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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拔魔-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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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野林镇最安全……”二栓马上反驳,可他不太自信,蛇妖和魔种的突然出现,预示着野林镇不如从前安全了。

少年们走了一天的路,早已疲倦不堪,于是接受军官的建议,跟着小秋、芳芳一块走进院子,希望稍微休息一会。

三间草房和竖在院子中间的那根木头还在,只有风婆婆不知去向。

芳芳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东西都在。”她用一只手挡着嘴,满脸的意外,“风婆婆不知去哪了。”

少年们管不了那么多,已经走进屋子里找地方坐下,甚至很高兴老疯婆子不在,二栓提出一个可能,“是不是被蛇妖给吞了?那条大蛇出现的地方离这儿不算太远。”

“不会。”芳芳马上否认,“东西都没动过……”

“没准风婆婆出门遇到蛇妖了,所以家里东西都没动过。”小秋猜道,发现芳芳眼泪流出来,改口道:“也可能去镇上还没回来。”

外面传来一声欢呼,二良捧着一锅粥跑进来,“还是温的呢。”

少年们全都跳起来,四处找碗筷,芳芳长长松了一口气,“粥是温的,说明风婆婆不久之前还在,蛇妖昨晚就死了……”

“还记得吗?有一小条绿光逃跑了。”二良一边大口吃粥一边说话,“风婆婆没准也被魔种……侵袭了。”二良费了一点心思才想起“侵袭”这个词。

芳芳使劲儿摇头,不相信风婆婆会遇害,“风婆婆是好人,再说她也不在附近啊。”

二良嗯嗯两声,专心吃粥,食物不多,他得快点吃。

除了芳芳,没人关心风婆婆去哪了,他们四处翻腾寻找食物,从后面菜园子里采摘时蔬,等众人终于填饱肚皮,幽静的小院完全变了模样。

李越池留下的油灯自己亮了,芳芳提着它在房前屋后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风婆婆的足迹,她只得放弃搜寻,回来之后将油灯放在院子中间的木头顶端,这让她感到安心。

夜色已深,没人想走夜路,少年们随便找地方躺下就睡,二栓更是不想马上回家,离野林镇越近他越胆怯,不知道该怎么向秃子的父母交待。

小秋睡在门口,很快就进入梦乡:庞山五行法师李越池在对他说话,听不清说什么,看神情像是劝诫,又像是警示,小秋却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说自己也要学习斩妖除魔,而且他会加倍小心,绝不让魔种靠近半步。

小秋是被热醒的。

热气并非来自盛夏的夜晚,而是在胸口产生,向全身扩散。

小来轻轻揉着胸口,觉得食管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然后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吞过一枚内丹,当时可没觉得这东西会噎人。

灼热感越来越强烈,小秋再也睡不着,干脆起身,戴上草帽,走出房门。

院子里一片明亮,芳芳留在外面的油灯亮得惊人,将附近一草一木无不照得清清楚楚,李越池留下的诸多宝物当中,只有它还在发挥作用。

奇怪的东西,小秋心里想,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围着油灯绕了一圈,胸口还是觉得炽热,于是继续向外面走去,每走出一步,好像就会凉爽一点。

他推开简陋的柴门,站在路边左瞧右看,油灯的光亮在这里变弱了,官道向两边延伸进入黑暗,整个世界仿佛就只有这么大,最后他的目光聚焦在道路对面。

草丛里也有东西在闪光,比油灯发出的光要微弱得多,却有着丝丝凉意。

小秋感到一阵冲动,就像是经过一天辛苦的放牧,终于可以跳到河里洗一个痛快澡,胸口越来越热,道路对面的冷光就是吸引他的河。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莫名的恐惧阻止小秋前进,他想起自己在河边看到过的绿光,想起杀死李越池的魔种,还有五行法师临死前的提醒。

他后退一步,对面的光陡然涨高一尺,那是蓝色的幽光,与魔种鲜艳的绿色大不相同。

小秋心中的谨慎消失了,他迈开步子走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油灯已经亮得奇异,就算野林镇所有油灯加在一起,也发不出如此强烈的光芒。

