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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三国游侠传-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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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权双手一合,跺足道:“南昌离江夏八百里之遥,中途要过赣水和修水,逆流而行,至少要二十余日才能到达。夏口南城守将苏飞也是久经战阵的将领,非是懦弱之辈,他如何保持隐秘,又如何能一战成功?公瑾啊,公瑾,你怎么这么糊涂!”忽然一愣神,想起周瑜数月前的一份奏章:“不,不对,他不是去江夏……嗯,他一定是听了那个庞统的话,去偷袭江陵了。哼,好你个周公瑾,你不但擅自行动,还欺瞒于我,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张纮道:“主公,公瑾在信中已然提到,要请主公配合,令凌操、黄盖军开始攻击行动。是否……”
  孙权心中冷笑,沉吟一下,点点头:“令凌操、黄盖立刻对江夏发起进攻。不仅如此,柴桑的吕范军也开始行动。”
  张纮松了口气,应道:“是。”正要下去办理,孙权又道:“还有,令朱然连夜赶回南昌,协助君理率军援助公瑾,不得迟误。”
  张纮一愣,道:“那朱然的石阳军怎么办?”
  孙权道:“让他暂时交给庐陵太守孙辅。”
  张纮恭身答应,心想:“主公对公瑾,真是爱护备至。”
  孙权目送张纮下去,心里暗暗想着:“公瑾,我一定会在你之前,攻陷江夏!”
  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缓缓收入怀中。
  他忽然抬起右掌,又在石垛上狠狠击了一掌。
  兄长,我错了!
  但是,我不会认输的!
  春日照耀,却月城头。
  再次击退敌人的进攻。
  整个城墙已成为血墙,旧血块上又沾上新鲜的血液,如条条小溪般汩汩顺着墙往下流淌着。
  徐盛脸上又黑又脏,头发披在肩头,胡须散乱,手握一口大片砍刀,在城上走来走去,不时大声激励将士:“弟兄们,不要忘了皖城之恨!让他们知道我却月城的厉害。”
  城上士兵都赤着眼,握着带血的弓,执着染红的箭,脸上带着兴奋残忍的冷笑。
  他们都听说了,江东狗不是人,特别是那小蛮子孙权,已经发出命令:一旦破城,鸡犬不留。
  前年(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孙策在皖城的血腥屠杀,大多数人都是记忆犹新。那一次,皖城光是百姓,就死了上十万口。
  而三个月前的血洗庐江之役,孙权的表现更是丑恶,可说与他的兄长不相上下,一样的残暴。
  所以,大家根本不去理会这消息是真是假,他们只知道,他们现在面对的,是要报杀父之仇的孙氏家族。
  他们都下定了决心:只能死拼,绝不投降。
  所以他们虽然已经很累了,却仍然积极地抬起浸泡在血泊中的大石巨木,放置城头,准备应付吴军的再度攻击。
  丁奉趴在垛口前,对着城下唾了一口:“他们不就欺负咱们城里人少么,可是我甘家军难道是好惹的!”
