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绿的五(4)班 作者:未夕-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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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后，绿绿老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乔姑娘会那么向往成熟的人物，为什么会对幼稚的人与事那么不喜欢。
但是绿绿老师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也被乔姑娘归为幼稚的那一类人。
本来呢，经过这次家长会，绿绿老师觉得自己更应该多多关照乔韵芝，那样一对年轻的夫妻，也真是不容易。
可是，没想到，乔姑娘又给他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下课，乔韵芝正要去上厕所，发现自己鞋带散了，就蹲下身去系。不巧，汤恩伯跟几个男生哄闹推搡，其中一个叫刘宇健的男孩子，碰了乔韵芝一下，乔姑娘站起来就给了他一脚。汤恩伯于是把刘宇健一推，刘宇健一下子就冲到乔韵芝身上，把她压得跌倒在地。
一旁的小蜡烛们笑得七倒八歪。
乔姑娘爬起来之后，发现自己——跌断了——半——颗——牙——齿！
乔姑娘是一个很爱惜自己外表的人，平时常在身上藏一面小镜子，不时拿出来照一照。不仅如此，每当走过窗子，也会斜着眼看一看自己的侧影，哪怕路过半个水坑也要掠一掠头发。
这样一个爱美的小女孩儿，居然掉了半颗牙，世界末日啦！
于是，乔姑娘就像汽笛那样鸣叫起来，叫声直上云霄，把刘宇健吓了个半死。
当天下午，乔姑娘就请假让妈妈陪着看医生去了。
绿绿老师狠狠批评了那几个哄闹的男孩子，又打电话给刘宇健和汤恩伯的家长说明情况，请他们主动一点，向受伤的孩子及家长赔礼道歉。必要的话，医药费也要请他们拿出来赔给人家。
几位家长都还算通情达理，都一口答应了。本来，补个牙才多少钱呢，几家一平摊，也就没几个钱。
谁知道，第二天，乔妈妈就带着女儿哭哭啼啼地来找绿绿老师。
原来，医生说，乔韵芝的这颗门牙已换过了，不是乳牙，没有再长出来的可能，所以呢，要拔掉种一颗新牙。
其实人家医生说的是，只磕掉了一小块，其实也不算什么的。
可是，乔妈妈及乔韵芝都认为：乔韵芝被破了相了！
这个问题就严重啦！
乔妈妈提出赔偿。
绿绿老师试着问：“那您认为赔多少合适呢？”
乔妈妈说：“五十万！”
绿绿一急就结巴：“五……五十……万？”
乔妈妈说：“我们孩将来要做整容手术的，因为坏牙可能会影响到脸型。再说，还有精神损失费呢。”
几个闯祸的小男孩一听赔款的数额，立刻全哭了。六年级办公室里一片悲惨的哭声，乌烟瘴气的。
绿绿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这……这不可能的。”
乔妈妈说：“那没办法。我只好找校长讲道理了。因为孩子是在学校里出事的，应该由学校来负责。”
结果，乔妈妈又成功地把校长吓了一大跳。
五十万元，半颗牙？
早个十来年谁听说过向学校索赔这种事啊？这世道是怎么啦？
不过，到底是校长，久经沙场，立刻拿出《未成年人保护法》，逐条逐句地跟乔妈妈共同学习起来。
孩子虽然是在学校受的伤，但是，据目击者称，乔韵芝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她踢了人家一脚，然后才被推倒的。如果真的要赔，也不能要求这么巨额的数量，而且，也不能由学校负担全部的赔款，应该由学校和主要责任学生家庭共同承担。
