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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386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第25章

小说: 386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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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此想来,人们心怀各自的欲望,遮遮掩掩地活在这世上。既然人不能完全淹没在无数波澜壮阔的欲海之中,那么我们拿无处不在的漏洞怎么办?就是此时此刻,我、教会执事、少年和书店主人在何种漏洞中错了位?欲望,我怎能使用这错综复杂而富有攻击性的词语呢?谁有资格把他人或自己的性欲称之为欲望呢?欲望只是社会为维持自身所需而使用的制度用语而已,可究竟谁攻击谁?    
    这样思索之余,我有了一个结论,即我们常说的所谓欲望其实并不存在。我们一贯用欲望之类的话,对各种价值进行巧妙的分类,制造意义和价值,并困在这框框之中,约束自己并压迫他人。所以,我坚信:人们视欲望为人类情感或欲念的随意规定一旦消失,那么所有的人将变得更加自由平等。    
    在这世上,像幽灵般游荡的数不胜数的故事中,说有一半讲爱情和性并不为过。所以,即使我不讲爱情故事,在广大的乡间小巷里,不论公开还是隐蔽,不计其数的爱情故事也在满天飞。可见在这世上,简单再生产比不过爱情故事。无论是人物设定、故事的展开方式,还是对某事件的视角,都是老生常谈。多如牛毛的故事跟时空无关,模式千篇一律,或褒或贬,做出各自的贡献。    
    因此,关于爱情与性的故事,可以无限止地简单再生产,潜力巨大。所以,我怀疑自己也不觉投入到了这种简单再生产之中。说实在的,性行为是多么单调反复之举呀。此时,我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情绪低落、说话吃力了。我害怕我的故事本质上也像一次性性行为,一旦结束,汗水干了,事情也就蒸发掉了。这使我忍不住紧张起来。    
    但是首先,在性的故事里,单纯再生产并非如我们所想的那样简单、消耗精力。我们不    
    该忘记,在这些故事里,存在着故事本身的推动力或者说自行展开的惯性。正因为如此,以性为主题的故事才会被无限量地制造着。这一事实令我心安。如果我仰仗那推动力和惯性,贸然投入其中,我将一无所获,这是不言自明的事实。那我该怎么办?诚然,那推动力确实存在,但决非自动产生。我应该牢记这一点,但我至今做不到。    
    细想来,我现在不光是讲一个单纯的故事,而是结合存在于我周围的众多故事同时展开。在这意义上,我不想消极地回避两者的矛盾冲突。既然我继续我的故事,那么我就可能跟其他故事展开积极而激烈的竞争以至角斗。换言之,我的故事是场战斗。正基于这种自我认识,我时刻记着我的想法和反对意见并与之抗争。    
    不过,我不想在此描绘这战斗场面,只想反复别人说过的故事。这将有利于我目前的工作变得泾渭分明,使我对自己的企划,少了份担忧,多了份期待。故先斩后奏,以后的事则视情况而定了。


一个性变态者的手记反馈的目光(6)

    换言之,我想讲的故事具备巷俚野史的基本形态。这种故事,只要我们留神,便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其实,注意静观的话,古今内外的爱情故事就如松鼠踩轮,踏步不前;不过也呈现出暂短而多样的时代趋势。所以,我想结合我生活其中的时代走向,叙述一二个单纯得几乎原汁原味的故事。较宽松的大众媒体按漫画特征炮制的故事里,在爱情深不可测的洞穴之中,我有时会意外地受到意味深长的感动。说得重一点,在当前我们时代,漫画或三流小说的影响决不可低估,也没有必要回避它们,抱着多余的疑虑。这样,我已经不知不觉开始了我的故事。    
