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在野-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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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骨子里,在龙鹰的法眼下无所遁形,就像他遇上香文时的感觉。
听到龙鹰报上王庭经之名,这小子立由冷淡转为热情,恭敬施礼道:“荣爷正在恭候神医大驾,请随小人来。”
入门后是个布置得古色古香的厅堂,出奇地没有摆满珍玩字画,最惹人注目是一个悬于对门壁上的条幅,上书“昨夜三更月到窗”,颇有禅机深意。分隔厅子和后进是一排镂花窗,既采光开扬,又可使人视野无阻地看到后面另有洞天,将小桥流水的园林楼亭搬到了尘嚣之中,其格局似曾相识,正是大江联因如阁的布局。
龙鹰向在前方引路的香家小子问道:“这位兄台怎样称呼呢?”
“怎敢当!怎敢当!神医唤我做小振便成。小子是荣爷的堂侄,随荣爷到神都来见世面。”
万仞雨也感到此子绝非一般武林好手,不经意地道:“小哥儿的底子很好,难得是能敛而不扬,炉火纯青。”
香霸的声音遥传过来道:“这位贵客的眼力才是高明。寒家传训,‘财不露眼,武不示人’,所谓财安身、武安命是也。本人荣士,敢问贵客尊姓大名。”
此时三人跟着小振通过跨湖游廊来到人工小湖中央处,加上前庭,珍古斋是一个湖林式四合院的布局。
四合院的基本布局为“一正两厢”,对称封闭,围起中央的内院空间,成为交通、采光和通风的枢纽。不论是简陋的茅屋草舍还是豪华的贵族第宅,基本格局大同小异,只在规模大小和质量高低显出分别。
像珍古斋般以人工湖代替内院,便是别出心裁,顿然将四合院转化为湖林美景,华丽的建筑纵深环列,游廊相连,房、门、廊均有彩画和雕饰,花影扶疏、曲栏朱槛。
最妙是进入店门前绝想不到内里是如此一番风光,开扬宽敞,韵味无穷。
万仞雨呵呵笑道:“在下万仞雨,见过荣老板。”
香霸现身对着前厅的后厅与跨湖游廊相接的正大门处,笑容满面地施礼道:“竟是有‘天下第一刀手’的万爷与王神医结伴莅临。顿令我珍古斋蓬荜生辉,荣士倒屣相仰。”
小振知机的退往一边,让三人畅通无阻地朝香霸举步走过去。
※※※
四人在后厅分宾主坐下。
万仞雨坐在香霸的左下首,龙鹰作为上宾与符太居他右下首,俏丽的侍女奉上香茗后退出厅外去。
珍古斋占地颇广,从四面开窗的厅子往后宅的方向瞧去,树木掩映里隐见另有楼房。
此时的香霸不单没有半点铜臭味,还大有隐于市廛的高士的气质风范,所谓宅如其人,香霸正是深谙此道的高手,沈香雪被栽培为建筑和园林设计宗匠级的高手,并非偶然。
如外堂般,内堂虽有饰画摆设,且全是精品,但怎么看也只像有文化氛围的华宅,而不像做珍玩买卖的店铺。
逐一敬茶后,香霸从容道:“在让神医过目前,请恕荣士先说出一个昨天在东宫没法明言的难言之隐。”
三人同时被他惹起好奇心。
龙鹰讶道:“究竟有何难言之隐呢?”
