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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386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第59章

小说: 386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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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我想说明一下,我和电话铃声之间形不成刚才所说的打字机和我之间的那种本能的协调性。就这样三者之间的平衡就被破坏了,其后遗症像楔子似地扎进了我的写作里。从那种失衡里产生了现在的不正当的三角关系,换句话说,是各自的残废的本能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了三角形。现在我正被它们疏远。看来我还是需要休息一下。这时候不如干脆采取通俗意义上的三角关系的处理方式,那就是,或者是把矛盾拿到光天化日之下,加速崩溃的速度,或者是隐蔽起来,拖延矛盾。但在做出选择之前,我已结束了这个章节,画上句号,接着起身走出这个房间。    
    大约十二个小时之后我又接着写这部小说,所以前面的段落和现在的段落之间大概有十二个小时的空白。因为没有任何改变或改进,我感到有点虚脱。在人类的历史上,矛盾和纠葛的尖锐的角,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平;但在这部小说中,时间好像起不了任何效力。是因为空间性的原因吗?不管小说本身怎样,说矛盾和纠葛不受时间的侵蚀而衰退,是不是等于在说,无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它都纵容激烈的挑战,或者是给以保障呢?在这个意义上,我把十二个小时前袭击过我的进退两难放置一段时间,是足够巧妙的。这样做,至少在这部小说里,并不是某种逃避或迂回。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成立,但以前讨论过的问题都会留下来,我也决不会忘记那些问题。上面的话也许不太必要,所以权当参考,或者作为一种闲谈。这段文字正确地花了我十八分钟。    
    刚才我打开打字机拿出机轮,用水认真地清洗了一遍。因为我使用的不是炭丝带打字机,而是撞击式打印机,所以用了一段时间以后,轮子上就会粘满墨水,而轮子旋转的速度也会放慢。我把洗净的轮子晾干后放进打字机里,开始打这篇文字。不知为什么现在我心情很舒畅,尽管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原来被堵住的地方仍然不通,甚至问号键的毛病还是如旧。    
    我现在有点饿。写作时我尽量维持空腹,同时也尽量避免激烈的移动。那应该——怎么说呢?应该是为了表示对精神活动的关怀。换言之,是为了要记住一些什么。或者相反,为了忘掉什么。每当这时,我眼前就会浮现出佛教徒们所用的佛珠。单纯而世俗的我认为,僧徒们是为了同时忘掉和记住什么而转动佛珠的。在某种意义上,我的打字机键盘也是一串散开的佛珠。但是现在的我,就像一个根本不懂得佛教的深层含义,只会玩弄佛珠的天真的孩子。    
    现在故事的发展正在脱离主题,因此需要纠正方向。我个人认为,在吃饱的情况下是不会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本能性的。就将要继续展开的这卷小说来说,第一章和本章只不过是在执行、确保相对于整部小说的空腹状态。还有,《赤身与肉声》的标题也是一方面与本能性有关,另一方面就是赤裸裸的表现。总之我想尽量创造一切有利的条件,然后向写作的最赤裸裸的本能性的状态奔去。那些喜欢猜测,并且对自己的判断力很自负的读者也许会想,别看你这样频繁地提及什么本能性的问题,其实也就这样敲敲边鼓,然后结束这部小说。当然也许会是这样,但至少目前的意图并非如此。因为定了“城”的标题,然后在城周围转几圈就结束的写作方式是已有前例的陈腐的东西,我绝不会去继承这样的写作手法。    
    但这与形而上学式的、某种程度上是装腔作势的赋予意义没有关系。首先,我以吃饱的状态坐到书桌前会感到很难过。这或许适合大部分人,但我的感觉尤甚,因为我总摆脱不了有人在背后拉我的意绪,明知道背后没人,还是觉得立刻就会连人带椅子往后倒下去。这种危机感会害得我不停地往后看,最终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之所以难以忍受吃饱,还多多少少与对肥胖症的恐惧有关。“肥胖这个词在我心中会引发错综复杂的情绪,所以想回避做为一个话题;不过既然已经说到,还是再讲几句吧。我正在为不想忘记某些东西,又不想失去某些东西写这部小说,但是我确信,肥胖会让那些东西的一部分被忘掉或失去。也就是说,我会失去讲述一些关于人世间的事情的权利。有一次我把这个想法讲给一位朋友,这位朋友经常爱说一些严厉的话,她冷嘲热讽道:“现在你是这么说,可真到了你肥胖时,你就会用另一种方式讲故事并谋求另一种正当性,然后又利用    
    这个故事写其他小说。”这完全是可能的。但是以我目前的想法,在那种情况下我会承认自己所忘记或失去了什么东西,然后不是用合理化的形式,而是用遗忘与丧失的告白形式来写小说。    
    有些读者或许会认为,我在利用一些身边琐事来勾连小说,并为此感到不满。假如是这样,那是一种误会。事实上,我只有在捕捉平凡而琐碎的事情的另一面时,才能发现本质的痕迹或结构。我热衷于琐碎事物的原因,其实是对本质的渴望。我觉得没有经过这一过程而直接接近本质,我的话只会发出意识形态的模糊而混乱的嗡嗡杂音。在这一点上,小说体裁所具有的优势,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因此那些不满和批评,应该施加在我讲述那些事情的方式上。事实上我现在正把那些理所当然的话,说成似乎是一种自我创意。但是,不管我是否明意识到这一点,不管我对读者怀有怎样抱歉的心情,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上面说过的话都不能删除。这并非是我在表现另一种傲慢,而是出于我想把它挤进这小说某处的可笑的贪心。也许我对读者过于细心周到。当然,我也知道,单方面的亲切和关心往往是误会的温床。    
    回想一下我才发现,刚刚说我的写作将停留在琐碎的事情上,然后马上就谈到本质性的问题,这一做法似乎犯了逆说性的错误。不过又能怎么办呢?因为这也是破坏圣地的一个过程!按一般规定,在小说里是不能这么写的,因为会违背小说的美感。但是我鲁莽地跨过了这条线,同时又保留了一种余地。这是我的一贯做法,那就是:等到小说完成时,再重新斟酌一下所有的句子。如果到那时还觉得特别碍眼,那我会在成书之前会把它们删掉。问题是,如果决定保留这些句子,再想加上的句子可怎么办?到时是不是会删除这些句子呢?如此说来,我似乎正在巧妙地表明,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删除这些句子。


