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庆龄与她的卫士长-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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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三旺虽说心底始终不服隋学芳,认为他能做到的自己同样也能够做到,而且会做得比他更加好,但有一点则是他必须承认的,那就是隋学芳的酒量比他大,在那场欢送宴会上,他至少喝下了半斤高度烈性酒。好几次,他还主动地帮助老太太喝了几盅。但靳三旺只是象征性地喝了点酒,一是他本来不会喝酒,二是作为宋庆龄的卫士长,他必须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警惕着周边的一切动静。
特殊使命“亡命之徒”(2)
有关宋庆龄那天忍着病痛还在欢送宴会上饮用烈性酒的事实,可以从当月月底她写给王安娜(AnnalieseWang,1907~1970,原名安娜·利泽,德国人,历史和语言学博士。1935年和在德国从事革命活动的中国共产党人王炳南结婚;1936年来到中国,曾到过延安,后在上海与宋庆龄结识,先后任中国保盟中央委员与中国福利基金会司库,是宋庆龄的得力助手与亲密朋友)的信中可得到佐证:
“亲爱的安娜:
很遗憾,昨天的活动糟透了,不像是我们原来设想的那种庆祝活动。这一半要归咎于配制不当的‘烈性酒’。要是我们喝的‘烈性酒’配制得当,或者就喝单纯的‘高度酒’,我们一定能够玩得愉快……对啦,这是我昨天答应给你的俄国干酪……”
身为国家副主席,宋庆龄的工作一点也没比以前少,相反,在某种程度上还增加了视察全国各地工农业生产与人民生活现状的任务。旅顺口欢送慰问会一结束,她就根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的决定,开始了前往各地的视察工作。建国伊始的1951年6月,作为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的她曾与林伯渠、朱明、廖梦醒、沈粹缜(邹韬奋夫人)、罗叔章等人一起前往东北三省及新工业基地进行了视察。那时,她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在天寒地冻的气候条件下,行程4263公里,巡视了54个不同的地区和工程,她不仅看到了新中国的建设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还对中国共产党、人民群众的力量、社会主义等重大问题都有了许多新的认识。如今,在这仲夏将至、她的坐骨神经痛略有好转之时,她又要抱病前往江南进行视察了。
在这次前往上海、江苏等地视察时,根据宋庆龄的指示,靳三旺脱下了军装,与隋学芳他们一样穿上咔叽布的中山装,下穿普通的布鞋子,显得格外朴素简洁。宋庆龄在临行前的短会上关照:这回要去的地方不是工厂便是农村,面对的是劳动人民与基层干部,再穿上外事活动统一定制的毛料西装与中山装,是与他们此行的目的格格不入的。
靳三旺挑了一件比较宽松的中山装,以便自己藏掖那把765手枪,不至于鼓鼓囊囊的惊扰了基层干群。
会后的当天晚餐前,宋庆龄还饶有兴致地把靳三旺叫到楼上办公室,与他下开了五子棋。这一年多来,靳三旺已把宋庆龄所会下的跳棋、五子棋,包括打康乐球什么的都学会了,而且自忖不比老太太差。老太太的棋风虽细腻,但不失优柔寡断,关键时下一子往往要琢磨上半天,与靳三旺那凌厉泼辣的棋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老太太的骨子里渗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她越是下不过靳三旺,就越是抽着空闲与靳三旺下,大有不大获全胜决不收兵之势。
