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5-血战台湾岛-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沥血、感天恸地的佳句,还是在欣赏郑成功那雄浑沉厚、笔若惊鸿的劲草,或者是兼而有之。
那人正是何廷斌。别看他身材短小,但办事精明练达,自幼聪慧好学,虽说不上满腹经纶,却也学识渊博。只是官运淤塞,屡试不第,便跟随海上武装殷商郑芝龙到了台湾,与荷人做起了生意。厮混得久了,便叽里咕噜说得一口熟练的荷兰语,竟被占据台湾的荷夷总督揆一看中,聘其为通事(即翻译)。但他素有爱国之心,替荷夷做事,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亲眼目睹了中国富庶美丽的台湾宝岛落入荷夷魔爪之下,百姓饱受的敲诈盘剥之苦,又亲身经历了荷夷残酷镇压郭怀一起义(1652年至1653年)那腥风血雨的惨烈场面。他明白了,台湾不是他们的国土,自然不会有爱惜之心,只会贪得无厌地搜净刮光那块丰腴土地上的脂膏,于是痛恨荷夷之心愈炽,爱国之心愈坚。也是苦心不负,他有幸识得郑成功,在大陆与台湾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且待细表。
何廷斌瞅着墙上字画,正看得入神,竟没有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直到郑成功与杨朝栋走进客厅,方才惊醒,趋步上前,欲向郑成功行大礼。郑成功忙伸手扶住,朗声道:“免啦,免啦!让先生空候多时,真是怠慢贵客啦!”
何廷斌向墙上扫视一眼,由衷地说道:“藩主之书法,狂放而不过于草率、潇洒而不流于轻飘,可谓独具一格,其魅力绝不下于岳武穆所书之《出师表》,在下今日得以观赏,实是有幸,何来怠慢之说!”
郑成功笑道:“胡乱涂鸦而已,怎比得上岳武穆妙笔?廷斌太过奖了!”
何廷斌又道:“还有这幅《大树风号图》,定是项圣谟的力作啦?何虽孤陋寡闻,却也知道项圣谟乃当今绘画大家,藩主竟也识得他。”
郑成功道:“说来也是有缘,项易庵(项圣谟,字孔彰,号易庵,浙江秀水人。明末清初的名画家)晚年游闽,作《闽游图》,后至闽南,与本藩相遇,秉烛长谈,甚为投机,临别以此画像赠。听说他两年前便已过世,令人嗟叹。”
何廷斌道:“不过,画面似嫌悲怆了一些,与藩主顶天立地的形象不符。”
郑成功道:“大概有一些吧,也可能是他预感到己身逗留世上的时光已经不多,而自我感慨吧。”郑成功注视着画,继续说道,“但从那汉子苍劲、挺立,躯干不屈于狂风之状和深沉悠远,似在感悟风云变幻之禅机之态,与古树交相辉映,却也深具震撼之力。我便喜欢,挂于墙上,时时欣赏。”
何廷斌目视那幅画,听着郑成功娓娓而谈,颇有启示,果然感悟到画中另有一番洞天。不由得连连点头,心中自是对郑成功的独到见解敬佩不已。
郑成功道:“好啦,此乃题外之语,阁下快快请坐吧。”
三人分宾主坐定,侍者送上香茗。
《血战台湾岛》 第一部分第一章 有穴来风 洒泪祭忠烈(5)
待略为寒暄之后,郑成功扳了扳手指头,感叹道:“首次与先生相识,是在乙未年(1655年)吧,一晃就是五个年头啦!虽在此期间又见过一次,但还是想念先生得紧。”
何廷斌道:“对,真是光阴似箭。那时藩主果真出兵收复,台湾恐早与浯州(今金门岛)、思明州(今厦门岛)连为一体,何容荷夷猖獗之至今!”
郑成功摇摇头道:“那时东征西讨,与鞑虏厮杀呈胶着之状,哪里顾得上?如强行出师,荷夷抵死相抗,鞑虏再乘势围击,我必背腹受敌,恐等不得拿下台湾,我大军已葬身鱼腹啦!”成功略一沉吟,又道,“只不过那时听闻荷夷借镇压郭怀一起义为由,残酷屠杀我大汉百姓,一时怒不可遏,便放出收复台湾之风,以向红毛鬼子示警,哪里是要真打了?”