他留意香霸,见他故意没有端详符太,除介绍时礼貌打量几眼后,几乎当符太不存在般。这是欲盖弥彰,反证明了香霸已收到消息符太乃能与杨清仁争一日长短的高手,香霸不想起清符太的底细才是怪事。
以杨清仁之能,又和符太交过手,怎都可从符太处找到其功法的蛛丝马迹,因而对他生出疑心。知他非只是一个武功出奇的高强的人物般简单,至乎联想至无瑕口中的大明尊教妖孽。
香霸呷下一口热茶,好整以暇地道:“此两医书乃家传珍物,可惜寒门没人有志医道,因此先祖有言,如遇上有缘人,可将医书馈赠之,唯一的条件是这个有缘人必须入赘寒门,那样当这个有缘人藉之行医济世,可为寒门积德,泽及后人。”
龙鹰和万仞雨听得你眼望我眼,如此奇招确是想都未想过,亏得香霸可想出来。
香霸只要随便找来个玉女宗的美丽传人,便可公然收买丑神医,让他书色兼收,假如龙鹰拒绝,香霸亦毫无损失。
香霸微笑道:“神医勿要怪寒生出尔反尔,当时没有说清楚,皆因寒生想到即使没有机会与神医结下秦晋之好,亦可让神医到敝店来翻阅,次数不限,只要医书不出店门,寒生便没有违反寒门家训。”
龙鹰心忖乖乖不得了,即使明知对方用奸使诈,目的在收买自己,但这样不住到珍古斋来盘桓,让玉女们向他施展媚法,肯定受不住她们的诱惑。
万仞雨道:“请让万某人说句公道话,荣老板若望与王神医结为姻亲,当然是轰动神都的佳话,但必须符合两个条件。”
香霸兴致盎然地道:“愿闻其详。”
他轻松的神态,令本是突兀的事变得理所当然,令人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龙鹰心中不解,香霸因何费这么大的气力来巴结自己,不论成事与否,香霸亦和他建立起与别不同的特殊关系。究竟什么阴谋诡计如此事关重大呢?人人晓得他大部分时间身在神都外,只要拣他不在时进行便成。
万仞雨道:“第一个条件,是荣老板的两部医书,须令神医心动。第二个条件亦是关于心动的问题,就是神医迎娶的荣小姐,亦须教神医心动。哈哈哈!”
香霸鼓掌道:“说得好,万爷快人快语。这方面寒生早有安排,待会来向神医奉上两卷医书者,乃舍妹荣柔,就看能否入神医之眼。哈!”
龙鹰和万仞雨听得精神大振,难道竟然是柔夫人,又会这么大阵仗的。倒是符太仍然木无表情,不露任何心里的情绪。
龙鹰计上心头,干咳一声道:“两位有所不知了,荣老板有他的难言之隐,我有我的难言之隐。大家谈得这么兴高采烈,我也不想隐瞒。嘿!事情是这样的,本人因天生貌寝,少时家父领我去找著名相士瞧相,断定我为克妻之命,而我因不想害人,故曾在祖宗灵位前立誓终身不娶。”
万仞雨听得心中好笑,知他在胡言乱语。香霸则装出一脸可惜的神情。叹道:“竟有此事,太可惜了,是寒门福浅。”
龙鹰直觉感到他是松一口气,如放下心头大石,顿时想到此计该是由柔夫人提出来,而香霸则不情愿,只是无可奈何。对玉女宗控人之术,他已有不同想法,“媚心”之上尚有“媚神”之道,可彻底粉碎施术对象的心志。
柔夫人是不得不出手,因除无瑕外只有她能胜任。
龙鹰拍大腿道:“幸好此事非是没有解决办法,由敝徒小符顶上便成。”
香霸一脸错愕之色,怎想到龙鹰有此奇招,万仞雨却是心中叫妙,符太微耸肩头,一副无可无不可的不在乎表情。
香霸直勾勾瞧着符太的当儿,龙鹰压低声音道:“我这徒儿不但尽得本人真传,在多方面且有青出于蓝之势,本人出使南诏上山采药时他会留在神都执行本人太医之职。哈!小符尚有个不为人知之秘,就是他是由鹰爷推荐给本人,此乃秘密,只圣上和胖公公晓得。所以我们名虽为师徒,实际情况却是另一回事,哈!”
香霸非常了得,转瞬回复正常,扬声笑道:“荣柔来见贵客。”
第二章缓兵之计
龙鹰正在思索香霸这么快回复常态的原因,答案来了。
足音响起,从接连内堂的游廊不住接近。三人何等人物,心内都掩不住失望,因从足音认出只是刚才奉茶的两个俏婢之一,表面当然不露丝毫心意。
香霸神气地打量他们,如若胜了一仗。
龙鹰心中暗叹,香霸确是老奸巨猾,早与柔夫人约好,不同的召唤代表着不同的意思,龙鹰与符太“掉包”,他便施杀手锏,着柔夫人不要来会“未来夫婿”。
果然俏婢战战兢兢地捧着个檀木制的盒子从后门步入内堂,直抵香霸身前。
香霸皱着眉头的接过木盒,问道:“小姐呢?”
