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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中的费洛蒙_陈升-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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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人类哪里知道,像他们那样迟钝的动物,怎么可能轻松的就逮住我们蟑螂呢?”

注:“跑不动”是蟑螂族一种说不明原因的余兴活动,通常每天夜间举行,类似于人类的斗牛或奔牛节之类的游戏,偶尔参加的不够踊跃,就采抽签制,动物都会有某些不明原因的自我完结性,像鲸鱼搁浅、老鼠跳崖、人类的抽烟、饮酒和战争。





风中的费洛蒙旅人

t  xt ~小  说天;堂
la fille près de qui je dors;

menroule dans ses cheveux dor

me une araignée dans sa toile。

moi;jen appelle à mon étoile

qui me fera trouver le nord……

睡在我身边的女孩

她的头发将我包围起来

像一个蜘蛛网

而我,求助于属于我的星星

指引我寻找到北方

岬边的景观变了,那原本伸出有半里长的突堤,想是经不起潮水的日夜洗刷,整个的往海里落了去。这岛没有南方那些岛那般固执的,只许诺某些颜色鲜明的蔓草,长着也只是匍伏着地面那样的小花。

堤上往岬边都是开着紫色的小花。

很骄傲的,紫过了绿……

她在眼里充塞了这些,看了一天的蓝,很觉得紫在岬上、堤上,倒像是颊上垂落下来的泪。

而georges moustaki的「voyage」在耳畔轻轻地哼着,永远都不觉得时光的滑移。

好几年了,她才又来到这里。

说是才来,提醒了应有的许诺似的。

她想过,这个梦中常常浮现出的岬角和堤,那天有点雨,轻柔的,在一轮夕阳之间,突然起了一轮彩虹。

「这是一种惩罚吗?」她靠在他身边这样问着。

老半晌,他也没有回过一句话,彼此在心里酝酿着一股分离的勇气。

相爱……却必须分离的勇气。

好笑啊!他常常在一个人想她的时候练习着分手时的对话。

「如果,不是这样?也不是那样的话……?」却放纵着让爱欲晕染了开来。

她是个旅人,有一抹标记烙在她的心口上。火热得只允许自己明了,然而他比她知道,永远不能让人试炼、牵绊。他轻声的哼着︰

「la fille pr de qui je dors……voyage。」

像那歌里少有的配乐,不肯负责任的cita琴,空灵的,轻浮的,却也是肉欲的……

「所以,我说这绝对是一种惩罚……」

他还是没有回答,她在他的心里,像那一轮满盈的彩虹,那样非常的好看。

而分离,其实就在轻柔的雨像泪水般飘下时就注定了。

他想,他只是爱住那一轮好看的彩虹,深怕任何的气息都会让她殒落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了?」她转过身来盯着他看,有点吓人的,倔傲的鼻尖上有些雨水。

「不是应该分离了,分离其实早在雨丝落下,好看的彩虹扬起时,就注定好了的……」他没有勇气对她说。

「你会活下去吧?」她开玩笑的说,鼻尖上的雨水珠,却在这样的时候,滑落在他的衣襟上。

她不知道他疼得只能低着头,静静的望着堤上的紫牵牛,一动也不动的。

雨大了些,掩住了背后的斜阳,好看的彩虹也在这个时候隐没在雨里了。

她十四岁的时候,遇见了他。

他看见她抱着书包,怯生生的推门进来,那一整个下午,他只是望着窗外的木棉花在车子过时落了一地。她坐在他的对面,那是他一下午的第四杯咖啡了……

只是坐着,在等人。

他又叫来了一杯咖啡,点着烟,烦恼着稿纸上的女主角应该要得什么样的绝症死去……

不自觉的却盯着她看,有致的眉毛,倔傲的鼻梁,很冷,很好看的。她知道他在看她,深怕被人看穿了心事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

