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想你(校园 虐 有反攻)作者:黑猫上校-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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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嘉木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沈默,周围仿佛只剩下了沈默。这沈默扼紧了他的喉咙,每一分锺都过得格外艰难。不知过了多久,嘉木再也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了身,说:“我走了。”嘉木走了几步,听到身後有脚步声响。千暮追了上来,说:“我送你回去。”
嘉木没有出声反对,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著。眼睛开始不争气地泛酸,他强忍著不让自己失态。两人各怀心事地坐上了公交车,嘉木始终侧头看著窗外不断变幻的风景。千暮的视线不断落在他身上,他只当没看见。
有些事情他始终没有想明白,他还有问不出口的问题埋藏在心中。他想问他曾经有没有想过永远和他在一起,哪怕一刻也好。他想问他是不是真心喜欢过他,还是只是寂寞。但答案是什麽也许不重要了。
曾经拥有,这就是答案。
春天的校园生机盎然,相形之下他们之间的气氛像冬天一般萧瑟。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嘉木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千暮在他身後静静地看著他。嘉木犹豫了一下,说:“那麽,再见!”他转身要走,千暮突然开口喊道:“嘉木。”嘉木回转身,千暮朝他走近了几步,嘉木几乎以为千暮要来抱他了,然而那人在他面前站定了,手微不可见地抬起,复又放了下来。
“对不起。”千暮说道。
“说对不起有什麽用呢?”
千暮艰难地笑笑,说:“你上去吧。”
“你呢?”嘉木下意识地问。
“我看你上去了再走。”
嘉木再一次用力地看了他一眼。眼前这张俊脸也许是最後一次看到了,这样的想法让他简直要无法呼吸。他连忙转身快步走进了楼内,走过转角的时候余光瞥见那人依旧笔直地站在原地注视著他,一双眼睛黑而深沈。经过了转角,那人便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
嘉木靠在墙上,哆嗦著双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又艰难地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口腔里瞬间充满了熟悉的烟草味道,记忆里千暮的味道。他又用力地吸了一口,试图将这味道深深烙进心里。
他记得,有一部电影里是这麽说的:“当你已经无法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後来一段时间嘉木过得很是消沈,宛如行尸走肉。明明坐在课堂上,老师说什麽却一句也听不见。坐在图书馆看书,书却始终停留在那个页码。有时他躺在草地上听音乐,总要等到天色黑了才发现自己已经躺了这麽久。
深夜球球打电话来找他喝酒的时候他没有再拒绝,小小的重庆大排挡里他们一边喝酒抽烟一边胡侃。千暮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一次都没有再出现。球球和玄易也像约好似的一次也没有提起过那人。
这一次,那人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吧。
没课的时候嘉木便背著相机在这座城市里四处游荡,拍各种各样细微的事物,小到路上的一枚落叶,巷子里停著的一辆单车,还有依旧在滴水的水龙头,等等。晚上他会将照片传到常去的影像社区,那里有许多摄影爱好者。
他在那个影像社区里注意到一个叫Key的人。那人是摄影发烧友,经常用胶卷拍了照片扫描到网上。他的每张照片都有很多人分享。让嘉木注意到他的不是他的那些胶卷相片,而是他的一个相册,那个相册用Eason的歌曲来命名:“请用心听,不要说话。”这个相册里的照片都是用数码单反所拍,拍的是这个嘉木所熟悉的城市。夕阳照映下的湖水,路边参天的古木,深夜街边的大排挡,甚至街边的路牌,无一不充满了这座城市特有的味道。
Key三五不时地就会上传几张胶卷照片,但这个相册却更新得并不频繁。嘉木每天都会上那人的主页看看,看他有没有放新相片进去。
这天Key上传了一张逆光的侧影。那人在夕阳下的湖边抽烟,烟雾从指尖嫋嫋上升,引起无限遐思。剪影一般的相片,五官都在强光里隐去,只余一个完美的侧影。相片的标题栏里只有一个字。
我。
嘉木对著这张照片发了许久的呆,才在留言板上打下一行字:
你的侧影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Key没有回复他。
再次碰到千暮著实是意想之外。
那天嘉木从外面拍照回来,走到寝室楼下发觉门口站著一个意想不到的熟悉身影。嘉木一时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千暮大方地对他笑笑,说:“我来拿回我的手机。”这时一个清秀的男孩匆匆地跑下来,面红耳赤地将手机递给他,一个劲地说著抱歉。
嘉木目瞪口呆地看著千暮面带微笑地将手机放入口袋,被脑海里的想象怔得说不出话来。千暮又含笑和那人说了些什麽,男孩这才转身上楼。
察觉到千暮的视线,嘉木正要往楼里走,千暮已然挡在他面前,浅笑著说:“要去喝一杯吗?”