小秋走到对面,低头观瞧,不由得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屏住了呼吸。

草丛里长着一株令他永生难忘的花朵,高约三尺,长着三枚圆形的叶片,顶端是一朵缓缓摇曳的花朵,直径差不多有一尺,以至于下面的茎叶显得不堪重负。

这朵花通体纯蓝,没有一丝杂色。

小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株植物似乎正在向他点头致意,于是他也点点头。

胸腔里的燥热感消失了,可心跳却无缘无故地加快,咚咚地响,像节日的鼓声。

“这花真美。”旁边一个声音说。

小秋没有回头,他的目光舍不得离开这株蓝色的花,他知道说话的是二栓。

不知何时,正在睡觉的少年都起来了,站在小秋身后,围观夜晚发生的奇迹。

只有少年军官是个例外,探头看了一眼,立刻退回道路对面的柴门边上,大声道:“喂,你们疯了吗?那是魔种,离它远点。”

与娇艳的蓝花相比,军官的声音分外刺耳。“魔种是绿色的,它不是。”大良说,连眼珠都变得蓝幽幽的。

“它这么美……”芳芳站在小秋身边,也不相信这会是魔种,她甚至自惭形秽,觉得没资格离它太近。

“这是风婆婆留下的。”小秋给整件事找出一个解释,“风婆婆不是普通人,她院子里的油灯跟五行法师的一样,她也是……法师,镇上的人都没认出来。”

“没错。”芳芳对油灯记得更清楚,“两盏油灯上面都有同样的图案。”

其他少年仍然不关心风婆婆,他们只是盯着蓝花,生怕少看一眼,二良突然跪在地上,舔着嘴唇说:“我真想咬一口,尝尝它的味道。”

几道愤怒的目光投来,二良急忙说:“我就是想想,不会真下口。”

少年们一个接一个跪坐在草地上,团团围着蓝花,神情各异,都被它深深地迷住了。

军官回头望了一眼大放光明的油灯,心中稍定,越发确信对面的蓝花乃是妖物,可是等他转过头时,心里却有了一个新的主意,为什么要帮助这些野蛮少年呢?他们打过他、羞辱过他,将他当成犯人对待,说到底,他们罪有应得。

“好花不常开。”军官退到院子里,将柴门合上,完全处于油灯光芒的笼罩之下,“这花趁夜盛开,估计等不到天亮就会凋谢。”

“真不希望它消失。”芳芳说,没有一名少年看向院子里的军官。

“采摘下来,它就不会凋谢了。”军官脸上笑眯眯的,心里涌动着报复的快感,“动手要快,花只有一朵,可不够你们九个人分。”

这句挑拨没有产生军官希望的效果,少年们并未抢着动手,反而同时后仰,好像都觉得自己没资格触碰蓝花。

最后是小秋伸出了手,他的心越跳越快,有一种力量强迫他必须牢牢抓住这朵花。

“没错,就应该是你。”军官小声自语,“谁让你吞下内丹,这就叫自作自受。

第十三章魔种的狰狞

少年军官在最后一刻再次改变主意,他希望自己能坚忍不拔、心狠手辣,但他还没做好当坏人的准备。

“别碰它!”

警告没起作用,他转身跑向院子里的油灯,凭着对道士法术的粗浅了解,他知道只有这件东西或许能抵挡蓝花的魔力。

小秋根本没听到军官的提醒,他的心几乎就要破胸而出,在伙伴们的鼓励目光中,他一把抓住了蓝色的花茎。

一股舒服至极的凉意瞬间传遍全身,整个人似乎泡进了清凉的河水里,全身毛孔奋力张开,让那河水进入体内,甚至浸润到了五脏六腑。

凉意汇聚到头顶,飞出体外的时刻,第二股感觉紧随而至,那是冰凉之后再适宜不过的温热,小秋立刻渗出一层细汗,身子舒服得几乎要蜷缩起来,就像是婴儿躺在母亲的怀抱里。

小秋全身绵软,已经忘记要折断蓝花,伙伴们也不催促,脸上都是迷醉的表情。然后第三股感觉来了。

痛,小秋十二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痛。前面的一凉一热像是在冲刷尘封已久的容器,现在是大刀阔斧地改造容器,小秋只觉得身体里有一柄锋利的刀子在熟练地贴着骨头剔除血肉,中间没有一刻停留。

