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7-半个橙子 :旅馆小说系列-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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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的视觉技术征服了,镜头稍稍加速,她赶忙抓紧座椅扶手,生怕从飞旋着的机舱里摔下去。
电影在印度僧人祈祷的黄昏的光芒里结束,链链半天都没回过神儿来。她扭头看何平,何平正笑眯眯的望着她,他搭在链链椅背上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你的提议不错,这里的感受真的很神奇,我都从来没来过,下次我可以带我的小女儿来看。”何平的手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在链链的肩头迟疑着停了几秒钟,链链的头也轻轻歪向他的胳膊,在里边舒舒服服地枕了一小会儿,何平不动声色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回到链链家楼下的时候,街边的路灯很亮,没什么行人,夜已经很深了。何平把车停下,陪着链链步行穿过小区院子里的草坪,来到楼下的电梯间。“睡个好觉。”何平伸出手来跟链链握别,链链也伸出手来,“那电影很好看,谢谢你今晚请客。”他们握住的时候,双方都同时感觉到了对方的热度,好像一起分享过快乐的伙伴一下子要分离有些不舍得,链链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城市积攒了很久的失衡与孤单的情绪此时正被悄悄点燃,而关于何平,她不得而知,但她感觉到,他高大的身影背后,一定埋藏着被巴黎的沧桑岁月所磨损又不断激起的找寻之心,只要稍一动摇,两个人就会拥抱在一起。
但他们都努力克制了,等到电梯的门缓缓关闭,艰难地切断了拴在两人身上的一根被绷紧了的引力之线。
《半个橙子》 第一部分《半个橙子》 你很会做爱吗?(3)
链链开始在报社上班了。当地几家华文报纸在报道方面的竞争压力并不十分激烈,相对保守和传统的新闻方式,对于新来的记者并不构成很大的挑战,因而链链在这里做起记者来就更得心应手。
大把的时间需要投入到采访、(加入)写稿和建立当地资源的工作上,链链一下子忙碌起来。卢浮宫、展览会、大大小小的故居,这些以前经常跟卡若琳一起去参观的地方,现在她都没时间去了,因为常有朋友或同事开车接送,她半夜回家倒成了家常便饭。卡若琳偶尔撒娇地说:“链链,你疏远我了,几天见不到,我都想你了。”卡若琳是个修养很好的女人,她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像她常常亲自采来送到链链床头的野花一样,新鲜而芬芳四溢,让人如沐春风。
链链不知不觉疏远了的还有山,那一纸婚约让她惭愧自己始终经常会忘记这个匆忙而无内容的婚姻,以及为(既然如)此,她至少应该安守妇道地按时打电话关心一下山和他的家人。山有时会打电话来说:“你有时间给我爸妈也打个电话吧,她们都指望你早点生儿子呢。”听到这里,链链总是很紧张,山的父母她只见过几次,链链连跟自己父母的关系都非常遥远,那中间隔着她永远无法跨越的成长的迷雾,对另一对父母,她就更加陌生了。婚姻对她来说还是个覆盖完好的谜语,她此时对世界怀有的单纯的好奇心里,还无法容纳太多周而复始的规矩。她说:“好,好,我有时间就打。”她心里清楚,她的本子里根本没有他们的号码。
一个人在陌生的世界,自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驰骋。她除了要看清眼前的道路,就无法看到更多的东西了。链链打给山的电话变得例行公事一样重复。她只是听说山的公司规模扩大,招了新人进来,他也买了大房子,但他每时每地的生活场景,她已经完全无法想象了。她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北京经历“非典”时的心情,她不知道他又到过哪些城市的工地考察项目,她不知道没有她陪伴他是不是仍然去那个熟悉的灯光球场,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像她一样自慰……好像山在后来跟她在北京遇到时说的一样,山的感觉也很模糊,连链链回国时两人相见都觉得不真实,即使睡在同一张床上,山仍然觉得链链还远在巴黎,像个脚下踩着火轮的隐形小人一样四处飘飞,他抓不到游走中的链链。
他们生活在两个完全隔离的世界里,像附了保鲜膜藏进冷柜的冰冻食品一样,各自独立,互不相干,各自面对的人群和处境没有任何交集。电话照打、自慰如期进行,情欲飘在她自己建构的虚幻的网上,感情的保鲜期会随着时间而不断延长吗?
山殉道般守护着他们高贵的爱情,这是链链从来不怀疑的,山是那种可以一生一世专一爱一个女人的人,他的责任感像石头一样顽强。这段时间,在午后端起一杯咖啡抽根烟的空闲时光,她能感到一阵阵袭来的巨大而沉重的无奈,她不再能猜测到山现在在设想什么?她只是感觉,惭愧积累久了,人也要挣脱。
何平最近在链链的生活里更频繁的出现,他喜欢把他遇到的各种各样的趣闻讲给链链听,或者干脆读一段早报上的新闻。他的身影和气息渐渐成了链链生活里像毛巾、首饰一样习惯了的东西。他也喜欢把链链介绍给他最要好的朋友们,每次都夸张地说她是北京来的大记者。链链也自然被一群人推崇得像个什么人物。
那个疲惫的晚上,何平的车里换上了链链喜欢的薰衣草的香氛,何平神情专注地开车,他的表情是对这个城市夜晚早已适应了的平和。汽车沿着塞纳河的堤岸前行,桥上投下的灯火映着河水涌动的身影,神秘的命运感以音乐的节奏在河水间随波光跳动。
链链在车上不自觉地跟着CD哼唱,何平转过头,偶尔给她打个节拍,一首歌完了,链链想说些什么,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是:
“何平,你很会做爱吗?”