别看靳三旺貌似粗犷性子急,其实,他是个粗中有细、善解人意的机灵鬼。为了逗老太太一乐,他总是在连赢对方几盘后,故意马失前蹄输上几盘,逗得宋庆龄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说真的,有时候这六十多岁的老人,还真像个天真幼稚的孩童似的,遇到熟人时,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
在公众眼里,无论何时何地,宋庆龄都是一个端庄雍容、典雅高贵的形象,从不喜形于色,但在自己最亲密的朋友面前,她也会尽显个性本色。所以,靳三旺不但喜欢听宋庆龄那种纯真无邪的笑声,更随时随地明白自己身负的使命与责任:豁出命来保卫宋庆龄,让老太太欢乐愉快!当时,靳三旺误认为只有保卫好老太太了,让老太太高兴了,喜欢自己了,那么,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就可以班师回朝、向组织上受领更重大的任务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恰恰就是他后来的一系列出色的工作表现,反而使得宋庆龄从内心里更欣赏他了,从而轻易不肯放他远走高飞,以致靳三旺后来不得不采取撒谎的绝招,这才如愿以偿地达到目的。这是后话。
他们下的五子棋,利用的是一副围棋。这五子棋看似简单,但真要下好,下到环环相扣、暗藏连锁的地步,还真得下点功夫呢。宋庆龄毕竟年纪大了,视力明显不济,稍一疏忽,就被对方不是摆成了无可救药的“双活三”,便是“东天不亮西天明”的环环通,双方各规定的25颗棋子,没一会儿便被宋庆龄全布在棋盘上了,直下得老太太双眉皱起,嘴巴紧抿,无奈地摇头叹气。到后来,她干脆戴上那副当时轻易不戴的老花眼镜,还在征得靳三旺同意后,燃上了一支“中华”牌香烟。
其实,宋庆龄表面上在与人家下棋,心里还想着几天后外出视察的事。在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中,不知怎的她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件事:“大炮呀,你要知道,这几年来,老蒋反攻大陆的叫嚣与行动,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当年朱老总在延安时,有一个外国记者模样的人,趁给朱老总端茶送水的机会,偷偷地把一些毒药粉投进水杯中。幸亏老总的卫士警惕性高,当场拿掉了这杯茶水,结果你猜怎么样?一化验,这水中果然有毒呢,而且还是几分钟里就能致人死命的剧毒呢!”
也许言者无意,但听者不但有了心,而且心里还“咯噔”了一下。朱德的这段秘闻,强烈地震撼了靳三旺的心弦,他再次感到了自己肩头担子的重量,以致后来几盘棋走了神,眼看着宋庆龄连胜他几盘,惹得老太太快活得放声大笑。
1955年初夏,宋庆龄分别视察了上海国营第一棉纺厂和公私合营仁德纱厂、江苏省松江专区全国水稻丰产模范陈永康领导的“联民农业生产合作社”和邻近的“联盟农业生产合作社”(陈永康青年时代就开始钻研水稻栽培技术,40年代通过“一穗传”的选种方法,培育出“老来青”晚粳良种,1954年创单季晚粳亩产716。5千克的高产纪录),还有扬州瘦西湖畔的农业水利工程工地等。鉴于宋庆龄那天下棋时所说的秘闻,这回,靳三旺的神经绷得更紧了,他始终紧随在宋庆龄身边不离左右,密切观察着四周一切动静,就连隋学芳好几次要抢拍一些宋庆龄的照片、示意靳三旺退让几步时,他也没有答应。
其实,靳三旺寸步不离宋庆龄左右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不能让老太太踩空了或磕绊了。如果是那样,则是靳三旺这个卫士长的重大失职了!旁人不知道,但靳三旺他们这班警卫人员清楚得很,长期颠沛艰苦的生活,已使老太太的身体每况愈下:关节炎、坐骨神经痛、荨麻疹、麦粒肿(眼皮里的脓肿发炎)等,在这两年中几乎折磨得她坐卧不安,“关节炎疼得行路都不便(见《宋庆龄书信集·续编》第338页)”,以致她已暗中请靳三旺为她物色一根一端裹有橡胶皮(不易滑倒)的拐杖了。