他在稿纸上涂了又涂,没有办法定下心来。

他看见她换了一个角度,像是知道自己不想接受烦扰,好意的错开了身子。

他又点了根烟,才发觉她的桌上空空荡荡的,叫来了服务生,却没有把握请人家喝点什么。

「冰淇淋!」服务生认识他的,好意的这样推荐着。

「就冰淇淋吧!」他对服务生说。

他想看她的反应,服务生比着他将偌大一盘冰淇淋堆在她的眼前……

她垂着眼,看着冰淇淋筑起来的小雪人,却又别过脸去,一样的望着窗外的木棉树,很冷。

那一年,他,三十好几了,那样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大概只是公平的觉得,没有人可以呆坐在咖啡馆里一个下午,虚掷了青春吧!

他又回到稿纸上去,烟蒂早堆满了烟灰缸,写作霸占了他这个下午的人生……

「妒忌与愤怒在分离这事项上的必要……」他在脑子里运作着,人与人之间的爱欲纠葛。

「别刻意捏造那些祝福的话语,来美化分离时不能解释的痛楚吧!」他稿子上的男主角生气的对女主角这么说。

「难道说,我们以后就不再是朋友了吗?」女主角哭了起来。他又点了根烟,也只是夹在指间上。

「好,那我发誓,我再也不来纠缠你了……」

「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这样吗?」她说,夕阳越来越黯淡了。

他舍不得把她折磨成这样,然而属于灵魂里的最后那一块领域,是不能交托出去的,对吧?他听见自己那样对自己说。

他在恍惚之间,以为方才那一抹好看的彩虹,是落在堤的尽头的岬岸上的。但现在,除了垂挂下来的骄傲的紫牵牛,却已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从来没有对着她的眼瞳说过︰

「我爱妳!」

他不愿意,极不愿意,他知道这句话就又留住了她的躯体,丰美的躯体,而她稚嫩的灵魂,必须住在那儿,他不能只占有她的躯体,而不干扰了她的灵魂。

最后一次,他进入她的身体时,她只是哭着,只是哭着。她好看的脸在岛上满盈的月光下,却模糊了。

「一定要这样吗?」在夜里她听见他哭着说。

他不能跟她说︰「我爱妳!」因为他怕唤醒了她还懵懂的灵魂,却只是粗暴的进入她的躯体,看她在胸前哭泣着……

「我恨你……我恨你……」

她哭了一夜。

她不知道,他也哭了一夜,漫长的一夜。从彩虹在轻柔的雨丝里架起时,夜就来临了……

「一定要这样吗?」她哭着说。

「一定要这样吗?」

「一定要这样吗?」

「烟抽太多了对身体不好。」歪歪斜斜的几个字摊在他的桌面上。

他忙着回过神来,指节上的烟已经快烧到了尽头。

服务生又在他的杯里加了咖啡,笑着指指对桌的她。

她看着他,冷冷的。

他低下头来,揣度着自己的举措,还假装着在自己的稿纸上涂涂写写的。

有一世纪那么久吧!他想。

「当你从丰美里拿取了一点东西,就伴随着更多的孤寂……!」有人曾这么说过,他想。

「爱之欲,死之华!」有人曾这么说过,他想。

他假装扶着额在沉思,眼睛在指缝里偷偷地看着人家。

人家面前的小雪人已经化了,小雪人本来该戴正在头上的甜筒歪了一边,她扶了扶它。

她拨开小雪人边上的草莓。

「一定要这样吗?」他看见自己稿纸上的几个字。

「好!那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来纠缠你了……」稿纸上的男主角又说了一次,很笨拙的,他自己也觉得。