“……”何平呆了一下,车仍然平稳地滑行,
“男人应该怎样回答这样的问题?”
“我只是感兴趣这个问题本身。”链链刚刚听到自己的问话的时候其实也吃了一惊,她试图扭转这尴尬的事实,但显然很徒劳。
“你觉得呢?”何平微笑着轻轻腾出左手在自己的右胳膊上拍了拍。
“我是说,你懂得女人的高潮吗?”
“我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这不能说明什么。”
“链链,你想过要去旅馆开房间吗?”
“我?想过。如果有高潮。”这个晚上,链链中邪了似的,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发音的走向。
何平犹豫了有一分钟时间,他的方向盘果断地打了几个转,车扭头驶向右面的一条大马路,链链张了张嘴,她来不及消化眼前的局面试图阻止,但她马上放弃了,她的神经似乎一瞬间兴奋起来,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身体发出了跃跃欲试的声音:我要去。
从电梯出口到房间的走廊上,何平把链链搂在怀里,链链仰起头看看他,感觉到无比温暖的依靠。她头脑一片空白,身上发热,何平结实的肌肉给了她巨大的安全感。
打开房门,他们面(加入)对面站着,都在一瞬间有些陌生的感觉。他们从来没有这样面对面把对方的脸孔看得这么清楚。看了有几秒钟,何平伸手,把链链的背包放在了地上。
“我会冒犯你吗?链链。”何平扶着她双肩的手,有些犹豫。
“不会吧。”链链眼睛直视着他,声音轻轻一颤。
“说实话,我跟不熟悉的人,不会做的。但是我喜欢你。你刚才在车里就让我冲动了。”
链链顺从地任由何平在她身上动作起来。脱去衣服,何平很快就进入了。他的动作很轻,链链一下子觉得这个身体熟悉起来,健壮的胸肌、胳膊上充满了力量,奇怪,明明认识不久的两个人,为什么身体的熟悉多过脸孔呢?
何平加快了运动的速度,小粒的汗珠慢慢沿着鬓角滑落下来,落到链链的脸上。链链始终是平静的,她没有异常的兴奋或不安,只是何平有力的撞击带来了身体酥麻的感觉,她微微闭起眼睛感受着这阔别了很久的饱满状态,说不出是安慰还是喜欢。何平在几分钟之后忽然抱起链链,他的高潮在那一刹那到达了。他咬紧牙,身体有节奏地抖动了几下,然后停了几秒钟,气喘吁吁地把链链轻轻放回床上。
何平然(随)后就马上转身进了淋浴间,他的背影在磨砂玻璃后面组成一个热气腾腾的轮廓时,链链睁开眼,随手抓起一个靠垫靠在床上,呆呆的(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一阵乱。看着一地(交换位置)散落的衣服,她猛然觉得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她还看不清那变化究竟是什么。
“链链,”何平在床上搂紧链链,“对不起,我做的(得)不好,因为我跟你还不熟悉,我找不到状态。”
“哦,我没觉得不好啊。”嗯,链链在考虑,不过的确没有高潮出现,卡若琳的天堂颂歌并没有如愿响起。
“刚才,好像都进去了。你平时吃避孕药的吧?”
“什么避孕药?我没吃过啊。”确切的说法是,链链连避孕药见都没见过。性生活曾经并不是她跟山在北京时候非常重视的内容,他们的频率不高,她的性知识几乎还是一片空白。
《半个橙子》 第一部分《半个橙子》 你很会做爱吗?(4)
“啊,不会吧,那你怎么避孕的?”
“我,以前男朋友,自己准备的。”
“是不是啊,那我们今天,不会……”
“应该不会吧。我的月经一直不准,想有都难。”链链一副把握十足的样子。她也的确没遇到过这种麻烦。她跟山在一起同居三年了,他们的防护措施也不是非常仔细,但从来没有过意外。
这时,何平的手机响起清脆的铃声,“喂,”后面都是链链一句也听不懂的温州话了。他嘁哩咔嚓(叽里咕噜)的(地)说了几句,利索地挂掉了电话。
“我老婆,问我在哪里?”何平背对着链链解释了一句,他身上的皮肤很白。
“那你要回家吗?”链链意识到可能在这陌生的旅馆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忽然很紧张。
“不回,我跟她说在朋友家里有应酬呢。”
链链放心地点点头。
“想想真奇怪,几天前我们还毕恭毕敬的见面寒暄,现在就在一个床上赤诚相见了。”链链此时靠在何平肩上了,才觉得有点摸不到头脑。这个意外到来的有人依靠的夜晚,像饥饿的人从路上捡来的包子一样,虽然饱满幸运,却无法储存,你只有抓紧时间消化它,因为天亮以后你对它就无法把握。
“链链,我说一件事,你可别生气。”
“什么事啊,我干嘛生气?”
