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76-女皇神慧:缔造唯美纯爱新神话-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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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来那个琴笛合鸣之夜,王览当然也不会忘记。
“当然。”王览说。
“我现在要你兑现了。再过两个月,我好得差不多了,把荆州刺史的位置给我吧。”
我愕然。荆州刺史的人选一直难以确定,湖北的水灾厉害、湖北官场错综复杂,不是三品以上大员派不动。但朝廷内部,能接手这个烂摊子的人选并不多。可是为什么华鉴容要自告奋勇?
王览注视华鉴容,我看得很清楚,他的凤眼里莫名其妙地聚满泪光。过了很久,他对华鉴容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女皇神慧》 第三部分第十章 心井莲歌(1)
“咚……”清凉的钟声响彻山谷。
纤云微卷,竹影扫过石阶,丝尘不起。
京都郊外的大悲刹,木鱼声、诵经声,声声清渡幽岭。
盛夏的栀子花香,如焚香一般环绕在我和王览的周围。我们手拉着手。
我年幼时王览像父兄一样抓住我的手,看到路不平坦就轻轻地带我绕过去;等到我长大了,他如爱人一般牵我的手,以自己的体温鼓励我。变化的是我,不变的是他。
我们两人到大悲刹是替那个破城之日死去的少年叶光造像。那天以后,王览说他常常梦见死去的人在暗夜里看着他。每当这时,他眼睛中的忧郁就会变得很深切。为了宽慰亡灵,也为了王览的心情,我们私下出了十五万钱,特别请工匠雕制了一尊玉观音菩萨像。为表示诚心,我们还亲自微服送到寺里。
那尊像上的铭文是王览拟定的:光圣六年,琅玡王览为弟岳阳叶光造像,伏愿吾弟叶光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乞佛祖赐福于叶光及人间一切众生。
光圣是我的年号。淮王之乱以后,有大臣提出按照常规,此类大事后要更改新年号,但我没有答应。
住持知悉王览精通典籍,因此喜不自胜地拉着他谈经论典,我则一个人到外面闲逛。忽然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位云游僧人,我不想打搅他,走过去时却听见一声笑:“施主似乎是个福泽深厚的人。”
我定了定神,四下张望,似乎只有我和他。我笑道:“这话从何说起?莫非如今的僧人们都说自己会看相。”
“哈哈哈,我是从来不以此求布施的。今日我闲着无事,你想要问什么,也可以问。”
我并不信他,只是觉得和尚虽然癞头破裟,脸上却一团和气。于是勾起我的孩子心思:“为什么说我福泽深厚?”
他挠挠痒,道:“凡人不过福禄寿考,你都不缺。即便是仙界难求的情缘二字,你似乎也不少。”
“我倒不想问这个,我想要你为另外一人算一卦。”
他笑:“是你此生最心爱的一个?和尚我可不算……”
“为什么?”
他摇头不语,不再理会我,自穿过半月的拱门离去了。我看到住持送王览出来,便问道:“好古怪的云游僧人,他是从何而来?”
住持诧异地说:“在哪里?老衲怎么不知道?”我恨恨地摇头。
走出大悲刹,郊外郁郁葱葱。我对王览笑道:“你可以安心了?”
王览微笑:“刚才庙里的茶水好喝吗?”
我点头,想到住持师傅告诉我们,说这茶清口,秘诀在于沏自活水。
“览,什么叫活水?”
王览意味深长地笑:“就是心里的井水。”
“你心里有口井?”我问。
王览笑而不答,伸手替我把被山风吹散的一缕头发拢好。
“你刚才遇到云游僧,他有说什么?”他问我。
“不过故弄玄虚,理他做什么。”我大大咧咧地挥手。他一双妙目流出笑意,也不再追问。
从大悲刹回宫,要经过一个名为广善庵的尼姑庵。我早就想去看看在那里出家的永安郡主,正好今天得空。我瞥向王览,他早已料到我的心思,便说:“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吧。”
永安郡主出来见我。她头上戴了个尼帽,白生生的脖子上没有了发丝。她原来有一头多么漂亮的青丝啊!几乎和我的一样光艳。
她嫣然一笑,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青丝就是‘情思’,断了也好,少了好些烦恼。”
我默默看着她。她主动说:“昨天鉴容来看过我了,他就要启程去荆州了吗?”
我点头,她黯然叹息:“何必呢?他如此玲珑的一个人,却只会反复折磨自己。就像他以为自己欠我,才来看我,不也是一种残酷吗?让我更加忘不了他。”
我蹙起双眉:“你恨他?”
