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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5676-女皇神慧:缔造唯美纯爱新神话-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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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叹息了一声:“我也不怨你生得迟了,慧慧。要是我们真的同时出生,我又哪里有机缘陪伴在你的身边呢?”我泪如雨下,说不出话。烛光下,他的神色与声音都在颤动,再也掩不住浓重的忧伤。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过了此日,王览经常清醒着。六部的尚书、太师何规、大将军宋舟,先后来到寝宫议事。说是议事,其实已经是在交代后事。华鉴容自然也在其中,他的芙蓉面颊,这些日子也灰白着。消退了惊世骇俗的艳色,反而显得他沉静过人。    
    这一日,群臣又从里间退了出来。太师老泪纵横,大将军面黑如铁。最年少的刑部尚书蒋源,牙齿紧咬着官服,到了东宫门口,才抽泣起来。华鉴容与中书郎张石峻拖在后面,张石峻品阶小,但王览也执意召他。只见他抬着头,眼睛望着虚空,可眼泪还是留到了下巴。    
    最后,只有华鉴容留下了。我冷眼旁观,华鉴容没有流泪。他开口道:“陛下,臣有一事要奏。”    
    我这些日子也不早朝,文件积压留中很多。可他要奏事,我还是不大耐烦:“以后说吧,朕现在无心理事。”    
    他不让步,黑眼睛逼视我:“此事,现在不得不议。”    
    我们所处的暖阁,离着寝宫有好几重宫室。我想,这里也不会扰着览,就坐下听华鉴容陈述。墙角的金炭盆,火焰熊熊。    
    华鉴容跪下,道:“陛下,本来陛下的陵寝去年才开始动工,按照原来的计算,非得四五年不可。可现在,陛下却决意扩大陵墓的规模,加入许多奢侈的设计。虽然朝廷数月来发了二十万民夫,日夜赶工,也不见得可以很快完成。如今就要入冬,天气渐寒,工地上每天都有民夫死去,加上最近一个月,陛下在全国寺庙布施上亿钱作为功德,财政就更加捉襟见肘。”    
    我打断他:“你是什么意思?”我气得发抖。最近我的脾气暴躁,他作为臣子,竟然敢冒此大不韪。    
    他却直视我:“臣劝陛下不要意气用事,减去陵寝的附加工程,停止对寺庙布施……”    
    他还没有说完,勃然大怒的我已经把桌上的一个石狮子镇纸朝他甩了过去。他跪得直直的,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啪!那个镇纸砸到他的额角,又硬生生地落在地上。声音之大,连我的心也和炭盆中的火苗一起上蹿了一下。    
    “你们都等着王览死吗?他死了,你们就称心了?”我狠狠地说。一转眼,看到鲜血顺着华鉴容的左脸流下来,直滴到他的衣领上。    
    他的脸上,错愕、不信、痛苦的表情交织着,我再也说不下去了。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着,对视着。其实看到他流血的一刻,我就已经后悔了,可是……    
    他给我磕了一个响头,再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他哭了?我看着他无声地哭泣,那一脸的泪,冲刷着他一脸的血,我怔住了。曾记得两小无猜,曾记得他对我倾心相恋,怎么会有此刻?我讲不出道歉的话,只是看着他。    
    “陛下,臣知道您心里不痛快。臣,没事的。”他垂下眼睫,温和而恭顺地说。    
    但是,他还是在流眼泪。他再不抬头,垂着颈道:“臣愚昧,说错了话。陛下息怒,保重身体要紧。”虽然语气平静,但终究带了泣音。黑色前襟,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泪是血。    
    我只觉得最近自己好像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了,也不敢看他,叹了口气:“你,跪安吧。”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宫,王览却没有睡去。他闭着嘴唇,若有所思,突然问我:“慧慧,鉴容呢?”    
    我心里怦怦直跳,答道:“他早就回家去了。”    
    “我有话和他说,现在可以去叫他吗?”    
    我道:“过几天不好吗?你今天不累吗?”    