何廷斌笑道:“藩主确是威名赫赫,便是听到这一风声,那揆一已是吓得食不甘味,夜不安寝,慌忙派出使者,携带重礼,前来探听虚实啦。”
杨朝栋插言道:“是啊,从那时起,台湾荷夷每年向我输饷五千两,箭十万支,硫磺千担,确对我军有着不小之作用。”
郑成功摇摇头道:“比起与廷斌相识,区区几千两银子、几万支箭又算得了什么!那次见到阁下谈吐脱俗,做事深明大义,令人敬重,确是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何廷斌见郑成功如此看重自己,深为感动,说道:“正是如此,在下亦有同感。那次藩主见我是个中国人,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诚心相劝,做人行事切不可忘了自己亦是炎黄子孙,以免千秋万代遭人唾骂……藩主一席话,廷斌听来真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
郑成功笑道:“廷斌言重啦!那是你我初交,成功不识庐山真面目,而有此多余之言,其实阁下爱国之心、复台之志根深蒂固,只是没得机缘表现而已。”
何廷斌感慨地点点头,说道:“不瞒藩主说,廷斌不才,自不能如藩主这般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甚至不能如郭怀一那般视死如归、揭竿而起,但良心未泯,不敢忘记自己乃龙的传人。我在荷夷处做事,对其怀有二心久矣,数年来苦苦寻觅而始终不得可信赖之人。先是跟随、跟随……”说到此处,何廷斌面露尴尬之色,似有难言之隐。
郑成功已知其意,鼓励道:“廷斌但说无妨!国难当头、民族危亡之际,区区家事又算得了什么?成功以民族大义为重,只能尽忠,难以尽孝了。”
杨朝栋说道:“不瞒先生说,太师已三次派人前来说降,而藩主亦三次拒降。此时鞑虏皇帝将太师一家囚禁于荒凉的宁古塔,正是对藩主的要挟。”
郑成功神色肃然,说道:“廷斌尽可坦诚而言。”
何廷斌钦佩地看了郑成功一眼,方继续说道:“那时太师名声颇大,我跟随太师漂泊海上,实指望太师在国难之时,能有大的作为。可后来发现太师对官位、财富颇为看重,既无心于收复台湾,亦无心于兴国大业,只好怏怏离去。后来闻知郭怀一将要举事,大为欣喜,冒险前往秘密求见,一谈之下,便知其心可嘉,而枭勇有余,韬略不足,乃是一草莽汉子,难以成就大事。果然,起义未举,便已败露,我心下更是沮丧。久闻藩主威名,又是无缘得见,只到那次随荷使来到大陆,见藩主胆略超群,胸襟博大,颇具王者之风,只觉眼前一亮,顿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感。当时何廷斌两手空空,无颜多言,但却暗暗立誓:有生之年,必当为台湾归复中国聊尽绵薄之力!”
郑成功听何廷斌一番肺腑之言,大为高兴,向杨朝栋会心一笑,转而说道:“有廷斌相助,何愁大事不成!阁下此来,有何良策以教成功?”
何廷斌抿了一口香茗,微微一笑说道:“在下此来,乃是向藩主进献一件礼物。”
“噢?礼物?”成功一愣,“是何奇珍异宝,竟累廷斌从台湾千里漂洋,专程送至思明州?”
何廷斌正色说道:“藩主倾力于民族大业,相信任何珍器古玩在藩主眼中不过是一堆粪土,廷斌再不识相,亦不会进此等丧志之物。在下此次进献的乃是无价之宝——台湾岛。”
“台湾岛?”
郑成功与杨朝栋均大感惊诧,一时不知何意,异口同声地喊起来。
“对,正是台湾岛。”
何廷斌颇神态自信地回答。言罢,从衣袖中掏出一卷纸来,徐徐展开,原来是一纸地图。
郑成功豁然明白过来,双目直直地瞪视着何廷斌手中的地图,惊喜道:“莫非是台湾地图?”
