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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蓝调城南-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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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取消韩家潭的相公堂子,说明韩家潭确实是男妓丛生之地。那么的话,八大胡同中真正意义上的一等妓院荟萃之地,只有百顺一家。
  说来也许完全巧合,八大胡同中,六条是南北走向,只有百顺和韩家两条胡同是东西走向,它们的东口被陕西巷拦腰截住,戛然而止,便和再东边其余五条胡同有了地理意义上的分野,除了陕西巷还有几家一等妓院之外,那里聚集着的全部都是二三等甚至是四等了。
  即使现在来八大胡同,百顺的幽静和干净,也是和其它胡同一下子就能够区别开的。它胡同不长,却比较宽,关键是笔直(这一点韩家胡同都赶不上),两旁的房子如街树一样齐整,像梳洗得利落而清爽。胡同中间那两座洋楼,鹤立鸡群,非常醒目,让这条本来中规中矩的胡同一下子风生水起,有了跌宕和高潮,有了弧度和线条。其它胡同和别的胡同都有交叉,显得像是出现的疤或疮,百顺紧靠着珠市口西大街,除了东口前路南有一条小巷叫胭脂胡同可以通向大街,整条胡同光滑得如同一只细腻而亭亭玉立的长腿。而那条胭脂胡同也是为来人方便,避免走大栅栏而穿街走巷的嘈杂,大概是为了那些只想招蜂引蝶不想惊风惹浪的达官贵人而想出带有私密性的周全之策吧。
  老爷子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好像是故意在那里等着我,在我正要离开这里时专为我仙人指路。我真有些喜出望外,忙问老人家是不是住在这里的老街坊?他站如松似的身子纹丝不动对我说是,然后有点儿嫌我有眼不识泰山,非常不以为然地瞥了我一下,说我都住在这条胡同70多年了。70多年?那他得有多大年纪了?他让我猜,我说看您的样子也就70。他伸出两根手指说我是1920年生的,你说多大了吧?85岁整,好家伙,赶紧躬身向他讨教。
  老爷子告诉我:这条胡同的院门大多是后改的,像潇湘馆这样的老木门已经很少了。原先的院门都不大,沿街都是墙,没有一扇窗户,墙上画着都是山水人物,街上也没有一棵树,空地停着的都是洋车,胡同里安静得平常看不见什么人。这与我们在影视小说和想象中的红灯区不大一样,并没有灯红酒绿,莺声燕语,和倚门卖俏、当街拉客,就更是相去甚远。
  我进潇湘馆看了看,四合院式的房子,虽然老瓦犹如老眼沧桑,瓦间的荒草犹如老髯枯黄,但一间间很规整,中间还有一棵枣树和石榴,把朗朗的疏枝抖擞在阳光中。老爷子告诉我,那枣树和石榴是后栽的,原来没有,院子里只有鱼缸和花坛,原来潇湘馆不只是这个小院,它往东长长的一溜,要不外面看怎么墙特别的长呢。百顺好多原来的妓院占地都很大,后来住的人多了,才截出一个个的小院,开了一个个新门,多出来好多的门牌号。
  他一边说,我一边记。他按照我本子上抄的那些妓院名字,挨个指给我看现在的位置,我随手写在那名字的旁边,他说你写得这么乱,能记得清吗?我在旁边画了一个地形图,他不厌其烦地从头到尾又向我说了一遍。其中对我重要的订正是莳花馆,以前都以为是现在居委会,其实,居委会的地方原来是一家日本人开的酒馆,他告诉我他家原来就住在那里。




百顺胡同地图(2)



  我对他顿时刮目相看,又不大好意思问他是做什么的。现在老爷子只住潇湘馆对面小院一间小屋,事过境迁的反差,也许,浓缩着一段人生故事和秘密,只是瞎猜。
  莳花馆应该在胭脂胡同的路东。他同时指出我本子上写的新凤院的“新”应该是“鑫”;又补充了我本子上没有的一个阑香院;告诉我刚才进的40号院是京剧名宿俞菊生的家,后来四大徽班之一春台班也在那里,前面的那个宽敞的院子就是孩子门练功的场子;我去的18号楼松竹馆是这条胡同唯一的一家北方班。他问我北方班懂吗?那时妓女分南方来的和北方来的,还有叫清吟小班(只陪酒卖唱清谈不卖身)的。北方班的,一般不如南方班的,但松竹馆是北方班里最有名的。
