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45-血战台湾岛-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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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华观察郑成功神色,知他虽然不是胸有成竹,也似已有所获,便问:“不知藩主有何应对之策?”
郑成功蹙眉答道:“现下已近四月,鞑虏各路人马尚未到齐,水战所亟须的船只、器械尚未就绪,大战恐到五月方能开始,那时南风正盛,江浙一带多为沙船,船小力微,慑于我巨舰之威,未必敢出,虽出亦难成气候。至于南洋许龙,乃是海上巨盗出身的莽夫,骁勇有余,机智不足,数年前被我大军所破逐出巢穴澄海,元气大伤,后流窜海上,被鞑虏招降。本藩欲传檄南澳守将陈豹,严加封锁海上通道。许龙虽降了鞑虏,仅凭几十条破船数千乌合之众为本钱,必不敢轻易冒险作这蚀本生意。为确保万无一失,再派遣林胜率所部水师前往助阵。林胜乃是粤之海澄人,武艺高强,勇猛无敌,两年前澄海大战,许龙正是大败于林胜之手,许龙必心怀畏惧。有此二员虎将把关,量许龙吃了虎心豹子胆,也不敢自投罗网。本藩真正所虑,惟粤东苏利、吴六奇两路而已。”
陈永华道:“不瞒藩主,在此大敌当前之时,属下表象看来消闲自在,心中实是不敢怠惰,近日亦深思熟虑拒敌良策。”
郑成功喜道:“太好啦!参军既有深虑,本藩复有何忧?不知参军有何退敌良策?”
陈永华道:“属下正要与藩主商讨定夺。属下亦极为赞同藩主对付许龙之策。南澳地处闽、广两省交界,漳、潮二州之间,四面阻水,潮州则通柘林,漳州则通玄钟,实是水路交通要道,易守难攻。那陈豹短小精悍,勇力过人,号称‘三尺陈’。镇守南澳近二十载,迹通海运。许龙、苏利皆畏之如虎。但他等于‘三朝元老’(先为郑成功叔父郑芝虎麾下,芝虎死后,复为郑芝龙部将,后归郑成功),为人骄横专恣,唯对藩主心服。藩主可修一亲笔书信,深加抚慰,许以重赏高爵,使其专心对敌,方保万无一失。如此,剩下的只有饶平、竭石两路啦!”
郑成功颇为赞许地连连点头。
陈永华继续道:“据属下所知,饶平吴六奇所部水师船只,亦多为六橹、八橹,这等小船守港绰绰有余,若远出海洋,已非所长,再与我精锐水师在水上交战,更是以卵击石,我巨舰撞也能将其撞个粉碎。我已料定吴六奇必也不敢轻举妄动。如若吴六奇头脑发昏,疯狂抢出,我亦另有一法。我属下有一壮士许苟,吴六奇在沿海抢掠之时,杀其父母,辱其姐妹,常咬牙切齿,欲报血海深仇。藩主如若赞同,可委派许苟潜出,吴六奇不动则已,若行蠢动,使许苟击杀之。此一路,已无所虑。”
“好!”郑成功断言道,“便依参军所言。”
陈永华道:“所剩仅苏利一路,属下亦为藩主作了安排。属下悉知苏利惑信巫术,当年与我军相峙,时大雨暴涨,由于虑我师发水灌城,苏利求助巫者。巫者降神语,言道用铁索数百斛锁住蛟龙便安然无恙,并声言以己体试之。铁索成,苏利依巫者之言,鸣金击鼓,将巫者投入江中,顷之,竟不死。苏利惑之愈深,疏于防范,整日饮酒作乐,遂被我击破之。乃是惧怕被我所并,不得已而降鞑虏,却是同床异梦,左右摇摆,实非一心归顺。以属下之意,便寻其弱处下手,派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假扮巫者前往竭石,以出师入闽忤逆天时之说恫吓,苏利惶惑,又是恋栈之马,轻易不敢离其巢穴,见其余几路均不见动静,必也按兵不动。此一路亦无大碍。”
《血战台湾岛》 第一部分第二章 伏“鹳”之役 筹谋战计(4)
郑成功高兴得抚掌大笑,说道:“参军神机妙算,鞑虏便有百万大军,又有何患,不过一群蝼蚁而已。只是不知派何人前往为好?”