那几位家长也被请了来，当然不可能同意赔这么多钱。
汤恩伯的妈妈脾气也不好，当场就与乔妈妈吵翻了：“你家女儿的那是什么牙，那么值钱？钻石的也要不了五十万！”
这个典故也不知怎么的，被传播了出去。后来，小蜡烛们给乔姑娘取了一个外号就叫做钻石牙。
最终说服乔韵芝的还是绿绿老师。
绿绿老师劝她：“汤恩伯他们几个家里都不富裕，你难道忍心看他们因此而失学吗？还有，我们学校也不富裕啊，再说，少了半颗牙，无损于你的美丽。咱们可以装一个烤瓷的牙。你知道吗？有人整容不成，反而被毁了容啦！还有一个人，整了鼻子，结果有一天，好好地在大街上走着，突然，鼻子掉下来啦！”绿绿老师把从网上找来的资料打开给乔姑娘看。“你天生丽质，完全不用整容！同学之间，也是缘份，要好好珍惜的！”
乔妈妈终于收回了五十万元的索赔要求，但提出做烤瓷牙的费用与营养费要几个家长承担。
最终，几位家长一共赔了五千块钱，加上学校给的一千元，乔妈妈得了六千元。
从此以后，大家看见乔姑娘就绕道走。
小蜡烛们说：“不得了不得了，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钻石，不能碰的。碰坏一点就要赔钱！”
绿绿叹气。
有一回在回家的路上，绿绿碰到乔爸爸，乔爸爸这一次是非常非常地不好意思。半句话也说不全，就是嘿嘿嘿地笑。
绿绿老师也不知说什么好，也只好嘿嘿嘿地陪他笑。
夕阳下，这个年轻男人的身影拖得细长，显得挺孤单挺薄弱，没着没落的，像个皮影戏人物。
绿绿老师想：真是一个不容易的人啊！
翩翩起舞（1）
快到“六一”儿童节了，学校决定，今年的庆祝会换一个新花样，举行各年级的集体舞比赛。
第一名有三百元的班费哦，可以买好一点的奖品。五四班由于这学期搞活动买了大蛋糕，所以班费花得差不多了，大家都有点担心期末考试以后的奖品不够丰富。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
班干部们开起了小会。
这里有个问题要说明一下，五四班的班会啦，各种活动啦，绿绿老师一向是把决定权全部交给学生自己的，由班干部拿一个方案出来，全班同学利用晨会讨论一下，告诉绿绿老师就行。
绿绿老师说过，只要你们不反对人民不反对党，不违反学校纪律，不黄色不下流，怎么活动都可以。
绿绿老师就反对过一次。
那一回，小蜡烛们想搞一个广告语大比拼的班会，各人表演一段广告。班干部把节目单拿到绿绿老师那里，绿绿老师仔细地看了看，划掉了两个节目，一个是吴昀的“蚁力神”广告：谁用谁知道，还有一个是肖逍的节目，他说他要学一学护舒宝的广告。
绿绿老师私下里跟他们说，这两个广告就不要表演了吧，换别的。
吴昀问：为什么蚁力神不能学，不是赵本山做的吗，他还特地准备了一顶像赵本山那样的帽子，可是现在绿绿不让演，吴昀真的很失望。
绿绿说：“赵本山可以说，但你不可以说。”
吴昀嘟嘟囔囔地还是很不甘心。绿绿安慰他：“赵本山还做过别的广告，你选一个表演吧。”
吴昀说：“可是这个我学的最像。”
绿绿说：“你学那个霍香正气液的广告吧，那个也好玩。”
吴昀只好答应了，可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谁用谁知道。
至于肖逍，他要学护舒宝是因为：“广告说，那个东西有翅膀。”
绿绿觉得，广告这个东西也应该设立少儿不宜的级别才对。
除了这一次，绿绿一直都是很民主的。
这一回，班干部们拿来的方案却让绿绿有点犹豫。
因为，小蜡烛们认为，这次活动要想取胜，五四班必须要有一个秘密武器。
这个秘密武器是什么呢？
他们把主意打到了绿绿老师的头上。
绿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要我也跟你们一块儿跳？”
大家说：“对啊对啊！别的班老师肯定不跳，这样我们就能与众不同，吸引眼球。”
绿绿说：“呔！你们就会让我现眼。我不要跳。”
