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7-半个橙子 :旅馆小说系列-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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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将牛油果切开两半,只要抹点儿酱油就可以当顿饭吃。
巴士底狱方向,嗯,这是她和好朋友刘拉丁邂逅的地方。呵呵,刘拉丁一直是链链手中的一部读来津津有味的传奇小说。
那年夏天,就是链链来巴黎快一年的时候,链链开始忙着去撕那些贴在使馆文化处的招租启事,她想找到一个更合适的房子,离学校近,最好还能有机会练习说法语。
但找房子真是巴黎学生最头疼的事。政府提供的极为有限的大学公寓,申请人就是经过资格审查终于登记在册了以后,还要排队等个两年、三年,那时候拿了学位的学生都该买回国机票了。其他有私人出租、中介公司代找的房子就林林总总、各有机关,有时遇到计较的房东,更有无数陷阱和扯不完的官司,所以这里的留学生都练就了一身搬家的本领,手脚麻利地打行李包、拆装家具,几天一小搬、几月一大搬是家常便饭。
这期间还有些头脑机灵、伶牙俐齿的留学生,瞅准了机会,从一些有了交情的法国人那里挖到房源,把信息挂到网站上。看了帖子来看房的主顾一般都能被带领着在众多眼花缭乱的房子中兜上一圈,只要一间房子成交,那小子就能拿到一个月的租金算是中介费。虽然网上骂他们黑心的帖子络绎不绝,但对于举目无亲、心急如焚的找房者来说,这又的确是个忍气吞声的办法。而那拿了钱的小子,自然喜上眉梢,这可比窝在一间餐馆、没日没夜地刷盘子扫地容易多了。同时催生的留学生行业还包括搬家租车、机场接送用车等,当然开车的学生大都是些既没有驾照也没有保险的黑户车主,这么混出来的学生,都有些山重水复、听天由命的气势。
链链那天也找了这种中介,不过看了几间房子以后她还是垂头丧气地回去,地点都不合适,房子也憋闷。她漫无目的地晃进巴士底狱地铁站复杂的通道,刚转到地铁一号线的站台上,迎面一个大个子黑人男孩从身边快步蹿过去,差点儿把她撞倒,她还没晃过神儿来,后面一个中国女孩冲上来,抓住她的胳膊:“同学,麻烦你帮我看一下行李。”说罢,那女孩甩了她的胳膊,奋力向前追去。链链赶忙定睛一看,有一大一小两个黑色旅行箱放在前面五米远的地方,回过头,那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一辆地铁轰响着靠近,周围等车的人都表情漠然,好像刚刚看到的,只是他们手中报纸上一则普通的新闻而已。
一定是遭抢了。链链对这种司空见惯的故事早就不陌生了。她乖乖地把两个行李箱拉到椅子旁边,坐下来等。迎面开来的地铁拉走了站台上的人,只留下链链,对面站台上,还有两个脏兮兮举着酒瓶子的流浪汉,冲着她古怪而毫无内容地笑着。链链掏出新买的书,边看边打着下午的瞌睡。
“嗨,谢谢你啊。”好几辆地铁过去了,那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到链链身边,满头大汗,又气又累,脸涨得通红的,紧绷的牛仔裤汗湿着贴在腿上。
“怎么样,东西呢?”
“我追出去他就不跑了,我就跟在他后面讲了半天道理,他还真听了,那包里就是护照最要命了,他拿了又没什么用,我丢了这个还真麻烦。”她说得气喘吁吁。
“他就还给你了?”
“嗯,就把护照扔给我了,其他的都拿走了。”女孩撇了撇嘴,反正损失不算大,一个随身听、几十块欧元。
“还好,人没事就好。”链链心有余悸,因为被抢被打的故事在巴黎随处都有发生,这个女孩的运气已经不算坏,估计这种还能听几句人话的劫匪肯定是新手。
《半个橙子》 第二部分《半个橙子》 俯瞰巴黎(3)
“你刚来巴黎吗?要去哪里呢?”
