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花澜-第5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头顶有雪片落下,上京这天气,比析津府要冷上许多。
若是还在帝京,现在仍是时常可见树上阳光罢?
五丈河边的风……当是比内城要凉上许多,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知日子过得如何?会不会时常掉泪……
胸口又是阵阵发堵,他垂眼,拳头攥紧,十六州……
《天妓》 第89节
《天妓》 第89节
作者: 行烟烟
定之信中写得明明白白,朝中多半是要出兵了,只要十六州……他只要十六州!
然后便回去,回到她身边,再也不放开她,给她名份,给她暖宅子,和她一起把孩子养大。
身后来了人,轻声唤他:“闵……闵公子,宫内来人了。”
他垂眼,“知道了。”脚下已朝前面走去。
宫内来人,定是萧氏又寻他入宫。
本以为那女人只是图个新鲜乐道,谁曾想她竟是越来越粘,一天不见他都不行。当初留在上京此着,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他略略一笑,笑里满是无奈之意,当初,当初能由得他自己选么?
萧氏见闵念钦由宫人带来,眼睛蓦地一亮,起身便拿了身边的手炉过去。
遣退了周遭候着的宫女们,她将手炉往闵念钦怀中一塞,脸上漾起柔媚的笑容,“冷坏了罢?遣人去接你,你却不坐马车,顶着雪还要骑马来,这是何苦?”
闵念钦手握住小钿花手炉,暖流顺着他地指尖传至全身,叹了一口气,竟不知该对着她说些什么。
萧氏挽了他的臂带他过去倚塌而坐,“今日刚收到消息,说天朝京畿诸路的禁军各军开始集营……你倒说说,这是何理?”
他心里一撼,竟没有想到北国朝堂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哪里可能这么快……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对着萧氏,极力压下心中地念头,只是道:“实属正常,天朝禁军近冬时,需得换防一番。”
萧氏看着他的眼睛,淡淡笑道:“以前倒是从未听说。”
闵念钦不紧不慢道:“尉迟决兵制改良年内才渐有成效,这也是他才提出不久的,从前自是没有先例。”
萧氏的手勾上他的脖子,“朝中最近有老臣在说,南京道兵防不严,守帅又无经验,想让我把耶律休戚重新调去南面守着去,他们怕天朝那边万一……”
闵念钦由着她的手滑进袍内,动也不动,只是道:“太后就不怕他兵权重握,逆心又起?更何况宁王殿下也在析津府,到时他父子二人若是联手,恐怕……”
萧氏咯咯一笑,在他袍内的手轻掐了一把他的肋下,“我也是这么想地,所以那几个老臣的提议我统统驳了回去。南京道的兵权,我准备交给耶律宁,他对天朝风物知之甚熟,若是天朝有变,便由他去应付。”
他嘴唇紧抿,耶律宁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若是山前七州由他统管,想来定之要啃的骨头一定很硬……
不过,总比让耶律休戚去守的要好!
闵念钦搁着袍子按住萧氏往他身下滑去地手,吸了口气道:“太后此算,堪称精明,当是这样才好。”
萧氏去咬他的耳垂,含糊道:“上回那张天朝北面布防图,今夜倒是要你好好同我说一说……不许你回去了。”
卷七 此去苍苍何所恃 一二三章
马车出朱雀门,直至龙津桥头才止。
尉迟决下马,走至车前,撩起帘子,另一只手伸过去,待安可洛扶了他缓缓下来后,才放下胳膊,吩咐了下人找一间茶馆歇着,不必跟着他们。
当是时,自龙津桥以南,夜市将开,灯亮火灼,人潮嘈涌,恁得热闹非凡。
一路行将而去,各色饮食果子倒叫人看花了眼,王楼的鸡碎,梅家的野狐,端这两样门前,就排起了长长的队。
夜晚帝京尚寒,安可洛身上裹了销金绒氅,露在外面的小脸被周遭热闹之景惹得泛红,额角尽挂了一小滴香汗。
尉迟决走在她身侧,步子刻意放慢七分,头时不时地扭过来看看她,一抬手,拨掉她额角的汗,黑眸暗暗一闪,笑道:“平日里在府上怕冷得不行,怎的现在到了外面,反而热起来了?”
安可洛脸一红,瞧瞧四周的人,嗔道:“还在闹市之中呢,你就这么大胆,休要再碰我!”
尉迟决只顾着笑,边笑边望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宠溺之意。
二人正笑望着,前面便有叫卖间道糖荔枝的,安可洛闻之,眼睛朝那边望了一望,见那梅红匣儿甚是好看,不由多看了几眼。
身旁之人一空,几大步过去,摸出一串吊钱递给那卖果子的小贩,拿了一匣,又几大步回来,拉过她的手,放在她掌中。
安可洛低头抿唇笑,“怎的就知道我想吃?不过是看着新鲜罢了。”
后面那小贩嚷嚷开了:“公子,只要十五文,你给我这么多作甚?”