  最后,他指着整条胡同对我说了句有意思的话:现在你看看这样子,没有人管。不能够怪政府,政府和人一样,谁家大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具体的是那些办事的人。现在的人,口头造句都不错。说着,他指指肚子,里面的文化没多少了。听完他的话,我忍不住笑了,他没笑,只是摇着头。
  将老爷子指点后的百顺胡同当年妓院及其它分布附录如下:从东向西,路北依次是群芳馆、凤鸣院、警觉寺、泉香班、美凤院、顾长顺(京戏名旦)老宅、迟金声(京剧名宿)老宅、鑫凤院(洋楼)、潇湘馆、陈长霖(京剧名宿)老宅;路南隔开第一个院子依次是日本酒馆、莳花馆、胭脂胡同、饭馆、苏州馆、兴顺馆、松竹馆(洋楼)、鑫雅阁、阑香院、美锦院、迟月亭老宅、程长庚老宅、杨朵仙(花旦)老宅、俞菊生故居。




八大胡同新考(1)



  八大胡同是一种泛指。北京人对数字崇拜,讲究个“八”字,特别愿意用一个“八”字,雅的有燕京八景,俗的有天桥八大怪。这个“八”字只是一个虚数,就像李白诗中说的“疑是银河落九天”里“九”字一样。八大胡同泛指大栅栏一带的烟花柳巷而已,用当时《顺天时报丛谈》中的话说是“红楼碧户,舞扇歌衫”,和西洋人的红灯区一个意思。
  不过,八大胡同的地理范围是有特指的,它们的方向在大栅栏西南,但到了南面的珠市口西大街为止,珠市口西大街是一道明显的界限。在老北京,这条街有无形的分水岭的地理标志作用,它以南属于低等档次的了,上不了台面的。所以,八大胡同里的妓院虽然也有三四等甚至暗娼,但与一街之隔的铺陈市的老妈堂、暗门子下等妓院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当时,逛八大胡同,是一种身份和档次的象征,其意义有时并不仅仅是寻花问柳,而是有一种娱乐圈乃至社交圈的更为宽泛的意思在。所以,当年军阀曹锟贿选,袁世凯宴请,都是选择到八大胡同,和现在有的官员专门嫖娼是不一样的。
  到底哪八条胡同属于八大胡同,各有各的八大胡同之说。清末民初有一首流传甚广的歌谣:八大胡同自古名,陕西百顺石头城,韩家潭畔弦歌杂,王广斜街灯火名……如果按照这首歌谣来说,约定俗成的八大胡同一般指的是:陕西巷、百顺胡同、石头胡同、韩家潭、王广福斜街、胭脂巷、小李纱帽胡同和皮条营(现东壁营、西壁营)。当然,还有不同的版本,比如将皮条营换成清风巷,胭脂巷换作朱毛胡同,或换成其他。
  我这里所写的不是这样约定俗成的八大胡同,而是我选择的走过的八大胡同,也都在这一带,总的意思是一样的。因为有百顺胡同单写,这八条胡同如下:陕西巷、韩家潭、石头胡同、朱家胡同、朱毛胡同、小李纱帽胡同、王皮胡同和潘家胡同。
  1,陕西巷
  在八大胡同里,陕西巷正南正北,俨然一条分界线,它西边的韩家潭、百顺胡同(也包括它自己)是头等妓院聚集的地方。它的东边几条胡同则是二三等乃至下处了。
  陕西巷最多曾有16家头等妓院。现存遗址,我找到如下5处:
  52号。
  原来的云吉班,是小凤仙的住处。当年妓院分为南方班和北方班,云吉班是有名的一家南方班。外表看,保存得十分完好,是一座青灰色二层小楼,西洋风格很明显,楼顶有檐,探出楼外,楼顶和中间各有一圈简单的雕饰。一面外墙应该是无窗的,这符合当年的规矩,现在墙下方那两扇窗户是后开的,显得不伦不类。拱形券式大门,黑漆虽有斑驳脱落,却证明还是原来的。门上面有水泥做成了长方形的匾额,可惜字迹全无,上面有一层水泥遮盖的痕迹。难得门前有三级台阶,石阶虽已破损得高低不平,却显示着当年的模样。解放以后道路的改造中,北京路面普遍加高,门前的台阶大多消失或变矮,这说明陕西巷的路面变化不大。
  走进去,过黑乎乎的小门道,院子里是一个胳膊肘的二层小楼,左侧是楼梯,木扶手,楼梯却是水泥的。以为没有院子了,往里一走,是小厨房挡住了视线,前面有个幽暗的小走廊,后面还有一个小院,正面对着一个楼梯,这回是木头的了。楼上楼下两层绿色垂花铁檐,常年的风吹雨淋锈色斑斑,绿得发霉,如同水中刚刚捞出来一般。不知小凤仙当年住在这楼中的哪一间?