陈永华笑道:“属下想得一人再合适不过,只是怕藩主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郑成功颇感诧异,略一沉吟,便即明白,问道:“参军所言莫非是孟煜?”
陈永华点头道:“正是孟煜。他虽年轻,但博览群书,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天文地理无所不晓,才思敏捷,言词犀利,尤为难得的是,他极有胆略,能遇惊不乱,逢险不慌,此事非他莫属。但此去却也要稍冒风险,瑜儿与他正是情深意切之时,恐也不舍得让她的如意郎君甘冒奇险。”
郑成功道:“不冒险如何干得了大事业?孟煜袭承父职之后,未立寸功,正是天降大任于斯,该他建功立业、以服人心的时候啦!他既有此才能,不派他去又派谁去?”
陈永华笑道:“由孟煜出马,藩主坐等好消息吧。属下说句狂话,只要竭石这一路一定,我大军便稳操胜券。”
郑成功重重地嘘了一口气,笑道:“当年诸葛武侯安居丞相府,平定曹魏五路大军,传为美谈,而今你我在笑谈之间便平了鞑虏三路大军,却也不输与他。”
二人复又大笑。
翌日,成功即亲笔修书,驰檄南澳守将陈豹,命他即速整修船只,紧防海上通道,不准放过苏利、许龙一船一人入闽。命林胜率本部水师,火速前往南澳增援陈豹。又传檄铜山(今东山)中匡伯张进,派出船于宫仔前海上游弋,以作南澳援师,谨守八尺门炮台,以备陆路渡江。又令工官冯澄世日夜兼程,修整诸战舰备敌。又传令调集南北汛各提镇到厦门听令。大战的气氛愈加浓烈。谋杀事件
就在郑成功紧锣密鼓,运筹谋划,调兵遣将,准备与清兵决战之时,他的后院却也不平静,一股阴风嗖嗖地刮过。
这天清晨,一个农民打扮的精壮汉子挑着一担蔬菜,哼着闽南小调,优哉游哉地走近了延平郡王府。
两个卫士喝住,上前查问。
那汉子唱个喏,放下担子,不慌不忙地打开竹筐,露出满筐鲜嫩碧绿的时令瓜菜。农汉乐哈哈地说道:“这是专供王府所用的瓜菜,是张德师付吩咐今晨务必送来,说是府中有急用。就请小哥通报一声,请张师傅出来查收吧。”
卫士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翻看一下蔬菜,见确无可疑之处,便放行让他自行挑了进去。却不知是放进了一条“毒虫”,险些葬送了郑成功及其属下一干心腹之参军、将领。
原来那挑菜壮汉姓张名应熊,并非菜农,乃是清兵总督李率泰麾下的旗牌官。延平王府中的厨师张德却是他的堂弟。张应熊意图凭借这条秘密关系,建立奇功,博个封妻荫子,便向李率泰密献毒计,亲携一枚剧毒孔雀胆,藏于一嫩瓜中,以供菜为名送进府中,欲使张德寻机毒杀郑成功及其属下大将,可使令清廷深感头痛的郑成功大军不战而降。
那张德做得一手好菜,深得成功的青睐,年岁不大便升为王府首厨,干得十分得意。当张应熊挑着菜担突然出现在面前时,他先是大吃一惊。待张应熊说明来意,并从一只瓜中掏出一枚孔雀胆时,他曾一时良心不安和因恐惧而摇头拒绝。
张应熊却对他说道:“你干得再好,亦不过为人厨子,何时方能有出头之日?自古道,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辅,施琅、黄梧那才是识时务者,在郑成功手下不过一镇将而已,归顺大清后,身居高官,享受厚禄,正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你我只要事成,便立下赫赫大功,其禄位绝不会更低于施、黄之下。”
见张德还在犹豫,张应熊索性又透露出一件机密,说道:“别说是你一个小小厨子,便是郑成功的亲信大将陈鹏,不也密通我大清总督李率泰吗?……”
张德一听此事果然大吃一惊,问道:“什么?你说的可是那身居右虎卫之职的陈鹏?”