“不用了吧。”
千暮不以为意,依然坚持道:“一起喝一杯吧。”
一路上千暮问起嘉木的近况,他问一句嘉木便答一句,他若不说话嘉木也不主动开口,气氛很是尴尬。嘉木脑海里不断盘旋著那个男孩面红耳赤的脸,想知道却又不想开口问。千暮也只字不提方才那人,似乎对嘉木的冷淡不以为意。
到大排挡坐下後,千暮照旧叫了一筐啤酒,点了几个小菜。见嘉木点了一根烟,他一把抢过烟头掐灭了,毫不客气地说:“你烟瘾什麽时候变这麽大了!”
“关你什麽事。”嘉木也不客气地回敬道。
千暮扬起嘴角,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在我面前你给我乖一点。”
“放屁。”嘉木说起了粗口,“凭什麽?”
千暮看了他一会,探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嘉木没能避开。“以後少跟球球他们鬼混。好的不学坏的全学会了。”
嘉木心想抽烟是跟你学的,但他紧抿著嘴唇没有说话。
“才多久不见,脾气就变这麽臭。”千暮又使劲揉了揉他的头。
脑海里再次飘过方才那个男孩,嘉木的语气变得更冲了:“对著你脾气好不起来。”
这回千暮看了他很久都没说话,嘉木故作随意地将视线落到旁边,扭著头不看他。这时一筐啤酒抬来了,千暮沈默著替他倒了杯酒,又将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了。他拿起杯子,注视著嘉木说道:“说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我错。我自罚三杯。”说著他毫不犹豫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很快第二杯第三杯也都饮尽了。淡黄色的啤酒顺著那人的下颚流下,桌上空了的酒杯好像在暗示著主人隐忍的怒气。
嘉木拿起酒杯喝完了杯中的酒,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弯腰替自己拿了一瓶酒。很快热菜被端了上来,千暮只一杯杯地喝酒,没有再与他说话。之後他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开始回短信。过了一会他的手机再次响起,嘉木捏紧了杯子,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
来回两三次之後千暮不再回短信,他放下手机将红烧大肠推到嘉木面前,说:“你喜欢的。”嘉木犹豫了一下,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其实他一向不爱吃内脏,尤其是大肠这样的部位。有一次和千暮来这里吃夜宵,他点了这盆菜,嘉木尝了一口,一下子惊为天人,边吃边赞不绝口。没想到千暮一直记得。
久违的滋味唤起了身体每个细胞里隐藏著的伤感,嘉木一筷接一筷地夹起往嘴里塞著。千暮叹了口气,说:“别急,我不跟你抢。”
嘉木直吃到起腻才放下筷子。两人相对沈默著各自喝了会啤酒,脚边的筐里依旧剩下大半啤酒瓶。再後来啤酒也喝饱了,桌上就只剩下了相对无言。“要不走吧?”千暮看了下手机,说。
26
走出饭店後千暮依旧不时地低头摆弄手机,嘉木胸中憋著一口闷气,却苦於发不出来。千暮照例送他到楼下,嘉木心情复杂地低头往楼里走,突然间千暮从後面拉住了他的手。
“等等。”
嘉木回转身,故意用冷漠的语气问:“还有事?”
千暮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口琴,说:“最近学了首曲子,我吹给你听。”
“干吗要给我听?”胸中的怒气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嘉木好不容易才吞下後半句话:吹给和你发短信的人听啊。
“刚才一直忙著发短信,你生气了吗?”千暮弯起了好看的眉毛,“其实……”话音未落就被嘉木打断了,“你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千暮瞬间敛了笑容,静默许久才开口道:“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有客人不小心拿走了我的手机,我心想或许会碰到你,还特意跑过来拿。明明约了七点,”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算了,还有什麽好说的呢?”
嘉木听了,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说什麽好,心里又悔又痛还有来不及回味的喜悦,简直是五味杂陈。这时千暮将口琴放至嘴边,径自吹了起来。
口琴的声音简单而又悠扬,嘉木矛盾地在这流畅的乐曲里听到了欢快与悲伤。他从来不知道千暮还会吹口琴,而且吹得这样好。他沈醉在那人的乐声里,仿佛听到了那人内心深处的愉快和悲伤。恍惚间他想起了陈奕迅的那首歌:“请用心听,不要说话。”
後来他才知道千暮吹的是一首韩国歌曲。再後来听到陈楚生唱起《风起时,想你》的时候他总觉得依稀似曾相识。
一曲吹完之後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千暮叹了口气,看著嘉木似乎想说什麽,最终还是什麽都没说。最後那人将口琴塞到嘉木手里,说:“愿意的话,留个纪念吧。”嘉木还未反应过来,那人竟已转身离开。他张了张嘴,想叫那人名字,却见千暮背对著他挥了挥手。很是潇洒的模样,似乎毫不眷恋。那人的名字,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口。嘉木看著那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想起上一次是千暮看著他转身离开,不知当时那人又是何种心情?
