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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2958-菩提无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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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但她恰恰不会生活。她不会生活。她为过去烦恼,为未来担忧,她恰恰没有生活在现在,她恰恰没有充分地感觉和享受现在。他们这一代人,他们这一代人所受的教育注定会使他们陷入一种不自知的迷局。不错,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一个家庭有一个家庭的命运。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运。    
    性格即命运?但人的性格究竟形成于何时?    
    她知道形成于何时。至少对于她来说是这样。一个人一生的幸或不幸,它的源头都在童年。


第二部分你爸爸死不瞑目的心愿

    “安儿,你的小蚕儿都出来了。”    
    “真的吗?”正在院子里刷牙的乔安慌忙放下牙刷和漱口杯,带着满嘴的泡沫跑了过来。    
    真的,小蚕儿都出来了,密密麻麻地在纸盒子里蠕动着。“梅姨、梅姨,它们真的变成小蚕儿了,那些小黑子儿,真的活了,变成小蚕儿了。”乔安盯着那些小小的生命,说不出的惊喜万分。    
    黑黑的像芝麻粒一样的蚕卵儿是月桂分给她们的。去年,月桂从邻县她姨家拿回了一盒黑黑的小蚕儿,小蚕儿长大了,变成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吐了好多好多的丝。月桂让那些全身透明的蚕宝宝在纸扇子上面吐丝,纸扇子就变成了白白的丝扇子。后来,当月桂把粘在一张小纸片上的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分给她们的时候,她们都不能相信,蚕宝宝能从这些小黑点儿里变出来。    
    “梅姨,我出去找桑叶去了。”乔安兴冲冲地跑出了门。    
    “妈,我去河边看一会儿书。”穿戴整齐的梅又平从里屋走了出来。    
    “去吧,一会儿就回来吃饭。”    
    太阳刚刚从东边山后露出半个脸,清晨是梅姨一天心情最好的时候。两间屋子的里里外外桌上地下已经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水缸里也挑满了水。她拿起那碗刚刚磨出来的米浆子,到灶间去给两个孩子贴锅边糊,这是乔安最爱吃的早点。    
    她利落地把柴火点燃,一边往锅边上贴米浆,一边陷入沉思:安安这孩子算是缓过来了,不过这两天,好像又有点儿闷闷不乐。又平这孩子,打她回来起,总是同她很疏远,不论她怎么做,他好像总是在拒绝她。    
    她叹了一口气。    
    从内心里,她对又平有深深的歉疚。这么长的时间,把孩子就丢给他爸爸。但是,孩子啊,妈妈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为了梅家几代人的心愿啊。培养你上大学,是你奶奶你爸爸死不瞑目的心愿,你是梅家的独苗,你是妈妈此生的寄托,你是妈妈的心头肉啊。她没有想到乔家会遭那样的大祸。乔家待她不薄,她不能在那样的时候一走了之。但是,她陪吴丹和孩子下放,并没有扔下自己的家不顾。当时她只能那样想,只能那样做:拼着她一身的力气,把这两个家撑起来。    
