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盲-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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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差点忘了,对了,过些日子七月半,你就不要去看你妈妈了,我代你去!”他这样套着近乎,明明才儿童节,距离鬼节至少还有两月。
很显然的,他这是想认我,想让我认祖归宗。
放下瓷碗,我擦着嘴角,“别忘了,给你捐献肝源的俊逸,他还没醒。”说完,我起身,离开。
刚出偏厅,就见大长老从弧形水池那边走过来,“去了去了,她去了!”
很是激动的口吻,难道是指方方?
…
昨天,同样也是蓝蓝的生日。
五岁前,她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在孤儿院里,从来不知道生日是什么。
两年前,找回妈妈的她,知道过生日,要吃蛋糕,要许愿,还可以收礼物。
从菠萝馆回去的路上,她喃喃地说,“妈妈,我可不可以不要蛋糕,不要礼物,只需愿?”
那一刻,方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在俊逸昏迷的这段时间,她的确太刻意了,伪装的把自己女儿的生日都忘记了。
几乎是红着眼框,她蹲在蓝蓝跟前,“先上来,妈妈背你走。”
“不要。”七岁的蓝蓝已经懂事,指着前面不远的花艺门,“马上就回家了,再说舅舅家和蓝蓝家本来就是相连,很近很近的,妈妈背蓝蓝,妈妈的脚会更疼的。”
一瞬,方方有种掰掉高跟的冲动,“好,你想许什么愿?”
“我想爸爸,能醒过来。”天籁般的嗓音,这样响在方方耳边,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绕得她再也不能安然入睡。
究竟是带着怎样的想法,才能在天不亮,就赶到医院?
方方已经弄不清,更不知道她的到来,是为女儿的愿望,还是自己本身也想。
只是就这样,静静的站在病房外面,隔着一扇门板上方的狭小玻璃窗,她看着里头,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那是伤她至深的男人。
过往的七年,每一天,她都不会原谅他。
现在又做什么?
竟然来医院看他,在凌晨五点钟的时候,真是疯了!
方方啊方方,难道你忘记了,当年他的残忍吗?亦或者,今天他的到来,只为了和她抢女儿!
对对,站在门口。方方能找出一万个转身离开的理由。
逃进电梯的时候,迎面和谁撞上了,她不想理也不想道歉,只想离开。
却是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后,又是怎么被女儿缠着,再一次来到病房之外,她蒙圈了。
只记得夜里,她很清晰的听到女儿的呓语:爸爸,你醒了,我有爸爸咯……
那么动听的笑声,直响在她心底。
第二天,方方告诉自己,去看他,完全是因为女儿。
第三天,之所以不再站在病房门口,而选择走进去,又是因为女儿。
从病房门口到病床,差不多有三米左右的距离。方方花了两个小时,才走向前。
那一日在天台,他当时是戴着帽子,五官有近半是半隐着,又是因为吐出来的鲜血,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是和他对了眼。
现在这样近距离的看,带给方方的只剩下震撼——他怎么可以这样瘦?
那个阳光,奔驰在蓝球场上,矫健也瞩目的身影,怎么可以变得这样虚弱,他肤色是漂亮,可也不是这样的苍白,毫无血色。
“吉院长说,你沉迷在某段过往里,是有我的那段吗?”
寂静的病房里,这是方方对俊逸说的第一句话,在事隔七年,发生那样的过往后。
然而,回应她的是安静。
方方从来都不知道,这样的安静,也会扼杀生命。
甚至有那么一刻,她太讨厌这样的静了,所以她得让病房里吵起来。
她不知道他究竟陷入在哪块记忆里,不肯醒来,只把他们相遇的那天,那一首‘秋天不回来’,用手机一遍遍的回放。
播放的过程中,她深埋在心底,被层层包裹的过往也被勾起。
从开始的独自回忆,到情不自禁的说给,仍在熟睡的他听,方方已经无从寻找。
记忆的盒子,像决堤的河水,一旦开始,不到结束。中途便不会停歇。
具体说了多久,又回忆了多久,方方已经懵懂的记不清时间,只是一个劲的,想把他们的过往,他们的从开始到现在,全部说出来。
那是属于他们的经过,仿佛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只存在他和她的记忆里。
讲述的过程,她会跟着过往记忆里的喜怒哀乐,跟着会笑会哭,也会默默的泪流,从白天到黑夜,从又黎明到黄昏……
这间病房被遗忘了一般,只剩下他和她。
晨光再次升起,她说,“我这个人,心很小,一旦爱了就义无反顾,同样恨了,就再也不会原谅!”
