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恶图全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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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一生风月且随缘,穷也悠然,富也悠然,日高三丈我犹眠。不是神仙,谁是神仙。
绿杨深处听鸣蝉,卷起湘帘,放出炉烟,荷花池馆晚凉天。正好谈禅,又好谈玄。右词一剪梅
话说高奇带领庄汉出了乌山,赶奔南京。到了城中,先将各色对象买齐,然后回家见了老太太,说:“孩儿是朋友留住,昨见兄弟找我,特地来家请母金安。”太夫人信以为真。高公子在家住了一宿,次早就与庄汉,发了各色物件一应俱全,回转乌山。众人接住,先把冯大人、然后旗牌、打伞的、拿瓜锤的,各扮起来。又有人将各样执事头牌打锣开道又派起来,一一停当。点了几对灯球,出了庄门,关大王上了轿,摆开执事,吆吆喝喝在前,去了远远四十余里,复又进庄。各人将服色脱下,摆酒入席坐下。杨爷道:“如今还差得零碎未齐,再迟三日行事。”又吩咐人去做一对灯,两对坛子灯,家人领命去办不提。单讲三日后都已齐备,到第四日天色黎明,早早的办了酒饭,大家饱食一顿。叶爷将庄汉唤来,问道:“你们可动得手?”回道:“小的们不会。”叶爷道:“我们进城杀到李府,你们不会武艺的即骑牲口回庄等候。”众人答应下去。
再讲众人,先是关大王冠带齐全,坐上一顶八人缠丝锡顶大轿,八人抬将起来,先是全班执事一对对的走出庄门,吩咐放了三铳大炮,摆开执事,灯球火把一路前来。将近溧水城门,先叫庄汉看来,回说城门已闭。众人赶到城边,早有一个假旗牌一马当先,鞭稍一起:“呔!门守听者,经略大人到了,快快开城。”门官问道:“那位大人?”说:“是七省经略冯大人,还不开城,等待何时!”门官想道:“大人既到,为何连探马总没有一个前来报信等我?一看便见分晓。”想罢伸头往洞外一张,便见头牌执事,伞盖金瓜,灯球照耀,如同白昼。吓得他惊慌无措,连忙起身,先着人去送信与瑕官并知县两个衙门,请二位老爷前来迎接,随即便开了城门。只见一对对的执事纷纷拥拥,吆吆喝喝,难以尽言。大人的轿子进了城,早有文武两位官员来接,投了手本。扶轿杠的乃是叶子超,说道:“你们起去,手本发回。快快送信与李大老爷知道,大人进报府中,与他相见。”“是”二位老爷同声答应,各各上马,直奔东门大街。到了西栅栏,已经关闭,吩咐开放,来到李府门首,命手下推门。里面问道“是谁”,知县当先答道:“本县在此,快快开门。”里面闻听,忙忙落锁下拴开了门,知县吩咐:“快去报你家大老爷,南京冯大人进了城,快至府门,特来报知。不及面见。”说罢回马而去。家人连忙报知张三,即忙起身穿好衣服,赶进南书房回道:“禀大老爷,南京冯大人到了,报知定夺。”李雷闻报,叫声:“老邵呀!大人前来了,是要出去迎接的。”邵青一听,叫声:“大老爷,此刻大人前来,定有蹊跷。日间又无探马,又无头站官员,怎样就即即悄悄的就进了城?恐防其中有假。凡事三思而行。大老爷不可出去迎接,着人前去探听虚实,定夺不迟。”李雷道:“老邵言之有理。”即刻差两个能干的家人快去打探,少倾回报说:“并非是大人,都是强盗假抢前来的,请大老爷快快定夺,相离府门不远了。”李雷道:“何以见得是假的?”回道:“内中扮旗牌的,尽是前番到府厮杀的,未曾捉住的。”李雷一吓,叫声:“老。。。老。。。老邵呀!此。。。此。。。此事怎生。。。生。。。生办法?”邵青道:“大老爷不要惊慌。门下自有主见。”回头叫声:“张老三,你出去开了大门,等众强盗进门,将大门拴锁,在前看守,不可放走一人。”又着人去请冲爷摩云老师仇爷罗爷并新来的二位王爷,再传四楼教习,各带兵刃。又叫备了灰瓶火炮弓箭等物,俱各埋伏在大厅屋上。等强盗进厅行事。一一吩咐已毕,叫声:“大老爷,我们进铁瓮房,可保无事。”说罢起身进暗房躲避,不提。