    好在吴丹下放的是一个还算富庶的县城。人在情急之下,是能够有勇气和胆量的,她这个羞怯且极怕抛头露面的乡下女人,居然能够直接找到县委大院去找雇主,居然也找到并且说服了几家人家:每天用一些时间帮助他们料理家务,而他们则按她干活的时间给她计算报酬。这种帮佣的方式在当时可还算新鲜事;她当然不会想到,她还应该算是一个有创见的人,二三十年后,“小时工”在中国成了一种主要的家庭帮佣方式。    
    那个时候,她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到河边挑河水卖给街里人家,一担(两桶)河水一角五分钱,她能往返挑两担。然后她到约好的人家干活,或打扫卫生,或洗衣服,或缝缝补补,或洗菜做饭。一天的活计之后,她再到郊野去挑猪菜,在县城安顿下来之后,她就抓了两只猪娃来养。到晚上,她总要在灯下做上两至三个小时针线活,纳鞋底,织袜子,缝衣服,这边和那边孩子还有丈夫的衣服鞋袜,都是从她手里一点一点地做出来。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决定陪着吴丹下放之后,她们商定,她先回一趟家,然后直接到新地点去找吴丹和孩子。就是这一趟回家酿成了她永远的痛苦和负疚。身体虚弱神思恍惚的吴丹在千里跋涉中途转车的时候,竟丢失了她一手带大视若亲生的乔匀,那娃娃,丢失的时候才只有三岁。    
    她再叹了一口气。    
    若说红颜薄命,在吴丹身上是再不错的了。当她在那个小县城的一间还算宽敞的平房里找到吴丹的时候,她还在高烧之中,虚弱得只剩一口气。不管她有多少伤心,她都得暂且撂下,先照顾病重的吴丹和刚刚牙牙学语的乔安。    
    她们一同挺过来了,挺过了刚刚失去乔匀的痛苦的日子,挺过了三年自然灾害。在那饿死多少人的三年困难时期,她竟有幸在县医院兼了一份打扫卫生以及清洗化验室中各类试管和器皿的活计。凭着她一双勤快的手和结实的身子骨,她不仅支持了吴丹母女,也支撑着千里之外的她的家。源源不断寄回家的钱物虽然有限,但是对于一个山里农民家庭,那就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    
    当她带着乔家仅留的小乔安带着深深的心痛回到这个山里小镇的时候,丈夫也已经来日无多。她只陪了丈夫三个月。    
    带着一儿一女在家里静静地生活的这两年,对于儿子,对于小乔安,对于她,都是一段休整身心的日子。她尽她的所有的能力去安定孩子们的心,让他们感受到童年的快乐。镇里小学校给她一份杂工的活,安安的姑姑隔些时给他们寄来一些钱,她再养猪养鸡种些菜,母子三人倒也温饱无虞了。    
    但是这样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安儿的姑姑来信,让把安安带去,并且说她相托的事已经办成了,为她找到了一份在市立医院当杂工的工作。从心里说,她再也不想离开家。但是又平必须上大学,这是她此生的责任,也是又平自己强烈的愿望。    
    她明白,把安儿交给她姑姑,她就不应该经常去看她了。不管怎么说,安儿的姑姑有文化,是国家干部,教育抚养安儿一定要比她强得多。她们是一家人哪。而她,她以后可以把心都放在又平身上,弥补过去对孩子的负欠。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部分没有天堂,没有地狱