“啊——”小秋的尖叫声刺破了深夜的寂静。

少年们都被这出人意料的一声惊醒了,惶骇万分地互相张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跪坐在屋子外面。

“快松手。”芳芳第一个反应过来。

小秋不是不想松手,可他被粘住了,看上去娇弱的蓝花一点也不留情,从花茎里似乎伸出无数支细小尖锐的触手,刺破皮肤,一圈圈地缠在骨骼上。

风婆婆的院子里,军官已经从木头顶端拿下油灯,听到小秋持续的惨叫,他又犹豫了,手里的油灯是唯一的保护屏障,如果扔出去没有效果的话,他就会处于极度危险之中。

他对魔种的了解并不多,可一名五行法师只是被魔种碰了一下就死在森林里,军官可不想冒险。

“把他拉开!”军官没有多想,只是希望这一招能好用,可以不必使用油灯。

少年们正惊慌失措,听到军官的建议,立刻付诸实施,二栓和芳芳各拽住小秋的一条胳膊,大良、二良等人也纷纷上手帮忙。

小秋的手掌没有离开蓝花,野林镇的少年们却一连一个,谁也脱不开手,忍不住叫嚷起来。

“热死我啦,我快不行啦。”

“我快要冻僵啦。”

“为什么我总在发抖?”

“糟啦,我的胳膊……我的全身好像都要融化啦。”

每个人的感觉和反应都不一样,小秋体内那种刀割般的痛苦却因此减轻了一些,他已经清醒了,知道大事不好,“都松手,不要碰我!”

想松手已经不可能了,野林镇的九名少年就这么连在一起,各自感受着不同的折磨,而那朵蓝色的花,就在他们眼前逐渐枯萎。

“把内丹吐出来!”躲在院子里的军官托着油灯,又出了一个主意,看到少年们的惨状,他更不想撒手了,“魔种肯定是为内丹来的。”

小秋知道军官是对的,因为胸腔里的那颗内丹——他觉得应该是内丹——正在一个极狭小的范围内疯狂地乱转,他已经感觉不到真正的心脏,胸腔里一跳一跳的只是那枚内丹,它在对抗魔种的入侵,可是孤立无援,从主人那里得不到任何支持。

小秋不是李越池,没有五行法师的修为,内丹被困在一具弱小的肉身里,只能发挥出极小的力量。

小秋的右手抓着花茎,左臂被几名少年紧紧拽住,努力干呕,却吐不出任何东西来。

蓝花已经枯萎过半,像是皱纹丛生的干瘦老妇,露出狰狞之貌。

二栓是离小秋最近的人之一,大喊一声“让我来”,伸出空闲的左手,塞进小秋的嘴里一通乱捣。

小秋还是没吐,反而牙齿紧咬,险些将二栓的手指咬下几根来。

“等等。”危急时刻,芳芳在一群男孩子中间脑筯却最清晰,“内丹能对抵抗魔种,吐出内丹,咱们就更挡不住了。”

小秋停止努力,二栓又急又怒,扭头冲路对面的军官大叫:“还不过来帮忙?”

军官望见二栓那张通红的脸,心中一阵恐惧,推开柴门走到路上,几步之后停住了,“你叫二栓?”

“对啊,你快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招?”