再说张三太爷一路慢慢的走出来,开了大门等候。只见远远的大人到了,有本事庄汉喽兵跟随,众英雄进内,无手段的外罗候信。大人到了福祠下轿,一直进内。张三见众人进了府第,连忙关门上拴下锁,走进自己房中,拿了一柄板斧在手,在外伺候,把守大门。外面庄汉见大门紧闭,知道其中就理,连忙骑牲口出城回庄不提。
且说众英雄进门,见李雷不出来迎接,知道机关识破,假大人在厅坐下,只听得一梆锣声,一声吶喊,说“拿强盗呀!强盗杀来了!”只见厅屋上噗噗噗跳下人来,手执兵器,说时迟那时快,众英雄大家衣裳一翻,各使兵刃逼将上去,言无半句,动手厮杀。这一场好杀,怎见得?铁头太岁冲天贼对住了铜头太岁高奇,他两人锤来锤去,锤架锤迎,杀得天贼汗流脊背。二人杀在天井之中,真是对手。醉天神罗定对住了神枪教手叶子超,枪对枪,犹如两条恶蟒。摩云老师对住了青石狮子高英,杀得相平。仇双挡住权昆仑,王炳王洪战住汤朝佐景福,四楼教习围住了关彭二位大王厮杀。焰光珠火延汉在四面照应,带来的庄汉与喽兵与众教习动手,喊杀连天,火光乱动,前厅杀在一堆。
且说白猿猴杨天盛,同花绣天罡周甸、班清班洪说道:“你我进去找寻恶人,杀了李雷再杀铁头等的性命!”说罢一进进内,弯弯曲曲来到一个所在,只见一个小小的住房,忽听得里面隐隐啼哭,甚是凄惨。班氏弟兄仔细一听,却原来就是他的妻妹。不由心头火起,班清步子一起踢开门扇,见了二人,提刀要杀。杨天盛将刀架住,说道:“不可。此事原怪你不该将他二人带出来,才有风波。今日且饶他们性命,叫他指引恶人的卧室在于何处。”班氏妻妹说道:“如今恶人进了铁瓮房了。此房外有埋伏,里有关连子。要破了埋伏,实在也难。”杨三爷向明了埋伏,又问路径,带领周甸班氏弟兄,离了大屋,一直赶奔铁瓮房。来到后面,见一座房屋天井内都是明瓦,篷如螺丝结顶,里面烟雾迷人。杨三爷窜将下来,踹不着实是虚的,脚一垫纵上椽子,两个指头捏紧,只听得一声响亮,一看谁知踩动关链子儿,有十二条铜獒齐齐奔来。杨爷刀一起割断麻绳,登时破了铜犬,一齐睡下,再无用处。杨三爷纵上屋,又往后走。只见一进房屋,尽是生铁铸就,四面铁墙铁柱,中间一座铁门,用刀挖撬,怎得能动?周爷忙用铁鞭认定铁门,当的一声响亮,将两扇铁门打开。进了铁瓮房,只见一个洋人,身长九尺,口含一个铅团,往下一吞,肚内一响。响到度正当郎一声,犹如打锣。听听吱的一声,一道亮光。杨爷说“不好,埋伏到了,快爬了!”周甸连忙爬下,班氏弟兄来得不及,只听得响声过去,回头一看,乃是四十九管鸟枪放出,即忙看班氏弟兄,却被鸟枪伤丧了性命,只有半截身形。杨爷叹道:“事还没成功,反丧了两个兄弟之命!”正然没法,耳内听得前厅吶喊“强盗倒下去了”,杨爷听见,想此事以人以成功,前边如此喊叫,谅来不能取胜。倘有疏虞,如何是好?叫声:“周贤弟,快些走吧。前去帮他们厮杀。”周爷答应,赶奔前厅。其时班氏的妻妹听得班清班洪丧命,二人也就自缢身亡,交待明白。杨天盛同周甸一直来到前厅,只见房子上团团着着教习,手执鱼肠弓箭,灰瓶火炮齐往下打。下面用刀抵挡,谁知灰瓶碰着刀口,打为两半,洋灰朝外一散,登时迷住双眼。二人一看,大叫一声,跳下举兵相杀。
