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医妃-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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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的看着贺连城颀长挺拔的身影,发现他也正好往我这边看来。在篝火的映照下,他的眸光晦暗莫名,我竟是难以读懂。然而我却见到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这一下点头不禁让我悲从中来。贺连城,你果真要对我如此无情吗?
我闭了闭眼,心,已经痛的无以复加。
此时,夜空中蓦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响箭声,划破长空,极是刺耳。
“什么人?”看台上传来几声严厉的质问,而场下观礼的图巴族人群则开始骚乱起来。
我忙抬头看去,几十名身手矫健的黑衣人从我后面接连不断的飞身跃出来。他们每个人都手持兵器,面系黑巾,以我和赤焰为中心围成一圈,与图巴族人显正面对峙。显然,这是一次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
我正在惊疑间,一名黑衣人已经跃上了我被绑着的十字架,在我耳边悄声说道:“叶姑娘,是我。”
这声音好像很是耳熟。我想了一下,蓦地睁大眼,“慕容世子?”
“嘿嘿,没错,就是我。”慕容景轻笑几声,手起剑落,劈断了我身后的十字架,而铁链一时难以解开,他也不再纠结,连人带铁链的便将我抱了下去,把我放在赤焰的背上。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看台上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黑衣人和图巴族人马上交起手来,一片兵器相交的声音。
“赤焰,带着你家主子冲出去!”慕容景拍拍赤焰的头,然后对那些黑衣人下令道:“你们几个,护着赤焰先冲出去,其余人等跟着本世子殿后。”
“是。”黑衣人训练有素,身手敏捷,迅速分成了两队,一队十余人,护在我和赤焰周围,另一队三十余人左右,以慕容景为首,抵挡着图巴族人的四面围攻。
无奈图巴族人战斗力也不弱,且人数是慕容景带来人马的好几倍,一时倒是也难以脱身。见此,慕容景从怀里掏出几颗黑色的圆球,大概有手掌大小,然后将这些圆球尽数扔向篝火堆里。
“轰”的一声,那堆篝火好像爆炸了一般,火光冲天而起,近旁几人被飞溅的火花点着了身上的衣服,顿时一阵手忙脚乱,惊叫连声。
“撤!”慕容景一声低低的号令。趁着这一下混乱的当口,所有黑衣人依序撤退,纹丝不乱。赤焰驮着我冲在最前面,它口中喷火,目露凶光,一路神挡杀神,魔挡诛魔,周围保护我们的那些黑衣人也是奋勇拼杀,如此还真被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慕容景带着剩下的黑衣人跟在我们后边。越来越多的图巴族人围上来,我这两日接连被水火之刑伤了元气,又在进水牢之前被楼新月借机鞭笞了一顿,此刻浑身上下竟是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紧紧抱着赤焰的脖子,希望尽量不要给慕容景他们增加负担。
混战中,我仿佛见到贺连城也领着他的侍卫队追上来。我浑身无力,意识迷糊,此刻的他在我眼中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而已。朦胧之间,我见他长剑出鞘,气势逼人,瞬间便与慕容景缠斗在一起。可是慕容景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哪里会是贺连城的敌手,自是连连落败。
好在这家伙也不笨,知道自己打不过,随手便从怀里掏出一枚烟雾弹之类的玩意儿,想也不想的便朝贺连城和他身后的一帮侍卫那里扔过去。
顿时眼前一片烟雾弥漫,难以视物。也不知慕容景这家伙扔出去的烟雾弹是用什么做的,随着黄色烟雾升腾而起,一阵恶臭四下飘散,简直令人闻之作呕。
“有毒气!有毒气!”
“保护将军!”
“保护族长!”