黑暗来临的时候,她也说,“你要是现在醒过来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破例原谅你!”
这或许是方方的第一妥协。
她和她的家人一样,爱憎分明,不会轻易原谅。
执着也固执的要死,一如大哥过去那么多年,还是不放弃寻找当年救他的女孩。
更像和张聿离婚后的母亲,尽管张聿曾挽留过,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而今天,在黑夜过去,黎明再一次到来的时候,她愿意妥协一次,给他一次机会,却是回应她的。依旧是手机回放的‘秋天不回来’!
看着眼框深陷,脸颊消瘦,肤色依旧苍白的男人,方方起身:或许她同样,不是能让他清醒的人选。
因为长时间的述说,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动不动的坐姿,乍起来,她血糖低到不能直视,眩晕的片刻,是女儿蓝蓝急忙赶进来。
“妈妈,你没事吧,快吃块糖!”
“蓝蓝?”方方晃了晃脑袋,本想缓解,可眩晕的感觉更重,“你怎么来了?”她挣扎着要起身,小小的蓝蓝忙过来搀扶。
在方方不注意的角落,蓝蓝冲站在外头的舅舅沈衍衡挤了挤眼,笨拙的扯椅子。要妈妈坐下。
舅舅说:妈妈要强,不要让她知道,我们都在。
舅妈说:妈妈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先喝汤,再吃饭,然后守着她睡。
姥姥说:妈妈为你,不容易。
还有好多好多的亲人,这三天以来,都在外面守着,可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妈妈的秘密。
“妈妈,我爱你。”系着红领巾的蓝蓝,扑进方方的怀里,第一次宣誓也热情的表达心意,更在方方怔楞之际,垫脚亲吻她的脸颊。
身上的花裙子,是刚刚清洗过的,带着的皂粉和阳光的味道,特别好闻。
一块硬硬的水果糖,让方方好受的同时,也瞧见了只有七岁的女儿,转身竟端给她一碗骨头汤。
那么熟悉的味道,不用尝都知道是母亲的手艺。
“妈妈,你怎么不喝?”见方方发呆,蓝蓝仰头问。
“喝,妈妈马上就喝,蓝蓝好乖~!”端着妈妈亲手熬的骨头汤,跟前站着的又是乖巧的女儿,感动不已的方方,完全没注意,床上那一直静静躺着的男人,手指动了动。
第212章 今晚不要再来。
俊逸躺在病床…上,已经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只因太过贪恋这一刻的幻境,他不敢睁眼,也不敢乱动,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用耳朵、鼻孔和感觉,去试探周围的一切。
自从七年前,离开海城,离开她,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海——那是所谓的父亲给予他的使命和禁锢。
在那一片蔚蓝的大海里,就算有着良好水性的他,在没有任何工具的前提下,想逃,根本就不可能。
最初的两年,他基本处于想法设法的离开中。
那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回去看看她,即便她会恨他,他也要远远的看她一眼。
奈何每一次的潜逃,都会害死身边的护卫,每逃一次,都会死一个人——因为看护不当,根据帮规护卫只有死路一条。
不记得有几条鲜活的生命,因为他的出逃,而破散。
最后他妥协了。
也和当时掌权的父亲约好:年满五年,放他离开!
