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德堡坠入情网-第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密庵写有一篇《半半歌》:“看破浮生过半,半之受用无边,半生岁月尽悠闲,半里乾坤开展”,又说什么:“衣裳半素半鲜,肴馔半丰半俭,童仆半能半拙,妻儿半朴半贤,心情半佛半仙,姓氏半藏半显……”要做到这个“半”的标准,也非人人可达,至少是中产阶级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把人生的享受减半。饮酒固然半酣正好,吃饭可不能半饱半饥,姓氏或可半藏半显,做人却不能半真半假。有一事物尤其不能以二分法来处理,那就是时间绝不能半流半驻。
人生最无可奈何之事,就是无法像水坝管制水量一样地管制时间。许多帝王追求生命的永恒而不可得,殊不知永恒一直在我们的掌心溜来溜去,当我们刚一悟到它的存在时,它已从我们的指缝间溜走了。
你还需要解释什么是永恒吗?只要你在午夜听到水龙头漏水的声音便可获得解答:滴嗒之间,便是永恒。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散文(下)假想敌(1)
吴淡如(台湾)
她最近发现立仁和她讲话时总是不太专心,好像有什么心事。
这使她联想到上个月的投保事件,夫妻俩曾经因而吵了一架。事情是这样的:他们的朋友阿美,考上了保险经纪人,于是动起所有朋友的脑筋,在发现他们夫妻只曾保过阳春险之后,就积极说明保险的好处。翠华想,也好,为了孩子,应该为自己谋个保障。
翠华为自己和立仁都投了保,保额各是五百万元,为了怕自己没有“万一”,钱就白花了,于是她选择了保费甚高的储蓄险,夫妻俩又得节俭过日子了。刚投保时,翠华还有个教电子琴的工作,自认为还负担得起,没想到,家里附近的电子琴教室面临着房东加租,宣告停止营业,翠华只能回家当个纯粹的家庭主妇。
立仁是“男主外”的典型,本来理财都是由翠华负责的。上个月,立仁想跟翠华多支十万元,说话支支吾吾,一会儿说是同事太太生病,一会儿说是决定跟会;翠华以“保险费负担太重”稍事推辞,立仁就不太高兴了,要求看保单。
“你觉得这样公平吗?”看到“受益人”一项,立仁发起脾气来,“我的受益人是你,你的受益人是你妈?”
“我妈年纪大了,我担心她……”翠华对自己临时起意式的填写受益人名单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你以为我是笨蛋啊!”立仁很不高兴。
“我……我改过来就是了……”翠华也并不是很高兴,立仁和她计较这些做什么呢?所谓受益人,是要等到被保险人翘辫子了,才拿得到钱的,立仁硬要当她的受益人,该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分别扮演着儿子大庭的好爸爸和好妈妈的角色,但夫妻俩的感情似乎在这个时刻悄悄地冷却了,好像一棵秋天的枫木一样,叶子在无声无息中凋零。立仁看她的眼睛冷冷的,身上好像也穿着一层隐形的防护罩一般,只维持一种表面的客气。她在晚上故意跑去和大庭一起睡,立仁也并没有唤她回来,夫妻俩就这样平和地“分居”了。
翠华的日子变得很难熬,她开始觉得自己有心律不整的毛病,只要听到立仁用钥匙打开门的声响,她的心就像煮沸的汤一样焦躁地推着锅盖,有一股湿热的蒸汽拼命要溢出来。
她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立仁已经看她不顺眼很久了。
连续三天,她做了类似的梦,立仁拿着一把菜刀,一步步逼近她;有一次,他拿的是一把机关枪,在她还来不及尖叫的时候,就往她身上扫射,把她的肚子打得像莲蓬一样,子弹一颗一颗地镶在里头。她吓了一身冷汗醒来。
想起立仁曾经告诉她,他小时候住眷村,曾经在初中时加入帮派的往事,她怀疑着,或许立仁根本没有和那些黑道分子中断联络。
这天黄昏,她煮好饭,正等立仁从英文补习班接大庭回来,打开晚报,愕然发现有个老公放火把太太杀掉以诈领保险金的新闻,她的皮肤上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也就在这天晚上,她确定立仁确实在进行着某种大计划,如往常一样一无表情地走入家门的立仁,吃完晚饭时在庭院里洗车,鬼鬼祟祟地接了一通行动电话:
“好,真的,可以把他干掉了?让我痛苦好久了……这样我就有钱了……事成之后我会……嗯……”
翠华正在洗澡,立仁还以为她没听到呢。他洗车的地方就在浴室的外头啊。热呼呼的水直冲着翠华的脑袋,顺着她光洁的皮肤流下来,她的眼泪流进了嘴里,仍有着些微苦涩的咸味。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的丈夫啊,没想到他会这样对付她,就为了五百万吗?
“嗯,我马上……”
完了,没想到他就要下手了,而且还有同党……是他的情妇吗?难怪立仁想跟她调十万元,这是结婚七年以来不曾有过的事情,那个女人一定是个风尘女郎,心如蛇蝎,想害死她,跟她的老公过快活的日子……害死她不打紧,说不定想连她的儿子一起杀掉……谁会要一个拖油瓶啊?她不甘心啊,她才二十九岁,不想英年早逝。她该怎么办呢?报警吗?