所有人一阵骚乱,于是那阔台的周年死忌祭典便这样被彻底破坏了,而赤焰则早已驮着我冲出了图巴族的包围圈。慕容景又丢了几枚不知所谓的烟雾弹之后,也带着所有黑衣人撤出了这里。
趴在赤焰的背上,我无力的闭上眼睛,听见周围的打斗声渐渐消失,直到耳边只剩下掠过的阵阵风声,我知道应该安全了,心头一松,便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我好像听到慕容景在我耳边大叫着:“叶姑娘,你怎么了?你醒醒!”
可是任凭我如何努力的强撑意识,最终还是陷入了昏迷。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床上。床边触手可及的是扎人的鬃毛,我知道是赤焰在守护我。
似是被我的轻轻碰触惊醒,赤焰动了动身体,抬高头颅见到我已经张开眼睛苏醒过来,立刻摇头摆尾,嘴里“呜呜”作响,显然是极为兴奋。
随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慕容景俊秀的面孔探头探脑的看进来,低声斥道:“赤焰,你吼什么?也不怕吵到你家主子!”
赤焰回头朝他低叫了两声,慕容景瞪了赤焰一眼,掉转视线却猛地见到我已经苏醒过来,顿时喜出望外,几步跨进房内,在我床边停下,欣喜道:“叶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我艰难的转头,打量了屋内几眼。屋子不大,陈设也堪称简陋,但却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我问他道:“慕容世子,这是哪里?”
一开口才发现我嗓音沙哑,连发音都有些困难。
慕容景见我皱着眉头,以为我难受,忙出声道:“叶姑娘,你别忙着说话,你的嗓子被火灼伤了,暂时可能说不了话,不过大夫说只要假以时日,还是可以康复的。还有,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放心吧,这里是大定城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很安全,你大可安心在此处休养。”
慕容景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大定城外一个地处偏僻的小村落,四面群山环绕,山脚边三三两两散落着几户猎户,生活简单而平静。
在慕容景的安排下,我和赤焰就在这里暂住了下来。
几日之后,慕容景来向我辞行。他此番到北狄始终是送亲而来,也是时候该回西凉国复命了。
我元气大伤,几日休养过后还是无法下床,喉咙也始终发不了正常的声音,只能沙哑着嗓子,艰难而又断续的向他道了一声珍重。
对慕容景,我是真心感激的。如果那日不是他带人奋不顾身赶来祭礼上救我,恐怕我早已经成为一具焦尸了。
临行前,慕容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清俊的眼眸中有依恋,有担忧,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由于对我放心不下,慕容景特意雇了一名村里的大婶照顾我日常衣食起居。然而,对他的细心照拂,我的心里只有感动,没有其他。
他同样奋不顾身救我于水火,可是我对他却始终没有对贺连城的那种感觉。也许七年前天山脚下的那道身影,已经在我心里烙印的太久,怎样也无法抹去。
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终于恢复了一些元气,又过了半个月,才勉强可以走上一段路。我从未受过如此严重的伤,也从未恢复的如此之慢过。我想这大概与我的心境有关吧。
千沫曾说过,治病并不仅仅只是依靠药物,最重要的还是病人的心态。
不知不觉养伤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这期间,我偶尔也会想起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查出潜伏于贺家军的真正细作,有没有查出他父亲当年的真正死因……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女扮男装混入他军营的那个女子?
或许是慕容景的报酬足够丰厚,村里的那位大婶对我照顾的甚是尽心尽力。又过了数日,我的身体逐渐好转,嗓子也恢复了一些,就是声音跟以前相比沙哑了不少。
能四下走动之后,我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我在大定城郊的那间小屋。
小屋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清幽,里面的家具陈设丝毫未变,却唯独不见了那件我一直悉心保管的黑色大氅。
眼前的柜子已经空空如也,仿佛是在讽刺我对他的这份心意,是如此的可笑和不切实际。
我眼眶一酸。也许是到该掐断这份心思的时候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心神恍惚。周遭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街道两旁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可是我却置若罔闻,直到一个惊雷般的消息把我炸醒,让我瞬间呆立当场。
北狄国人人称道的小贺将军,日前兵败鹰丘,负险战死,以身殉国!
