身后的门,安全局局长就开始蹦跳了起来。肯定地,除非阿代尔·迪努阿揭露的东西不能马上提供一条新的途径,否则针对议员奥贝尔特和私人侦探科萨德的凶杀案提出的问题无疑又会被提出来。但是惟恐违犯司法规定的担心已经不再折磨勒诺曼先生了。他完全可以忘记奥利维埃·沃塞尔和他的母亲。
他母亲!……这并不十分肯定。
“好啦!总是这么不可救药,我的好人!你很愿意帮助新寡和孤儿——这只是说说而已——但需要人家以微笑回报你。你这个无赖,够啦!”
当天晚上,在皇家大街的圆形小广场,拉乌尔·德·利美吉在赌博中使庄家输了二百个路易。在早上九点钟时,他给沃塞尔夫人送去了一束玫瑰花还有他的名片。
在下午三点半钟时,勒诺曼先生指示准备汽车。我期待着什么呢?他一边自言自语道,一边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踱着步子,“可是,我像新生儿一样,既感到欣喜又非常地不安。我,罗平、利美吉、勒诺曼,我要从致敬中找出事实真相,只要阿代尔·迪努阿能够信守诺言。我所期望获得的,我所负责到底的是:我要看到微笑的埃莱娜。该死!她会赌气给我看的!拉乌尔·德·利美吉给她送去鲜花。勒诺曼给她派车去。而罗平解救她的儿子……而她的微笑呢,咳,将投向这勇敢的勒诺曼。德·利美吉男爵本人只有资格享有微不足道的谢意。他白长得这么年轻、迷人了。还是老勒诺曼,以他那棕褐色的皮肤,那副眼镜,灰白的环形卷发,还不用说他那圆圆的拱背,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他将是胜者。我嫉妒他!”
他用单脚的后跟旋转着,同时打着响指,说着:
“要承认你在这方面稍逊一筹。难道是这个拉乌尔嫉妒亚森?还是亚森嫉妒拉乌尔?或者是勒诺曼先生嫉妒他们两个人!啊!我的老天!”
电话铃声响了。他心怦怦跳着,匆匆地走过去。
“喂……啊!迪努阿小姐……您显得特别激动。发生什么事啦?”
“我不能来了。”
“这太不严肃了。沃塞尔夫人就要来了。”
“有人监视我。”
“好啦,冷静一点。您是在哪儿给我打电话的?”
“从我家里,在絮斯纳区。当我中午离开办公室时,我马上就感到被人跟踪了。我很害怕……”
“请说准确点……您是发现有人跟在您的后面。”
“是的……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
“是汽车司机?”
“不是,肯定不是。应该是一个化了妆的男人。我一回到家中,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里,我看到他在透过栅栏观察房子。我再也不敢出来了……您快来吧……我一定要跟沃塞尔夫人谈一谈。”
“跟我描述一下您的房子。”
“这是一幢带花园的小楼。当然,四周有围墙啦,但是很矮。只要一跨就可以进来。”
“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个街区行人稀少。”
“噢,那又怎样!房子呢?它有什么保护装置吗?”
“楼下有铁护窗。我已经把它们关上了。当然还有门了。”
“这是薄弱的地方吗?”勒诺曼先生在问,同时他在想象着现场的情况。在混沌的想象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幢郊区的小楼,有点孤零零地,磨石粗砂岩墙面,绿色的护窗,还有窄窄的点缀着向日葵和绣球花的花坛。
“根本不是的。”老姑娘语调十分尖厉地反驳道,“我父亲曾有一间小制锁公司,他为自己的房子发明了一种谁也无法强行打开的锁。”
“很好。”勒诺曼在想,“她自己以为受到了威胁,但她还能找到出气的办法。”
“谁有钥匙?”