俏婢娇声答道:“小姐着小婢送盒子来后,从后院门离开了。”
香霸尚未有机会说第二句话,“砰”的一声震堂巨响,将婢子骇得失声惊叫,但香霸、龙鹰和万仞雨却像听不到任何声音似的,没有半点表情变化。
符太收回拍在身旁茶几的手,冷冷道:“竟敢这样不给徒儿面子,师父在上,徒儿再无颜面留在这里。”
说毕猛然起立。
连龙鹰也没想过符太的反应如此激烈,可是给他开了局,自己惟有顺势而行,紧绷着假面立起来,向眼里闪过嘲弄神色的香霸洒然笑道:“小符就是这个脾性,此事可大可小,庭经亦有被愚弄的感觉,荣老板最好能想出补救的办法,否则小符必不肯罢休。”
香霸慌忙起立,陪笑道:“舍妹一向是这副脾性,任意妄为,寒生昨天才和她说好,她今天便反悔。嘿!此事包在寒生身上,大家另订日子再见面,请神医和符兄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万仞雨长身而起,打圆场道:“想不到本成为佳话的医卷婚盟,变为避婚不见,传了出去,对荣老板刚于神都建立的声誉实有损无益。这样吧!明天正午在下于董家酒楼订下厢房,让符兄和令妹碰头相会,如发觉对方不合眼缘,此事可就此作罢,但至少可令王神医和符兄下了这口气。”
龙鹰道:“刚才在街上,我们刚碰到荣柔小姐下车入铺,虽只是惊鸿一瞥,却是印象深刻,因此本人才动了为小符娶妻的念头。”
不论香霸的提亲、龙鹰的阵前易帅改以符太上阵、柔夫人的避婚,至乎万仞雨的逼婚,均是荒诞不经,只能发生在他们间扑朔迷离的关系上,使荒谬的事变得理所当然。
龙鹰等固然摸不清香霸和柔夫人暗里的阴谋诡计,香霸等亦弄不明王庭经、符太和万仞雨三人间的关系。
表面来看,香霸在神都日子尚浅,阵脚未稳,但王庭经却是现时宫廷炙手可热的大红人,直逼武曌和李显夫妇,如果他蓄意对付香霸,香霸肯定招架不来。
万仞雨更是太子集团旗手级的人物,对拥护太子的朝臣和白道武林有着庞大的影响力,香霸若连这个算是摆和头酒的面子亦不给他,绝不会有好结果。
龙鹰最绝的一招是明言见过柔夫人,教香霸没法找别的美女来顶包。
符太发难,龙鹰恫吓,万仞雨落实香霸的敷衍,顿然将形势扭转过来,令香霸头痛。
三人一唱一和,围攻香霸,以香霸的老奸巨猾,一时哪来还手之力,苦笑道:“寒生和舍妹明天一定准时赴会。”
龙鹰心中好笑,香霸现时只是心烦,因不晓得符太对柔夫人有特殊的吸引力。而自己和万仞雨则为知情者,故不择手段的务要让两人有见面的机会,他故意透露符太的身份,又指出符太会代他执行太医之职,正是要诱柔夫人将目标转移到符太身上,双方以阴谋对阴谋。
大江联针对丑神医而来的阴谋,肯定是某个更大阴谋的某一关键部分,如能拆穿,将对大江联造成严重打击。
龙鹰笑道:“现时本人最关心的是这个劣徒,因而一时气愤下,语气重了,荣老板勿要见怪。正式见面是明天正午,但今晚大家却可先打个招呼。我这就回宫报上圣上,请圣上将荣老板和令妹列入今晚招呼契丹王的国宴的嘉宾名册内。”
香霸此时落在下风守势,闻言连忙道谢,此正为他梦寐以求的事,能参与廷宴,是“一登龙门,声价十倍”,但却是在如此情况下得到,心中如打翻了五味架,不知是何种滋味。
万仞雨还怕香霸不明白龙鹰此着的窍妙处,皱眉道:“如此神医岂非须向圣上说出原委?”
龙鹰理所当然地道:“我怎敢隐瞒,那可是欺君之罪呵!”