前提是一定要在帮内有信服的功绩。
从那之后,他所有的汗水和努力,全部都在功绩上,求的仅是一个离开,一个去看她们的机会。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在契约只剩半年的时候,他病了,病得那么突然,彻彻底底的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从开始的牙龈出血、低烧和腹泻,到最后的确认血癌。
那那,他生命的绿光和空气,全部被抽离了一般,甚至帮内还给他准备后事,那上好的梨花木啊,是他的棺木,也是一种葬在岛屿悬崖边的悬棺。
帮里还有老婆婆,在一针一线的,缝制属于他的冥衣。
终究面对这样的结果,他妥协了,就让他,那个在多年前,不顾心爱的女孩倒在血泊里,而无情离开的男人,就这样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后期,和大长老骨髓配对失败后,他的生命只剩下等死。
一直以来,和上任霸主的女儿海宝贝的婚约,他是抗拒的,却是从病重之后,他不再抗拒。
看得出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是喜欢上他救来的海洋兄弟,也罢,刚好帮规允许下任霸主迎娶上任霸主的妻子,他就顺水推舟一次。
以身体抱恙为由,要求他看中的好兄弟,替自己走一回婚礼。
却也正是这场以‘成全’为目的代婚,不止改变他好兄弟的人生,同样也让他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遇当年的女孩。
才知道,他的好兄弟,其实叫沈衍衡,是她的大哥。
瞧。世界就是这么巧,不止再相见,自己还是她大哥妻子的堂哥,这是怎样的一场错乱?
捐肝,他的确是抱着扑死的心。
以为会死在手术台上,但进手术室前的女孩,勾起他太多太多的回忆。
以至于让他在麻药打进去之后,所有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一段绚丽的青春里,不愿意再醒,不想去管身外的所有,他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所以只想停在梦里。
开始的梦,只有他一个人在回忆。
忽的,在耳畔竟响起了那一首‘秋天不回来’,还有她细碎的声音夹杂在内。
那一瞬,深陷梦中的他是那么的激动和紧张。三天三夜的讲述,他的心,他这个人,从激动到平静,再到现在这一刻的不可思议。
梦里,一切虽是七彩。却飘渺虚幻。
就像此时此刻,响在他耳畔的声音,真实的让他紧张,又不敢睁眼确认。
他怕睁眼,一切还是梦。
他怕睁眼,身旁的母女会立马消失,就算不消失,也怕她们会离开。
她的性格,他太清楚了。
所以醒来的几个小时里,俊逸一直呆着,听耳畔有天籁般的嗓音说,“妈妈,你来睡一下,蓝蓝在这里守着,看着你和爸爸。”
‘爸爸’这个相当陌生又揪心的称呼,让俊逸心疼,狠狠的疼。
却是下一刻,又听那女人低低的‘嗯’了声,那么的疲惫和沙哑,他感觉疼着的心,又被谁给握住。
手心和后背,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挺直也生疼。
有细密的汗水冒出来的时候,是玲珑乖巧的蓝蓝,拿毛巾过来擦试。
隐约间,俊逸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她睡了?睡着了?
他是不是可以睁眼,确定确定这是梦还是现实?
殊不知,就在俊逸忐忑的时候,眼尖的蓝蓝发现了什么,歪着脑袋,托腮一眨不眨的盯着。
一秒,眼皮动没动?
二秒,好像眼皮在动!