班干部们纷纷劝说：“跳吧跳吧老师。为了三百块钱，就献一次身吧老师。”
绿绿苦着脸说：“我不会。”
沈永恒神秘兮兮地说：“上次我们听师伯说，你会跳舞，是舞林高手。”
“师伯是哪个？”
“就是你师兄啊。是他叫我们喊他师伯的。他还说等以后你有了女朋友，叫我们喊她师娘。”
真是为老不尊，绿绿气乎乎地想。
“跳嘛跳嘛老师。我们班财政危机啦！”沈永恒说，“而且，我们决定，我们班不跳那种幼稚的儿童集体舞，我们跳华尔兹，我们请专门教国标的人来当教练，是我爸爸的朋友哦。”
“对啊。我们关起门来把桌子、椅子都搬开，窗帘也拉上，偷偷地练，老师你不用害羞。到时候，我们一定会一鸣惊人！”
绿绿想了半天，终于同意了。自从带了五四班以后，现眼也不是一次两次，再现一次也没什么。
绿绿是很善于自我安慰的人。
“我可不可以自己选舞伴？”
“当然啦当然啦！随你选！”
都以为绿绿老师会选一个漂亮一点的女生，比如乔韵芝。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是大家不得不承认，她漂亮，个头啦身材啦跟绿绿也相配。
结果大家大跌眼镜，绿绿选了最不像女生的陈李。
陈李现在虽然头发长一点了，也不怎么穿男孩子的衣服了，可是，她长得太一般了，而且，动作总归还有点像男孩。
结果选了连绿绿老师在内的十五男十五女参加比赛。没办法，五四班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五十几个人，女生只有十七个！
其中，沈永恒与乔韵芝是舞伴，大家都认为他们俩个头比较合适，无奈这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姿式十分僵硬，都梗着脖子，冤家似的。急得教练伯伯一个劲儿地喊：“注意眼神交流！眼神交流！不是叫你们互相翻白眼！”
除了跳舞的，其他的人，都各司其职。其中有几个男生，像徐白、汤恩伯，主动担任了守卫的工作，把在五四班窗口门前探头探脑的人赶走。
其实原本没有什么人看的，各班都在忙自己的呢，可是他们神情鬼祟，反而令人起疑，真是欲盖弥彰。
小小少年，豆蔻少女，正是对异性极好奇的年纪，一下子要他们手握手，那样亲热地贴在一起翩翩起舞，一开始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嘻嘻哈哈，闹成一团，还有些男生笑得不怀好意。还未等绿绿老师说话，沈永恒就厉声地制止了他们。“特别是男生，哪个再不认真，马上换人！反正我们有的是替补！”沈永恒说。
这孩子真是一个将才，绿绿老师越来越这样坚信。
然后，他们从扭捏作态，欲近还远，慢慢地变得文雅起来。小小的结实而柔软的腰身挺得直直的，脸也绷得板板的，眼睛却格外地闪亮，简直顾盼生辉。
教练伯伯说过，华尔兹是世界上最美的肢体语言，真是这样啊。
绿绿老师果然跳得好，他的姿式温柔极了，对待陈李，就像对待一件精美的瓷器。他甚至在每次跳完时都对她微微地鞠躬，让全体男生争相模仿。
也许就是在踏出第一步舞步时，陈李听见自己身体里细微的咯啦咯啦的声音。像春天来时湖上的坚冰碎裂了，又像是蛋壳儿破了，从那男女莫辨、混沌不明的壳里。小女孩陈李的灵魂分裂出来，小心地跨出壳，开始好奇地审视着男性，他们是如何的一种构造，有着什么样的质地，什么样的触感，什么样的气味，他们的心思是怎样，他们欢喜与畏惧的是什么？很多很多的疑问，都还没有答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原来，自己真是一种与他们不一样的存在。
小孩子从异性的身上寻找异己之处时，他的性别意识便觉醒了。
陈李的苏醒来得晚了一些，但是，啊呀，到底是来了！
每天放学之后，五四班的同学都留下来练习，徐白与汤恩伯他们也都留下来当守卫。有一份傻乎乎的认真。
练了两天，大家开始为服装发了愁。