  67号。
  宽敞的大木门被水泥包围,显得破败,很像是大车店。正有人默默地低着头,往外搬东西,大搬家的感觉,仿佛还在以前动荡的风云中,像是在演无声的黑白默片。里面的格局和一般头等妓院一样,如同脱了衣服的妓女和嫖客,内心与外表是一样的,大同小异。也是二层小楼,中间有一个天井,只是比一般的要宽敞,楼下楼上各有一圈分割得很小如同鸽子笼的小房间,房间前是一圈走廊。当年的喧哗,变成了如今的如此沉寂;当年的浮华,变成了眼下的破败凋零,一座几乎快要搬空的空巢。
  73号。
  外表出奇得好,拱形券式的门窗,门楣上有花草的砖雕,门两侧的柱子上各有盆花的砖雕,女儿墙上也有花草的雕饰,都十分精美,岁月的剥蚀的痕迹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真是奇迹。从外表上看,比云吉班要漂亮。高台阶比云吉班也气派,昂昂乎的,有些清风临水的高傲感觉,可以感受到当年的风光,定是不同寻常。只是大门两侧各被一个卖吃的小店包围,有些像是落坡的凤凰,落在草鸡丛中,即使还有当年的环佩叮当,服饰耀眼,却怎么也收拾不起来当年的气韵。
  22号。
  当年小凤仙挂牌的地方,所以到山西巷来看它的人很多。因为现在成为了陕西巷旅馆,里外装修一新,比别处显得都要金碧辉煌,显山显水,非常好找,成为了陕西巷的标志。不过,进去参观,旅馆要收每人2元钱的门票(但没有门票),小凤仙的芳魂不散,也能够帮助旅馆创收了。不过,比起樱桃斜街上她和蔡锷将军幽会的贵州会馆,门票5元,还算是便宜的。
  云吉班、陕西巷旅馆和贵州会馆,三处挨着很近,是小凤仙留在南城三处重要的足迹,几乎是按照时间顺序连接起她生命的轨迹。要想描述钱塘义妓小凤仙和民国英雄蔡锷大将军的风流且气度非凡的韵事,非要到这三处来走走不可。蔡锷将军曾经为小凤仙前后书写过两联,一为:自古佳人多颖悟,从来侠女出风尘;一为:此地之凤毛麟角,其人如仙露明珠。足可见得对小凤仙何等感情。同样是妓女,和现在的不可同日而语。走在这样的地方,想起小凤仙,会让人感慨如今女子堕落的速度。




八大胡同新考(2)



  即使外表变化很大,陕西巷旅馆里面的格局依然保留着,天井式样的二层围栏式小楼,是八大胡同高等妓院常见的格局,只是它的天井是我在八大胡同里见到最大的,从天棚里透射下来的阳光,非常明亮,直晃人的眼睛。现在漆得红得格外鲜艳的柱子和门窗,有些炫耀的感觉。天井里摆着沙发,供游人休息,硕大的太湖石,装点着今日的时光,想当年这里是喧嚣的场所,天井是它接客的客厅,世事沧桑,变化真的让人有些瞠目结舌。我坐在沙发里休息的时候,正有人进来和店家讨价还价,最后以每个标准房间每天100元的价钱谈妥,住一个月。看那人的样子,是南方来做生意的人。如今八大胡同里,除去老人之外,很多是这样的外地人,他们不大清楚自己住的地方以前曾经是出将入相,曾经是金屋藏娇呢。
  陕西巷旅馆大门南侧的墙上还保留着“上林仙馆”的字样,看得出来重新涂饰过,非常清晰。它以前还叫“醉琼林食肆”。小凤仙死后,这里演变的痕迹非常明显,借助小凤仙来为自己邀名赢利的思路并没有大变。
  榆树巷1号。