  汉代并无武昌、汉阳和汉口等武汉三镇之类的称呼和建制,三地皆属江夏郡之沙羡(音yí姨)县,也即俗称的夏口。
  眼下据守夏口的荆州军以黄祖军和江陵蔡中的援军为主力,分别驻扎在却月、鲁山和沙羡三城之中。
  沙羡的治所沙羡城原在江北的涂口(今武汉金口镇),城廓二、三里,是控遏长江中游的要地,前年孙策曾在此大破黄祖,黄祖视其为不祥之地,又嫌其首当吴军,已于去年中放弃此城,将自己的主城搬至龟山之上,并建却月、鲁山二外城相护。
  却月城在龟山以北,为夏口北城,沔水(又称汉水)从城中东去,汇入长江,守将是甘宁;鲁山城在龟山西南,背靠龟山,面向汉津(今汉阳),为夏口南城,由苏飞镇守。
  甘宁按剑坐于城楼之前,身下,仍然是他那张极有特点的大床。
  他冷冷瞪视江中多如蚂蚁的东吴战船,面上沉静如水,丝毫不为所动。
  但他的胸里,却如油滚釜中,心焦如焚。
  江东围城已有半月,但不惜人力的猛攻,却只是近几日的事情。却月城里,除了他自己的私兵千人外,另外就只有黄祖拨给他的一千步弓手,比起对面的江东大军,实力极其单薄。
  幸好他颇知兵法,早在孙权开始全面逼近前就开始修整加固却月城。北侧瓮城再度加厚两尺,城东侧的沔口是却月城最薄弱的环节,一马平川,毫无遮挡。他不惜工本,在东门护城河外的沔水入江口处,硬是凿沉了两条巨型蒙冲为基,两船间以大铁链十余条串联稳固住,犹如两扇铁门,紧紧锁住了东城门。
  后来的进程不出他所料,黄祖忌他之能,只给了他千名弓手,却要他在却月城抵挡近一万的东吴善战水军。
  他心里的怒火,几乎可以把整条长江烧干。
  江陵赶来的援军有近三万之众,黄祖却不肯再多拨一兵一卒给他,明明就是想借刀杀人,利用这次机会除了他这震主桀骜之将。
  他实在想不通黄祖怎么会这么愚蠢。没有了我却月城,就算你龟山城人马如山,一旦被吴军断了粮道和水道,你能支持几天?
  但他现在却只能和黄祖同进同退。
  他很明白,若让吴军夺去却月城,龟山城、鲁山城的失守便只是指日间事。而江夏一旦落入孙权之手,孙吴声势更盛,一手可遮蔽江南,对阿飞军的威胁就会更大了。
  长沙将可能不得不立刻面对江东无边无际的滔天巨船,再无回旋的余地。
  握着剑鞘的左手用力地捏紧,手背上青筋如柱。
  “吴军攻城了,吴军攻城了!”城垛后,一个小头目忽然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
  徐盛反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叫你妈的头!吴狗攻城,有什么好张皇的?”
  丁奉探头往外看看:“在哪里?在哪儿呢?”
  那小头目按着嘴巴道:“吴……吴军从东边过来了……”
  徐盛和丁奉都是一惊,忙走过去,顺着东城墙往外看。
  甘宁看着徐、丁二人脸色沉重地走过来,淡淡问道:“是谁的旗号?”
  徐盛道:“是董袭。”
  丁奉道:“还有凌操。”
  甘宁脸色一黑,敌人首次攻击东门,居然就派出了这两名一流的悍将。
  看来,孙权也急了。
  他一对三角眼在徐、丁二人脸上扫了一圈,忽然道:“听说那董袭不识水性,每逢水战却冠军履锋,轻舟先登,而且从未落败,是不是?”
  徐盛脸色沉凝,应道:“正是,他号称‘旱龙’,平生经历大小战役数十场,没有落过一次水,负过一次伤。昨日他在南城攻击苏督的亲军,双方大船对冲,他一跃而起,飞行数丈跳到对方的船上,一刀斩了苏督军的部曲大将张硕及其下属将士十余人,独自夺船而归。我军周围船舰竟然无人敢于上前与他再战,任他耀武扬威而去。”
  甘宁冷冷哼了一声:“不知水战之法,却要强拈长江之锋,当真以为水性柔弱,淹不死他么?”他慢慢站起身来,挽起战袍下沿,扎入腰带之中。
  一头赤发在空中轻轻飘动,分外威武。
  徐盛挺身而出,道:“兵来将挡,他江东有悍将,难道我江夏便无勇士么?大哥且请宽坐,兄弟我去擒他。”
  丁奉也道:“对,我跟二哥一起去,保证把这俩家伙都给您捉回来。”
  甘宁严厉的目光盯在他们的脸上,片刻之后,见二将士气甚高,毫无惧色,才满意地点头:“多加小心。”
  徐盛、丁奉行了一礼,转身下城。
  甘宁想了一想,忽然赶上几步,冲已走下城梯的徐盛、丁二人喊道:“两位贤弟且慢。”
  徐、丁急忙停步,仰头道:“大哥还有何吩咐?”