翠华整个身体打了个寒颤,她裹着一条毛巾,冲出浴室,就在立仁想进门的那一刹那,把门锁住了。
“你干嘛?让我进来啊!”立仁用力撞着铁门,气势汹汹地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翠华尖叫。
“你疯了!”立仁的眼里布满血丝,“快开门!”
“我不要!”翠华的尖叫把附近树枝上的麻雀全吓走了。
立仁说:“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啊,让我进去再说!”
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子,邻居都探头出来看。立仁消失了一阵子,找到住在同一条巷子的阿美。阿美穿着睡衣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也要她开门。
天啊,他们原来是串通好的?如果她有了三长两短,说不定阿美还会分到几十万元!
“翠华,你先打开门,我们好好谈!”
……难道,立仁的外遇就是阿美?不然,立仁为什么心血来潮,想要看看保单呢?阿美前年离婚,她还曾安慰她呢,没想到这个徐娘半老的女人,还跟自己的丈夫搞上了!对了,这一阵子以来,立仁一直说他要到附近邻居家喝茶下棋,曾经喝到十二点才回家,可能把茶喝到阿美床上去了,可怜她一点疑心也没有!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散文(下)假想敌(2)
翠华恍然大悟。就在她发呆的空档,阿美竟然跑到房子的后院,呼唤着正在房间中打电动玩具的大庭:“大庭,打开后门,打开后门!”
大庭跑下楼,被翠华阻止了:“不……不要听他们的……我们……有生命危险……”
六岁的大庭还不知道情势恶劣呢,大庭仰着头看看妈妈,仍然动手开锁。“不要动!”翠华打了大庭一巴掌,大庭哇哇大哭。立仁闻声更猛力踢着后门:“你开门啊,你再不开门,我就……”
翠华听到立仁打行动电话,不知他找谁来做帮手呢?“我去找……”阿美也走了,好去搬救兵。
为了救自己,翠华用颤抖的手拨电话给警察局。“有人……要闯进屋子来,我……有生命危险,我的住址是……”她太紧张,连住址都忘了,“太大,你冷静一下,你家在哪里?”等待警察来的那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像被活活放进冰库的一条鱼,挣扎越来越微弱……
警察来了,却先在外头和立仁交头接耳一番,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赶快救我!不要听他的话!”翠华大喊。警察这才慢慢踱了过来:“太太,不要怕,我保护你,但你要先开门……”
她差点中计了。等警察一靠近,她才看清楚警察的脸。她看过他,这家伙是立仁认识的,上次来做户口普查时,和立仁聊得很开心,说起来两人是高中前后期的学长和学弟。这一定是整个阴谋的一部分啊。
“不,不要!”她尖叫,“你们再逼我,我就……”她看到了瓦斯炉:“我就开瓦斯,带大庭同归于尽!把房子也烧掉!”
“你敢……你自己死就好了,干嘛拖累我儿子!”
原来立仁只想对付她一个人,但她才不会那么便宜他,大庭是她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她不忍心她走了,留大庭被后母虐待,她紧紧地抓住大庭,大庭却哇哇哭了起来:“我要找爸爸,我要找爸爸……”没良心的孩子,啪啦,他们连孩子也收买了?翠华连挥了大庭两巴掌,大庭哭得震耳欲聋,使她的心思更加纷乱……
她把孩子锁在浴室,找到名片簿,打电话给一个不太熟的律师朋友。律师朋友竟然不相信她,说她胡说八道。“不对,他是立仁的朋友介绍的,根本跟他同一伙,上回请他处理立仁家的遗产问题,他还揩了一些油水……”
在她这么想时,阿美带着两组锁匠来,一个开前门,一个开后门。翠华防不胜防,她拚命尖叫……在巨大的惶恐中,她昏了过去。
醒来时,人在医院,显然,医生和立仁也是同一伙。他把她绑在床上,在她稍微清醒时就要她吃药,让她继续昏昏沉沉……朦胧中,她看见立仁带着大庭和阿美一起来看她,他们的脸上都有一种暧昧的微笑,原来,她的猜测是真的……翠华想破口大骂,却连嘴巴都不听她使唤,仿佛也给收买了……
立仁走出医院,脸上愁云惨雾。
“打算怎样?”
“也没办法,希望她好起来。住院费真贵呀,还好,我有存点私房钱,刚把其他的会脚‘干’掉了、标下一个会,本来打算用来补股票融资亏的钱……现在,股票开始涨了,没了断头的顾虑……可以把会钱拿来做医药费……”立仁叹了口气说。
“你们保的险没有医疗给付,这一点……我没想到,真是抱歉,我已经查过了。”阿美说。
“没关系啦。这一次麻烦你了。你要到哪里?我送你一程!”