永安摇头:“不恨,我早就知道他有秘密。他和父亲热络归热络,怎么可能会反对你?但是我不会说出来,因为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他漂亮、富有或魅力超群,仅仅因为他像个受伤的小男孩一样任性而倔强。”
我垂头不语,永安心平气和地看着我,笑道:“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陛下,永安是没有慧根的,只是躲到清净之地修行。但愿陛下比永安幸运吧。虽然你同相王伉俪情深,但请你对鉴容稍好一点,至少关心关心他,他也怪可怜的。毕竟他是我们的表兄,也许兄妹之情是最适合大家的。”
我们谈了好久,洗尽铅华的永安依然楚楚动人。然而她的双眸变得好清澈,似乎一夜之间轮回了几世,有了非凡的悟性。
我跨出庵门,昔日的郡主对我合十躬身。在我背后,木门吱呀吱呀的关上了,将我和红尘世界隔绝在外。我一眼就见到王览,他倚在竹丛边等待着,神态超凡脱俗。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有着超乎常人的耐心。
“鉴容说,他对不起永安。”我没头没脑地说。
“我也对不起鉴容。”王览吐出一句话。
他低头,凝神看着我,道:“我以前想,人生就是无争。栖身灵隐的时候,方丈对我说,忍与让足以消无穷之灾晦。在佛门过了许多年,我也确实学会了克制。可我发现,有一样东西,我实在不能让,即使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王览的意思,他怜我、宠我、爱我、护我那么多年,即使没有山盟海誓,又怎么能够轻易割舍?我靠在王览的肩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又想起那个云游僧的话,便问王览:“你过去整年在庙里,怎么就没有遇上给你看相的僧人?”
“有啊,我遇上过一个,他告诉我。”王览嘴角带着轻灵的笑容,咬着我的耳朵说,“我王览一生只有一个女人。”
他口气暧昧,我笑着拍了他一下:“真的假的?”
王览顽皮地笑了:“这个嘛,天机不可泄漏,你自己猜去。”
回宫换了衣服,我就去了上书房。杨卫辰已经站在王览的身边,小声地回话。见我进去,他忽然闭了嘴巴。
“你有什么秘密要瞒着我?”我本是开玩笑说的,但他的睫毛却迅速地抖动了一下。
《女皇神慧》 第三部分第十章 心井莲歌(2)
“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我问他,陆凯和他的龃龉解决了没有。”王览轻描淡写地说。
杨卫辰点头道:“本来不值得陛下和相王殿下费心的。陆总管刀子嘴豆腐心,奴才也没敢计较。”
我接过一个奏折,不经意地看着。他和陆凯都是我的心腹,陆凯因为不能够接触机要,对肚子里有墨水的杨卫辰总有些嫉妒。杨卫辰年龄虽小,却特别能忍耐。而且淮王被诛后,他似乎没了心事,我由此更加看重他,但宦官不得专权是祖训,因此我也不好明显地流露出偏心。
“怎么,又有人辞官了?”我问。
王览道:“淮王事件平息后,总有人会心里不顺,让他们离职不好吗?这样也能给蒋源之类的青年更多机会。”
“我觉得,这些人都是些喜爱权势的家伙,一个个这么乖顺地告退挺奇怪。”
王览扫了杨卫辰一眼,他悄悄地退立到书房外,关上了门。
“也许是我不愿意这些人继续尸位素餐,也许是他们彼此要挟的结果。慧慧,你也看出来此事不简单了。至于鉴容,围绕他的某些事就更不简单。”
“鉴容?你是说他回家以后许多官员去华园探望他?”我问。
王览笑了笑,有点难以捉摸:“慧慧,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鉴容的地位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吗?”
我脸一热,他眸子闪烁道:“你想哪里去了?是这样,目前我们连……都尚还没有,自然也不会有子嗣。而先帝有三个弟妹,我朝女性也有继承权,你是知道的。吴王无子,淮王一系因为叛乱已经不可能有资格。若说万一,鉴容生母为先帝胞妹……那只有轮到他。”
我手心出汗,他说到了要害,怪不得大臣们纷纷巴结华鉴容。
我觉得口干舌燥,道:“我们将来总会有孩子吧?”
他淡淡地说:“因此我只是说万一,但群臣中间抱投机心理的人也不在少数。所以鉴容要离开都城,到荆州一段时间,我也同意了。他的想法恐怕是为了避嫌,并不全为了……”
“他后天就要启程,你与我一起送送他?”我试探地问。
他没什么表情,铺开纸张迅速地挥毫,道:“我就不去了。前一天夜里我会去同他饮酒,但你们告别,我不在场反而更好。”他这么说,可见已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再多费口舌。若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多年以前荷塘边温柔腼腆的少年,我们也就没有今天了。
华鉴容请辞那天,我独自在清凉殿召见了他。他刻意打扮得十分华丽:七星纹的缎子衣服下是藕荷色的苏绣衬里,金线绣着朵朵的茱萸。他修长的身材,优雅的步态,恢复了过去骄傲的样子。可是我一注视他,他神气的大眼睛就会立刻被扇形的睫毛遮盖一半。
“你到荆州不过是权宜之计,过个一年半载就回来。”我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他,看来他完全康复了。
“一年半载怎么做得好差事?”他微抬起下颌笑着反对,“我又不喜欢都城的风气。”
我故意沉下脸:“不许你和我顶嘴。老实说,你到哪里,我们还不是一样?”