尉迟决没有回头看那小贩,用大掌包住安可洛的手。藏在袖下,慢慢朝桥那头逛过去。
他在她耳侧轻声道:“但为美人故,千金何所惜。”
安可洛从他掌中抽出手来,打开那小匣子,见里面的糖腌荔枝粒粒晶莹,忍不住伸手拈了一粒出来,四下打量一番。飞速地送到尉迟决唇边。
尉迟决喉头一声闷笑,眸子里亮光闪闪,一开口,便含了进去,口中含糊道:“先前还说我大胆。你不照样也不顾忌?”
安可洛望着他,亮如白昼的夜市中,人声鼎沸的桥下,偏就只有他那般耀目,有如当日初见。让她心悸。
自她随了尉迟决,便从未有机会这般同他一道出游过,他忙着兵改。忙政事,平日里就算回府,也难得与她多说几句,时常是她睡了后他才来睡,她未醒时他又离府了。
像今日这般,二人不带随从丫鬟,来这闹市中游玩一遭,却是她先前从未敢奢求的。
安可洛合上那匣子。冲尉迟决莞尔道:“今日怎想到要带我来逛这夜市来了?前两日不还忙得头不沾枕么?”
尉迟决脸上地笑意淡了些,握紧她的手,“总觉得对不住你的地方太多。跟了我这么久,连个名份都没有……”
安可洛长睫垂下,脚下往前行去。“说这捞什子的话做什么,左右都是你的人了。也不在乎这些了。就算脱了籍,有了名份,将来你的心去了旁人那儿,也是同样的……”
尉迟决嘴角弯下来,使劲攥住她地手:“本是好好的,偏生要说这种混话!”
安可洛小叹一口,“你也莫急,现在怎样姑且不论,将来总是要娶妻的。。。”
尉迟决一把拉过她,往自己怀里按,也不管她死命的挣扎,贴着她耳朵便道:“此次伐北归来,我定当上表皇上,求他替你脱籍。到时倚着战功,便是老爷子再不同意,也不能奈我何!”
安可洛大惊,顾不得再挣扎,整个人都僵了,“主帅已定?你领军出征?”
尉迟决眸子黯了一黯,点点头,“今日刚定的,旨意已下来了。”
安可洛一口冷气喘来,竟将五脏六腑都冻了个透,手脚冰冷不已。
这才明白,他今日何故要带她出来,哪里是要补偿先前地冷落,分明就是因他即将出征,怕将来见不着她了!
早就明白他心里的大志,初见他时便知道了的,也想过终有这么一天,可……那刀枪相峙的漭漭沙场,她又怎么能毫不担心?
军国政事,非她可多问也,心中纵有千般担忧,万般转肠,却也不好多说一个字。
安可洛反握住他的掌,“何时出征?”
尉迟决拉着她,往那梅家肉铺行去,口中笑道:“现在还不知,你不必担心,我多少年都这么过来地……看你这入冬之后身子愈加瘦了去,且去买点肉食给你补补,一直听说那梅家狐肉是一绝,在帝京长这么大,倒还未尝过。”
安可洛抿抿唇,抬眼望过去。
帝京繁华之色堪堪入目,民生霭相,谁又能想到北面边境上即将激起的一场大战?
天和十八年冬,上诏曰:
“朕祗膺景命,光宅中区,右蜀全吴,尽在提封之内,东渐西被,咸归覆育之中。此北燕之地,本为天朝之民,太祖以来,戎夷窃据,迨今不复,垂六十年。今遣行营前军都总管尉迟决,副总管谢知远等,推锋直进,振旅长驱。径指西楼之地,尽焚老上之庭。凡在众庶,当体朕怀。”
此诏一出,三日后正是十一月初七,上命尉迟决为幽州道行营前军马步水陆都部署,谢知远为副,内客省使乔亚楠为都监;另派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潘立为云、应、朔诸州道行营马步军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杨年庆为定州路行营马步军都部署;兵分东西中三路,统三十万天朝禁军,挥师北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户部侍郎秦须遣河北东路观察使梁其锐统粮草押运相关事务,着令京畿诸路与河北东路一切粮草均运往北境前线。
大战一触即发,上三军出京七日后,帝京皇城边墙上的邸报才论及此事。
百姓惊诧之余,又心存念想,这战功赫赫地尉迟将军统三十万将整编后的天朝精锐之师挥师北伐,胜算当是大极了的罢!