    王览固执地带着恳求的目光望着我,我只好叫人去请华鉴容。    
    一个时辰以后,他来了,衣服整洁,戴了一顶白纱帽子。白纱帽,本只有皇子可用,但当年父皇母后宠爱他,特许他戴。这好像是我当皇帝以来,他第一次用。虽说纱帽的宽大帽檐朦胧地遮住了额头,可览马上就发现了他额角的伤口,只听见王览倒吸了一口气。    
    华鉴容倒轻松地笑了,唇角俏皮地扬起,好像我和他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疼吗?”王览问。    
    “那有什么,自己不小心罢了。男人,还怕这个。”华鉴容笑得越发轻松,“相王精神很好啊,我还来不及吃饭呢,就赶来了。你同我一起吃吗?”    
    王览默然半天,轻轻地吐出一句话:“你,真傻。”    
    王览告诉我,他想要单独和至友叙旧。我并不想听下去,也不想继续面对华鉴容,便走出了寝宫。韦娘上来搀住我,她皱着眉,欲言又止。    
    暮霭笼罩,远处山光寒碧。堇色黄昏侵入心头,从天宇深处降落的夜幕越来越沉重,浓郁得叫我喘不过气来。    
    这一年的大雪那天,我总算是抽出时间去了一次上书房。约摸办了些大事,就心急火燎地往东宫赶。行到一半,陆凯前来禀报:“陛下,相王到了昭阳殿。”    
    我很惊奇,相王如何去了昭阳殿?    
    今日正值“大雪”的节气,也恰逢大雪纷飞,这白天里,好像月色霜华落满天。落到我的衣袖,积起薄薄的银粉。寒气一催,我的精神更为恍惚。    
    我下了辇,信步走到太液池旁,满池碎冰。我吩咐道:“坐船过去,这样快一点。”太液池与昭阳殿水池相通,轻舟划过,要缩短一半的行路时间。这几日内侍们见了我,都有些惶恐。听我一说,他们便忙不迭地准备起来。    
    我站在舟头,心里只是想着王览的病情,也不大明白他为什么转到昭阳殿。初识他的日子,这里是映日荷花别样红,十年如梦一般,梦醒了,才知晓原来这池塘,到了冬天也是了无生气。


《女皇神慧》 第四部分第十六章 生死之间(4)

    我正想着,忽觉得天地之间有了银色的光芒。这银色似分似和,若隐若现。如彩虹般的光芒中旋出一个人影,他在水一方,翩若游龙,矫若惊鸿。烟水相望间,不论是人是仙,再没有一个男子有这样的风华。    
    船儿划破水面,越驶越近,真的是览!他兀自伫立,在岸边等待着我,也不叫人撑伞。雪花中,仍能明辨出他如画眉目,淡然浅笑。白袍上,一个个涟漪般的衣褶,迎风飘举。我多日不见他起床,没有料到今天他竟这样站在水榭。    
    “览,你是觉得好了吗?”我顾不得身孕扑过去。他的面上亦悲亦喜,末了全部隐入平淡。我拉起他的手,仍是冰冷。他笑得那么遥远,让我终于明白,那是他最后的光芒了。他撑着病体,这样立在风雪中迎我,就是要我记住这样的他。我,也应该要他记住我最美的样子。强压着心头的恐惧,我对他露出一个璀璨的笑。    
    我们坐在昭阳殿的听雨榭,只是靠着熏笼,相依相偎。鹅毛大雪,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    
    览说:“明年,这里的荷花还会开的。”    
    明年不会再有他,我知道。可我不想哭泣,让我最爱的人平静地羽化成仙,才是我最大的愿望。    
    王览依依不舍地亲亲我,抬头看着雪花,入鬓的长眉微动,似有无限情意。可他只是说:“慧慧,你看这雪,来自大地山川之间,又归还给这个世界。人的一生,恐怕就是如此,只是自然的轮回罢了。”他微笑道,“刚才,我在雪里等你。想,这世间的人都怕死亡。可是,如果不把死去看作是灭亡,不把活着看作是存在,那么生死的界限是不是就不那么明显了呢?”    
