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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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根拿有感而发地道:“神医为我们所占的卦,灵验如神,解卦的每一句话,在这几年间逐一实现。”
莽布支随口问道:“神医所拜者是何方神祇?”
龙鹰也随口答道:“我信的是命运。”
达天愕然道:“有分别吗?命运只是天神的意旨。”
龙鹰从容道:“当然大有分别,任何神祇亦只是命运的一部分。”
莽布支不以为然地道:“能超出一般命运方可算是有资格的大神。”
李智机呵呵笑道:“神医时有高见,可否详细解释呢?”
没人想过话题会转往鬼神的方面去,如不是因王庭经卦应如神,肯定没人有闲情讨论这方面的事。
龙鹰却是势成骑虎,不得不就这个问题作深思,一直没留意他们说话内容的一众奚族美女,也现出注意的神色。
沉吟片晌,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龙鹰徐徐道:“我的想法是这样的,自天地初开,阴阳分判,我们世界便展开日夜交替、星移斗换的步伐,从没有停下来,无所不包,无所不容,没有力量能将这情况扭转改变。各位认同我这个看法吗?”
连达天也停止向伺候他的两女毛手毛脚,静聆他说下去。
李智机点头道:“于我们祖先发生的事,今天也在发生着;以前如此,现在如此。”
莽布支不解道:“神医说的是天下皆知的事,有何特异之处呢?”
龙鹰道:“日常最平常不过的事,恰是最深刻的道理所在之处,日没月升,我们习以为常,事实上这种永恒不变,已说出一个大道理,就是人有人的命数,国有国的气数,宇宙亦有其运数。好了,敢问大将一句话,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莽布支怔了一会儿,带点苦恼地道:“我根本不晓得自己的命运,如何去改变?只知道当运势逆转时,万般努力亦是徒然,空余无奈。”
他是从自身的经历,说出心里的感受。
众人都生出兴趣,因不知王庭经的话会将他们领往何处去。
龙鹰此时心想的是席遥最爱挂在口边“天地之间,莫不有数”这两句话,亦是循此思路驰想,道:“我的看法很简单,之所以没法改变命运,因为我们是命运的部分,正如我们是宇宙的部分。我们不能改宇宙的分毫,便如我们没法改变命运,因命运正是宇宙的一部分。我们既然永远没法明白宇宙是什么东西,也永不会明白命运,甚至不知是否真有命运这回事。”
李智机道:“我从未听人这般说过,我族深信神就是天,天就是神。”
龙鹰道:“大王深信不疑的,与我的看法没有冲突,只是从不同的方向去看待老天爷。我的立论清楚分明,不论人力或神力,均没办法逆转分毫宇宙的步伐或走势,可见不论人或鬼神全属宇宙所包容的部分,宛如淹没所有大地的洪流冲过来,无一能幸免。自古以来,任何我们知道或相信的事,均只是浮沉宇宙的洪流里,以前如是,以后如是。”
龙鹰说的是显浅易见的道理,宇宙从没有因任何力量改变过,显示出宇宙本身已是无所不包的力量,也是能见能知的唯一力量,从不会因任何事而改变,永不懈怠,所有有形或无形的东西,除顺应外再无他法,此正为自然之道,凌驾于任何力量之上。
龙鹰所说的鬼神只属宇宙的部分,就是这个涵义。
莽布支首次现出对王庭经的看重和敬意,道:“的确是新鲜精采的看法。像我般本以为会在酒泉度过下半辈子,忽然有故人来找我,被我严词拒绝他的请求后,悻悻然而去,岂知我将此事禀上圣上,立被她召到神都来见,还被委以新任命,这或许就是命运了。”
龙鹰冲口而出道:“钦没晨日!”
李智机等没有什么反应,莽布支则大讶道:“神医怎猜得到的呢?”