一分钟过去,貌似鼻梁上,她刚刚擦过的汗意,又冒出来了。
七岁多点的蓝蓝,心疼妈妈,不敢叫醒她,只是凑着小脑袋,好像听医生说过,要是发烧病情就会加重,这一刻,她不要爸爸发烧。
小小的额头低过去的时候,冲刺在俊逸鼻腔里的。除了奶香还是少许,属于方方的味道。
记忆里的她,从不用香水,但身上却莫名的异香。
这样的香气,是他今生都不敢忘的。
不敢大呼吸,俊逸暗暗地,暗暗地吸取着女儿身上的香气,却一个猝不及防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脸颊上,那么的真实。
一下他就激动的睁开眼,“……”
四目相对的一瞬,蓝蓝湛黑的大眼里写满了惊讶。
为防止她发声,俊逸迅速捂住女儿的嘴角,做了一个禁语的手势,情不自禁的笑。
可能是孤儿院的五年,让蓝蓝过早的早熟,即便是俊逸没说什么,她已经会意,并保证不会发声,然后指了指餐桌前的保温桶。
做了一个很香的手势,让俊逸喝。
乍醒来,是真的没胃口。可俊逸还是点头。
女儿的心意,他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瞧着蓝蓝的同时,他余光转向了一旁沙发里的那抹身影。
七年后,她乌黑的墨发,还是过肩下一点,那么柔顺光泽,因为微缩着,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隐约猜出她很瘦,也累极。
一身冷硬的黑色职装,替代了当年的蓬蓬裙。
脚上的鞋子也是职业感十足,不再是当年少女都爱的粉。
七年过去,她由青春靓丽蜕变成性感冷艳,这样的她,和此时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即使他们有着不可取代的纽带——蓝蓝。
从查出血癌,他的世界的灰暗了,除了无尽的牙疼、腹泻和打针,就是习惯感染和发烧。
都说现代医学技术在不断的发展,甚至昨天不能治愈的病种,今天就有可能控制并延长时间,可究竟能延长多久,谁也不知道。
七年前,她15岁不到,是19岁的他毁了她的人生。
七年后,她22岁多,崭新的人生刚刚开始,而他虽然才27岁,可人生已经所剩无几……
思及此,蓝蓝再递盛有骨头汤的勺子过来时,俊逸摇头拒绝了,他低低在她耳边交待了什么,虽然她才七岁多,却和当年的她一样聪慧。
少顷,蓝蓝点头,表示明白了。
“妈妈,妈妈~!”她很快放下瓷碗,来到妈妈跟前拍打着。
方方迷糊的睁眼,“怎么了?”
蓝蓝有些嫌弃,“妈妈,你身上都臭了。”
“呃?”方方扯着袖子闻了闻,可不是臭了怎么着,“那我们回家吧。”
“我在这里守着!”蓝蓝摇头,表示舅舅沈衍衡已经在来的路上,晚点他们一起回去。
“你呀,人心鬼大!”尽管又困又累,可方方还是不放心女儿,一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门板被推开的一瞬间,果然是大哥沈衍衡,这才放心离开。
其实沈衍衡一直没离开,进门之前,他已经安排妥当。
这会方方一走,随后吉安和其他医生便进来,对乍醒来的俊逸进行全面系统的检查。
考虑到血癌有遗传的可能性,又对蓝蓝进行了系统的检查,结果令人欣喜:蓝蓝一切正常,没有白血病的迹象,未来只需要多留意就好了。
听到这样的结果,俊逸开心之余,眉头瞬拧。
沈衍衡看出什么,把蓝蓝托付给吉安,再一次回到病房。
入眼看到的俊逸,果然在出神。
“怎么,想逃?”两年的相处,他们太熟悉。
俊逸也知道瞒不了他,实话相告,“海…应该叫你沈衍衡沈先生,别人不知道我的情况,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之所以支走她,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按道理说,我是巴不得你逃,最好逃得远远的。”但这三天三夜的不停歇,让沈衍衡意识到,妹妹心里,自始至终都有这个男人的位置。
即使她恨了他七年,但那恨的开始,也是爱。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妹妹对这个男人的恨意,他这个做大哥的,再清楚不过。
然而妹妹那边刚有转机,这个男人开始成全了!沈衍衡握了握拳头,那因为用力而发的咯嘣声,在宣誓着他心底的怒意。
“不想再耽误她?”如果不是在医院,他一定好好的教育教育他,“那么。当年又为什么招惹她?”
一提当年,俊逸只有沉默。
无论是什么理由,又无论有多少条理由,都无法抹去,迫使她倒在血泊里的事实。
那样的一笔记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