“不是啊,来了有一阵子了。我换房子啊,搬去新房子,在十二区。”她说着顺便抬手看了下表。“坏了,要迟到了!”她说罢为难地抬头看了看链链,“同学,你能再帮我个忙吗?”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嗯,你说说看,”尽管不熟悉,但链链对她的遭遇还是起了恻隐之心,大家都不容易,混在巴黎的外来移民本来就是弱势群体,何况是举目无亲的留学生呢。
“你能帮我把这两个箱子送到这个地址吗?我的新房东家里。”她从紧贴的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头,迟疑地递过来。“我叫刘拉丁。”
“啊?!”
“我要去趟警察局。”
“什么,你现在才报警?”
“不是,是警察局给了我传单。时间都写在上面呢,你看看。”
果然,链链看到刘拉丁从小皮箱外夹层里取出一张公文纸,“下午三点整约见”,上面有警察局的签字呢。
“我没时间给你解释了,总之我是被冤枉的,我回头给你讲,麻烦你先帮我这个忙吧。我实在来不及了。”
链链这时才想起迅速打量了一下刘拉丁,细长的眼睛,眼角高挑,高鼻梁,光滑的皮肤,说话时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不算多漂亮,但很耐看。中等个子,衣服搭配得很有些风格,流行的Diesel背心和牛仔裤,一双经典版的浅格子平底布鞋。修剪整齐的手指甲上,涂着亮白色的花纹图案。整个人有种玲珑剔透的精致。算了,就帮她一下吧。她一定有很多故事,链链喜欢听故事。
链链只犹豫了几秒钟,就爽快地接过她的地址,并跟她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刘拉丁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在那附近等我一下,回来请你吃餐馆。”话音未落,人已经在最后一秒钟挤进了一辆即将关门的地铁。回过头,她冲着链链抱歉地笑笑。
开门的是个年轻的中国女人,链链拖着一前一后两个箱子来到了这栋半新不旧的楼房前,房东女人表情平淡地看着她,“又送行李来啊?”“我是替我的同学送来的,她叫刘拉丁。”“知道了,你放这里吧,她的房间。”看看房东并没有要多留她坐会儿的意思,链链就告辞出来了。
街角有一个小小的咖啡馆,链链要了杯橘子水坐下来。没几分钟,电话就响起来了。刘拉丁,还真快呢。
“我回来了,真是天方夜谭,怎么会有这种事?!”刘拉丁坐下的时候,眼角挑得老高,一副余怒未消的劲头。她挥手叫了个大杯的苏打水。
“你犯什么事?”链链猜想这件事应该不是特别严重。
“哇,说起来你都不信。天底下还有这种人。我真是撞了头彩了。”
原来刘拉丁的前任房东是个华侨,她也是通过网上中介找到了这户人家。本来她以为能租到中国房东的房子,多少还有些亲切。没想到,从第一天开始,房东就挑三拣四地给她脸色看。每天晚上,都要等到房东一家三口洗漱完毕,快夜里一点了,她困得走路都打瞌睡了,才轮到她用洗漱间。明明当初说好的公用厨房,房东每次见她去做饭,都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指点她:小姐,有没有搞错啊,放那么多油,法国厨房不适合搞得到处油烟味儿!
这还不算。几天前,房东忽然直接推开刘拉丁的门,说什么他的侄子要从外省来巴黎小住,限她月底前搬走,并且不能退还入住时候的五百欧元押金。刘拉丁真的火了!有这样的中国人吗?来了同胞不帮一下也就算了,还算计到她的头上来。按说房东毁约,本来应该留给房客一定时间找房的,他居然态度强硬,还要扣留押金!刘拉丁也不是好欺负的,她先四下发出租房启事,并把所有能通知的朋友都通知了一番:找房!
运气还真不赖,没出一星期,她的新住所就找到了。她也痛快,马上搬出行李,临走时气呼呼地摔上房门:钥匙不能马上还你,等把押金解决了再说!