“你记得我第二次见到你那天吧,别人还指着你和旁边的男孩说你们是一对儿来着。”
“记得,那个人乱讲话,我根本不认识那个男孩。”
“是啊,我猜到了,你马上就脸红了,我注意到了。我在那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借口说旗袍队里缺演员,其实那个演员跟我提前打过招呼了,说她会迟到的,但我还是让秘书把你找来了。”
“啊,你这么过分,居心叵测啊。”
“就是没想到,你没自己来,还带了个愣头青似的姑娘,我就没敢声张了。呵呵。”何平说罢,做了坏事一样偷偷看了看链链,得意地笑了。
“好啊,你都埋伏好了,等我自投罗网呢,是吧?”
“哎,你可别冤枉好人,这些天我可是全心全意为你服务来着。一直不敢有非分之想。说实话,你不是那群女孩当中最漂亮的,但你的气质非常迷人,让人见到以后就一直忘不掉。”
链链轻轻躺在何平的胳膊里睡了,她也得承认,她从见到何平的第一次(移至“见到何平”前)开始,也一直有过不明不白的心慌来着。那身黑色唐装很适合何平的风格,那是个一眼瞥去就打动了她的高大身影,来法国两年时间了,只有这一次的打动,力度适中,不疾不徐。奇怪的是,那初次见面的心慌带着某种鼓动意味一直坚持到现在,她才看清,那里面包含着她对高潮新奇而冲动的渴望。
当然,她还不知道,何平的后半夜,并不能属于她。这是何平陪她在一起的唯一一个完整的晚上。
《半个橙子》 第一部分《半个橙子》 对 手(1)
6。对手
巴黎不分南北的,分左右,让我这种永远以为前方是北的人,也可以寻路。
而我似乎在后街,那里没有明亮广场,没有香街的富丽优雅,没有拉丁区的高贵,它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明确指向,它只用来入睡,容易早些时候睡(进)入安静他乡。
何平打来的电话从早到晚像衣服一样层层包裹着链链,有时一打就是两个钟头,链链从电话里清楚地知道何平每时每刻的生活,甚至连何平正在哪条路口遭遇警察之类的事情她都随时获知。卡若琳看着她的样子很搞笑,她常常嘴上嚼着面包片,一只手还要辛苦的举着手机捂在耳朵上。晚上,何平则带着她频繁地更换旅馆,有时在热闹市中心的豪华酒店,有时他们去郊外某处树林旁边的小木屋。链链开始研究起不同房间的装饰风格,这给他们的关系带来了新鲜持久的乐趣。在北京的时候,山一直开玩笑说链链是个性冷淡,她常常在后半夜的被子里烦躁地推开山的手,说明天还要上班,你让不让人休息了?山也不敢坚持。但此时,链链却吃惊地发现:她的欲望正如山顶温泉般冒着热气在身体里流淌开来。
只是从第一夜之后,何平再也没有睡到天亮过,他一定会在午夜两点以后从熟睡的链链身边离去,开上大车,回到家里的客厅或朋友的聚会上,他需要提防老婆的随时查岗。而早晨,链链会在吃罢旅馆早餐之后接到何平的电话,那时候,何平已经驾车行驶在去往公司的路上。何平像指南针似地(的)给她提供详细的路线让她找到回家的路。
那些早晨,链链觉得自己成了个迷路的探险家,她睡眼惺忪、四顾(交换位置)茫然,握紧电话孤单的(地)绘制着一张张变化不同的夜地图,她不会真的丢失,她只是像蒲公英一样无法着陆,徒劳的(地)想象着下一分钟的风向。
若干天过去了,链链开始感觉到胸部越来越强烈地胀痛,她起初以为是月经前期的反应,后来持续几天不退,并变得饥肠辘辘,看什么都想吃。她感觉势头不对了。她在办公室里跟一个女同事聊天时候说起了这种反应,女同事当机立断:马上去验孕。
卫生间里,试孕笔上两条鲜红的横杠终于让链链呆住了——怀孕了,她从来不做防护措施,迟早免不了的一劫。很奇怪,链链的第一反应是自作自受的快感,第二反应,她终于有机会确认自己是个生育能力正常的人,第三反应,她从来没去过法国的医院,是否意味着自己将面对一堆复杂的程序。在这几秒的时间里,她却唯独没有受到任何道德上的责备,山在这几秒钟之内成了隐形人,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呢?链链嘴角笑笑闪念而过,她刻意的(地)要享受这个必然带着疼痛的实验性事故,仿佛有一对指挥家的胳膊在眼前划了两条向下伸展的优美弧线,乐章瞬间打住,她头脑里闪过一个美得令百花凋零的句子:带着镣铐的舞蹈。
“你快回忆一下多长时间了,如果来得及快去做药物流产吧。”女同事疑惑不解地看着链链脸上得意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