张应熊得意洋洋地说道:“不是他又是谁了?”
张应熊见张德仍摇头不信,便将郑军降将徐耀如何与陈鹏交好,徐如何前往游说得逞,陈鹏如何差人密款欲降,说他奉令守五通、高崎地方,战时可放空炮,接五通师渡过厦门,等等事项一一说与张德听。张德方才相信。张应熊说完陈鹏事,又补了一句,“如此大功,怎能让陈鹏独得?你我当得分一杯羹。”说罢,从另一只瓜中挖出一包黄澄澄的金子递与张德。
张德虽不是利欲熏心、贪图富贵之徒,却也厌倦了清苦的日子,听说这位堂哥在清军中做着高官,不由得生出艳羡之意,又见他手中拿着黄澄澄、沉甸甸的金子,终于经不住诱惑,犹犹豫豫地应允下来。
堂兄弟二人窃窃私语,定下了一条恶毒之计。
张德在操持午餐时便欲下手。但他每做好一菜欲下毒时,便心如撞鹿,浑身冷汗津津,侍者将菜肴取走方才心安。如此者再三,终因慑于郑成功之威,这毒便下不下去。张德怏怏而归。但待他听说郑成功午后召集参军、将领商讨军机大事,晚餐设大筵招待时,邪恶念头再次萌发。可还是不敢自行下手,苦苦思索之后,便将傻徒弟王四呼来。
说王四傻,实在不算冤枉他。他个头高大,憨态可掬,做起事来傻哈哈的,但他又是傻有傻福。在一次清兵大屠杀中,他不顾危险,跳进大火中抢救重病的父亲,被郑成功手下救出。郑成功见他极具孝心,又唯独对烹调之技心有灵犀,便让他做了张德的徒弟,在王府中做饭。
王四来到张德家中时,见张德头扎白巾,一副病体恹恹的样子,便上前问安。张德对王四说他身患重病,下不得厨,晚上的大筵拜托他了。张德拿出孔雀胆来,显得有气无力地说:“这是一枚龙胆,乃是滋补身子的珍奇之物。你我深受王爷厚恩,正愁无以回报,一深山异人送我这一宝物,你可下到菜中,王爷与众将爷吃下,必大长智慧与神力,受惠无穷。这也算是你我对王爷尽的一点忠心吧。”他将孔雀胆交给王四,又取出五两银子,说:“你老爹重病,这点银子送你尽点孝心吧。事成之后,师傅必当重重谢你。”傻王四从未见过孔雀胆,还道真的是什么龙胆,又还有如此厚赐,便高高兴兴地接下了。谁知这张德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不赐银子,此事倒也成就了八九分,他偏偏多此一举,反倒救了郑成功并一干众将的性命。
王四正愁无钱给老爹治病,见到白花花的银子,便兴冲冲地赶回家中。其父王耀身患重病,卧床不起。听说到有这般好事,便心中生疑,让王四拿过“龙胆”来看。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大惊失色,病也吓得飞到爪哇国去了,从床上一跃而下。
王四不知就里,还以为爹见了银子病便好了,傻愣愣地问道:“爹,怎么啦?病好了?”
王耀“嗐”了一声,蹙眉说道:“我的傻孩子哟,你叫张德给骗啦。这哪里是什么‘龙胆’,分明是毒性猛烈的孔雀胆,别说一枚,就是在菜肴中下进指甲般大小的一块儿,王府便会尸横遍地!”
《血战台湾岛》 第一部分第二章 伏“鹳”之役 筹谋战计(5)
王四再傻,也知道孔雀胆的厉害,一听之下直吓得汗流浃背,浑身筛糠,结结巴巴地问:“爹、爹,那……那可该怎么办?”