    我躺在他的怀里,感觉他越来越慢的心跳,再也伪装不了坚强。含泪看着他道:“不管怎么样,览,你一定要等我。我只愿生生世世和你做夫妻。”    
    王览长叹一声,答道:“这茫茫人海,遇见过也就是难得了。我这一生,都给了你。至于来生,却也不敢奢求了。帝王将相,终是人类。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可如果辗转红尘中你还遇得见我,我一定会认出你。只要你还想要我,我总是你的。”    
    他的手抚过我的脸颊和身体,我看得出来,他是太疲倦了。夜黑了,他还迟迟不肯合眼。我如万箭攒心,实在舍不得他,又实在为他的苦熬难受,就笑了笑说:“览,睡吧,我就在这里呢。”    
    我剪了烛花,浸在水盆中。哧的一声火便灭了,带着一缕青烟,像是断魂前的绝唱。    
    他这才卧在了榻上,很快就睡着了。他的面容,安详而完美。他一直抓住我的手,我就这样等着,过了很久很久,当黎明的曙光出现的时候,他的手松开了。借着微光,我亲了亲他闭上的凤目,吻去了他眼角的一滴泪珠。    
    相王晏驾。不久之后,我就听到了全国所有寺庙的钟声,把我的伤痛宣告给了天下。我的一根心弦,从此永远地断了。    
    我坐在王览的边上,茫然地看着他们为他更衣净面,好像我是个局外人。周围每个人都在号啕大哭,听说连路上的百姓都在掩面哭泣,但我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嘴角的一丝笑容,我流不出泪了。    
    只记得,华鉴容盘腿坐在廊下,从拂晓直到日暮,他的衣襟被冰冷的泪水湿透。我和他,都是在这昭阳殿中长大的孩子,背负着一个恶毒的诅咒——在这汇集了六宫粉黛怨气的地方,在这帝王钟爱的阳气之殿成长的孩子,终究是会孤独一生的。    
    世间再无王览。按照览的遗愿,除了他的遗物,再没有用其他殉葬品。装殓时,我褪下玉镯,放在览的怀里。只是到了他们要合上棺木的那一刻,我才失去了控制,望着睡去的如玉郎君。扶着棺木的我泣不成声,手指死死地扒住棺椁,不肯让他们盖棺。指甲断了,流出血来,染在光洁的金丝楠木上。    
    我大哭起来:“韦娘,大哥,帮帮我,他们不让我再看他了。”我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半大孩子,我和我腹中的胎儿孤弱无援。可韦娘和王珏却都那么狠心!韦娘泪如雨下,只是跪着不动,王珏一遍遍地给我叩头,哭着道:“陛下节哀,阿览已经去了,让他入土为安吧。”    
    最后突然的,一双有力的手抱开了我,我拼命地掐着、踢着,可那双手就是不松开,最后我虚脱了,任由他抱着,轻轻地抽噎。那是谁呢?我想我知道。    
    北国的侍中杜言麟也来奔丧,这刚毅的男子对着我悲不自胜。我也不明白他说的什么,只是奇怪,他们为什么都那么伤心?世界上最亲近他的人是我,他们的悲痛,有我的一半吗?后来杜言麟递给我一包东西,道:“这是一个故人送给陛下的。”    
    我迟疑着接过,却不知道是何物,倒是一旁的齐洁告诉我:“这是一包种子。”    
    我问:“何意?”    
    杜言麟道:“小臣不知。只是臣友静之托臣对陛下说,虽无言,却思念,我们都希望陛下保重。”    
    丧礼那天,我和随从大臣三千人扶柩步行。天上飘着微雨,沿途万民跪送。我看着那些披麻戴孝的百姓,虽是一国之主,也是感慨万千。普天下的百姓是最淳朴最善良的。王览当政不过十年,贫富不均仍然存在,可是,百姓们只记得他是一个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好宰相,所以会为他的逝去而痛哭。我在心里,对腹中的竹珈说,将来你一定也要同你的父亲一样,善待苍生。    
    此刻,胎儿在我的腹中踢了一下。我的眼里又涌出了泪,孩子现在就和我心心相印了吗?失去了你父亲的光和热,老天又派你来陪伴我了吗?    