龙鹰心忖幸好在场者没一个怀疑自己的身份,否则糟糕至极。
那天偷听香霸、湘夫人、无瑕和杨清仁说话,临离开之际隐隐听得钦没的名字,却听不到下文,失诸交臂,使他一直耿耿于怀,因关系到娇妻爱儿们的安危。
台勒虚云千方百计逼他返回中土,因晓得龙鹰早晚会成为他们夺权的大障碍,亦是要向默啜交代。故先有刺客到高原入战堡行刺之事,后又有由台勒虚云和无瑕乔扮两大老妖去对付他心爱的仙子。任何一个行动的成功,均会导致龙鹰返中土和他们算账。
莽布支在钦没晨日的事上不敢隐瞒武曌是明智的,因如被女帝发现他瞒着她,在她的眼中等同叛逆,莽布支肯定小命难保。女帝召他回神都,是要测试他的忠诚,看他敢否抗命。因利乘便下,遂调他往守营州。
营州总管在塞外的形势里是举足轻重的位置,主要职责是联奚人和契丹人以抗默啜,阻止突厥人朝东扩展,在必要时更可抽默啜的后腿,少点斤两亦难以胜任。
龙鹰既没有想过会在今晚别开生面的帐宴谈神论鬼,更没想过是可得到有关钦没晨日的消息。有些事,莽布支绝不会向武曌说出来,例如钦没骂女帝的恶言。
姿娜在他怀里轻轻蠕动,还仰起俏脸。
龙鹰俯头吻她香唇,本欲浅尝即止,应酬多于寻乐子,岂知给美人儿一手缠上他脖子献上火热辣的深吻,惹得包括李智机在内所有人打气喝彩。
虽是入帐随俗,龙鹰仍不惯这种荒唐,更知不能只和姿娜亲热,不顾泰娅。
吻毕泰娅后,龙鹰主动敬酒,气氛更见融洽时,向旁边的莽布支道:“郡公知否钦没遣人刺杀龙鹰在高原妻儿的事呢?”
莽布支悻悻然地道:“我到神都后方晓得。”
“龙鹰”两字入耳,李智机等莫不竖起耳朵来听。
赫根拿欣然道:“忘了告诉莽布支,神医乃鹰爷最尊敬的人之一。”
龙鹰听得好笑,心忖难道别人问起丑神医,他会说自己的坏话吗?
李智机叹道:“可惜今次没见到鹰爷。”
莽布支是直性子的人,给龙鹰岔远了,忘记他尚未解开疑惑,道:“从未想过钦没这般经不起风浪,不识时务,明知大势已去,竟还敢去惹鹰爷。”
龙鹰心中一动,随钦没到南诏去的手下已告全军覆没,在高原纵有余势亦已在过去几年被横空牧野连根拔起,就只剩下他以前在于阗等国进行人口贩卖时的势力。饮没晓得到酒泉游说莽布支,正显示仍能掌握情况,又或因大江联在支持他。
龙鹰比莽布支知多很多事,故晓得钦没并不像莽布支所认为的那么不识时务,只要中土的政权落入杨清仁手上,钦没复仇的日子将会来临。
他不敢再去问莽布支有关钦没的事,正要说话,大腿一痛,垂头下望,姿娜以充满热焰般的眼神横他一眼。
龙鹰心领神会,向李智机打个眼色。
李智机哈哈笑道:“神医累哩!我们则继续喝酒。”
在达天和赫根拿两位老朋友怪叫声里,龙鹰抛开一切,携美离开。
※※※
龙鹰逐渐醒转,一时仍不愿张开眼睛,感觉着姿娜蜷曲在怀里的娇躯,第一个掠过他脑际的念头竟是自己以丑神医的身份与她欢好,得到她的身心,算否是一种欺骗?