    一口气爬到山坡的半山腰,乔安停下来喘着气。俯身向山下望去,山脚下不远处就是那青幽幽冷森森远近闻名深不可测的青龙潭。这青龙潭虽只有百米方圆,附近七里八乡的没有人敢近它,因为它没有岸,四周都是陷进去就出不来的沼泽地。月桂的奶奶说,青龙潭里确实住着一条青龙,周近几个县的风调雨顺,全靠它来保护。谁要是惊扰它,那就是活到头了。祖辈子上,这青龙潭淹死过几个人,族谱上有记载,都是那不知死活的愣头青,人死了,家里人还要被乡亲邻里责怪。因此上,这方圆几十里的小孩子,打从记事起就被大人反复教导,千万不能挨近青龙潭。    
    在青龙潭那一边的远处,隔着一大片茂密的茅草滩,是一方一方的水田,几个农人正赶着牛犁田。这样从山上看,他们显得真是小,像是小兔子那样的大小。乔安突然觉得很不痛快,几乎把摘桑叶的事给忘了。这几天,她总是这样一阵一阵灰心丧气的。    
    她在山坡上坐下,痴痴地望着山脚下耕作的农人。“人在这地球上是多么小啊!”她想。如果地球是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宇宙中,如果天上的星星都像地球一样大或者是比地球还大,如果地球在宇宙中只是像一粒沙子那样的大小,那么,在地球上如此渺小的人,在宇宙中岂不就像灰尘一样,岂不就像没有一样吗?人活着有什么意思?人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呢?    
    她原来一直以为,天地间一共有三层,有天上,有人间,还有地下。梅姨给她讲过那么多故事,虽然是模模糊糊的,她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概念。她没有真正去想过到底有没有天堂地狱,有没有前世来生,但是总之,人是很了不起的。有多少戏,有多少书啊,人的事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事,而世界就是所有,是天地间唯一的空间。    
    突然间,一切都变了,原来根本就不是这样!    
    那天晚上,她到学校去玩,吴老师坐在学校的河边吹笛子。吴老师是教又平哥哥算术课的老师,平时见到总爱逗她玩。吴老师喊她,她就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听他吹。繁星满天。北斗七星那么亮,而密密麻麻的星星组成的天河,很容易让人想起牛郎织女的故事。她就那么坐着,好像在想自己的心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这些星星,那么小,那么亮,它们是什么做的呢?”    
    “这些星星可不小,它们很大呢。”    
    “很大吗?有多大?有没有脸盆那么大?”    
    吴老师笑了:“比脸盆大。”“那么有没有一座山大?”“比山大。”“有我们镇大?”吴老师又笑了:“小乔安,这些星星,就像我们生活的地球一样。我们的地球,也是无边的宇宙中的一颗星星。所有的星星,有大有小,有的比地球小,有的比地球大,有的要比地球大好多好多。比如太阳,也是一颗星星,它就比地球大好多。”    
    她完全弄糊涂了,宇宙,那么大,是个什么意思?地球在里面只是一个小小的星球,就像天上数不清的星星一样,那么人算是个什么呢?    
    “该去找桑叶了,梅姨还等着吃早饭呢。”她提醒自己,但是她不想动,她还想再想一下。    
    “人为什么活着呢?”昨天她问梅姨。“人生下来就得活着呀,”梅姨笑她,“小脑瓜子又在琢磨什么呢?”    
    “但是人到底为什么活着呢?”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没有鬼神,肯定是没有的了,鬼神能生存在哪里,大气层以内,还是大气层以外?没有前身,没有来世。这些都是迷信,不迷信的东西又是什么呢?人是怎么一回事?人生下来,活着,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中的一粒小小的星球上,就像一粒尘埃。活了几十年,死去,就什么都没有了。有什么意思呢?    
    “我倒真想跟上又平哥哥和大毛他们来看一看,这潭里到底有没有青龙。”她望着静悄悄清幽幽像一面镜子一样的青龙潭,自言自语地说。    
    太阳还没有下山,把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梅姨挑着一对水桶,挎着一篮子要洗的衣服,在前面走。乔安跟在后面蹦蹦跳跳地,一会儿追上梅姨,一会儿又停下来弯腰采摘路边的星星菊和狗尾巴草。“梅姨,”她举起手中的狗尾巴草,“回去给我编一只小狗,好不好?”“好嘛。”梅姨牵起她的手。    
    “梅姨,”乔安仰起脸看着梅姨,“我们多久走?”“再过半个月吧。”    
    乔安沉默了一会儿,“我有些舍不得这里。”“安儿,以后放假的时候,我还能带你回来玩,你姑家离这里不算太远。”    
    安儿舍不得这里,梅姨想,她又何尝想离开?在这里,她如鱼得水般,有内心的安宁。父亲母亲公公婆婆和丈夫的坟,都在这里。从小打柴做饭缝补浆洗她样样能干。父母婆婆都疼她,邻里都夸她是懂事的孩子。但是她也是个疯丫头,她喜欢这儿的山山水水。去打柴的时候,她会和鸟儿比着叫;去洗衣的时候,她总要约上几个小伙伴,洗好衣服,就在河里疯起玩。她喜欢去山里采杨梅打栗子,喜欢同男孩子们划船在河里捞小鱼,但是,她更喜欢找野花,她认识山里开着的各种野花,总能配上一束漂亮的花儿插在家里。那个时候,她叫“阿适”。    
    岁数渐长之后,特别是这次回来之后,她对这儿的山山水水,有了一种更奇怪的感觉,她分明很早很早就到过这里,这座镇子口上的牌坊,这棵河边的老榕树,这座石桥,还有离桥不远的书院,她早就认识它们,它们似乎与她有很深的的关系,不是阿适,不是梅姨,是她,那么,她是谁呢?