他闻言直视我,自嘲地笑了笑:“也对。反正我再怎么游水,到头来和没有游是一回事。我不躲了,我认命。”
我深呼吸几次,道:“鉴容,你今日的处境也是为难。但不管怎么说,我是相信你的。我记得围城中你的心意,也望你照顾好自己。”
“我们是君臣,仅此而已。还能有别的吗?”他冷着脸,睫毛如蝴蝶翅膀般不断地扇动。
“当然有,我们是表兄妹,一起在昭阳殿里长大的。”我道。我不希望在分别的时刻还看到他故意冷着面孔。
“嗯,那我从来没有忘。然而在我们这种环境、在昭阳殿里,血缘是不可能维系什么的。”他道。
我也很怪,在他面前,总是喜欢发小女孩脾气。我仰着脸质问他:“别装糊涂,为什么送血芍药给我?”
他语塞,过了一会儿柔声说:“阿福,别逼我。我赔罪不行吗?”他的嗓子沙哑了。
“我们可以是朋友吗?”我追问,语气中竟然含有撒娇和赌气的意思。
“是。”他不得不垂颈,“王览,也是我的朋友。”
“鉴容哥,你要保重,我们等你回来。只要你在荆州能过得快乐,我就放心了。”我这才笑着说。天知道,我的笑容有多么勉强。我的心酸楚得快要滴出泪来。说他像芍药,芍药别名“将离”,真的不吉利。我每次和他分别,都特别难受,可为什么我们会一再别离?
见我难过,华鉴容的面上就豁然开朗起来,他的眼睛里浮出浓浓笑意。他大方地对我说:“别难过了,临别前我吹一首笛子给你听好吗?”
“好,我要听梅花三弄。”我随之缓和了情绪。梅花三弄是他的拿手曲目。
“梅花三弄?凄凄惨惨的。现在是夏天,吹个鹁鸪天才有意思。”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了野王笛。正如他所说,欢快的韵律,很快便赶走了我心头的愁云。
《女皇神慧》 第三部分第十章 心井莲歌(3)
送走了华鉴容,陆凯上前为我撑伞:“陛下,相王在听雨榭。”我点头跟着他走,到了廊下我记起他和杨卫辰那档子事来,便告诉他:“你记着,朕最讨厌得寸进尺的人。要是以后朕知道宫中有别的宦官对杨卫辰比你对他好,你就不用再做总管了。”他唯唯诺诺,差点没有把头伸到雨里去。
我们到了听雨榭,韦娘道:“陛下怎么那么久?快进去看看相王,他不知道喝多少酒了。”我远远望去,王览正坐在白玉床上抚节歌唱。我示意韦娘带着下人们离开,关上了殿门。
我第一次听见他唱歌,雨声中歌声嘹亮豪放。
琉璃灯影下,王览赤着脚,连白衣下的胸襟也完全敞开,露出一大片如冰似玉的肌肤。我环视四下,才发现他的身边有好几个空酒罐。这是怎么了?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这样随便过。他的旷达中有着竹林七贤的风度,比平时要放任得多。此刻,他靠着西纱窗倾听着什么,高大的身躯有如玉山石雕。
“览,你是怎么了?一个人喝酒,不闷吗?”我一边问,一边用手去扶他。
他轻轻地拨开我的手,小声笑道:“容我醉时眠,陛下,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只要告诉我,你在听什么?”我道。
他疏懒地回答:“荷花的声音。”
我奇道:“这荷花也有声音吗?”
“当然。雨打荷花像音乐呢。”王览一把将我拥入怀中,“芍药花会说话,难道荷花就不能歌唱吗?”他笑着问我,用温热的手掌抚摸我的脸蛋,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依偎他,仰面看着他那双因为酒意而朦胧的凤眼。
小窗荷花雨,本是和平后的静谧时刻。我们俩却心潮起伏,共享着每一点时间。
《女皇神慧》 第三部分第十一章 正大光明(1)
南北朝的关系,虽然在父亲北伐后有所僵化,但自我登基以来,边境上与北方人还是秋毫无犯。我十五岁生日过后,北朝派来了一位使者,他是声名如雷贯耳的人物——侍中杜言麟。
他到了边界,就按照规矩先给我们送信。王览笑对我说:“说起这个人,我和他还有点渊源。你也知道他不少吧?”
我也故意逗他:“是啊。我没出嫁的时候就听说他长得俊啦。”
我在认识王览之前,确实已经从父母的口中得知了杜言麟的名字。此人在北方号称“骑马第一,弹琴第二,围棋第三”。他少年得志,固然是自己才能出众,但他和皇室的亲属关系也多少占了一些缘由。他的母亲,是皇帝的姑母太原长公主,他是北帝的表弟。不仅如此,北国的宰相苏弥又是他的岳父。然而他最值得引以为豪的还不是这些亲戚,他的亡父杜省身,虽然终身不愿为官,却是名震天下的文豪。对天下的某一部分文人来说,诗坛领袖的名号比皇帝都要煊赫得多。正因为他貌俊多才,又是皇亲国戚,世间多拿他与华鉴容相提并论,有“北杜南华”之说。接待这样的人,我自然留心。
王览听了也笑嘻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