何廷斌却不回答,只默然一笑,双手将图递与成功,说道:“廷斌才疏学浅,又不识地理之学,绘得甚为粗糙,还请藩主善加指点为是。”
郑成功哪里还顾得上回答,遂与杨朝栋展图细观。但见那图绘制得比例适中,线条匀称细腻,错落有致,看上去颇有立体之感。图中高山大川,江河湖泊,乃至村镇、城堡,水港、兵营,均标绘得清清楚楚,看去一目了然,犹如身临其境,直看得成功心花怒放,手舞足蹈。
郑成功让杨朝栋将略图挂到墙上,双手紧紧握住何廷斌的手,颇为动情地连声赞道:“妙极!妙极!乃天上使者,授我此等宝物!台湾如能复归我中国版图,君当居功第一,成功亦不知如何报偿先生才是。”
何廷斌被他夸赞得有些羞涩,谦谦说道:“藩主统领大军东征西讨,浴血苦战,独撑将倾大厦,那又是何等之功?在下做此区区小事,实不敢居功,更不敢望报,但愿能如藩主所说,能无愧于一个炎黄子孙便知足啦!”
郑成功赞许地连连点头,道:“说得好!什么功劳、报偿,在此国破家亡、民族危难之时,又有何物比之报效国家、民族的赤诚之心更为珍贵?说那些世俗之物,实是亵渎廷斌。”
杨朝栋已将略图挂到墙上,一边用手展平一边感叹道:“此图标绘得如此细致、精确,定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先生确是用心良苦啊!”
《血战台湾岛》 第一部分第一章 有穴来风 洒泪祭忠烈(6)
何廷斌谦逊道:“此乃藩主所赐啊!”
郑成功诧异道:“怎得是吾所赐?”
何廷斌郑重道:“首次会面,藩主便将在下激得热血沸腾,但那时未立寸功,心中惭愧不已,未敢多放空言。但见藩主多次流露出眷恋台湾之情,颇有挥师收复之意,不由地心中窃喜。回到台岛后,便暗中观测丈量台岛沿海之地的地形地物,并绘制成图,去岁来时,正是藩主亲率水陆大军北征之际,无暇顾及台湾,因而此图亦未能出手,今日方得时机,献于藩主,以备收复台岛之用。”
郑成功颇感惊奇,问道:“你我已长达数年不见,又少通讯息,先生又如何得知本藩要收复台湾?”
何廷斌摇摇头道:“在下不知,只是猜测而已。去岁藩主有南京之失,胜败乃兵家常事,倒也罢了,但鞑子勇将达素、总督李率泰统领大军却乘势逼压过来,先至福州,再至泉州,大有乌云压顶之势……”
郑成功见消息传得如此之速,甚感诧异,便打断何的话,问道:“台岛远隔大海,遥遥于千里之外,讯息不通,大陆新近发生之事,先生怎又知道得如此清楚?”
何廷斌续道:“有一事尚未告知藩主得知,达素已派遣使者携带重金到了台湾,面见荷夷总督,约邀荷夷自台海出动水军夹击藩主大军。”
郑成功冷哼一声,道:“好个歹毒之计!但不知使者是谁?”
“朱衣佐。”
“噢?是他呀?”成功冷笑一声。
何廷斌问:“藩主识得他么?”
郑成功蔑视的口吻答道:“何止识得。去岁北征攻陷瓜州之时,其人为鞑虏操江之职,曾为我阶下之囚。我见此人乃迂腐之徒,不值一哂,便即释去。没想到达素、李率泰用此等腐儒,如何成得大事?”接着问何廷斌,“他去游说,荷夷是何表示?”