赤身与肉声 上赤身与肉声(6)

    我现在正在给自己套上无形的审阅网。矛和盾,一个接一个地飞来插在我的四周。刚才我不由自主地吐了几句骂人的话,但我不会把这些脏话写进小说里,因为我觉得它们会跟整体构思不协调。不,并非如此。老实说,如果我把那些骂人话写出来,它会首先针对读者,然后再原封不动地指向我。不对,这也不是诚实的表现。其实刚才我想过,以后将通过小说中的某个人物之口,把那些骂人的话顺便说出来;还要不断说下去,没完没了。到了这个地步,我希望读者们能为我捧腹大笑。如果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太傲慢,给一个苦笑也可以。因为不管是哪一种笑,都会成为这个段落醒目的句号。这不只是开玩笑,而是非常深刻的问题。因为没有笑过的读者,会一直停留在这个段落上;对现在含笑的读者,小说会敞开下一个段落。如果是本能地笑出来,那就更好。即便是淫荡的笑,也没什么不好。淫荡是本能的……现在这个段落终于结束了。反正我自己算是抓紧时间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坦白:我是压根就没有笑出来。    
    但是这部小说还没有结束。已经过了凌晨四点,我的眼睛有点模糊,张开双臂伸懒腰时全身骨节都发出了声音。但我要说的话还很多。有些读者可能会有疑惑:我常挂在嘴边的“本能性”一词,是不是跟琐碎的事情相反的既抽象,又宏观的话呢?这也是不确定的。如果你们能这么想,我将不胜感激。看一看我们的周围,最近关于本能性的话题尤为甚嚣尘上。因此这里所谈的,既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说到此,我想到了好几次都是因为我把通俗易懂的话说乱了,导致了莫名其妙的误会。其中之一与读者相关,是接受一位女新闻记者采访的事情。我们在咖啡厅里见面时,有个摄影记者来过一会儿。之后我们聊了一些极其平凡的话题,然后就分手了。但几天后看报纸时我发现,其内容比我想象的还要丰富,而且在我的黑白照下面用黑体字印着:“主张作家天生就是泄露天机的命,崔某先生”,让我大吃一惊。我愣在那里,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我真的亲口跟那个女人说过这样的话吗?但完全没有那种记忆。在某部小说里我曾把“泄露天机”一词与文学关联在一起,但这与作家毫不相干。当然我并没有在这里追究她的意思。也许在我的作品里发现的那些汉字,给了她很深刻的印象,而她认为这是我说过的话,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就用黑体字又重复了一遍。也许她是从其他书评中引用过来的,也许真是从我的嘴里无意中漏出来的,尽管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管怎么说,在我看来,这小小的暴力行为并非出于她的本意。    
    我希望读者们没有看到这篇报道,但无法指望这种侥幸。几天后我能感觉到,看了这篇报道的几位读者用奇怪的眼色看着我。他们怀疑我是不是得了一种夸大妄想症。这使我自己也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但我要明确地指出,我的处境连天机的灰尘都碰不到,我所知道的甚至是人世间最琐碎的部分。所谓“天机”对我来说,永远是不可思议的。这样一来,我反而觉得读了那篇报道后认为我是奇怪的那些人奇怪。    
    同样,对于“本能性”的话题我也会看到那种奇怪的眼色。但以后我不会再做任何说明或辩解。这不仅因为我已经讲得很清楚,在后面小说的进行中,我还会有充分的机会传达,我究竟是在什么意义上使用“本能性的”。    
    这个段落也到该结束的时候了。在此我想引用一下去年这时,我在某家杂志的“创作日记”栏里刊载过的一段文字。读者们通过这段文字,或许可以诊一下我所说的“本能性”的    
    脉。事先说明一下,这篇文字里讲述的是写作的自足性和孕育其中的悲剧性,而且并非是这两种状况融合在一起时才是最富有本能性的。该段文字如下:    
    “我有过这样的体验。那是在每次买新钢笔时都会经历的:先为了买钢笔而走进商店,然后挑一支喜欢的钢笔,把它捏在手里试一试写字的样子,然后接过女店员递过来的墨水瓶,打开钢笔帽灌满墨水,用备用的麻布擦净笔头,再拉过放在柜台上的纸,看一会儿上面别人画的各种线条,终于下决心在纸的一角写下:‘好使吗?’三个字。    
    “在写下那三个字的刹那间,我会体会到某种富丽堂皇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来自我写字的行为、我所写出的字的样子、那些字的效果,与我最初的想法完美结合的过程。我为了确认钢笔是否真的好使而写下‘好使吗’。而根据写这三个字时的感觉,我可以当场确认,这支钢笔到底好不好使。随着这三个字的完成,‘好使吗’的疑问也有了答案。    
    “但在现实中那种幸福的瞬间是很少的。除了上述的情况外,我在写其他任何类型的文章时都无法给自己提‘好使吗’这样的问题,最多也就是停下手里的活,随时问‘写得好吗’而已。但是‘写得好吗’与‘好写吗’有着本质的区别。‘好写吗’不是封闭的,它不过是一种自我循环的切入口而已。    
    “我想再次强调,‘写得好吗’与‘好写吗’大不一样。由此产生我的写作的悲剧性。这悲剧性会在我的内部形成一个心理空间,而且我写作等于是被关进了这一空间中。这个空间是我写作的子宫。”    
    我想就此结束第二章。这种全体里的小小结束,每次都让我联想到死亡。《一千零一夜》中的山鲁佐德(Shahrazd)是为了延缓死亡而中断了故事,而我在这样的中断里,能体验到死亡的极为本质的一面。我的人生是经历着怎样的故事,然后被腰斩呢?    
    看来我正着手写《赤身与肉声》的第三章。在某种意义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分为几个部分的小说将要接近尾声时,我取之作为标题的“赤身”与“肉声”可能均已接近完成,但它们的模样或形态,真的是无可质疑的吗?肯定并非如此。很明确的一点就是,从属于整体的这部分文字,根本就不是瞄准或是属于“赤身”的某个部位,比如右胳膊或是左大腿等等。同样,这第三章文字也不是瞄准或属于“肉声”的某个音域,比如“咪”、“发”、“嗦”等等。这些都是很明白的事实。    
    尽管如此,我的感受仍然足够复杂。长话短说,我想公开地反省一下我写这一章的方式。在我构思和展开这一章期间,我的想象力在连我自己都没来得及领悟的时候,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渗透于“赤身”和“肉声”的表层印象里了。但是让我打住吧,把小说的开端写得难懂而枯燥乏味,是我这个小说家的特点,又是一个存在的问题。反省不要光说概念,最好付诸实践。