第二部分十万大军进梅西

    过去婆婆总爱同她叨叨梅家的往事。有的时候,她的心里会倏地闪过一点亮光,于是她说,妈啊,你说的这个,我好像看到过的。婆婆就会笑:阿适,你看戏看迷的。确实,同镇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她十分爱看戏,只要有戏班子来,她从未错过。    
    她常有这个感觉,她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走来的。她是从哪里走来的呢?    
    城里对她永远是陌生的。她不明白生活怎么会如此复杂,不明白一个才刚还那么风光的人怎么顷刻之间就成了阶下囚。她不懂政治,所以她也不懂那种世态炎凉。常来常往的满座高朋怎么一下子就踪影全无,个别来探望的,还偷偷摸摸如同做贼。她的心一直是平静明朗的,但是跟随吴丹的几年,她习惯了叹气。    
    出去帮佣原是婆婆力主的:“能去京城是一个好机会,梅家就是从京城发达起来的。梅姓一族但凡有点出息的,不都出去了吗?仲琪是没有指望了,又平必须读书。乡里孩子要想出人头地,只有读书一条出路。”    
    出去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乔家出了事,她抛不开;还有一个原因,家乡已不是过去的家乡。1958年大跃进全民大炼钢铁,“十万大军进梅西”,进入到梅西的每一座山里面,砍树伐木,而后运出山去烧小高炉炼钢铁。钢铁虽然没炼出来,梅西的山可是砍光了。山上只剩下些灌木茅草,想砍点像样的柴火,都要跑出几十里路去。靠山而不能吃山,山里人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像他们这个老弱病残之家,不靠她在外面挣点钱,还靠什么呢?    
    夕阳把微波起伏的河面镀得金光闪闪。这里有好多块大石头,是人们通常洗衣服的地方。乔安看梅姨用棒槌在石头上槌衣服看得入神。“梅姨,”她突然问,“你每天这样不停地做,不累吗?”“习惯了,就觉不出累了。安儿,你记住,人要紧的是要养成好习惯。习惯成自然嘛。有了好习惯,一生受用无穷呢。比如你爱读书,就是好习惯。”    
    “梅姨,你为什么从来不生气呢?”梅姨笑了,“你喜欢梅姨生气吗?”“不,不喜欢。”“其实梅姨也有生气的时候。”“梅姨,到姑姑家去,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你姑姑很好,有知识,有文化,是干部。她会待你很好的,她是你的亲姑姑,是你的亲人啊。”


第三部分十万大军进梅西

    过去婆婆总爱同她叨叨梅家的往事。有的时候,她的心里会倏地闪过一点亮光,于是她说,妈啊,你说的这个,我好像看到过的。婆婆就会笑:阿适,你看戏看迷的。确实,同镇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她十分爱看戏,只要有戏班子来,她从未错过。    
    她常有这个感觉,她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走来的。她是从哪里走来的呢?    
    城里对她永远是陌生的。她不明白生活怎么会如此复杂,不明白一个才刚还那么风光的人怎么顷刻之间就成了阶下囚。她不懂政治,所以她也不懂那种世态炎凉。常来常往的满座高朋怎么一下子就踪影全无,个别来探望的,还偷偷摸摸如同做贼。她的心一直是平静明朗的,但是跟随吴丹的几年,她习惯了叹气。    
    出去帮佣原是婆婆力主的:“能去京城是一个好机会,梅家就是从京城发达起来的。梅姓一族但凡有点出息的,不都出去了吗?仲琪是没有指望了,又平必须读书。乡里孩子要想出人头地,只有读书一条出路。”    
    出去就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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