等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嘉木尝试性地将口琴放至嘴边。口琴上似乎依旧留有千暮的温度。嘉木害怕地想,恐怕这一次才真正是最後一次见面了。
进入夏天的时候,考试周也随著临近了。嘉木收了心,很久都没再去喝酒,一有空就泡在图书馆里吹空调。千暮再一次地消失了,如同过去几次一样。但这回好像有什麽不一样了。
他的那支口琴,嘉木将它放在了柜子上。那悠扬的曲调似乎依旧在脑海里回响,吹响这支乐曲的人却不知到了何方。
转眼到了暑假。大三暑假是关键时期,同届的同学们都变得异常忙碌,保研、实习或者考研,每个人都有了明确的目标。只有嘉木依旧浑浑噩噩。他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学校。要麽外出拍照,要麽宅在他的阁楼里看片玩游戏,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
Key的那个名为“请用心听,不要说话”的相册,继那张剪影之後再也没有更新。黄昏里那个迷一样的剪影,似乎成了这个相册的绝响。他在留言板里问Key为什麽不再更新。就像自言自语,他并不期待Key的回答。没想到Key在某一天回复了留言,他说没必要再更新了。
他说他已经同这座城市说沙扬娜拉。
嘉木觉得遗憾。他说他天天都在等著这本相册更新。
Key说是吗?很抱歉。
Key成了那个暑假里唯一和他有过交流的人。嘉木开始看他拍的胶卷,在每一张照片下留言,如同呓语一般。Key鲜少回复,或者说他从来不回应他照片下那些留言。他回复嘉木的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
有一次Key上传了一张电影镜头一样的照片,一个清瘦的男人穿著军绿色的风衣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望著镜头,让人想起那首著名的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嘉木很欣赏照片里的这份电影感,他留言问这人是谁。
Key回复说是他新的情人。
Key如此堂而皇之地公布自己的性向,令嘉木哭笑不得。
不知从哪天起,Key开始越来越多地回复他的留言,关於摄影,或是关於照片里的细枝末节,他们的话题非常琐碎。再後来他们交换了QQ号码。只不过在嘉木在线的时候,那人的头像多数是灰色的。
转眼最炎热的酷夏也一点一点在指尖流逝了。开学的时候,球球又把嘉木、玄易叫出来喝了一次酒。大学的最後一年来临了,平时过得再混的人也要开始忙碌了。他们并肩走到学校後门外的街上,经过皇子造型的时候,嘉木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店里依旧分外亮堂,年轻的理发师们忙碌地飞舞著手上的梳子和剪刀。他无意地一抬头,却惊讶地发现头顶的招牌竟不知在何时换了。原先那几个龙飞凤舞的“皇子造型”四个大字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个新名字──新飞造型。
嘉木一时太过震惊,许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家店怎麽换名字了?”
球球奇怪地看他一眼,说:“你不知道吗?这里换老板了。”
“唉?”嘉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那原来的老板呢?”
“千暮吗?”球球随意地说,“他去北京了。他进了一家顶尖的美发沙龙,这里就盘出去了。”
说话间三人在小饭店里坐下,服务员拿著菜单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嘉木心不在焉地盯著书写著招牌菜的小黑板,连什麽时候点完了菜都没察觉。
等服务员拿著菜单走了,球球又开口道:“这家店在上海也有分店,那里在招首席发型师。千暮去应聘了,最後他们问他愿不愿意去北京一家新开的分店当总监。他犹豫了很长时间……”球球眼神锐利地盯著嘉木,“他没跟你讲过吗?”
嘉木一下子感到不自在起来,他含糊地敷衍:“他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个?”
球球耸耸肩,说:“後来不知他受了什麽刺激,一下子想通了。在这家店给他践行那天,我还问他要不要叫你。”球球顿了顿,才继续道,“他说你应该不想见到他。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
嘉木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玄易放下摆弄著地手机心直口快地插嘴道:“千暮不是有男朋友吗?你也见过啊,长得真帅。”他诡异地笑笑,“我一直好奇他们俩到底谁上谁下。”
“那你之前怎麽不问他?”球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