军官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脸色一沉,严肃地说:“告诉你吧,我姓辛,叫辛幼陶,乃是西介国堂堂正正的王子,是你们这群小笨蛋的主人,奉父王之命来边疆从军历练,没想到会遇到蛇妖,一时不慎落到你们手里。瞧,这就是你们绑架我、折磨我的代价。”

辛幼陶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油灯,发现灯光已经开始变弱,忙抬起另一只手护住,继续对惊呆的少年们说:“我得走了,我要去调集小耳堡的玄符军过来除妖,希望魔种不要杀死你们,而是让你们都变成妖。”

辛幼陶辨别方向,顺着官道向西方小步跑去。

二栓暴怒,“臭小子、王八蛋,快给我回来,我要把你揍扁……”

辛幼陶是不会回来的,他已经下定决心,整座野林镇所有居民的性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名王子重要,他是要做大事的人,想成为真正的王者,就得当机立断,既然少年们不听劝被魔种入侵,他没有必要冒险救人。

西介国王子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带走了唯一的光源。

正是盛夏之时,少年们却都感到身上骤然一寒,刚刚嚷着太热的愣子,身子一哆嗦,带着哭腔说:“咱们……是不是都要死啦?都怨小秋,要不是他抢走芳芳,要不是他非要摸这朵花,就不会有事了,秃子也不会死……”

少年的心像是浅浅的石盘,装不下多少水,更换得也快,愣子这番话一下子将大家都带入恐慌当中。

只有二良愤慨地说:“小秋找过你们帮忙吗?大家都是自愿的,连秃子也是,刚看到这朵花的时候,你不也发呆了?这时候说什么闲话?”

要是在平时,愣子肯定会向二良挑战,可他现在一点争强好胜的心情也没有,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我不想死啊,我爹刚找人给我打了一张大床,我还没睡几天呐。”

大良在这群少年中间年纪最大,胆子却一点也不大,“我爹说明年就要买小牛,我要给自己家放牛了……小秋哥、小秋哥,你想想办法。”

“小秋哥”是牧童们的习惯称呼,比小秋大一岁的大良也这么叫。

事已至此,二栓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有啥可怕的?死就死了,咱们九个人死在一块倒也热闹……”

“要是死不了变成妖怪呢?”愣子本是二栓最好的朋友,这时却没心情帮腔,“那个王子军官说了,他要带玄符军来除妖,我要是变成妖怪,我爹不会让我进家门的,哇……”

自从两年前将一名流鼻涕的小孩打得抱头求饶之后,愣子已经很久没当众哭得这么厉害了,就连爹娘举着棍棒满街追打的时候,他都没服过软。

二栓一阵气闷,他也不想变成妖怪,最后成为蛇怪的下场,被戳得全身都是窟窿,于是臂上用力,希望将小秋拉开,或是自己能松手,可是没用,他的整条右臂软得像面条一样,只有手掌牢牢握在小秋胳膊上,动不得分毫。

“拿匕首!”小秋叫道。

“啥?”

“我怀里有匕首,二栓,你把匕首掏出来,把我的手腕砍断。”

二栓大悟,立刻伸手到小秋怀里,摸出那柄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张嘴咬住鞘身,拔出了匕首,举起来就要向小秋手腕上砍去,他唯一后悔的是那柄大剑留在了屋里,要不然早就能用上了。

“等等。”芳芳叫道,涨红了脸,她感到全身轻飘飘的,没有其他少年拖累的话,随时都以飞起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因为她在变轻的同时,也变得稀薄了,似乎就快要消融在空气里,“不要砍他的手。”

二栓举起的手停住了,愣子在他身后催促:“快点吧,那朵花快要被咱们吸光啦。芳芳,你不用着急,断手的小秋也能当你丈夫。”

小秋也大声道:“还等什么!”

二栓再不犹豫,匕首砍向小秋紧握花茎的手腕。

已经枯萎成一团的蓝花突然再次怒放,像是一条伺机待发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发起致命的一击。

二栓怪叫一声,手上一软,匕首掉在地上,紧接着野林镇的少年们同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向四面八方飞去,落在十几步以外。

只有小秋没动,蓝花低垂,再次枯萎,它只想要一个人。

“它真是来找内丹的!”二栓叫道,坐在地上,跟别人一样,再也不想靠近小秋了。

芳芳却站起身,发了疯似地向小秋跑去,二栓和二良同时跃起,紧紧拽住她。

小秋从地上拣起匕首,怀着满腔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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