到了新家以后,刘拉丁隔三岔五就给房东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退押金给她,房东开始还接电话说刘拉丁你别做梦了,你趁早把钥匙还给我,小心我告你。刘拉丁毫不示弱:告就告,你还有理了?但慢慢地,房东再接到刘拉丁的电话就马上挂机了。刘拉丁也无奈,总之双方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就耗着呗。
可出乎意料,前天,刘拉丁在楼下的邮箱里忽然拿到了一张警察局的传单,她还一时懵了,想想自己也没干过什么对不起法兰西社会的事儿啊,怎么跟警察局扯上了干系?!
今天正是她的约见日。她本想把最后两个寄存在朋友处的行李搬回家,再去警察局,却遇到了抢劫。幸好损失不大,还有链链帮忙。
“那警察局到底什么事儿啊?”
“还不是那倒霉房东!他还真想得出来。我被他告参加了国际黑帮组织,一个名字怎么拼来着……的组织,要求法国警局遣送我回国!”刘拉丁显然也被这意外的事情搞得兴奋不已,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好像在讲一个侦破片的情节。“警察就核对了我所有入境后的档案,还让我介绍一下跟这个什么组织的关系!”刘拉丁努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妈的,警察也太高估我的智商了吧,那个组织的名字他说了好几遍,我听都没听懂。”
后来警察看刘拉丁对这个组织实在摸不着头脑,他们之前也的确没查出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就把原告房东也请了出来,原来房东跟刘拉丁被通知了同一时间约见。刘拉丁看见他简直哭笑不得,她几步跨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有你这样的中国人吗?为了五百块欧元,我们官司打到警察局给法国人看笑话,还跟什么狗屁黑帮扯上关系,你穷疯了啊?”
房东,一个病书生一样脸色苍白的男人,见自己的小伎俩没达到什么目的,也被刘拉丁骂得理亏,就不多说什么了。刘拉丁看见自己已经反客为主,马上乘胜追击,拉来警察说明了房子一事的来龙去脉。警察一副悻悻然的样子,欠身扭了一下屁股坐到两人中间,面对着房东说:“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希望你马上退还押金,不要浪费我们大家的时间。”
“你的钱都拿到了?”链链觉得这个刘拉丁的故事够神的。
当然。刘拉丁还意犹未尽似的,“听说像房东这样能把我告到那种地方的人,多少跟那些警察局的人都有些关系,否则警察根本不会理会这种事情。他还真下了些功夫,我就搞不懂了,他至于吗?”不过说到底,虽然巴黎警察以办案蠢笨出名,听说前些天一次海关检测演习当中,一个警察顺利蒙混过关将一只装有炸弹的皮箱送上了去往纽约飞机,但演习结束时那只箱子竟然找不到了,害得远在大洋彼岸的纽约机场不得不全天亮起红色警报,迎接当天不知哪一架可能发生炸弹袭击的飞机。但在刘拉丁事件的小是小非面前,态度温和的巴黎警察还是会摆出一副主持公道的模样的,他们不会平白无故真的冤枉好人。
《半个橙子》 第二部分《半个橙子》 奇 迹
刘拉丁的冤仇得以申报,心情不错地拉着链链去了三区一家很小但味道正宗的中餐馆,一定请链链吃顿晚饭,算是交个朋友。链链的朋友本来不多,也乐于结交刘拉丁这个脾气火爆、长相也耐看的丫头,何况自己出了一下午的力气,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夜色很好,两个新认识的好朋友吃得兴高采烈。
后来还是皮特的电话结束了链链痛苦不堪的寻房经历,皮特的妈妈卡若琳正想出租她的房子给学生,一来赚一些房租,二来也有人做个伴。
