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 作者:沧海有泪,桑田遗珠-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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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开了阿兰珠,只是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就从孩子的迷醉变成了成人的冷静。
阿兰珠知道白云与宁王的相貌是一般无二,却没有料到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她曾经为自己可以区分他们而沾沾自喜,现在才知道,自己一直在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你有什么要抱怨的现在就先抱怨,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却是很残忍的真相,希望你如安儿和白云的预计,是特别的。”
“特别?因为你知道我是特别傻特别的蠢特别会相信你的谎言!你是个骗子!”
“如果我今天没有发现,你又要什么时候才对我说真话!”
“你知不知道我这几个月里一直都活在矛盾中,我喜欢着一个人,又要嫁给另一个人,我在反复的挣扎,不知是该顾全大局还是放纵自己的感情!你却好,一边在我面前装疯卖傻让我觉得自己很可耻,一边又用另一个身份接近我利用我,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在你的游戏里,只有我一个人是傻瓜!莎莎她早就什么都知道了,所以她在看我的笑话,而你更是可恶!你根本就是把我当作傻瓜!”
“你们在那里玩弄我,故意布下一个又一个的局玩弄我,让我活在矛盾与自责中!你们却在一边笑,把我的痛苦当成佐酒的小菜!你可真不简单,真是天下人口中的才华举世无双,我就这样被你无情的玩弄,还要我对你的玩弄感到幸福!”
“你恨我们,我也不奇怪,但我现在还是要告诉你,我不是安儿,也不是白云,我是青晓,虽然透过他们我已经了解了你,但我和你还是第一次见面。”
接下来,宁王说出了更加不可思议的秘密。
“我们从来就没有骗过你,如果过去有些事情让你受伤,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们的存在一直是个秘密,我们不敢冒险让一个外人知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是完全听不懂。”
“我们一直是有苦楚的,我的身上有两个大秘密,没有真疯只是秘密的一部分,但是另一个秘密才是我们一直以来不可以让人发现的。为了这个秘密,已经有很多人丢了性命,在我们还不能完全相信你以前,我们是不会让你卷进来的。皇宫中有很多女人,只有你是特别的,我们是真的觉得你很美丽。”
宁王的话中包含着无奈,阿兰珠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装疯,皇帝对他的父母的恨意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就是那些有意储位的人也会将他视为最大的对手,他也只有装疯,才会在这局势复杂的宫里活下去。
最初的愤怒已经消失,阿兰珠也知道宁王没有错,也是怪自己,竟然就没有发现他们其实是一个人,真是愚钝,愚不可及。
但她还关心他说的另一句话。
“我可以理解你的苦衷,毕竟皇宫步步都是敌人,倒是你,宫中美女如云,为什么还说我是美丽的。”
宁王妃是天下无双的美人,宁王自己的相貌也是皎洁得宛若女子,即使是美女如云的后宫,他的美貌也是数一数二的,阿兰珠到底还是有自知之明,单以相貌而论,自己算不上丑陋,可是会被宁王这样的人评为美丽就真是奇怪了。
难道宁王对于美丑的概念与众不同?
这样的美丽外貌,身边也是围满了美人,即使已经忘记了五官的美丑分辨,总还知道自己的面容,他明显是在恭维自己。
“因为你是真的很美丽,你的美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是烧在草原上的烈火,你是有生命的,而她们,就没有这种美丽。”
阿兰珠明白了,宁王说她美丽的时候她就知道宁王指的不是常人定义的美丑,宁王视为美丽的部分正是她来自草原的生机。
宁王的身上也有这种美丽,他可以在黑暗的深宫中忍受十五年,他的身上也有一种常人见不到的光芒。
“我还有件事要问你,那天在猎场,我明明已经看见你骑着马走远了,即使赤云是千里马中的千里马,它也不可能在我们回去以前就将你送回去。”
“因为你看见的人并不是一个人。那天在猎场,夺走鹿的人是我,在你追赶的时候马上的人也还是我,但下了山崖以后骑马远去的人就是云轲了。我因为有时无法脱身,需要一个替身,云轲与我的身型接近,远远看去是很像的,白云在人前用面具也是有这一层考虑的。”
阿兰珠也是记起那次白云送宁王回来时戴着纱巾,说话声音也有点变形,原来那时的白云是云轲假扮的。不过仔细想来也的确没错,白云,云轲和安儿,他们三人就从未一起出现过,即使是那次,她是在永央宫中见到白云和安儿,可是白云说安儿在柜子里,现在回想柜子里的确是有人,可是谁又能保证柜子里的人就一定是安儿?
单是白云出入宫禁如入无人之地,她就应该早早起疑了。
“原来真是我自以为是,我真是太笨了。你告诉我,如果你是假装的,为什么又可以骗过所有人?”