  “此战之后,我当与主公、军师计议,与你二人再次结拜。”
  徐盛和丁奉都是大喜,道:“多谢大哥。”
  甘宁笑道:“你们恐怕该改口叫我三哥了。”
  徐盛道:“不管是大哥还是三哥,您永远是我们最亲的兄长。”并拳施礼,昂然率军出城而去。
  大江上,旌旗招展,鼓声隆隆。
  矮敦敦壮硕硕的董袭身披软甲,手挥双刀,向着邻船的凌操喊着:“凌破贼,且看今日谁先破那甘宁巨贼。”
  凌操心头火起,喝道:“好,董扬武,今日就来比比,看谁能在万军中耀武扬威。”
  凌操于孙策初兴时就开始追随马后,他为人轻侠有胆气,为孙策所爱,不久就右迁破贼校尉。董袭加入孙策军稍晚,孙策见了他的勇力,也非常高兴,立即任命他担任自己的门下贼曹。这本来是份优差,但董袭却嫌其官名不好听,天天盼望着能当破贼校尉,所以每逢战事,就要把自己跟破贼校尉凌操比较一番。开始凌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打过几仗之后听到军中传言,顿时就怒了,那以后俩人开始明里暗里反复较劲,数次公开竞争战功。现在董袭已经晋升为扬武校尉,但二人的“战仇”却似乎越结越深,再难松解。
  凌操对身后水手怒喝一声:“妈妈也的,死小子们给我冲!”
  他和董袭乘坐的都是大舸船,最多可载百人,七十人为划船水手,三十人为冲锋战士。
  当下凌操一声将令,大舸呼地就冲了出去。
  他身后本部人马战船,也齐齐启动,向却月城冲去。
  董袭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回头向大家道:“弟兄们,这些天咱们也露够了脸,今天对付锦帆贼,可别翻了船,丢老子的人。”他巡视众军校一眼,忽然厉声喝道:“冲进城去,都有重赏。有哪个没胆子的中途想跑,别怪老子钢刀无情。”
  众军齐道:“大人放心。”副将成当一声令下,船尾巨鼓震击三声,大船顿时箭一般窜射而出,不一会儿就超过凌操的军阵,率先向却月东门撞将过去。
  凌操急了,暴叫道:“妈妈也的,死小子们,快追!”
  他儿子凌统站在他身后,提醒他道:“爹,董校尉船上,一百人里,有九十名水手,我们再怎么划,也不可能比他更快。”
  凌操一怔:“他疯了,只带十个战士就敢冲过去?”
  凌统道:“他一直想抢爹的官衔,今天又正好对上甘宁军,当然想压咱们一头了。”
  凌操道:“妈妈也的,死小子没安好心。”
  凌统道:“他就算冲过去,十个人也没法斩断那护城铁链。老爹你也不用心急。”
  凌操跳了起来:“妈妈也的,你小子是不是我凌操的儿子?老子不急,谁妈妈的急?”
  凌统小脸一臊,挂不住了,跺脚道:“妈妈也的,那咱们也冲。”
  凌操大笑:“这才是老子的种!妈妈也的,给我拼命冲过去。”
  对面,江夏却月军七百名弓箭手乘坐三十艘战船,由头领徐顾、谢奇、陈水生三人各率一队,各队、各船交错开空当,在铁链后分三行排开。
  这七百名士兵均是跟随甘宁多年的亲卫老兵,个个久经沙场,遇险不慌。随着头领的命令,众人有条不紊地摆开阵势。
  徐盛、丁奉是总指挥,在最后面的指挥船上督阵。
  徐盛见敌人先锋船速度奇快,这么片刻便已进入弩箭的射程范围,颇感诧异,立刻下令:“放箭。”
  第一排是船弩队,头领徐顾是他的族弟,闻言手势一挥,三百支劲弩齐发,在空中如同一条黑带,呼啸着飞向董袭的大舸。
  董袭几步迈上大船前沿的中央,他副手成当手执一面铁盾,急叫:“大人,给您盾。”
  董袭喝道:“护好众水手,别乱动。”
  眼见强弩射来,他圆睁双眼,大喝一声:“且看我败贼的刀舞。”
  忽然间双刀已自挥起,他身前如同骤地筑起一道白色光网,壮硕结实的身体随刀势而动,双脚却牢牢站在船中央的甲板之上。
  劲射而至的黑矢不断从这光网中跌出,跌出时即已丧失了喧嚣和锐利。
  其他八名士卒四人一组,分两小队坐在大舸的前端,每小队负责一只大型的铁盾。成当独自握着一面小一些的铁盾站在董袭身后,只露个头在外面,同时照顾着主将和部下的情况。
  那八名士卒缩在大铁盾后,拼命抵着盾的铜把手,不久双手就有震荡麻木的感觉。
  他们虽然是军中有名的勇士,但耳听着那“咚咚咚咚”的长箭敲击大盾的巨响声,也是忍不住脸上变色。
  徐盛喝一声:“好刀法,真个是泼水不入!”