赤身与肉声 上赤身与肉声(7)

    众所周知,这部小说要在刊物上连载的。从小说的立场看,这种依据时间而被切割成若干片断的做法,其利益和损失是共存的,其形式则一直令我觉得有趣。我可以在写一部小说的过程中,了解到人们对这部小说的评判包括不同的看法,而我的写作从来都不会忽视这些评判。有时我会主动地诱导人们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不过我也很愿意读者倾听我的如下告白:    
    “我正把写小说本身作为素材或主题来写小说。而且严格地说,现在我和你们聊我的这部小说,也是在以一种辐射状延伸的方式延伸这部小说。立足作者的立场,这一章并不是单纯的关于一个作家对‘赤身’或者‘肉声’的拼图游戏。不如说是在一个有打字机和读者视线的具体环境里,小说家赤裸裸地用‘肉声’与它们交流的抽象画。因此,作为读者,如果你与我对坐在这个小说空间里而保持沉默的话,就说明你被我,或者说被我的意图给迷住了,你在强求我把完全是隐私的、令人羞愧的、没什么意义的、只属于我自己的裸体暴露出来。如果是这样,我会产生危机感。至少是从写这种形式的小说的角度上看,当我感觉到读者们是一面没有生命的冷冷的镜子时,我会被是不是需要不仅把隐藏在衣服里的隐秘部分,而且把身体里面的器官也用解剖学的方式都拿出来的不安感所抓住。现在我似乎有了小小的领悟,并想根据这种领悟,对前文用过的一些表现手法做一些修改。我并不是想露出作者的裸体,也不是想把读者们脱得一丝不挂。我正想象着小说的裸体。当然,为了达到这个程度,不仅是我,而且你们也得先脱光。这里没什么变化。你和我把听起来像鸟叫的声音用我们的‘肉声’来发出,这个事实也没什么变化。但是对‘果然怎样’这一点,我到现在没有任何的概念。以暂定的自慰形式说,就算是用这样的方式,与一开始写小说相比,也有几个问题得到了更清晰的表现。我现在又想做约定,但是我决定把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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