“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只是我们三个人一直都共用一个身体,不过从今天早上开始,安儿就一直没有出来,我就只好扮演他了。”
“你可以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吗?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这件事说来就很长了,如果你要明白前因后果,只怕要说上一个晚上。好在在你面前的不是安儿,也不是白云,我还是有耐性和你把事情说明白的。”
阿兰珠真是已经不明白了,为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是不明白?
“首先,你要答应我,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说出去,也不要说我是怪物,我已经向你坦出我最大的秘密,我不想你和那些人一样,用好像看见怪物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阿兰珠原本觉得宁王是在故弄玄虚,但他的眼睛是前所未有的悲伤,这份悲伤是无法假装的,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是真的一直都在爱着他的。
“我答应你。”
裂
“故事的开始就是皇帝逼死了我的父亲和母亲,那时的我也是的确因为这场剧变有些神志受损,可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我只是个孩子,即使是他们口中的天才,我也还是个孩子。”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我很快就恢复了。但这件事让皇帝有了一个念头,他借口我有病,开始每天让我喝所谓的药。当时我是小,可我也知道他不会好心让我喝药,每一次我都是含在嘴里,他一转身我就将药吐出来,终于把他恼火了。这就是我背上的伤疤的来历。”
“不过他也是很忙的,我已经被他逼迫着喝药了,他就放心了。他不再亲自喂药,每天的药都是由刘公公监督我喝下去,再去向他报告。刘思远是受过我父亲恩惠的人,他知道药中有鬼,借口说药汁很苦,恐怕很难让我喝下去,每次都是多准备几份药,于是我就每次装成打闹的样子,将药倒掉,让他们也可以交差。这样半年以后,我先前服下的药材失去了作用,刘公公怕皇上看出,就从净身房弄来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小太监,藏在宫中,每日的药都给他喝,我则是模仿他的言行,这才混了过去。”
“只是永央宫中人来人往,很难保住秘密,刘公公就不断地调换这里的人,最后终于将莎莎也弄了过来。”
他说得很是轻巧,但是皇宫中的事情波涛汹涌,十五年更是个不短的时间,也就不知又含了多少艰辛。
“皇宫里的事情还不是最辛苦的,真正麻烦的是父亲与母亲生前定下的一个大计划。十五年来,参与计划的人一刻也没有停止活动,若不是当年他们委托的人全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这计划只怕早就破产了。即使是我,七年前正式接手这个计划的时候,也是险些出大事,全亏了还有他们的辅佐。”
秘密。
十五年前的宁王与宁王妃的死已经是疑云层层,可是在他们的儿子口中说出的,却是一个更加可怕,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
“我的父母并不是没有想过让我继承皇位,尤其是我的母亲,自从她生下我以后,就愈来愈相信天命,她相信我是一定会成功的。于是,为了自保,也为了我的前程,他们开始笼络朝中大臣,想要让我有一天成功。”
“但许多事的发生还是打乱了这个计划,皇帝也一直没有停止陷害他们的计划。当时,皇帝已经无法再容下他们了,可是他无法杀他们,他只有给他们安上罪名。他派了个自称神仙的道人来游说他们,说我们一家要是不谋反就会死路一条。母亲当然知道这是皇帝的诡计,以往他也是不止一次的派来刺客杀手,可是这一次,母亲知道皇帝是真要杀他们了。”
“父亲是个敦厚的人,他与朝中重臣来往只是为了自保,要他逼宫是不可能的。当年皇帝夺走他的皇位他都可以忍耐下来,这次的横祸,怕是真的躲不过去了。母亲权衡再三,她做了一个可怕的决定。她将自己猜到的皇帝的谋害计划告诉了父亲,父亲的反应和母亲预料的一样,他想到自己一旦反抗就会引来内乱,到时便使生灵涂炭,国家受苦,果然决意不反抗。母亲建议他写信给所有与他们有交情的大臣,要他们一旦事发不要为他们和皇帝公然对抗,只求他们可以在自己死后保住世子的命,就是为朋友尽力,为国家尽忠了。”
“但这只是表面,母亲还在父亲写的信中挑出最可信的人,她在给他们的信中附加上皇帝的阴谋,请他们在自己死后将忠心转交给我,待我长大成人,再与他们联系,最终完成计划,同时也为他们讨还公道。”
阿兰珠没有想到这中间还有这种隐情,宁王妃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现在看来,就是所谓的皇帝对宁王妃情深意重,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你的事是与我无关的,你为什么要对我说!”
阿兰珠也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后悔,宁王在对自己说真心话,为什么自己还要伤他?