何廷斌道:“此人虽然迂腐,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以伪朝永不犯台湾、并将互为贸易为诱饵,倒也说得荷督动心,为此事专门召集二十八位评议员商讨再三。评议员众口一词,均感到藩主乃是台湾岛最大之患,但到底畏于藩主大军之威,不敢轻举妄动,定下三个条款:派使者以送礼为名前来探听虚实,如若藩主军队已很虚弱,不堪一击,便出兵;如若藩主一心抗击鞑子,虽是兵强马壮,却无暇攻击台湾,荷便按兵不动,以免引火烧身;如若藩主即刻便要攻打台湾,荷台湾驻防军非但不能出动,反要清兵增援,直捣藩主后方,以解台湾之危。荷夷使者乃是彼德尔,此人倒是善战,亦颇机警,但年轻气盛,不难对付。这是荷使此行之真正用意,还望藩主早定应付之策。”
何廷斌略一停顿,又道:“刚才藩主问到如何得知有收复台湾之意,在下虽不善智机韬略,亦不懂排兵布阵,但却想到在此维系大军生死存亡之际,藩主亦必有重大举措,台岛沃野千里,横绝沧海,百姓勤劳,据之,则可创立霸王之业,实是一方宝地。以藩主之明鉴,绝不会疏忽收复台湾之举。此乃在下妄加猜测,不值一哂,让藩主和杨戎政见笑啦。”
何廷斌说罢,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夜色已深,再不回公馆,恐彼德尔见疑。藩主收复台湾未付诸行动之前,在下仍有许多事要做,此刻的身份尚不能暴露。”
郑成功与杨朝栋亦站起身来。成功热切地握住何廷斌的手,说道:“先生深明大义,又是古道热肠,实是我汉室百姓和台岛之福。但此举确是维系到汉室江山和大军生死存亡,丝毫草率不得,待成功与众参军、将领细加商讨之后,再告先生不迟。”夫妻情深
郑成功将何廷斌、杨朝栋送走后,回到卧房。
已近午夜,董夫人尚未卸妆宽衣,面带倦色,端坐案前读书,等候成功归来。她贵为夫人,穿着却极为素朴,素裳素裙,着一秋香色披,显得淡雅平和。她虽三十出头,但仍身姿窈窕,肌肤白晳,端庄而又不失清丽,由于常年跟随成功征战,饱经风霜,尤显现成熟之风韵。她正在诵念辛稼轩的《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正诵念到“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等句,已不知不觉将自己的情感融入诗境,真想成功便在眼前,自己手持红巾,替他轻轻擦去脸上英雄泪水。她觉得倦意全消,声音微微颤动,一双美眸荧光闪烁。
她听到一阵脚步声,踩碎了深夜的静谧,知是成功归来,便轻轻掩上诗书,上前开门。夜色中正是自己熟悉的身影。
郑成功见夫人开门迎候,轻声道:“你还没睡吗?”
夫人轻轻摇头,道:“妾身正等候殿下呢。”
郑成功跨步走进室中。他知道,自己操劳军机大事,哪怕熬到五更天,夫人也会静静等候至天亮,绝不会自行安寝,这已成为她的习惯。他见夫人面有倦色,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歉疚,关切地说道:“我军务繁忙,寝食难有定时,日后不必等我。你率家眷婢妇纺绩,赶制甲胄,又要代我慰劳伤病士卒,亦是十分苦辛,要好生休歇,可不要熬垮了身子。”
夫人动情地说道:“比之殿下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妾身这点微末小事又算得了什么?殿下不归,妾身又怎能安枕?”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小几,“备下的饭菜早已凉透,厨上、仆从已经休歇,妾身这就去给殿下热过。”
成功摇手制住,道:“不用了。我不太饿,稍稍垫补一下就行了。”说着,已坐到几前,说是不饿,却狼吞虎咽起来。
夫人坐在一旁,见他饥不择食的样子,颇为心疼,悄声说道:“殿下近些日子,眉宇不展,显得心事重重,妾身甚为不安。今日贵客临门,又见殿下面带喜色,莫非解开了心中之结?”
成功吞咽下口中的饭,抬起头来与夫人对视一眼,目光中充满信任。他对夫人极是敬重,心中凡有疑难之事,总与她相商,哪怕是军机大事,亦不相瞒。这种信任之感,却是源于多年前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