☆、倾城曲(十三)
这怎么可能?!
贺连城在北狄,甚至在当世,都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将军,用兵灵活,勇猛果断,军事上的才能不输其父贺远山,这两年来他率军打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少说也有几十场,甚少有败绩,怎会如此轻易就兵败而亡?
可事实却不由得我不信。因为这是北狄王室发出的通告。
日前,护国将军贺连城率五千精骑,与东钺国一万大军于鹰丘激战,终因寡不敌众,不幸战败,五千精兵全军覆没,自己也身中数箭,力战而死。
北狄举国齐哀!
在北狄人举国哀悼他之时,我却已经趴在赤焰的背上,双手紧紧抱着它的脖颈,疾驰在赶往鹰丘的路上。
北方边关,冬日酷寒,冰冷的风霜如刀子一般割过我的脸颊和手背,刻下道道血痕,可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在赤焰耳边催促着:“赤焰,快一点,再快一点!”
鹰丘之战发生在两日前,而听说贺连城的尸首迄今为止还未找到。所以我只是想着,若是我能快些赶到那里,说不定还能救回他。
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
就算他已战死,我也要亲眼见到他的尸首,亲手将他收殓埋葬。
赤焰将它奔跑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所以我只花了半日便赶到了鹰丘。
鹰丘位于北狄国东部边境,峡谷林立,谷深崖绝,峰峦倚天,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我刚一进入谷地,便闻到了飘散在空中的浓重血腥之气。平地处,坡地上,峡谷间,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士兵尸体,有北狄人,也有东钺人。我粗粗看过去,显然是东钺人的尸首更多一些。
满地的血污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无不昭示着在两日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怎样激烈的血战。
可是此刻我没有时间去感怀战争的残酷,只是蹲低身子,一具一具的翻看着堆砌在地上的尸体,希望能够在尸堆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日薄西山,我翻遍了鹰丘的每一具尸体,依然没有找到那个身着银灰色战甲,英气俊朗的男子。
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对我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我一屁股坐在尸堆里,虽有些颓然,但更多的则是欣慰。
赤焰跑到我身边,对我低低嘶吼了两声。我眼睛一亮,欣喜若狂,“什么?你是说你找到他了?”
赤焰嗅觉灵敏,堪比碧眼灵狐,只见它朝我晃了晃脑袋,将我带至近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崖顶峰。
峰顶怪石嶙峋,草木凋零,对面也是一处断崖峭壁,绝崖断离,两壁相对,中间是一条长长的索桥,连接着两处崖壁。然而这索桥已从中间断成两半,断口处的木板和铁链在山壁云雾间悠悠晃晃,甚是凄凉。
赤焰对着这索桥哼哼的叫唤。
“你是说他来过这里吗?”我看着眼前断裂的索桥,喃喃低语。
索桥两旁的铁链上还残留着被刀剑砍过的痕迹。如果赤焰的嗅觉没错,那么贺连城定是在这里与敌军进行了一番厮杀,却不幸索桥断裂,掉下了这万丈深渊。
我想像着他在这里与敌人浴血拼杀的情景,心中一阵酸疼。
五千精骑对一万大军,虽说是寡不敌众,不幸战败,但我觉得此事远没有这么简单。
以贺连城的军事能力而言,五千贺家军精骑对抗东钺国一万兵马,应该是绰绰有余,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连他都负险战死。
我不清楚东钺国的实力,只知道这是个最近才冒出来的小国,与周边各国一直都相安无事,为何此次却会毫无预兆的与北狄突起兵戈?
这其中定有蹊跷!
