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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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南楚状元 序章
“真是好画,烟波浩淼,孤舟寂寞,笔法非凡。”我淡然的点头赞赏,毕竟身份摆在这里,总不能太过失态,对收到的礼物若是表示出欣喜若狂,那就必须得给人办事不是,像我这种身份地位,有些事情举手之劳的可以帮个忙,有些事情么,还是袖手旁观的好,虽然陛下现在还是挺英明的,但是总要想到,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听说明年就要传位给皇太孙了,万一他年老糊涂,对我这样的老臣怀疑起来怎么办,我可是想善始善终得到一个好的结局呢。送礼的中年人刘祯见我这样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公爷,小侄的父亲年老糊涂,不该胡乱写书,求公爷念在当年份属同年,又曾同殿为臣的份上,给家父说上几句好话,让他老人家得以安享晚年吧。”
“是么,文举兄写了什么书么,快给我看看,我可是很喜欢文举兄的文笔呢?”我来了兴致,当年我和他的老子刘魁刘文举是一起中的进士,我是状元,他是榜眼,不过说句实话,我可是很佩服他的文章,文字严谨,史据翔实,若非他个性太执拗,说什么也不肯侍奉二主,本朝的史官一职绝对是他的囊中之物,前阵子听说他正在写《南朝楚史》,我是翘首以待啊,可是最近却没了消息。刘祯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了过来。我打开一看,淡青色的封面上写着“南朝楚史”四个大字,我兴奋的打开读了起来,完全忘了屋里还有外人在。等我一目十行的读完之后,不由苦笑起来,文举兄可真是不给我留情面啊。懒洋洋的放下书本,漫声道:“贤侄,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得端详端详,你是知道的,老夫已经多年没有过问政事了。”
送走了刘祯,我大声叫道:“小顺子,小顺子。”随着我的呼唤,从门外走进一个青衫老者,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相貌清秀,面白无须,这人正是跟了我五十多年的亲信随从李顺,他曾是南楚宫中的宦官,武艺绝顶,据说已至宗师级别,为什么说是据说,当然是因为我不大懂武功上的事情,不过看他明明已经六十出头,看上去却是中年人的模样,应该是真的吧。以前有人不相信李顺这样的高手会对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忠心耿耿,曾经想收买他,不过下场之惨我就不说了,免得你听得吃不下饭。我苦笑着问道:“刘魁是南楚遗臣,他说些过分的话也没什么,怎么朝中那些大臣那么看重呢?”李顺笑道:“老爷想是忘了,明年皇太孙就要继位了,太子妃是您的长女,这当口谁不想讨好您呢,偏偏刘魁那么执拗,非把您老放到贰臣录里面,就是您不计较,太子妃和皇太孙的体面也得维护。”
“是啊!”我恍然大悟,别看刘魁在《南朝楚史》里面说我是“阴柔诡谲、心机深沉”,可谁知道我是一个对政治不大敏感的人,如果不是小顺子的提点和我的明哲保身,只怕早就覆顶了。想到这里,我淡淡道:“你去跟柔蓝说一声,刘魁是南楚遗臣硕果仅存的了,何必为难他呢,有些事情就是他不说别人也会说的,他给我写的《江随云传》虽然有些尖刻,但是总算还是符合事实的,他写了免得别人乱写,再说,我的事情也连累不到皇太孙身上,叫她不必多事了。”小顺子恭恭敬敬的的退下了。
我则是兴致勃勃的打开《江随云传》重新看了起来,虽然我还没有盖棺论定,但是提前看看也没关系吧。