  榆树巷是陕西巷中段往东拐的一条小胡同,在陕西巷旅馆的南面一点,看到一个女公共厕所,就是它的路口。进胡同大约几十米,右手方向的第一个院子是1号,大门朝北,门很破很小,和院子里的一座二层小楼的气派完全不匹配。小楼紧临大门,坐东朝西,楼前应该有两进院落,有小花园和平房,一直顶到陕西巷,所以很多人常把这院子说成在陕西巷的势力范围之内。现在楼前只有很窄的空间,前面都早已经盖出了一排排的房子。我这样猜测,那么多人这样顽固地把它划在陕西巷,也许有可能它最初的大门是开在陕西巷,大门朝西,进得院内,穿过两进院子,正对二层小楼,似乎才合乎北京人盖房的规矩。现在进了大门就是二层小楼的北山墙前,进门右拐是一个楼梯,直接就上二楼,好像不大讲究。当然,这只是我的疑惑,不足为评。
  这里非常有名,因为这里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怡香院。也就是陈宗藩在《燕都丛考》里说的“自石头胡同西曰陕西巷,光绪庚子时,名妓赛金花张艳帜于是”的地方。
  如今的怡香院已经破败不堪,正有施工的工人在往院里运砖,而把拆下来的绿色屋门扔到外面。如果不是那座二层小楼还苟延残喘地存在这里,谁能够想到这里就是赛金花风云一时之地呢?更有谁能想到这里就是八国联军打进北京之后赛金花和德国元帅瓦德西周旋之地呢?
  但是,骆驼倒下不掉架,如果稍微仔细看,它的西洋味道还是很明显的。虽然坐在门口乘凉的一个中年男人告诉我:廊前的铁柱子、房檐下的挂檐板、垂花柱头间的花楣子、卷草花饰的雀替,都早没的没,换的换了,那些木板子都是后换的了,然后他指着堆放在大门口垃圾堆的那些绿色的屋门说,这些屋门是以前的,你看,不又在换了吗?但是,莲花式的垂花头是以前的,精致的木外廊、楼下楼下7个青砖券式的门窗(最边上的窗稍矮一些),也还都是以前的。所有的木制的东西都刷成绿色,即使怎么多年过去了,依然还那么鲜艳。特别还有青砖红砖组合的墙体壁柱(中国一般讲究青砖会瓦,从来没有红白相间砖体结构),虽然只剩下墙垛子一溜儿了,一面山墙都换成了现在的红砖,毕竟还留下这一溜儿,更可以形成强烈对比,看得出,是和传统中国式的建筑不尽相同,洋味十足。想想在光绪年间,应该是属于超前的了。
  我看到一篇文章,当年北京古代建筑研究所所长、著名的建筑学家王世仁先生所撰写,在这篇文章中提到怡香院,经过他的实地考察,他确定榆树巷1号院就是当年的怡香院之后,又对周围八大胡同中那些洋式小楼妓院做了这样的分析:“赛金花在欧洲开过眼界,清末又以仿洋为时髦,由她带头改造旧式妓院为洋式楼房,是完全有可能的。由此可以推测,那一片天井式的小楼妓院,很有可能也是1900年以后,由赛金花带动下‘洋化’的产物。”
  王先生的话,是我们看八大胡同里许多带有洋味的小楼一个入门向导。赛金花不仅是南风北渐,是率领南方班北伐进京的带领者,同时西风东渐,将西洋的建筑风格一同带进京城,改造着清末妓院传统建筑的格局。在这一点意义而言,赛金花的作用不可低估。可以这样说,乾隆二十一年(1757)以后内城禁开妓院,妓院都迁到前门外,在八大胡同真正有规模的兴起,是赛金花张艳帜于陕西巷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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