一条瀑布悬流百尺,顺着崖壁而下,如喷珠散玉般直泻崖底,在索桥下面汇聚成一条清澈的小溪,清流淙淙,蜿蜒而过。
我顺着溪水从上游开始找起,沿途散落着不少东钺和北狄士兵的尸首,可是没有一具是他。
赤焰一路朝前面奔去。我紧随在它后面,绕过重重山石,终于在溪边发现了那副我熟悉的银灰色战甲。蹲下身小心的扶起侧躺在地上的男子,抹去他满脸的血污,英挺俊朗的眉眼出现在我眼前。
他双目紧闭,薄唇紧抿,整个人没有任何知觉。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伸手探上他的颈脉,手下却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但是就在这样的抖颤中,我还是感觉出了他颈脉微弱的跳动。
“贺连城……你果然还活着……”我紧紧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肆意淌下。脸上被冷风割开的伤口阵阵生疼,然而我的心里却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欢喜过。
不过他虽然还活着,却已是奄奄一息。在这一刻,我无比的希望百里笑那个小子现在正在我身边聒噪。但是显然这个想法不太现实。
我不曾学过医术,不过和百里笑相处久了,耳濡目染,也大概了解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贺连城现在这副样子,绝对不仅仅只是外伤那么简单,他内力被封,气血凝滞,据我猜测应该是被人下了药。
或许这才是他全军覆没兵败战死的真正原因。
卸下他身上厚重的战甲,月白色的外衫上有几处被鲜血染红的印迹,身中数箭一说果然不假。我将随身带来的外伤药敷于他伤口处,又给他简单包扎了一番。
可是外伤易治,内伤难治,而瞧他现在这副样子,治伤已是刻不容缓之事。鹰丘离陌城何止千里,去找千沫和百里笑给他医治的话,我怕他等不及。
对了,天山!我灵光一闪。
天山据此处不远。他是天山门人,而天山玉虚老人座下大弟子凌未央人称“医仙”,也是他的大师兄,想必定会全力救治于他。
“赤焰,我们上天山。”我抱着贺连城,脸上犹自淌着泪水,却是含笑对赤焰说道。
然而天山之行谈何容易。我重伤初愈,身体还未复原,贺连城身形高大,兼之昏迷不醒,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背不动他。无奈之下我只得将他的战甲留在此地,以便减轻一些重量,然后让赤焰驮着我俩一起上路。
两个人的重量毕竟不同于一人,等赤焰驮着我们到达天山脚下时,已是喘鸣吁吁,疲累不堪。
我让赤焰停下休息片刻。放眼望去,前面正好是七年前我曾经落水过的那个寒潭。看着怀中双目紧闭毫无意识的男子,我抬手轻抚上他苍白的脸颊,心内凄然。
贺连城,你可还记得,七年前,在这里,你曾经救了一个小女孩。
不过我想你应该早已忘记。但是你可知道,那个女孩自此以后便把你放在了心上,七年来一直对你念念不忘至今。
天山常年冰封,积雪遍地,上山的路就更加艰难。我让赤焰驮着贺连城,自己则施展轻功紧随于它身侧,随行照顾。
太阳下山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山的夜,白雪纷飞,寒冷刺骨。贺连城虽有赤焰体温庇护,还是冻得浑身僵硬。这样下去,恐怕还没到天山顶上,他就已经被冻死了。
积雪覆盖的山石丛中,是一处隐蔽的山洞。我略一沉吟,便招呼赤焰进到洞里,打算今夜在此处避寒。
洞内地势平坦,却同样严寒,到处是尖锐的冰棱和透明的冰柱。我将贺连城放在背风处,在附近捡了些树枝,赤焰很是机灵,见我堆好了柴火,立马便上前张口一喷,点燃了柴堆。
“赤焰真聪明。”我摸摸它的头,夸赞道。
火堆越来越旺,可是贺连城的身体却越来越冷,脉息也越来越弱,全身僵硬犹如冰块一般。我心急如焚,只能一个劲的运掌,向他输送自己的内力。可是长老的那套内功心法,似乎只对本人使用有效,却无法传送给他人。
我不甘放弃的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