“因为你是十五年来我唯一确认的会爱我的人。”
宁王抱住她,她可以听见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泪水快要流下来的脆弱。
“十五年来,没有人真正张开双手拥抱过我。只有你,只有你,给了我们温暖,我从没有得到的爱,是你给了我,也是你,让我第一次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爱。”
“那你和莎莎呢?”阿兰珠有些羞于启齿,“如果你要的温暖是——,我想莎莎已经给过你了,你没有必要说得这么可怜。”
“不一样的,这是完全不一样的。莎莎喜欢的只是我的一部分,不是我的全部。我和她的关系仅仅是一种身体的需要,就像一个游戏,不管是谁,只要可以,我都会和这个人玩的游戏,对象甚至可以不是女人。但你是不一样的,我在你身上得到的是一种安宁,你带给我的是安宁,我可以在你的身边安心睡下,甚至连你在我的身上刺青的时候都没有感觉。”
“那只是因为颜料里有麻药,而且我刺针的时候又是很小心,加上你也是有点累了——”
“你不要不相信你自己,你是不知道我的睡眠一直有多浅,即使已经很累了,我也会被针落地的声音惊醒的,因为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如履薄冰。”
宁王的手抱在她的腰间,温润的呼吸回荡在她的耳边,他的衣服上始终浮动着一种奇怪的暧昧香气。
他是谁在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他就是他,是阿兰珠爱上的人,是她存在于世唯一理由。
阿兰珠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无条件的原谅这个男人做下的所有事,即使她被他欺骗过,即使在这个男人的计划里她是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但他还是她喜欢的男人,爱情让她的思考变得奇怪,可以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快乐战胜了一切。
“那——”阿兰珠还有几件事不明白,“那个在宫中谋害你的人又是谁?他是不是已经看穿了你?”
“宫中要置我于死地的人,除了皇帝,还会有谁?不过他已经病入膏肓自身难保,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其实你应该感到奇怪,几乎每次我出事都是在你的面前,你难道一点也没有怀疑这些事情是我有意做给你看的?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处境,我希望你可以帮助我,你的帮助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
“可你真的不该用这种办法骗取我的同情。”
阿兰珠对他的欺骗已经无法生气了,但是还有一件事让她无法释怀。
“你告诉我,兔子是不是也是你毒死,然后嫁祸鲁王?”
“你既然相信是我杀死的,那便就是我杀死的。为了活下去,为了我们的计划,我已经连累了很多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牵连,你会认定是我杀了兔子,我是不会争辩的,我已经累积了很多血债,不过是再多一条兔子的命,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说是那就是。”
为什么他要用这种温柔的令人心痛的声音?
阿兰珠的心都被他的话语揪紧了,一点一点地抓紧,连呼吸也可以感受到他的痛,无法畅快。
“我不是个好人,因为我不可能做个好人。皇宫里只有黑暗,每一个人都在做邪恶的事情,为了在这里生存,我就别无选择,我已经注定无法做个好人了。”
“雨妃的事你一定还记得,我知道你恨自己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可是这只是皇宫里所有肮脏的事情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宫里还有许多不让人留下伤疤却比严刑拷打更加折磨尊严的办法。而皇帝,就是——”
宁王的声音一下子变低了,阿兰珠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压着仇恨与绝望,阿兰珠知道,这已经过去的事情还在让他痛苦。
“你知道鞭刑是可以分成两种的,一种只破皮不伤骨,一种伤了筋骨却不破皮。自从那次他在我身上留下伤疤以后,他就不敢再这样嚣张了。他变得很奇怪,有时候他会对我很好,好得连我自己都怀疑他是我的生父;有时他又会没有理由的羞辱我,而且不是一般的残酷。在他完全病倒的前两年,他的行为变得更加可怕。他甚至已经恨不得杀了我了,却要在人前保持着所谓的颜面。”
“他从来只会在我身上最不会被人发现的角落里留下伤疤,他喜欢找到我身上最怕痛的地方,然后在那里留下痕迹。他从来不会让我的脸和手有一点伤口,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在他仁慈的外表下面有一付怎样无耻变态的面孔。他的真面目只有我最清楚。”
“他不知道我是真疯还是假疯,他有时会试探我,但他希望我是装疯。他喜欢这种状态,他可以在我的面前露出本性,而我明白一切又什么也不能说。他迷恋着这种病态的游戏,却也正是这种毫无节制的放纵,让他病入膏肓。”
“他就是这样一个病态的人,在人前装成仁慈的样子,我却每次都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刺伤他,我知道事后会有怎样的报复,但我就喜欢这样,我就是在提醒他,他永远都是个败者!我要让他永远都无法享受到真正的快乐!”
阿兰珠还是听出了他的得意与黯淡。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的争斗,他将所有的苦涩都吞了下去,终于有了今天这个杀伐决绝冰雪冷酷的白云。
“我知道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知道我没有经历过就不能真正的理解你的苦处,可是我不想看见你做这种事。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接受你,你是复杂的,你做的事复杂,你的心也是复杂的,我怕我终有一天会伤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