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么一个忽然而来的想法,但却没有内疚,再想深一点,终醒悟到是“本心”的问题,因他并没有存欺骗之意,而是情真意切地善待她,让她得到一夜欢娱,留下在丽绮阁美丽的回忆,也是他必须永远瞒着她的秘密。
此念头令他感到与和自己正肢体交缠的奚族尊贵的美女建立起异乎寻常的关系。
虫的鸣叫声从窗外传入来,充满秋意,想到即将起程赴飞马节之会,便大感未来没有什么值得去期盼的东西。虽然事实井非如此,花间美人儿正在扬州候他,可是飞马节总像笼罩一切的黑暗,使他没法看见光明。
或许今次是与姿娜最后的一次欢好,以后恐怕没有见面的机会,即使再到奚国,也是以“龙鹰”而非“丑神医”的身份。
这个想法使他格外珍惜此刻她在怀里的动人感觉,使他不敢动弹,怕惊扰她的甜梦。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虽记起宁采霜的约会,可是比之眼前此刻,迟点和早些儿变得微不足道。
姿娜对他的情意与泰娅是有分别的,泰娅虽然恋上他,却是偏向情欲上的逢场作戏,是在当年死里逃生的特殊形势下发生,即使离开,只会有少许伤情,不会受不起。
可是怀中美女,从她细微的情绪变化,便知不论身心对自己用尽了气力,现在又不得不永远分离,禁不住涌起神伤魂断的感受。如果她不是奚国继承人的母亲,说不定他真会向李智机提出把她送给自己的要求,甘冒犯奚人禁忌之险。
不由记起花秀美的一句话,就是这种真正的爱情,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的。
龙鹰睁开眼睛,姿娜正瞪大美目看他,给他的突然转醒吓了一跳,现出害羞神色,颊染红霞。
龙鹰爱怜问道:“有什么想说的呢?泰娅到哪里去了?”
动人的奚王妃以蚊蚋的声音道:“她去了又回来,说大王正在帐里倒头大睡,现在她又去了。”
龙鹰吻她香唇,美人儿言下之意,暗示仍有时间再一次寻欢,美人恩重,使他既销魂亦神伤。
姿娜似在抱怨的叹息一声,轻轻道:“神医不觉刚过去的一夜太短促吗?”
龙鹰叹道:“确是过得太快,幸好还有早上来补偿。”
姿娜用尽气力抱紧他,娇躯在颤抖,似再没法制止心里的情绪,娇呼道:“姿娜永远不会忘记神都,就是在这里梦境变成真实。”
龙鹰暗叹一口气,他也不会忘记她,但亦知在日后的缅怀里,眼前的一切变得宛如一场春梦,令人怅惘。
※※※
龙鹰离开丽绮阁时,李智机等仍酣睡未醒,可想像他们是通宵达旦的喝酒狂欢。
这也是中土皇帝和塞外酋王的关键性分别,不论在战场上或平时,外族酋王和手下都是打成一片,甘苦与共。中土的皇帝只被佞臣围绕,茫不知将士戍边征外之苦。
大唐是个民族融合的大时代,开国明君李世民借力打力,用塞外诸族的领袖和战士助他征战大漠,建立起史无前例的庞大帝疆,龙鹰能在外域赢得辉煌战果,外族的助力起着关键的作用。
武曌的用人惟才,打破了高门大族的垄断,外族猛将在军里挣得要职,乃最自然不过的事。像黑齿常之、李多祚,便是例子。
眼前则有钦陵之子莽布支,论刻苦耐劳,战斗经验的丰富,不畏生死,一般汉族将士确瞠乎其后,难以比较,何况还有随他一起投诚的大批儿郎。戍边不单是莽布支能胜任之职,且是乐而为之、似鱼得水。不过要对付有野心的突厥人,必须以重兵镇之,莽布支会因之水涨船高,一旦朝廷势弱,会成外重内轻之局,希望如此情况不会在李显主政时发生,否则又多一件头痛的事。
又如丁伏民,凭本事上位,其志愿便是从军,在战场上如猛虎归山,视马革裹尸为荣誉,与大部分汉将有根本上的分别。看令羽便清楚,他已属汉将里最出类拔萃的一群,但亦会因私人的原因起了倦勤之意。
泰娅送他过丽绮桥,依依话别。
龙鹰收拾心情,匆匆赶路。
沿途想想姿娜,想想泰娅,又在心里嘀咕不知符太是否已回家,迎面十多骑风驰电掣从左掖门驰进来,领头的赫然是张氏昆仲的老大张易之,紧追他身后的是法明的大弟子“笑里藏刀”檀霸,其他无不是神凝气敛的高手,只是这样的实力已不可小觑。
法明四大弟子,他最没有好感的正是檀霸,既因他独行大盗的出身,两手沾满无辜者的血,更因上次在长安遇上他时,此人对自己仍是满腹仇恨。
另一弟子三真妙子最得他的好感,一来因她是太平的师父,兼且是姿容出众的荡女,惹人遐想,何况三真妙子毫不掩饰对龙鹰的兴趣。
张易之隔远着到他,举手呼啸,放缓马速。
张氏昆仲是现时宫城三大势力太子党、朝臣和宠男集团里他最不愿意接触的一方,不但因他们声誉差,还来自心底的厌恶,虽然也清楚他们是女帝当国的特殊形势下产生的怪胎,错不在他们,可是每次接触两人,看着的是个涂脂抹粉的男人,他总要寒毛直竖。
龙鹰隔远施礼。
只要在辰时内赶到,宁采霜该没有怪他的理由。
张易之不住接近,笑道:“神医到哪里去呢?”