显德十六年丁卯,国主胜微恙,至秋,病愈,开恩科,江南士子雀跃,从者如流,八月十五日,金榜出,状元者,嘉兴江哲是也,其时随云名尚未显,众相诘问,乃知其人。
江哲,字随云,生于同元四年戊申,其父江暮,字寒秋,寒秋少年家贫,然文雅风流,故世家妻以爱女,寒秋以乱世不可进取,故不肯出仕,终日唯教子读书,显德八年己未,嘉兴瘟疫,其妻病逝,未几,寒秋因细故与妻族绝,扶病携子远游,至江夏,寒秋疾甚,随云为之延医,逢医圣桑臣,桑臣爱随云博闻强记,乃倾囊相授,未几,寒秋渐愈,桑臣赴江北,随云侍奉汤药,滞留江夏,显德十一年壬戌,寒秋病故,有《清远集》十二卷传世,典雅清新,今人颇爱之。
寒秋殁,随云贫而不能葬,时镇远侯陆守江夏,为子求师,随云往见,陆侯见其年幼,故难之,命其为文,随云笔下千言,片刻而成《秋水赋》,其中有“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句,陆侯惊甚,起而谢之,命世子出,拜师求教。
《南朝楚史·江随云传》
第一部 南楚状元 第一章 落魄书生
显德十六年,随云欲科举,遂离江夏,往赴建业。
《南朝楚史·江随云传》
南楚显德十六年,天下还在纷乱当中,但是局面已经清楚多了,长江以南大部分被南楚占据,江北则是大雍的天下,江夏是防守大雍的战略要地,而镇守江夏的镇远侯府乃是军机重地,所以时时刻刻守备森严,我这个西席虽然地位不低,但是也得乖乖的俯首听命,躲在书房里面尽量不要外出,免得惹祸上身。我一边翻着书本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够吃饭,没办法,镇远侯陆信乃是军方重臣,按照南楚的惯例,他的家人都要留在建业,只有十五岁的世子陆灿被陆信任命为侍卫留在身边,这个朝廷倒是允许的,陆灿虽然跟着我学文,但是武将世家的子弟自然也要学习军事,今天是江夏大都督陆信召开军议的日子,陆灿作为侍从被带去旁听,我就只好在书房等他了,原本说好了一起用饭的,不料今天的军议过了晌午也没完,而且所有参加军议的人都没有用饭,我这个小小的西席若是自己吃饱了,等陆灿回来一定得嫉妒的大喊大叫,然后又要找机会暗算我,我还是等他一起吧。想到这里,我摸摸扁扁的肚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父子两人怎么差那么多,陆信慷慨大方,陆灿却是斤斤计较,上次他被陆侯爷责罚,我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被他看见,第二天就骗我出去散心,说什么我守孝已满三年,应该出去走走,结果把我骗进了烟月楼,要不是我见机溜的快,我的第一次就被抢走了呢。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无聊的翻着书本,唉,镇远侯府的书房虽然不错,但我这三年几乎都看完了,而且毕竟是武将世家,所以都是一些比较易见的书,我估计是让书铺把所有的书都送了一份,要不然怎么连黄历都有,可是没有什么真正的珍品啊。
我正在那里看着日影计算时间,这时陆灿的侍从陆忠来了,告诉我说,军议已经结束,陆信宴请下属,让陆灿也去作陪,让我不要等他了。我高兴的答应了,也不管饭菜已经凉了,就去狼吞虎咽起来。正吃的高兴呢,突然前面的大厅里传来一阵喧哗,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在意,但是后来声音越来越响,只听见震耳欲聋的“抓刺客、抓刺客”的声音。我心里一震,糟了,这里有刺客,十有八九就是镇远侯遇刺,他现在可是我的靠山啊,可不能被刺客杀了啊。我知道自己没有本事保护镇远侯,还是躲起来的好,可是心里忐忑不安,从书架上拿起一具精巧的弩弓,这是南楚工部精制的弩弓,射程可以达到百步,可以连续射出五支弩箭,这原本是陆信送给陆灿的礼物,可是陆灿嫌弩弓不够光明磊落所以不喜欢使用,反倒便宜了我,谁让我不会武功,弓箭是肯定用不了的,这具弩弓才是我的最爱,将弩箭上好,把窗户打开一个缝向外看去,我呆的这个书房离前面的大厅不是特别远,只见外面刀枪如林,一大堆红衣军士正围着两个仆人装束的汉子厮杀,不一会儿,我看见镇远侯陆信在部将的陪同下赶来了,他的右臂缠着白布,血迹殷然,而经常在他左右的亲信侍卫陆平却不见踪影,只见陆信面上一片惨白,扶着他左侧的是陆灿,神色十分愤怒,见这样子,我猜到定是那两个刺客混进侯府,看情形可能是在陆信宴请下属时伪装上菜的仆役,然后突然行刺,我估计陆平八成已经尽忠职守了。