且说火延汉纵上房子,取出火弹子打将下去。下面众教习一见,忙用啷筒子一啷,弹子化为黄泥。火爷大怒,把竹筒子内弹子放得干干净净,全无用处。众英雄被洋灰迷住双睛,半睁半闭,杀得力尽筋酥,浑身是汗,勉力争持,难以取胜。两下俱皆有杀丧。乌山丧了三十三名,李府的教习丧了三十七名。煞时间愁云滚滚,怒气冲冲,天昏地暗,月色无光。只杀到四更时分,众英雄实在难以抵敌,只好瞑目受死。正是:命如五鼓寒山月,身似三更油尽灯。
按下众英雄受困,且言猿大仙身坐洞府,那一日正是他九千九百六十寿诞,各猴王前来祝寿。洞中大摆筵宴,不必细表。众猿猴饮至二更方散,猿大仙送出众猴,回进洞中将身坐下,猛然的一阵心血来潮,大仙掐指一算,早知就里。“哎呀!杨三哥今日有难,我不相救,更待何时!”说罢起身步,洞门驾起遁光,赶奔溧水而来。正走之间,心中一想:如今人多,怎生救得?呀!有了,必须如此,方保无虞。想着想着,已至溧水城外。但见一棵大大槐树,他就口中念念有词,喝声“起”,只见一阵风响,树起在空中。大仙背定大树,早至城墙。只见城楼上的兵丁看见,齐齐放枪。大仙说“不好”,就将树根上泥往下一洒,口中念着咒语,登时之间把些兵丁都迷住了。大仙便进了城,赶到李府大厅屋上,将树放在屋檐口,下面早有教习看见,这屋上来了一个老头儿,还有一棵大树,不知何意?连忙喊道“快快放箭”,一声喊叫,众人才要动手,猿大仙用手一指,说“不要动…动…动…动”,众人喷涕连天,尽皆睡着,全然不动。大仙在屋檐口喊了一声“杨三哥,你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快快大家上树,我特来相救!”杨天盛抬头一看,叫声:“大仙呀!你此时才来!”众英雄抬头,齐齐请叫了一声,见众人不动,一齐举刀欲杀。大仙连忙上前止住道:“三哥,你们到好呢!我把人止住了,让他们杀现成的?这个万万不能。快快上树走吧。”众英雄无奈,不敢不依,一齐跳上了树。大仙说:“坐好了,抓紧了树枝,不许睁眼。”众人答应,大仙念动真言,喝声“起”,不觉树起空中,登时之间风声响亮,出了城门,到了乌山落下。众人脚登平地,睁睛一齐拜谢大仙。杨三爷请大仙进庄,猿大仙拱手说道:“罢了。杨三爷改日再会吧。”言讫乘风而去。大仙回洞府,再言杨天盛领众进庄歇息,再为计较不提。
且言李雷与邵青躲在铁瓮房中,等到天明不见动静,方敢出来。见伤了两个强盗,又见西洋铜狗破在地下,一直出外到大厅,但见杀伤死人无数。此时众人被大仙迷住,已今苏醒,见大老爷出来,连忙上前请了安。李雷吩咐家人查点死尸,共计七十名。府内伤了三十七名,强盗死了三十三名。众人说:“某等强盗杀乏,正要擒拿,来了一个老头儿带来一棵大树,众强盗上树,腾空而逃去了。”李雷忙问张三道:“强盗是那一个引他来的?”回道:“是溧水县引了来的。”李雷大怒,吩咐“与我传来!”张三出去,开了大门,且说知县早已得信,都在门口伺候。见大门一开,连忙进内见了李雷,说:“卑职等特来请安。大老爷昨夜受惊,恕卑职等不知之罪。”说罢打一躬。李雷道:“好!前两番强盗闹进我老爷府中,叫你们捉拿,连一个都不曾捉住!如今你们把强盗引到我家中来杀我么?”“是,卑职们实在不知,望大老爷开恩恕罪,下次卑职们小心留意。”李雷道:“不用多讲了,你把我家伤的人与强盗验看验看,回府听参吧。”知县跪下说:“卑职等求大老爷开恩免参,卑职生死感恩!”李雷道:“你不用求我,回衙候信吧。“二人诺诺连声,不敢多言,只得相验尸首府上的吩咐买棺盛殓,强盗用芦席卷起,一起抬往荒郊埋葬。二位老爷回过李雷,打道回衙。心中悬怕,不知怎生发落?这且不言,再说李雷在南书房与邵青商议,写了一道禀启,用了金图章,即刻差人送上南京经略大人看过了,禀启发两支令箭,把知县蓝桥城守金洪提去问了几句,将二人枭斩辕门示众。大人委官下来知事。两个尸首自有两家的人收殓,扶柩回籍。这都是李大麻子的恶处。大人听信,枉杀无辜。不知后事何如,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七回 活阎罗出城捕盗 恶奸人乡村遇雨