龙鹰答道:“有点事到皇城外去。恒国公今天不用上朝吗?”
张易之勒停骏马,踏镫落地。
第九章有口难言
就在此刻,龙鹰想起法明,心叫糟糕。他奶奶的,见到檀霸才记起与他之约。
那晚和法明说,请他再等一天,因自己见仙子后或会有关乎“至阴无极”的消息,法明还答他“不见不散”。
接着事情失控了,一件接一件,浪潮般盖头而至,令龙鹰没有喘息的空间,忙于应付接踵而来的事,将与法明之约抛诸九霄云外去。与仙子告别后,甫返皇城便给武曌召去,度过惊涛骇浪的半个时辰,回到太医府如可安定下来,当能记起约会,又被符太讲述的“拳法”吸引了心神,悟通“神炁分离”的妙法。跟着是妲玛来迎,使他应接不暇,先后应付李裹儿的色诱和韦妃收买他的手段,脱身后已疲不能兴,且要趁新鲜热辣之际,修炼新领悟回来的功法,然后匆匆赴李智机于丽绮阁的宫城夜宴,左拥右抱,连仙子也差点忘记了,遑论法明,直至此刻。
张易之着其他人留在马上,偕龙鹰到一旁道:“请恕易之交浅言深,有些话是不吐不快。”
龙鹰讶道:“请恒国公直说无忌。”
张易之压低声音道:“太医是否开罪了梁王呢?”
龙鹰是真的呆了一呆。
他当然曾开罪过武三思,但以武三思的为人,绝不会让别人晓得,还会装作不知多么欣赏他丑神医,而最不该知道的,则非他们张氏兄弟莫属。
张易之鉴貌辨色,知他听得一头雾水,不以为异地道:“太医胸怀广阔,性情爽直,是很难明白这类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之心,只有我们旁观者才会替太医不值。”
龙鹰不由好奇心起,沙哑着声音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张易之沉声道:“梁王想杀你。”
龙鹰失声道:“什么?”
张易之道:“勿要以为易之在造谣生事,昌宗已将此事禀上圣上,她却似不相信,只说纵有此事,太医也有足够能力应付。照易之看,圣上仍在维护这个卑鄙之徒。”
每次说到武三思,他都是咬牙切齿,“俏脸”现出青筋,可知他没有怪太平公主,因清楚谁在从中作梗,令太子集团与他们处于对立的另一面,因而对武三思深恶痛绝。
龙鹰最清楚他们没有错怪他。
张昌宗既敢惊动武曌,手上该有证据,只是女帝因投鼠忌器,遂故作冷漠,大事化小。
为了听多些,龙鹰皱起眉头道:“没这般严重吧!”
张易之道:“想先向太医请教一个问题。”
龙鹰开始不耐烦,点头同意。
张易之讶道:“太医究竟是不将梁王的事放在心上,还是认为自己有能力应付呢?”
龙鹰回过神来,认直瞧他两眼,心想他得女帝宠幸非只因年轻俊秀,还因懂看眉头眼额,深谙逢迎之道,自己稍露心中所想,立被他察觉。笑道:“恒国公不用多心,鄙人因有事赶着上路。”
张易之道:“不如约个时间坐下细谈如何?”
龙鹰知无法拒绝,道:“恒国公今天会在哪里呢?”
张易之断言道:“易之今天在仙居殿候驾。”
说毕上马去了。
檀霸一众骑士纷纷挥手致意,态度友善。
龙鹰继续上路。
※※※
龙鹰沿洛水北岸东行,心忖法明不会于光天化日之下在对岸候他,否则难逃巡卫盘查,只好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