我正看得起劲,只见那两个刺客突然互相使了个颜色,突然从怀中掏出两颗黑色的圆珠子摔在地上,顿时白烟滚滚,片刻就将方圆十几丈的空间给遮住了,正在这时,我看见离陆侯不远处有一个身穿偏将服色的将领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一把匕首从袖口滑落到他的手里,我心知不好,连忙大叫道:“侯爷小心。”一边喊着,一边射出了一支弩箭,一声惨叫响起。等烟雾散尽,惊魂未定的众人看去,那两个刺客仍然被围在当中,而陆侯身后,一个偏将倒在地上,心口中箭,而他的手里仍然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锋刃上泛着蓝光,而且离陆侯不到半步的距离。这情况就是瞎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那两个刺客难以突围,最后力战而死,陆侯下令部将善后,就把我召到了他处理军务的白虎堂。他神色复杂的望着我,问道:“多谢随云相救本侯一命。”我谦逊地道:“都是侯爷福德深厚,才能避过奸人陷害,晚生只是侥幸罢了。”陆侯疑惑地问道:“随云如何知道那人要行刺本侯呢?”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如何知道,当然是我看到的,可是我可不能这么说,这是我的防身法宝呢,我的六识天生异于常人,这么说吧,我的耳力,百步之内,可以听见落叶飞花,我的眼力,数里之内纤毫可见,我的味觉,什么东西,只要一沾唇,我就能分辨的一清二楚,我的嗅觉,只要一丝气味,我就能跟踪他十里八里,有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人,不过我也知道,那些事情若给别人知道不免遭人嫉恨,你也不想有一个有一个人可以偷听你的私语吧,为了留作防身利器,这些事情我可是从来不告诉任何人的,除了我死去的父亲,没有任何人知道。所以我编了个谎话道:“说来也巧,晚生本来是拿着弩弓防身的,看见那两个刺客放出烟雾,不免觉得奇怪,想来不论那两个刺客如何本事,这种情形也难以脱身,放出烟雾一定是想给别人造成机会,所以晚生才会认为一定还有刺客藏身在侯爷左右,一时心急喊了出来,记得当时大人身后无人,想必刺客若要行刺,然后从那里来,所以胡乱射了一箭,幸好侯爷德厚,才能杀死刺客。”
陆信半信半疑的点点头,让我出去了。后来我听说行刺陆信的是大雍的刺客,他们收买了那个偏将,想刺杀镇远侯,然后趁着江夏群龙无首的时候来攻击,谁知万无一失的行刺计划却失败了,所以他们大军又退了回去。事后,陆信见我聪明多智,想让我进入他的幕府,可我一想,他这里和大雍隔江而望,经常要打仗的,如果一时不幸兵败,我可怎么办才好,而且,如果大雍知道了是我救了陆信,派刺客杀了我怎么办,所以我拒绝了,当然我不能用这个理由,就说是我父亲生前颇以没有功名为撼,所以我决定参加科举,这可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谁也不能挡着我上进不是。所以陆信不仅派人去我的原籍嘉兴为我取得了考试资格,还在恩科开考前的两个月,就送我盘缠,让我到建业赴试,为了我的人身安全,还让我跟着他们负责军需的人员一起走,无奈之下,我只好跟着那些人一起上路,好在路上我想了一个办法,说我偶感风寒,时间又还来得及,所以休息两天再走。于是我终于恢复了自由身,我又不是白痴,南楚在显德九年向大雍称臣,去帝号称国主,现在又有传言说国主想要恢复帝号,这样一来一定会惹恼大雍的,将来一定是兵祸连绵,我虽然不想去打仗,可是兵法我可懂得不少,人家大雍是兵强马壮,而南楚却是君臣醉生梦死,将校贪生畏死,就是有名的名将陆侯麾下,我听说也有不少胆小鬼呢,气得陆侯几次都要把他们斩了,可是碍于他们家族的势力,只能把他们养起来罢了。在这个时候考科举,我还不想作亡国之臣呢。