五丈河边的廖家宅子内,院内已落了一层薄雪,人一走过,便是咯吱咯吱的响声。
安可洛带了梳云,又让人拿了几个食盒,一道入了廖家大宅。
待进得衾衾房内,就见她正逗永思在玩。
《天妓》 第90节
《天妓》 第90节
作者: 行烟烟
三个月大的廖永思被绒布包包着,只一张小脸露在外面,眼睛圆瞪着,躺在衾衾的臂弯里,一双小手时不时地抬起来乱挥。
安可洛一笑,将手里东西放下,对她道:“这模样,真是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得多。”
梳云将食盒交给府里小丫鬟去热着,立即跑上前,满脸笑意道:“衾衾姑娘,让我抱一下可好?小公子自打生下来后,我还没碰过呢……”
范衾衾眼角眉梢俱是蔼意,一副初为人母的幸福模样端端在她身上映了出来,笑着把怀里地孩子小心翼翼地给了梳云,又看了两眼,才起身朝安可洛这边过来。
廖永思进了梳云怀中,竟也不哭不闹,只拿一双大眼瞧着她们,小小的手指放在嘴巴,咬来咬去。
安可洛愈看愈喜,不由道:“衾衾,这孩子看上去当真乖巧。”
范衾衾点点头,“从来就未给我添过麻烦,虽说刚生下来那阵儿身子有些虚,但现在是越长越结实了。”她眼帘一垂,低声道:“本来中琰走后,我也没心思独活了,后来因着有孕,便想等孩子生下来,我也抹脖子跟着中琰去……可是现在看着永思,我便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心,扔他一人在这世上。”
安可洛摸上她的肩头,怜惜道:“又在胡说了,眼下这日子好好的,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范衾衾小声抽泣了一番,稳了下情绪,问安可洛道:“安姐姐近日来怎样?一个人待在将军府,怕是孤单得紧罢?”
安可洛心里紧了一紧,不知该如何开口。
望着窗外那漫天而下的雪花,不禁又有些担忧起来。
尉迟决他们,此时行至何处了?
卷七 此去苍苍何所恃 一二四章
三十万天朝禁军兵分三路,于一月初五越过北境,直驱北国南京道内。
尉迟决自领东路大军,麾下将士率先攻破固安,又一路进兵直上,于三月十三日破逐州,全歼守城之军,后集营进驻逐州,威慑北面析津,扎营待守。
三月初九,中路杨年庆自定州北上,至太行八径飞狐径之北端口,与北军野战数日,二十三日,飞狐守将降,杨年庆挥师疾进,于二十八日攻陷灵丘,四月十七日占蔚州。
西路潘立领军,于三月初九先占寰州,不待休整便继续进兵北上,十三日,朔州守将降,十九日,应州守将降,四月十二日,破云州。
自出兵至此,时将过四月又半,天朝禁军锐不可当,北十六州已占其六。
边境战报一日数封,连绵不断地传入上京皇庭,震傻了北国一干朝臣们。
谁都想不到天朝竟会真的向北国出兵,谁都想不到两国自正面交战至今不过才两个月不到,那南面十六州中便有六州被天朝禁军攻陷!
太后萧氏当机立断,由北境调兵集营,派重将赴南解十六州之急,可因路途遥远,外加北面天降大雪,偏将援军阻滞在了上京北面五十里的地界,再也动弹不得。
朝中人人心急如火,眼睛都望着南面,把希望全都压在了耶律宁身上。
可谁也不知,此时此刻在析津府里满眼血丝盯着布防图的耶律宁,心中之火比旁人,更要旺上万倍。
尉迟决所占逐州,距幽州析津府不过短短一百二十里,若是疾速行军,一日一夜便可逼至城下!两军呼吸相闻,血溅疆场。一触即发!
外加太行山西北面九州中五州已失,析津现下可称是腹背受敌,南有尉迟决十万大军压制,后有潘立新锐之师阻援,当真是被天朝大军夹在当中,动弹不得!
北面援军迟迟不抵,他耶律宁仅以北国南院一部之兵。却与天朝倾国之力相抗,身心所受压力,当真是旁人不可想像的。
时已近夜,宁王府上静谧一片,往日里欢闹的景象如今早已瞧不见。下人们走在廊上院中,脚步都要刻意放缓五分。
耶律宁独自一人在屋中站着,对着窗外,负手而望。
外面大雪纷纷而下,析津尚且如此。那正从北面赶来的援军,怕是不能再指望了……
守城之军尽数驻防,一动不敢动。山后九州接连被天朝禁军攻陷,他却是连一支援军都派不出去。
眼下,唯一能盼的,就是尉迟决他……自己犯错。
耶律宁嘴角牵扯一番,面上神色更阴,尉迟决西伐四年,沙场名宿,等他自己犯错?只怕比让天上下刀子更不可能!
他一握拳。手指骨节咯咯作响,胸口更沉。
若是此时换作父亲在此,情形定当大不同罢?
耶律宁深吸一口气,转身又向那案上之图望去,这十六州。莫不是真要丧在他手上?!
身后门板轻开轻合,有人进来。
他没回头去看。此时仍敢不通报就来瞧他的,这府中上下,也就一人而已。
“几日都没好生吃过东西了,我今日特意让人做了你爱吃的,多少吃一点可好?”卫淇地声音自后面响起,不紧不慢的语调,平平稳稳的声色,却让他心里更急更躁。
耶律宁僵硬的身子动了动,转过身,见卫淇手中捧了个精致食盒,身上素装,头发也只简单地绾了个髻子,全身上下竟没任何饰物。
卫淇见耶律宁不吭声,便自己过来,将食盒打开,菜摆出来,筷子置好,脸上淡淡一笑,道:“吃点罢。”
耶律宁眸色暗沉,盯着她盯了半晌,忽然道:“你此刻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卫淇听了他这话,不禁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时又听他在那边冷言道:“是不是看见天朝禁军打过来了,你心中高兴万分?”
卫淇身子一颤,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耶律宁几大步跨过来,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