每当靳三旺眼看着宋庆龄沿着农村田埂或土路高一脚、低一步地缓慢而又艰难地向前行进时,他真的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多想伸出手去扶上她一把呀,但不能,因为每当这时,总有那么多的照相机与摄影机齐齐地把镜头对着她,他绝对不能让这些照片中出现宋庆龄要人搀扶的画面,这不但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而且也肯定是宋庆龄不愿意看到的。老太太一向把自己的公众形象看做是我们国家的对外形象,她把自己的坚强与整个中华民族的坚强始终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她要始终留给公众一个健康乐观、永远年轻的良好形象呢。
特殊使命“亡命之徒”(3)
这就难为了靳三旺,急中生智,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那就是随机应变:他只有趁四周没有摄影镜头的时候,快速地把右手插进老太太的左胳肢窝,恰到好处地搀扶她一下,然后见到镁光灯闪烁的时候,尽快撤回自己的手。
宋庆龄对靳三旺那既善解人意又灵活机动的举止十分满意,没人时,她会转过脸向他报以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
毋庸讳言,当时刚获新生的中国,农村的一些地方还十分贫穷落后。最让靳三旺提心吊胆的是,宋庆龄每到一处,随意走进路边的农家时,那时候,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农民们,会热情地挤破整座小屋,欢笑声与鼓掌声此起彼伏。当地农村干部端上来的茶碗或茶杯似乎并不卫生,有的好像还没洗干净。面对这场合,靳三旺脑子里转着的都是朱老总延安历险的一幕,他担心在这国际形势尚不稳定的时局中,有人重演阴谋迫害朱老总的把戏。
说句不夸张的话,当时靳三旺的担心已几近害怕了,偏偏宋庆龄还要努力撤掉堆在自己头顶的那个副主席的光环,消除自己与群众之间那道无形的障碍,极力与广大劳动人民打成一片,一碗大麦茶上来,她居然眉头也不皱地就端起往唇边送。
这可不行!绝对不行!在这种非常的环境中,是绝对不能发生任何“万一”的事故的!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正是党和人民考验自己的时候了。作为一个1948年入伍的人民领袖的卫士长,就应该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要知道,自己是受党组织重托、前来执行特殊使命的!
又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溢着香味放到了宋庆龄的面前。这回,靳三旺已不再心惊肉跳了,因为刚才在赶路途中的轿车上,他已策划出了一条两全其美的妙计:趁宋庆龄还没端起茶水前,抢在她前面,不动声色地查验杯中物!
说时迟,那时快,好一个粗中有细、灵活机敏的卫士长,但见那杯茶刚一端上来,紧傍宋庆龄坐着的他便装做一副马大哈的样子,伸手就端起那杯水,不顾茶水烫嘴,先“咕咚”一下喝了一口。然后,当自己的那杯茶再端上来时,他又紧接着端起来喝了一口。直到两口烫嘴的茶水喝下去,他才装做刚发现自己喝错了茶杯的样子,“恍然大悟”地把第一杯茶水放到宋庆龄面前。
他这微妙的动作旁人不注意,但宋庆龄立即发现了,当时,她只是奇怪地瞥了一边的卫士长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与周围的人们谈笑风生。直到完成当天的视察任务回到住地,她才趁没人的时候请教靳三旺:“我说大炮,侬今朝哪能连着几次喝错了我的茶杯呢?”
靳三旺早料到老太太会这样问自己,连忙实话实说:“没喝错,我是担心有坏人在你的茶杯里下毒呢。”
“下毒?那可是要毒煞人的呀。怎么,侬就不怕死吗?”宋庆龄故意追问道。
“我不怕,我怕个啥?”
“咦?我这就不明白了,都是一样的人,而且侬格年纪又轻,侬哪能就勿怕死了呢?”