抱膝坐在一艘客货两用船上的甲板上,我舒舒服服的享受着夜晚清新的江风,这种中型船只,底舱都装满了货物,上面的船舱则隔成一些小房间供客人使用,绝对比那种专用的客船舒服,只是价格也贵上许多,不过,现在我腰里有几百两银子,怎么也够用了,所以我就奢侈上一回。看着清寒的明月,寥廓的星空,我不由诗兴大发,吟诵道:“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正当我反复吟诵的时候,只听见身后有人拍掌叫好,我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青年站在那里,虽然月色昏暗,可凭着我的眼力,清楚的看到站在那里的是一个英俊威武的青年,虽然穿着便服,可是气势不凡,我怎么看都觉得比陆侯爷还要威严,而且他身上仿佛有一种惊人的魅力,令人如沐春风,有点自惭形秽的看看自己,身材普普通通,只是没有风吹即倒罢了,相貌虽然还算清秀俊美,可是怎么看都是一个文弱书生,现在兵荒马乱的,最吸引女孩子的还是文武双全的英俊公子,就是一个武夫,即使大字不识几个,只要稍微斯文一点,也比我能够吸引女孩子的眼光呢,问我怎么知道,当然是因为陆侯府上的那些侍女从来不正眼看我的缘故。
我站了起来,抱歉地道:“打扰阁下休息,真是抱歉。”
那个青年摇头道:“那里话,若非我没有休息,岂不是要错过公子这样的好诗,请问可是公子的作品么?”
我心里欢喜,面上却谦逊地道:“拙作难登大雅之堂,阁下见笑了。”
那青年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半天,才道:“公子年纪轻轻,文才如此出众,真是佩服,在下李天翔,乃蜀王治下行商,这次到建业办事,请问公子尊姓大名,到建业何为?”
我心里嘀咕,这人虽然是蜀地口音,可是我听着总有一些别扭,但是别人的事情我管那么多,所以我客客气气地道:“晚生江哲,字随云,这次到建业是去赴考的。”
李天翔目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道:“公子才华绝世,想必是蟾宫折桂,轻而易举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如果不是为了圆谎,我跟本不想参加科考,反正我有办法避免中举,又让别人说不出什么来。李天翔见我窘迫,也不在说及科考的事情,感慨地道:“唉,这次从蜀中来,看到中原局势紧张,在江夏又几乎遇上战事,现在的生意越来越不好作了。前阵子南楚国主下旨增加关税,幸好蜀王国主遣使到南楚谈判,要不然我们的货船就要赔本了!”我随意地道:“其实蜀王国主根本不必费心,南楚、蜀国唇齿相依,只要把这层关系说透,国主一定会降低关税,甚至还会提供通商的优惠呢?”
李天翔微笑着问道:“这怎么说呢,在下可是不明白。”
难得遇到有人想知道我的看法,我得意地道:“这就要从当今天下的局势说起,当今天下,南楚和大雍对峙南北,但这只是表面的事情,不论军力民心,南楚都不及大雍,只能防守,无力进攻,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大家都知道这样下去,南楚迟早必亡,所以当今国主才会向大雍求和,去帝号,称国主,以求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