  丁奉道:“真的么?谢奇,该你了,给我射倒那疯狂的家伙。”
  第二队头领谢奇断喝一声,声势骤然大起,二百支瞄准了董袭的响箭带着摄魂夺魄的厉啸声扑向东吴水军。
  董袭哈哈大笑:“来得好!”刀舞更急。
  这一轮是弓箭,准确率大为提高,但力道却稍微弱了一些。
  董袭功力特异他人,气劲甚是悠长,长刀飞舞之下,这轮急箭对他毫无影响。
  蓦听几声惨叫,发自船的左舷。
  董袭手舞足不蹈,正自心情畅快,没有注意。成当却心中一惊,知道坏了,急忙提盾向右侧抢去。
  原来划船的水手分坐大舸的两侧,纵然人数相当,但因天下人多善右手担力,所以右舷之浆入水力量往往比左舷大许多,这会造成船行方向的左偏。
  因此一般的战船,都是左边水手多过右边十人左右。
  董袭这种船本来水手上限为七十人,左四十右三十,是为正常。但董袭为了抢功,特意减去了二十名战士,以二十名水手替代,变成了左五十右四十。
  这一增减,初时还无大碍,待一遇到敌人的弓箭,顿时显出隐藏的弊端。前沿铁盾虽大,护卫范围虽宽,但因为左舷的人实在过多,一旦接近敌阵,部分水手就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了。
  伤亡一些人员,任何战斗都是必然会有的。但现在问题是左侧水手少了几个,左右划船的力量顿时不匀,而在董袭奋不顾身地亲自示范之下,没有人敢于有丝毫懈怠,这样一来,左右的水手再也无法有效地协调船行的方向。
  果然,大舸不久便偏离正道,向左侧内道划去。好在右侧船员没有超标,而成当也及时张开了自己的铁盾,护卫住右舷暴露出来的弱点。
  成当心里暗暗叫苦,这么偏移下去,不久整条船都会打横过来,那时候这船上的人就全是敌人的箭靶子了,急忙大喊:“减速,减速。”
  因为距离很近,他声音又大,这句被董袭给听见了。
  董袭大怒,两脚不情愿地耍个花步,就地一个旋舞,奋力格出七八支敌箭,在身体旋至面向部下的那一瞬间,喝了一声:“什么减速,加速!给我加速!”顺手在成当铁盾上敲了一刀,以示警告。
  水手们看看满面红光的主将,默默照办了。
  正在拼命追赶,已然接近“追尾”状态的凌操舰受到挤压,生怕撞上前船,水手不敢再用全力。
  凌操一看,你丫抢功也不能这么抢吧?跳脚大骂:“董袭你个死人头,妈妈也的,快闪开路。”
  凌统今年才十五岁,但头脑远比父亲冷静,道:“爹,董大人的船似乎不大妙,这么下去,他不但抢不了功,还会成为我们立功的累赘,而且那条船上的人都得死光光。”
  凌操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道:“妈妈也的,老子也知道的。只是儿子啊,如何解决?”这回谦虚了,低头向儿子问计。
  凌统脸上闪过一抹酷酷的神色:“爹,你看我的。”忽然抽出自己的角弓来,搭上三支近战短箭,嗖嗖嗖一阵连射,顿时射倒三人。
  “啊,你怎么射自己人?”凌操一看,这不都是董袭的水手么?
  凌统收起弓,端起盾,道:“爹,这一来,董大人的船就不会偏了。”
  凌操道:“哎,哎,你……你,妈妈也的,给老子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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