翠华勉力睁开眼睛时,正看到阿美坐进了立仁的车,她一阵心酸,却连“狗男女”三个字,都骂不出来。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散文(下)幸福号列车(四篇)(1)
张曼娟(台湾)
何必还要做朋友
作为文学院的老师,我最期待的是,每个星期为法商学院的学生开设的通识课,科目名称是“现代文学与人生”,这是好久以前就订好的科目,不能改变,只好因循。我舍弃了鲁迅、老舍、张爱玲,而从“垂钓童年”、“女人的名字”、“男性图腾”等等专题入手,也算是不能变中的大变了。
当我们谈到“爱情的梯子”的爱情专题时,发现学生们比较不擅长处理的,多半是失恋与分手的问题。纵使许多人都以为,新世代能够更轻松自如地面对分手这样的事,然而,真正与他们接触才发现,曾经为难过我们的困扰,也从没轻易放过他们。
那天我们讨论的是分手的后续问题,有个学生问:“分手之后,怎么样才能成为好朋友?”我立即提出反问:“分手后一定要做好朋友,或者继续做朋友吗?”学生热络地发言,后来还举手表决,我们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是不想与分手情人成为好朋友的。
想要成为朋友的,大约有以下的考虑:一是怕别人觉得自己没风度,分手后连朋友关系也失去,似乎太现实了。这一种考虑乃是出于社会要求,而不是自己的意愿,实行起来其实很辛苦,特别是当对方很“友善”地将新出炉的情人,带到自己面前介绍的那一刻,真的是有一种自欺欺人的悲愤,更别提有多么不平衡了。除非,两个人都找到了新的另一半,再来相聚,或许就没那么尴尬了。
而我的一位男学生提出质疑:“也许新的另一半,不希望认识那个前任情人呢?不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我不得不同意,这说法确有几分道理。
另一种考虑是希望多多保持联络,或者还有败部复活的可能。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无异于作茧自缚。既然是无可继续只得分手,勉强做朋友,就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的一个女学生,在男友片面宣布“Loveisover”之后,很努力地要和男友继续做朋友。她每次在校园里见到那个男生,都紧张得快要昏倒,男生若对她笑一下,她便可以做一个星期的美梦;男生如果对她视而不见,她简直就被推进了地狱之火,疾疾欲狂。一个已经分手,再无情感的人,却将她悬吊在快乐与忧伤的半山间,随时可能粉身碎骨。她来找我谈话那天,我只能对她说:“这男生不值得交朋友了,他连你最珍贵的爱情也不懂珍惜。”希望她能够放弃隐藏的想望——关于一个绝情恋人的迷途知返。
在课堂上,一个女生表示她和男友是班对,分手后男友的刻意冷淡令她很难受,她真的很希望与男生的关系能够稍稍好一些。下课后,她班上的另一个女生来找我,提出不同的看法,女生说:“分手是她提的,伤害已经造成了,还要求和男生做朋友,她到底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这是第三者的旁观感言,未尝没有参考价值,要求与已分手的情人做朋友,有时候是很残忍的。我挺喜欢张宇那首歌:“因为对你有爱,就不能成为朋友。”被情人拒绝往来的人们,或许可以聊堪自慰呢,冷漠啦、逃避啦,都是因为爱啊。
冷漠是一种刑罚
我的女友近来相当消沉,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崩溃似的,我看见她的隐忍和痛苦,曾经问过她,是不是和先生吵架了?她摇摇头说没有,但,她依然有着很深的情绪困扰。那天我们约了一起去挑选圣诞卡片,记得去年此时,她的先生还在外地工作呢,她挑了一张巨型卡片寄去。我提起这件事,她怔了一下,眼泪流了下来。我再一次问:“你们还好吗?是不是吵架了?”她崩溃地哭起来,我听见她哑声说:“我真希望可以吵架!”
她很想和先生吵一架,可是,先生不和她吵,也不和她说话,已经快要一个月了。我想起很年轻的时候,我们这些女生聚在一起,常常会自己吓自己:“如果嫁了一个虐待狂的先生怎么办”;“如果嫁了一个恋母情结的男人怎么办”;“如果嫁了一个性无能的老公怎么办”,什么千奇百状的事都想到了,却没想过,如果嫁一个不理你的丈夫怎么办?我的女友现在才知道,遇见这样一个人的痛苦。
因为她自己的父亲性情暴躁,动不动就大呼小叫,家里的人都有些受不了,所以,她执意要找一个性格温和的男人。谈恋爱的时候,他们如果意见分歧,男人绝不对她咆哮,也不坚持,只是消失个把礼拜,然后恍若无事一般,再度出现,他们之间也就雨过天晴了。男友暂时蒸发的时候,她便会拉着我们去唱KTV、逛百货公司、喝下午茶,倒像在享受恋爱中的假期一样。
结婚不久,先生去了国外,时空让所有的冲突减缓消失,他们的感情更好了。直到先生回国来,她才知道,只要是两人之间有了摩擦,先生所采取的就是完全的孤绝和冷漠。他可以无视于她的存在,一贯怠懒的神情,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回应,当然更拒绝与她沟通。忍受不住的时候,我的女友找过先生的姐姐出面沟通。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