“当然是我啦。只有两串钥匙,它们全都在我的手里。”
“那么,您是安全的。千万别动。如果有人敲门,不要回答。一个小时之内,我们就会赶到的。”
“谢谢。”
“我不允许您提心吊胆。”
“我尽力去做。”
她的话语已经不那么断断续续了。她中断了通话。勒诺曼先生茫然不知所措,陷入了沉思。是否需要带上两三名警员去拦截这名可疑分子?是否只有这一个可疑的人?阿代尔·迪努阿是否头脑不清醒?她会不会莫名其妙地发疯呢?她老板的悲惨的死亡彻底摧垮了她。不!不要警员。那么带上古莱尔?也不要他。只要条件允许,勒诺曼先生喜欢单独行动。于是,他不打算告诉古莱尔,他现在对沃塞尔夫人另眼相看了。他让司机把他送到库塞尔大道。
埃莱娜·沃塞尔正在人行道上等着。她朝汽车跑过去,但是当她发现勒诺曼先生时,又吃惊地站住了。
“您?……我还以为您会在局里等我呢。”
“是的。但是有个小意外。”勒诺曼先生以一种十分坚定的神情微笑着说道,“迪努阿小姐不能来。那么我们就到她那儿去。快上车。”
沃塞尔夫人坐进汽车里,坐在勒诺曼先生的旁边。
“迪努阿小姐?……她是谁?”
“奥贝尔特先生的女秘书。您肯定在报纸上见到过她的名字。”
“可能吧。”
勒诺曼先生用眼角打量着她。她忘记戴面纱了,而且也不想遮掩自己的焦躁不安。不过她的脸上表现出某种纯真,甚至是青春活力。生活没有使她显出苍老来。只要有点滴幸福就可以令她再现年轻姑娘的光彩。“我会把你的儿子还给你的。”勒诺曼先生暗暗许诺道,“你是对的。你太美了,致使他成了罪犯。”她一言不发。于是他俯身向前。
“再快一点。”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首长。”司机说道,“都是这些走不动的出租马车造成的!”
布瓦路特别拥挤。现在正是贵夫人们趁着大好阳光,坐着敞篷车出来散步的时候,她们中有些人还有骑士小心翼翼地陪伴着。所以,尽管不停地按喇叭,也还不得不慢慢爬行。过了入市税征收处之后,交通不那么拥挤了,汽车也开始加速了。勒诺曼先生不时地看着表。随着絮斯纳区的临近,一种沉重的不安紧紧地抓住了他。可是无论如何,阿代尔·迪努阿,把自己紧紧地关在了像碉堡一样坚固的小楼里,没有什么可害怕的。那么,为什么这样地焦躁不安呢?“难道是一种警告,”勒诺曼先生在想,“或者是一种未老先哀的征兆?”
汽车驶过塞纳河,进入了絮斯纳区。老暗道街,没有人行道,没有商店,就像是一条乡间的路。几栋简朴的房子被空旷的荒野分割开来。不时地,有猫穿过马路又躲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只是见不到一个人。
“这确实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勒诺曼先生强调道,“就是这儿。”
汽车在栅栏门前停了下来。勒诺曼先生没有弄错。房子真的是磨石粗砂岩的外墙。可是长疯了的杂草已经替代了绣球花。他帮助沃塞尔夫人下了车,又仔细地观察起现场来。围着小楼的花园处在两条街的街角,也是同样的荒芜。一道很容易翻越的矮墙,把这个地方围了起来。栅栏早就该漆了。勒诺曼先生转动了一下把手,但是门却打不开。他拉了拉门铃的绳子,但是房内没有任何反应。
“她太害怕了。”他解释着,“她在等着我们,可是却又不敢露面。活该!我们可没有时间好浪费。”
他从口袋里掏出从不离身的钥匙串,找出了一条万能钥匙。门马上顺从地开了,同时还发出了吱嘎声。一条很短的小路通向一个三级台阶。在登上台阶前,他又最后看了一眼房子的正立面。其实,楼下所有的护窗真的都是紧闭着的。在门的上方,有一扇装有彩色玻璃的窗楣。其中一块玻璃已经碎掉,还没换上新的。坏天气在墙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迹。勒诺曼先生重重地朝门上敲打了几拳。
“小姐……请开门,是我们?……勒诺曼先生……您听出来了吧……开门!”