    历代皇帝从继位起就开始建造自己的地下宫殿,我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地宫那么快就成为我郎君的长眠之地。王览的书童王榕,自愿辞去吏部的官职,来此守陵三年。出殡结束后,我召见了他。他是如此清秀温雅,也带有主人之风。我问他:“会寂寞吗?”    
    他低下头:“陛下,阿榕陪在公子身边,怎么会寂寞?当年奴才不过是寺庙前的一个弃儿,是公子捡回来,抚养阿榕长大,教导阿榕读书做人。公子虽比奴才大不了几岁,但是,阿榕视公子为父。”


《女皇神慧》 第四部分第十六章 生死之间(5)

    “有你在,朕就放心了。”我叹息一声。    
    转身见王珏站在我的身后,他悠悠道:“陛下,如果是圣人,大概可以忘记哀痛,如果是最卑劣的人,也许可以不顾伤痛。情之所钟,正是我辈。”    
    情有所钟,正是我辈。我也明白,只是,离恨恰似春草,更行更远更深。    
    那个冬天,真是长夜漫漫。我常整晚睁着眼,想到览的音容笑貌,心痛得无法呼吸。    
    偶尔,翻到以前他出巡外地时给我写的信。手指从他清雅的笔迹上轻轻抚过,读着那温柔的絮语,面前一片模糊。    
    有次清晨,整理他的旧箱。居然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我小时候丢弃的玩具;还有一叠厚厚的我童年时的习字帖,上面还有他用朱笔圈过的痕迹。朱砂红,鲜如昨日,令我再不忍心打开他其他的箱子。此日,我从东宫一直哭到了早朝的大殿门口。    
    独眠孤卺,不胜寒冷。取出他惯穿的一件贴身白衫,才发现早已旧得失去了光泽。览总是那样节俭,一件布衣都要穿上三年。我念叨着他的名字,将旧衣贴在自己的脸上反复摩擦,可那暖不了我。    
    我想他,有时候甚至恨起他来。恨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宠爱,恨他离开了我,连梦里都不来与我相见。虽梦不到他,但我还是在想他。常常是唤着他的名字醒来,满脸的泪浸湿了枕头。    
    新年,正月十五。我又是那样在雨夜中醒来,听那更漏一点一滴,雨更多泪更多。    
    雨湿寒梢,泪染龙袍,不肯相饶,共隔着一树梧桐直滴到晓。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王览辞世的次年四月,我生下了一个男孩,竹珈。    
    他在我腹中几乎是安静而乖巧的,但出生的时候,难产却折磨得我死去活来。分娩的剧痛撕心裂肺,那是炼狱里水火交融的煎熬。疼得实在受不住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叫着:“览,览,救我,救我。”等从昏迷中明白过来,又一次感受到刀绞般的刺痛,我才想起,他是不能再回来救我了。    
    当婴儿的第一声啼哭钻入我耳朵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是个皇子。”我这才如释重负,精疲力竭地睡去了。我梦见,自己站在荒原之上,许多孤魂野鬼或是狞笑或是呜咽着,在空气中环绕着我。我大喊道:“退下,我是皇帝,我是天子。”直喊到嗓子生疼,朦胧中有个白衣人走来,给我倒水喝,我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混沌的影像,我问他:“览,是你吗?”他好像是答应了,又伸给我一双温软的手,我攥住他的手,才安心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我醒来了。看到头顶上方的明黄锦帐,才明白自己又回到了现实。可是,昏黄的灯光下,确实有个白衣人伏在我的床边,似是在打盹。我转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那人身体一震,立刻清醒。    
    “陛下醒了吗?”面前出现一张清丽无尘的少年的脸,皎洁雅致,纯如百合之蕊。    
    “远薰?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他的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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