    我想借另一个毫不相干的朋友之口讲我的故事。有次,他笑嘻嘻地对我说:    
    “我有个朋友,他个性特强,自然顽固得很。不过,他也因此严于律已。他拿定主意说出口,一般不让步妥协,尽可能全力以赴。即使情况不如意,他也要硬撑到底。我认识他已经很久了,所以看出他为这样的生活方式所累。然而,若有谁为他着急,直言相告,他就格外过敏,反而怪对方、怨对方。他很早就对女人抱着一种信条,即决不跟黄花姑娘上床。理由是,他不想违反初衷,成为她们出尔反尔的性感伤喜剧中登场的首任男伴。当然,我并非完全不理解他的话,但每每听到这番话,就不觉想起成人漫画中的主人公,他们一面在这无视价值的现代社会里寻找新价值,一面又暗中策划刺激读者。那位朋友一讲起诸如此类的话,真的像一个衔根草的漫画主角一般,表情忧伤甚至有些悲壮。”    
    “这样,有一天——这是我后来听说的——他抱着近似爱恋的感情,跟一个相处一时的女子上了床。这让那女子颇感意外。在投入他怀抱之前,她多少有些自豪地暗示自己是处女。那倒也是,因为我见过她一面。她的言行举止,衣着神态,都很积极冲动。所以我很难相信,到她这年龄还没跟一个男人睡过觉。就拿我最后见到她的事来说吧,当时她滑倒在雪路上,雪水沾湿了她的套裙,她毫不在乎地对我说,她就像被瓷砖地上的精液滑了一跤,衣服上沾了精液。她公然那样说,大概是她的一种保护色。总之,他搂着赤条条的女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随即记起自己说一不二的宣言,便对那女子,同时也对自己感到了幻灭。于是,他一跃而起,扬长而去。”    
    几个朋友听说了这件事,对他,一个正处于性亢奋状态的小伙子,竟因那样微不足道的念头抛下裸体女人甚表怀疑,以为果真是这样,那他就比纯情女子还要伤感。不过,深知他为人的我,却深信不疑,现在也一样。不过,说实话,我到现在仍对他的动机存一丝疑心。这动机并非出于他本意,也许他为了平时的心安理得自由自在,取此催眠之道吧?那也太不顾对方和常理了,太损人。    
    我还有另一个朋友的故事。故事,数不胜数的故事哟,只要我们决心开口,便可口若悬河的故事又何其多!当然,如我者也掺和其中,不免有些多余而且奇怪;但再一想,在世间多如牛毛的各式故事中,多我一则又何妨呢!我可以毫不踌躇地说,这个朋友跟刚才说的那一位,是截然不同的类型,所以,我称之为小子。当然,这并非蔑视他,而是为了说得随意些。是的,这小子,一句话,事事冲动,对女人更甚。他有许多女朋友,但都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前几天,他絮絮叨叨地告诉我,他前不久,认识了一个女子,脸和身材都不错。所以,就跟她上了几回床。她不像黄花闺女,但每次床上的功夫,却大胆得叫他瞠目结舌。在他看来,她大有可究之处。一句话,她做爱时大声呻吟,直扭身子。然而,只要他一旦射精停止不动,她就俨然换了个人,似乎早在等他完事一般,毫无留恋地起身披衣,或者上浴室冲洗。如果是别的女人,一个渴望满足自己欲望的女人,能那样吗?不过,他跟她同床三、四次之后,便有所悟了。简言之,她对性刺激并不愚钝,但也不是一碰她就欲火中烧,地动山摇,而是脑中先入为主,认定与男人共枕就该如此。自从那小子略知一二之后,便对与她的性生活感到反感。当然,处于他这种情况,谁都会如此。    
    这暂且不提。更大的问题是,那小子除了吃饭睡觉和穿衣外,跟她几乎聊不上话。过了一阵子,也就真的无话可说了。所以,每逢跟她坐车兜风,需要坐等的时候,那小子便看书打发无聊的时光。没过多久,每当他拿书的时候,她也从包里掏出书来热心地阅读。见此光景,那小子感动不已。此前,他为自己看书感到有些歉意,但她自觉配合,他还能怎样呢?他瞟了一眼她的书,封面和书页凌乱,书名生硬却也奇特,似曾多次听说过。可这有何干呢?在他眼里,她显得与众不同。这样过了几天,有一次他偶而光顾书店,在书架一角看到了    