下意识的想再点根烟,却移动不了身子。

这样吧!就在纸上胡乱的写着「男朋友」三个字,并且在旁边画了一把刀,看起来像是用一把刀要把「男朋友」三个字千刀万剐的那样,想她会看得懂……

像骤然而逝的彩虹那般,在一个遥视着木棉花坠落的下午,发誓再也不来纠缠彼此了……

他带她认识了很多很多的人,在来这岛上之前的几年。

他一直跟她说,他梦想有一天要沉默在这样的一个岛上,再也不飘移了,而georges moustaki的「voyage」,却从来也没有停过。

岬边的景观变了,堤也跌落到大洋里去了。颜色鲜明而骄傲的蔓草匍伏的长着。

离开了这个岛之后,她走了很多地方。她在安克拉治那样极北的机场候机楼里点了杯咖啡,在铺子上买来的明信片上胡乱的写着。

「深夜了,但是斜阳却还挂在那儿……以前,我总是渴望天明,天明能教我飞奔到你身边去……后来我渴望深夜,深夜里我可以沉没在暗里与梦中的你相会,拥抱你、亲吻你……进入你沉默的灵魂里。没有你的允许,我将不再哭泣……」

「塔斯马尼亚是我们曾经约定要来的地方,真的,这里的村子跟村子之间,没有任何可以辨识的路径,而北方河口的潮水,就像你猜的那样是翡翠那样的绿,绿得教人想哭……」

「佛洛伊德的房子,住起来肯定要教人去看心理医生……」

「尼斯的咖啡喝起来,像苦药……」

「魏斯的草原只有你跟我的岛才会有,我跟你说,我喜欢你那个青鸟的故事。我想你,已经不再只是想你了。我还想念你那个沉默的岛,岛上的草原,和你的诚实……还有你的谎言……」

「分离只是借口,你在我身体里,放进去的当然不只是欲念而已,你没有欠我,我喜欢你看着我的身体,玩笑的为我躯体上的每一个特征取个名字,像缺了什么吧?那是你的,都是你的,你尽可以骄傲的进入。只有你懂得那般仔细的浏览。我许诺你的贪渴,我想念你的贪渴,在我不自觉中……」

「我恨你……」

「我恨你……」

「我再也不恨你了,鳕鱼角真是一个适合拍结婚照的地方,我在灯塔下给你捡了一颗石子。波士顿的夜里孤寂得要死,好嘛!我承认我昨夜里又哭了。想你,和你沉默的岛,你会活着吧?夜里,我作了一个梦,所以我才哭的……我们开车去了纽约,blue note的爵士乐没有你的讲解,一点都不好听。」

「你信不信,西雅图的鲑鱼看起来像一条狗那么大。雪下在河口里像在画着想认识彼此的同心圆。怎么可能呢?我想哭,却哭不出来……我跟他分手了……」

她给他写了一封信,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像宿命。他认得那个字迹。他很有名了,谁都很容易找得到他,谁也不容易找得到他……只是说︰

「生日快乐!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吧!」

后来他问她为什么写那封信哪?

她说不上来。他猜,大概跟她的男朋友吵架了吧!她还是说,想不起来了。

他请她跟她的男朋友吃了顿饭。男孩有点木讷或者是机警,机警多些吧!他想。

不熟……晚餐,差不多就是在沉默中就结束。

她偶尔给他打电话,说︰

「我们去看了那部电影,……我觉得……好恶心喔!」那是他在秋天里写的脚本,想问她为什么觉得恶心,也就是想了,没问出口。

后来,知道她毕业了,消息渐远,他偶尔想到午后渐渐溶去的小雪人。

他有她的电话,常常在夜里突然翻着翻着就映上了眼帘,揣度着自己要怎么去做。他又点了根烟,夹在指间,也没真的抽,就是坐着,看着桌面上的稿纸,想着男主角该怎么死去呢?