※※※
三人闲逛溜达,找地方祭五脏庙。
龙鹰和万仞雨并肩而行,符太跟在后面,兴致勃勃地纵目四顾,感受着神都的金粉繁华。
万仞雨道:“真教人想不通,大江联如此费尽周章的来对付你这丑神医,为的是什么呢?肯定与用药有关系,怕被你识破。”
龙鹰沉声道:“他们是要毁掉丑神医。”
万仞雨道:“竟有这么严重?何不干脆利落的干掉你呢?”
龙鹰道:“他们本来或许有这个想法,武攸宜正是前车之鉴,但杨清仁今早见识过符太的武功后,想法已有变化,遂临时改由柔夫人上场来对付我,岂知给我耍了柔美人一招,在不知该如何应付下,美人儿以暂时撤走为缓兵之计。”
万仞雨道:“大江联因何要刺杀武攸宜呢?该是他们这个惊天阴谋的一个环节。”
像武攸宜的身份地位,本身又怕死,在“两大妖人”的威胁下,出入均有大批高手护驾,且一击不中以后将永远失去机会,故必须周详布局,务求万无一失。所以今次行动失败了对大江联势是严重的大挫折,亦使大江联秘密潜来神都的事暴露无遗。
龙鹰答非所问地道:“我要去见圣上。”
万仞雨愕然瞧他。
符太提着药箱,在他们身后默默聆听。
三人离开珍古斋后,避开主大街拣较僻静的街道漫步闲聊。
龙鹰不好意思地道:“小弟又在分心二用。我在新潭时早想过这个问题,只从武攸宜手握宫禁三分之一的兵权,便知刺杀必与宫内的权力斗争有直接关系。现时宫内两大势力阵垒分明,武曌仍是高高在上,下面则为太子和张氏兄弟两党。武三思虽然全面投向李显,可是武氏子弟里忠于武曌者该大不乏人,其中之一正是武攸宜,故而变成大江联的眼中钉。当然,武攸宜绝非忠肝义胆的人,他仍忠于武曌是因长期培养出来的‘奴性’,哈!不知这个形容是否妥当呢?”
万仞雨道:“不但形容贴切,且把我心中说不出来的想法具体描述,这是奴才对主人的习性,一时间怎改变得过来?”
听他的语气,便知万仞雨鄙视武攸宜,这胆小无能的家伙确没有令人尊敬的地方。
万仞雨问道:“为何忽然想到见武曌?”
龙鹰道:“因为我想到一个解救大江联内无辜妇孺的妙着。”
接着道:“柔夫人的温柔陷阱非常巧妙,我们在珍古斋外遇上她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故意让我这个丑神医看到她,想老子心痒痒下放弃了修炼多年的童子功。哈哈!”
万仞雨没好气道:“千万不要提‘童子功’三字,你和奚王妃有一手的事天下皆知,幸好小魔女不在神都。”
龙鹰大吃一惊道:“怎可能知道呢?”
万仞雨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好像是随李智机来的其中一个酋王泄露出来,又好像是奚王妃刚到神都便打听你的消息。哼!你要好自为之。”
忽然止步,道:“还记得这家食铺吗?当年我带你去将金子兑换为铜钱后到这里来吃东西。有重游旧地的兴致吗?”
龙鹰别头向符太道:“太少为何如此沉默?”
符太恭敬地道:“师父和朋友谈天说地,徒儿怎敢插嘴?”
龙鹰向万仞雨笑道:“我这个徒儿变得愈来愈乖巧风趣。”
符太道:“徒儿一直在模仿师父。”
龙鹰失声道:“你会模仿别人?”
万仞雨道:“太少是随口开玩笑,还是真的有这个念头?”
符太叹道:“师父和万爷有所不知了,当日我给拓跋斛罗索命鬼般追在身后,行将倒毙前再没法压抑杂念,想到很多以前没想过的东西。其中之一是为何师父比我活得惬意快乐?其他不用徒儿说出来吧!”
又道:“本来药童的生涯真不易过,但今天我却活出趣味来,对未来充满好奇,比之以前确是天壤云泥之别。”
万仞雨笑道:“孺子可教呵!但为肚子着想,吃饱东西再说如何?”
两人欣然随他进食馆去了。
※※※
龙鹰现在想见女帝,再不像当大周国宾时般容易,先要知会胖公公,再由胖公公通知上官婉儿,然后看怎安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