王耀略一沉吟,断然说道:“事主而害之,乃是不忠;受托而背之,乃是不信。你我身受王爷大恩,却是宁为负信于小人,不可不忠于身负复国大任的王爷。这是覆宗灭嗣之事,你我岂可为之!你可速速随我前往自首,尚可免无罪。”王耀说罢,当即携住儿子之手,匆匆来到成功寝室帐中密报此事。
成功正待前往大帐议事,闻报此事,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不露声色,望着衣衫不整,惊慌失措的王耀父子,嘿嘿冷笑道:“得道者多助,我郑成功有你等这般忠心之人,他张德小人又岂能害得了我?”说罢,命府中总管重赏王耀父子,即差护卫亲军前往擒拿张德及其家人。
张德抱病在家,收拾好细软,备下一匹良马,只待王四得手的消息一到,即刻逃奔清兵大营,去享受荣华富贵。但不知怎的,他的心中极是矛盾,一会儿希望传来惊天动地的消息,一会儿却又希望王四疏忽此事,不要下毒方好……他终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鬼迷心窍,正在干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便火烧火燎,派妻子火速赶去阻止王四下毒。妻子走后,他心稍安,方感觉到汗透衣衫。正自恍惚不安,唿啦啦扑进来的却是如狼似虎的护卫亲军,他知懊悔得晚了一步,事已败露,便束手被擒。
郑成功见张德被押到,怒声呵斥道:“本藩待你不薄,怎忍心下此毒手?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话说?”
张德已是心如死灰,自知绝无幸免,不再求饶辩解,但想到这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将会累及妻、子,不由得泪流满面。
郑成功识得他的妻子,乃是极敦厚善良的女人,儿子更是尚在襁褓之中,现在却要受到株连,一同处死,不由地动了恻隐之心,沉吟片刻,长叹一声,说道:“你这无耻的家伙,竟敢对本藩下手,实是罪孽重大,难免一死。念及你以前的好处,最后又有悔改之意,表现出一丝良心,本藩存好生之德,便放过你的妻、儿,只将你斩首示众便了。”
张德见郑成功放过他的家人不死,感动得泪如雨下,却是说不出话来,惟连连磕头如鸡叨米。
郑成功大喝一声:“推出去,斩首示众!”
刀斧手抢了上来。张德挣扎了一下,突然开口说话:“王爷,小人深深感谢王爷大恩大德,待小人将一件对大军至关重要之事禀报过后,再死不迟。”
郑成功喝道:“且慢!”
刀斧手停住不动。
郑成功冷眼瞪视着张德,良久,方冷冷说道:“好吧,有话说出来吧。”
张德扫视一眼周围众人,迟疑道:“王爷,这事、这事……”
郑成功看他神色颇为诚恳,想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之道理,说不定他真的从张应熊口中知道了关乎大军生死存亡之机密大事,便令左右回避,大厅中只剩下陈永华、杨朝栋、冯澄世等少数心腹之人。
张德见众人退出,伏地叩头,讷讷说道:“小人死罪难免,临死之前,必将此事说出方能瞑目。”
郑成功冷冷道:“说吧。”
张德说道:“小人受堂兄的纵容诱惑,方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在他潜来府中之时,曾向小人透露,右虎卫陈鹏密通鞑虏李率泰,欲在大战之时,放虏兵上岸。”张德将张应熊所言一一道出,道:“小人不知真伪,亦不知详情,为报王爷大恩,还是说了出来,听凭王爷裁定。”说罢,伏地不起。
郑成功听罢,大吃一惊,与陈永华、杨朝栋等相顾愕然。郑成功沉吟半晌,对张德温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勿惮改悔,改过迁善而已。你既痛改前非,本藩准你将功折罪,饶你不死。此事亦不准再对外人谈论半句,为掩人耳目,你暂且匿于营中,待事过之后,再与家人团聚。”
张德听罢,感动得号啕大哭,连连叩头,直叩得鲜血满额,方才由卫士带了出去。
郑成功等张德走后,低头沉默不语,好一阵子才颇为伤感地说道:“竟有这等事?”
陈永华道:“藩主不必忧伤,纵观历史,两军大战,斗智斗勇,无所不用其极,此等之事乃常有之。”
郑成功郁郁道:“参军不知,有两件事曾深深刺痛过本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