笑了。常常。常常就笑了。挤出了一堆新的鱼尾纹。

「烟抽太多了对身体不好。」他把烟摁熄了。

睡了去……梦见徐志摩。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了,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梦见她好看又冷冷的容颜,梦见她一个人在安克拉治机场斜阳依旧的午夜里哭泣……梦见她从布鲁克林桥那头走来说︰

「我有你的孩子了……」

梦见他被土人架着在翡翠绿的河口跟她举行婚礼。

梦见她在湿冷的伦敦街上拉着行李,等着第一班车。

他决定沉迷在工作里,像是成功了。

她开着她男人的车来接他。

他说︰

「要不要换个音乐……」

georges moustaki在车厢里轻轻的又唱着︰

「la fille pr de qui je dors……voyage。」

她开着车,冷冷的。

「峇里岛,有没有去过?」她看着远天,雷雨的夜里。

「喔。」他想找烟抽。

他分辨着她话语里的意思,长大了,多了点装扮,颈项的链子适意的抚住起伏的胸口。

「我们认识多久了,你猜?」她笑起来真好看。他不记得她曾经笑过。其实,她笑得很艰难。

「我猜妳背后有颗痣……」真坏,他自己也觉得。

她又笑了。他喜欢她笑的样子。

「很远吧!我也不知道。」他说谎,只是为了补住另外一边的缺损,他要故意的忽略她生活里另外一边的缺损。她知道。

他想要去度假,他觉得自己像是分裂在车子里的变形虫。他听见自己说。

「很好啊!」他找着了口袋里的烟,然而他跟她的脸都扭曲了。

她送他回去。看着她跟她男人的车在巷子口淹没,他点了根烟。

突然漫无目的的走了起来。

突然哭了起来……

觉得好冷,好冷。

他想跟她说︰

「妳要在欲望的国度里游走吗?这里除了冰冷以外,已一无所有。」

然而,他知道,他知道她要跟随着进来了。一如后来他进入她的躯体。

她蛮横的进入了他的灵魂。

她想了很久,才问说︰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离开你?」

他撩起她的衣服,在胸前吮着。

「可口,大小适中。像好吃的甜点,入口即化……好吃……好吃……好吃。」他还是在她的衣服里吮着。

他知道,她恨他。所以在峇里岛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络了。

她哭了……哭得很凶。

「我不是没有对自己发誓过,再也不纠缠你了。」很吓人的。他那么说。

她坐在他身上粗暴的褪去了他的衣服裤子。她捻亮了灯,看着他,想看得清楚像再也不能看得更清楚了。

' 

他躺着,失神的想伸手去拿烟,像溺水吧!失神的想抓住一根草。肋骨在瘦弱的肌里间起伏,她俯身吻住了他的嘴,企图在他做任何许诺之前,制住了他。她不想让他的许诺在风里散移。

「不许说……不许说……」她想。只是吻他。

「我恨你,我恨你……」她只是低啜着。

「我爱妳!」却从来都没有对她说。他怕看见她清澈的眼瞳,怕看见自己的污浊,怕看见自己的怯懦,怕看见未来……

她紧紧的伏在他的身上,他觉得自己是一池的水漫住了她,她知道他漫在一池水里。他渴望像冰一样的冻住她,她在他身上哭着睡去……

他轻轻地让她躺住,扶住了她的枕……

她将他躬身的身子扶正,让他靠在她的肩头……

他们睡得很甜,睡在南风初起的草原里……

他疯了。圈子里的人都那么说。

「该疯了,也是……」写的东西语无伦次的,老谈到妒忌与愤怒在分离这事项上的必要。

逢人就说;

「你就拿去了我的灵魂了吧!我还有身体哪!」说的也是,看起来就活生生的是个没有灵魂的躯体。

「我们的梦是在遥远而美丽的地方!」他所有的朋友只能一一散去。

「带我去我的沉默的岛好吗?」他终于哭泣了起来,在下午一轮缺损的雨后的彩虹下,他只是哭泣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他很想她,她不住的移动。他像鲠住了在喉间吐不出鱼刺的人,无法去对人说。

他躺在公园的草地上,望着新起的月,努力的要记住,他们相识的任何一刻……

「这是一种惩罚吗?」他梦见他枕在她的怀里说。

她是个旅人,他知道。

「而我是只青鸟!」他笑着发不出声音。

「啊!真想听听『voyage』啊!」

他知道,只要能说出「我爱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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