链链愉快地签了租房合同。卡若琳马上着手替链链整理了房间:墙上挂上新买的油画、送一本崭新精装的巴黎旅游指南给链链、在一个屋角的高架上替她搬来一盆新鲜的绿色植物,地上铺一块伊斯兰风格的花毯子。不错,一切都符合链链的喜好,她向卡若琳连声道谢。卡若琳迅速作了这些交待以后,马上拎起背包出门了,“我去看下午两点钟的电影,回头跟你聊。”一袭白衣白裤的挺拔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后了。她轻巧的动作、温柔的声音、保持匀称的身材,让人怎么都跟她六十三岁的年纪联系不上。
铁塔在高处一直摇晃着。上来的人越来越多,链链觉得自己该下去了,巴黎现实的一切在她头脑里模糊起来,她闭上眼睛,身子跟着轻轻摇晃。晃着晃着,北京鼓楼附近的夜灯忽然点亮起来,她发现自己别无选择,唯有毫无顾忌地继续向前,等着自己变成穿蓬裙的贵妇或“日清饼干”里的妖娆女郎。
15。奇迹
这个秋天还没过完,叶子已经满地零落,在河岸边,链链踩在脚下的这些就是。心里有个地方隐隐地疼。晚上九点的时候,没有迹象表明一个季节的经过,可不经意地,她仍然看到那个灰色的冬天又如期赶来。人们总是想证明些什么,其实不必,地铁里棉袄加吊带背心的搭配已经在暴露这个季节末尾的慌乱。
夜晚开始有袭人的寒冷气息,夕阳边际里的楼顶是陌生的孤单,想像不出那个轮廓以外的人群和生活,只是依稀可想见,它在上个世纪,繁华过礼服、手杖、裙裾逶迤的盛宴,布鲁斯伴奏下的悠长年代。守着塞纳河,链链心里忍不住还是很疼,这种疼痛在吃饭的时候感觉是拥堵,在心里塞满,所以只能自己忍住,以免呕吐出来,但她其实早就认识它了,不管是否情愿,这种疼痛对于今天的链链早已经不陌生。
在又一节电影理论课之后,一个中午,链链头也不回地到旅行社买好了回国的机票,十二月中到北京的票,距离上次回国办理结婚手续正好一年时间。离婚,买好了票,她才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后退了。把手里这个红本本取消,她将明确地面临持续了一年的婚约的终结,但她却不能再回到一年之前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她还必须面临持续了十年的爱情长跑的终结,那个宠爱她的男人将不再是她生命最可信赖的依靠。而巴黎,将带着她走向一个虚浮而陡峭的未来吗?
在卡若琳用野花装扮的房间里,链链收拾好的行李边上,剩下一瓶叫奇迹的香水。掂在手里,有男人暗灰色的质感,凑近未开封的盒子闻一闻,是确确实实的那个冬天的味道。有一个冬天,在火车上,她紧紧追逐过一种幽香,她想像它是梅花香,她从未见过真正的梅花。那是她的大学时代,没有什么可以那么鲜明的占领她。
其实生活里没有奇迹,如她一样贪婪的人,就更没有。她去年回国本来想要送这瓶奇迹给山的。那一次,在巴黎斜雨倾泄的香榭丽舍大街,冷到绝望的傍晚,除了躲雨的人群,看不清街的模样,她躲在不知名的屋檐下,看到一对在街边淋雨拥吻的情侣,他们美貌且优雅挺拔,那个镜头美轮美奂,令她沉醉到心神颤栗。她唯一想起的东西,是去最大的香水店里,买一瓶奇迹给他。外面的天空已经漆黑,长长的店,她闻遍了几乎所有香水瓶,直到鼻子没有吸动的力气,她在体验了夏奈尔五号眩晕的烈香以后,最后还是选择了奇迹,听它的名字就心动了,尖叫和狂妄,冷到极致的淡香,像那个毫不特别的冬天,为他也为自己。
今天晚上,城市又安静了,岸边书画亭附近歇息的人们陶醉于这种安宁,一如往常。她猜测一定会有人来找她搭讪,就真的有人来了。那人站到她身边,说句晚上好,她眼睛始终看着前方,一脸漠然兼有些疑惑,虽然她并不意外。那人说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