“因为,因为……”这下,靳三旺可被宋庆龄问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他只好再次实话实说,“我才不怕死呢,当年与胡宗南部队血战,子弹呼呼地像蝗虫一样乱飞,我都没怕过死,现在和平年代,我更不怕了。”
在靳三旺气壮山河地回答时,没注意一边的宋庆龄却早已感动得湿润了双眼。她连忙转过脸,借用笑话来掩饰自己:“侬这个人哪,让我哪能说侬呢?要是侬万一真的倒在我的身边了,叫我怎么向侬格家人交待?侬要晓得,侬还年轻,连老婆还没娶呢!哎,想起来了,侬格对象阿是薛家莲花?”
老太太的这几句话,倒是靳三旺事前也想到过的,说实话,谁不怕死呢?难道自己真的就不怕死吗?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在那次西府的战役中,他的几位同年参军的战友,就倒在了阵地上,再也没有了,他们再也不能像我们一样过上当家做主人的好日子了。然而,就是因为想到了他们,自己才不怕死的。是的,与他们、与千千万万为了新中国的今天而长眠不起的英雄相比,自己还该有什么私心杂念吗?
见靳三旺一个劲地摇头表示不怕死,宋庆龄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竖起右手食指点了点靳三旺,叹了一口气:“侬呀侬,真是一个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这可是一句不太好听的话,从没上过一天学、读过一本书的靳三旺不由一愣:怎么我赤胆忠心地保护她,这个老太太这么不领情,把我说成是亡命之徒呢?但现在不是与老太太顶嘴的时候,还有大量的保卫任务在等着他呢。他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与老太太把有些话说明白。
于是,靳三旺把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向宋庆龄来了个和盘托出。他与宋庆龄“约法三章”:以后,凡是上那些秩序环境混乱、人员拥挤的地方视察,宋庆龄必须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轻易不动用人家送上来的饮食。就是必须动的话,也当由靳三旺先检验,待确认安全无异后,才可上嘴,而且必须过了五分钟后才可以。
“勿来事格,勿来事格,我是人,侬也是人;我有一条命,侬也有一条命,而且还是一朵鲜花蓓蕾样的年轻的命,我绝对勿能让侬去做这种事体格。”不等靳三旺把话说完,宋庆龄就连连摇头,坚决不答应,并神情严肃地表示,她决不同意靳三旺的这种几近搏命的冒险举止。
“不,你必须答应我,必须!你也不要有顾虑,这是只有我们两人之间才知道的秘密。因为这样做不但是为了您的个人安全,而且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呀。再说,万一真要出了啥事,我这辈子也就完了。上级撤我的职还是轻的呢,闹不好关进牢房吃官司也说不定。”靳三旺就是靳三旺,心直口快,把心里想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全部倒了出来。
“这样做,还是不太好呀,若是被群众发现了,人家会怎么想?我们给人民留下的是个什么印象呢?”宋庆龄缓缓摇着头,神情严肃地表示疑虑。
特殊使命“亡命之徒”(4)
“鬼都不晓得呢!”靳三旺见老太太松动了,不由开心地咧开大嘴笑了,“刚才,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过去了?就算被人家看见了,也至多是我二二乎乎(陕西方言:稀里糊涂、简单愚蠢的意思)地拿错了杯碗嘛!”
“侬呀侬,侬叫我哪能说侬呢?”宋庆龄嗔爱地望着卫士长,无可奈何地直摇头……
就这样,在靳三旺与宋庆龄之间,达成了这样一个默契,并从此直到靳三旺离开宋庆龄,这个默契也没有改变过,连后来宋庆龄出访印度、缅甸、巴基斯坦等国时也不例外。
宋庆龄视察江南的工作,在靳三旺等人的忠诚保卫下,一切顺利,她的调查研究也特别细致深入。同时,从她那篇在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的发言中不难看出,当时江南农村的政治情况确实比较复杂,反革命破坏并非不可能发生:
“今春农村粮食供应在某些地方一度发生紧张,富农和反革命分子乘机起哄,企图造成混乱……”
1955年是宋庆龄外事活动比较繁忙的一年,从这年的12月中旬起到翌年的1月份,她相继出访了印度、缅甸、巴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