    那本书,欣喜之余拿起一翻,心中大叫“我的妈呀”,因为那似乎不是在看书,而是在掀女人的裙子往里瞧呢。热血直冲他的脸:一句话,那是一本专讲性爱的三流小说。她平时读书的表情太投入,加上她床上的表现,令他大倒胃口。后来,他们在戏院排队买票,她又掏出那本书读起来。那小子由此知道了她的智商,心里明白她可读的书限于这范围之内;但不论怎么说,她阅读这种书时的天真模样,还是让他受不了。她起初给人的印像是,她远离什么性呀、做爱呀之类晦暗的东西,即有一种白痴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与其说刺激男人,不如说叫男人寒心。    
    尽管他事事爱冲动,但只要女方对自己不变心,他依然尽心尽力。这也许是他最可赞许的一点。他认识她已有些时候了,却仍旧常常送她到家门口。有一天,他不觉感到了一种异常的冲动。他们都不曾谈婚论嫁。也许交往时间还不长,他也不曾向他人透露过跟她的关系。他不知道是否正因为这一事实,使他送她到家附近冷僻处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要杀害她的冲动。这种冲动令他困惑,精神恍惚。    
    然而,这种念头并非是他自发的要求,而是来自她念的那本书。在小说的结尾部分,男主人公在野山上,在他们第一次相互完全占有对方的野山上,掐死了女主人公。如此荒唐之至的故事,她在他面前却念得有滋有味;而一旦把书放回包里、抬眼相望时的神情,又是那么纯真,好像没那码子事儿。望着她清澈的目光,他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于是,他猛地想杀死她。这种欲望煎熬着他。    
    他一旦陷入这种欲望,即使杀人动机茫然不着边际,也时时感到有什么东西耸恿着他。她跟他交往过的其他女人不同,她像块海绵吸收和消化他的一切,包括双方的冲突和失衡,而且对他一无所求。每当这时,他反而感到自己昏昏然,一片空白。这也可视作杀她的一个理由。更有甚者,由于她对他的冲动毫不在乎,反而使他怀疑自己是否有必要无节制地爱她。    
    这样,对他而言,她的一切都成了杀死她的动机。况且,无人知晓他俩的关系。所以,即使杀了她,只要没有人在场,那么他就成不了嫌疑犯。这更强烈地鼓动他去杀人。既可杀,那杀也无妨。    
    在这样的某一天,喜欢散步的她请他送她回家。他有意绕到山半腰,在朦胧月色下,那杀人欲又不期而至。这时,她低头望着脚尖,用与平时迥然不同的语调说,她今天早上第一次跟父母谈了自己的男朋友,而且他们对她的话,比预想的要关注得多L眨辉儆腥魏文钔贰⑷魏吻樾鳎砭拖裣萁忱铮共怀鼍⒍K婧螅桶盐此斓纳被畈匦牡祝姹鹆恕?/p》    
    “我充分理解那小子的冲动,以及由此而来的行为;不过,那小子巧妙地掩饰利己心,也难掩盖不纯的动机哩。”    
    这样,我总算讲完了我从朋友那儿听来的两个人的故事。然而,诸如此类在我们大众头上气球一般飘扬的故事的主人公,究竟是何许人呢?他们来自何方又归于何处呢?一句话,这都是些谁的故事?不过,即使我就此打住,不再讲故事,大家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作比较。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我讲的故事实在微不足道。可什么叫微不足道呢?谁能评说定夺呢?就因为不能定夺,所以随心所欲讲那些犯忌的故事者,又是谁呢?况且,这些故事又是何等的大男子主义、男性中心主义呵!讲这样的故事,不就等于向妇女们施暴、拳脚相加吗?