“她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埃莱娜·沃塞尔说,她已经变得脸色惨白了。
他们伸长耳朵在听,但是捕捉不到任何声音。房子里的沉寂突然让他们觉得奇怪、害怕。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勒诺曼先生强调道,“一定要进去。我还得采取非法的行动。”
在沃塞尔夫人面前采取梁上君子的行为,他感到很不自在。可是她已经惊讶得不知所措了。她靠在一面墙上,满脸憔悴,不停地低声咕哝着;“太晚了!太晚了!”
勒诺曼先生开始用他的钥匙来撬锁。然后又换另一把钥匙。很快,他就把那串钥匙的每一片都试了一遍。
“毫无办法。”他喃喃道,“她说对了。她父亲制做了一个谁都无法打开的锁。”
“她已经死了!”沃塞尔夫人说。
“好啦!”他不耐烦地说道,“别老是胡说八道。您看好,没有人能强行破门而入。而且护窗都已经关得紧紧的了,所以要尊重事实。没有人能进去。”
“那她为什么不回答呢?”
“也许是某种不适……或者,”他也不能肯定地接着说,“在等我们时,她睡着了。”
他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喊了起来。
“迪努阿小姐!给我们开门。”
沃塞尔夫人把耳朵贴在门上,留心着极细微的声音。随后她直起身子,摇了摇头。
“没有反应。”她抱怨道。
“好!呆在这儿。”他突然专横地说道,“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有办法进去的。”
罗平在勒诺曼的外表下暴露出来了。他几乎要冲上去,但是又适时地控制住了自己,而没有跑步到房子的角落去。但是当他走到墙脚时,也就加大了步幅。楼下所有的窗户都关了起来。在房子后面,还有一个也是关着的老虎窗,它是为楼梯采光用的。
“妈的!总得有个办法吧。”
他看中了花园尽头的一间附属小屋。如果能在那里找到一把镐头或铁锹,那么他就可以用它们做撬棍,就一定能用力打开楼下的某个护冒了。他跑过去,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有一架楼梯!而且还是个人字形梯子!它满是灰尘地沿墙倒放着。管它那么多呢。这个小老头以一种惊人的力量把它举起来,把它展开后,靠在了老虎窗的下面。他慢慢地朝上爬,到了上面,毫不迟疑地用肘捣了一下,把玻璃敲碎了。现在要进到里面去就如同儿戏了。
一条走廊把楼上分割成两部分,左侧是一间比较宽敞的房间,装饰得像修道院里的房间似的。这无疑是阿代尔·迪努阿的房间了。右边是一个装饰得古香古色的房间:一张大床、一只独脚小圆桌、两张坐垫已经破旧的扶手椅。显然,这是她死去的双亲的卧房。勒诺曼先生迅速地浏览了一下,全身心地搜寻着某个动静:细微声响、喘息声以及任何难以察觉的小动作。他又想起了不幸死去的科萨德的办公室,那里也是没有回答。渐渐地,他确信发生了难以想象的、荒唐的和不想发生的事情:有人闯进了这幢房子,让可怜的阿代尔永远地安静下来了。
他慢慢地走到楼下,站在小前厅的门口。窗楣处射进来的光照亮了小前厅,还在地板上投下了五颜六色的光点。两把椅子分别安放在竹制挂衣架的两侧,衣架上挂着一顶黑色帽子和一条紫罗兰色的头巾。在靠墙的半圆桌上,有一把钥匙和一只手袋。勒诺曼先生打开手袋,看到了第二把钥匙。那么,没有人为了闯进这幢房子而偷到它。
像楼上一样,两个门通向两个房间,一间屋在左边,另一间在右边。他推开了左边的那扇微敞着的门。这是一间饭厅,借着前厅射进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