男生的服装比较好解决，白衬衫、黑裤子各人都有，只要再买统一的小领结就可以了。小然老师说，她知道哪里有的卖，她可以讲价，保证又好又便宜。
可是，女生怎么办呢？华尔兹啊，不是随便穿一件裙子就可以的！只有穿那种蓬蓬的公主裙才有感觉的，而且一定要十五个人穿一模一样的才行啊！可是，不是每一个家长都愿意为学校的表演给女儿买一件公主裙的，有的是不想，有的是不能。
大家想啊想啊，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五四班的小蜡烛们，开始收集饮料瓶，易拉罐。
绿绿老师有一天拉开教室后面的杂物橱，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堆放了一堆瓶瓶罐罐，都洗得干干净净，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一堆堆的旧报纸，也扎得好好的。
绿绿老师蹲在橱子前微笑，一群小傻子啊，这么存钱得存到哪天啊。一件公主裙至少要二百多块啊。
在比赛前夕，班干部把废品卖了，把钱交给绿绿老师。
一共一百八十块五角。
沈永恒说：“老师，这些绝对不够的，要不我发动同学们捐款吧。”
绿绿老师说：“不用了，我有办法。我们不好随便叫同学捐钱的。”
永恒同学很机灵：“老师，你是不是要自己贴钱？你一个月才那么点点钱。”
绿绿老师赶紧说：“打住打住！不要随便透露我的财政状况。我可以去找赞助。”
绿绿其实早就打好主意了，现放着资本家哥哥不去敲敲竹杠太可惜啦。
绿绿给大表哥打电话，跟大哥起腻：“大哥，听说你在美国的分公司业务开展得很不错，你很受美国人民欢迎啊！”
哥哥说：“绿绿，你想要什么？”
绿绿说：“啊呀，大哥，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实用主义嘛！”
哥哥逗他：“不说的话，我就挂电话，你就没有机会了！”
绿绿赶紧说：“给我买十五套小姑娘的公主裙！”
哥哥跟他开玩笑：“你要给大姑娘买裙子嘛，多少套哥哥都支持你。可是小姑娘……”
绿绿气死了：“你好不庸俗！”
玩笑归玩笑，哥哥办事还是很有效率的，很快就把公主裙送来了。
那一堆雪白的裙子，真是美得像天上的云啊。
每一个人，包括男生们，都看得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口热气把美丽的裙子吹化了。
小姑娘们更是小心地捧宝贝似地捧着裙子，试穿起来，她们都迈着细碎的步子，微微仰着头，像真正的公主那样。
小然老师对绿绿说：“就像萧伯纳说的，一个女孩子是不是淑女，不在于她如何言谈举止，而在于她如何地被对待。”
终于到了比赛的那一天，五四班参加表演的同学约好了穿着外套，轮到他们班时，大家哗地把衣服一脱。
啊，全场震惊啊！天哪天哪！垃圾班大变身啊！漂亮得像公主与王子啊！
等到绿绿老师牵着陈李的手在队伍里出现时，全场沸腾啦！
音乐声缓缓响起时，尖叫声，口哨声，说话声一下子都停止了。悠扬的乐声里，绿绿和他的小蜡烛们翩翩起舞，他们旋转，他们微笑，他们从容地变换队形，他们就像一个梦境！
音乐渐行渐远，五四班的男生们，当然包括他们的绿绿老师，对女士微微欠身。女孩子们轻轻地从男孩的身边滑开，捏着裙角，对观众们行曲膝礼。
五四班大获全胜！他们的这次表演，在以后的数年里，都被类思人津津乐道。
所有的课任老师们都发现，这次以后，五四班的小蜡烛们变得文静起来，有气质起来。
原来华尔还兹有这种功效啊。
沈永恒在表演过后把公主裙的来历背着绿绿老师在班上宣布了，女生们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把裙子捐给学校的舞蹈队。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