一个性变态者的手记反馈的目光(7)

    然而,即便没权没资格,我们还得继续说话、叫嚷和讲故事。当然,我也不例外。我也知道,我的故事不过是凑热闹的市井杂谈的延续而已;因此,我怎能跟那些不计其数的故事竞争,即便竞争又有何意义、有何实利可言呢?所以,我重新回归我自己的故事,继续默默地讲我的故事。    
    现在,我的故事像踩过同仁的尸体一般,把那些故事抛置身后,把自身推向前台;并考虑用当今爱情故事最爱取的书信形式。也许没有比书信更适合做谈情说爱的载体了,所以,我干脆移位到最日常的,某种意义上也是最陈腐的情书上,捉摸着与本故事相关的根底。    
    然而,即使不添加其他细枝末节,表现爱情最合适、最有效的形式,也非书信莫属。对此表示异议的想必不多。首先,谈情说爱,不论说者还是听者,都得有随意调节时间、空间的充分自由。书信体可以确保有效执行这些条件,尤其是信中的语气和语感,不论对理所当然的受信人,还是偷阅者或偶然风闻者,都有强烈的触动,有时信中的光彩让他们眼花缭乱。信已写就,让我们窥视其内容吧。    
    我慢慢地念完你的来信之后,茫然瞅着贴邮票的信封。随后去了洗澡间,在洗面槽里放上水,把信封浸在其中。我知道,你总是基于某种理由,顽固地不用胶水贴邮票,而代之以口水。这唾沫,就像你在我身上干涸的精液一样。不久,信封在水中变软,但邮票依然没有失去它生动的色彩。这光彩照得我眼酸,让我不时把手伸进水中搅着。过了一会儿,邮票开始缓缓脱落下来。我停止搅动,静静地瞧着。你的口水想必也徐徐融在其中吧。我再次把手伸进水里搅动,直到邮票完全脱离才罢手。我无心地注视着飘动的邮票,如同大海风浪中的    
    一叶小舟。    
    我曾经跟你说过:跟某人相伴,就可能思念某人。可当时我还有所不知。近来重温此语猛然醒悟到,跟某人相处一处,也可能完全忘了那个人。昨天,我走在路上有了这种想法。于是,马上想到了你。刹那间,我感到全身发软。而且,这季节哪来的风,刮得如此之猛,让我瑟瑟发抖,只得跑将起来。然而,不管我如何活动手脚,我的躯体却一点都热不起来。外面一降温,体内就动员热能抵御,这原是抗寒的法则,但不知何故,我的身体毫无反应,光束手无策地站在寒风之中。寒风如冰直扑薄薄的衬衣。我蜷缩身子,扣紧衣领也无济于事。奇怪的是,不管怎么冷我也只知道咬紧牙关。我甚至不会换个方向走。说到底,我一开始就压根儿不想采取任何取暖之举。我惟一可做的,只是忍受。一句话,我只是个枯树桩,除了忍受别无他途。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你说的一句话:在这世上,感伤本身便是一种小型死亡。我不想上次那样否定它,刻意说长道短。是的,我完全接受这句话。如你所言,我正在死去,所以,请你帮助我。我的一切念头、感受与感情,正朝着鸡毛蒜皮和牛角尖疾驰而去。    
    尽管我正在给你写信,心中倒盼望这封信落入他人之手,被一个陌生人匆匆过目之后,一丢了之。我打算抛开对你的一切指望,拿浑噩的目光看你。我现在明白,我或许只有在书信的空间里,才会思念你;而且,我不像往常一样,轮流以思念与遗忘对待我们的相会,而是两者兼而有之。那样的话,就不会当我思念你时,你忘了我;而当你思念我时,我却把你忘了。极其偶然地让遗忘对遗忘,思念对思念交替而行,我们之间不曾有过的美妙关系就会不寻自来,让我们羞愧。当然,也可能像洗过的磁带只是点缀遗忘。    
    信暂引到这里,我问自己:写信人是女是男?是青年、中年还是上了年纪?然而,对此连我说故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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