词曰:
春夏秋冬转眼间,才说今年,又早明年,时光迅速意凄然。记得红颜,却又衰年。
琴棋书画乐平生,名不闲争,利不闲急,眼前休负好光阴。花下清樽,月下清樽。右调一剪梅
话说李大麻子遭英雄之吓,罪归知县城守,写禀启去后,听说大人将他二人斩了。将事办完,与邵青在南书房坐着闲谈,叫声:“老邵呀!这些强盗平日聚在何处?你可知道点?”邵青道:“大老爷,门下那一日在西关外瞧见一起人,跑马射箭的,想必那一方就是他们的窝巢,亦未可知。”李雷道:“今日早早吃了酒饭,带领教习,何不前去访拿一回?如若拿着,岂不是好。”邵青点头道:“大老爷言之有理。”李雷着人去请冲爷摩云老师罗定仇双王炳王洪,再传四楼教习,家人答应去了。吩咐备了关东酒饭。众人见过了李大麻子,大家吃了一顿,外边有人备了牲口马匹,李雷率众出了龟牢。吩咐张三说:“家中门户要紧,火烛小心。”说罢上了坐骑,后边是冲天贼上马,邵青骑牲随后。和尚同罗定仇双王炳王洪皆上坐骑,再后众教习家人内侍等,也有坐马的,也有步下的,后边带着火食担子、茶担子,一应俱全。各人都带着兵器,明为打猎兴围,暗是捕获强盗,纷纷拥拥出得西关,到了城外,走有五六里路程,忽然四面乌云陡起,倾刻间云头相接,细雨微微落下。李雷叫声:“老邵呀!下雨了。”邵青道:“大老爷,今日没得雨。”李雷道:“何以见得没得雨?”邵青道:“门下今日未曾出府,摸过脊背上干燥,未曾发潮,所以晓得没得雨。”“老邵呀!如此说,你到不是个…早出晚了?”“大老爷,门下不是什么早出晚,转是个切磨箴。”二人正然讲着笑话,只见一个霹雳过去,淋盆大雨下个不止。李雷连忙着人取过雨衣换起,众人皆换了雨衣。邵青也问道:“我的雨衣可曾带来?”回道:“邵先生临动身之时,说今日决不下雨。所以小的们未曾带来,现在府中。”李雷骂道:“瘟龟不灵,就是踱踱也不为过。”说着说着,雨下得大了。李雷叫声:“老邵呀,不好了!雨下得不住了,快些找个所在躲躲才好呢。”邵青无奈,找了一个大树林子内权且躲下。谁知雨大遮不住,各人浑身衣服尽皆湿透。李雷又骂:“瘟龟!这个所在怎好躲雨?快些再找好地方,不然着人将你龟壳打碎。”邵青无奈,走出树林,催开坐骑,冒雨找寻。只见前面一个大庄子相离不远,忙叫家人快快赶去报知:“那个庄上的庄汉,叫他庄主好好出来接待!”有两个家人答应,催开坐骑,上了大路,冒雨冲风赶到庄上。过了吊桥,勒住丝缰,大叫一声:“呔!庄汉们听着,我们是城内李大老爷出城打围射猎暗拿强盗,在路遇雨,要上你的庄子躲躲雨。叫你们庄主出来,小心接待!”喊了一声不答应,又喊了一声。
且说庄门内坐着四位庄汉,见天气偶尔下雨,在一块闲谈。这个说:“雨下好。”那个说:“下到明日更好。”这个说:“今年定是个丰收了。”那个说:“好像何处喊叫什么?”四个站将起来,对外一望,只见两个人坐在马上,冒雨站着。庄汉便问道:“你这爷是哪里来的?为何站在雨内喊叫?”“呔!你们这些老儿,忒也耳闭!我乃城中李大老爷前来兴围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