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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说02-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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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邢柟一愕,别指望他安什么好心眼,这家伙根本唯恐天下不乱,可是……这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之法,他还真没这样想过,“可是……”他犹豫着,“你想她会愿意吗?” 
  “谁?”钟离瑨迅速追问。 
  邢柟脸上掠过难得一见的腼腆,不过很快故作坦然道:“窈窕淑女,寤寐思服,我此前不识此中滋味,如今知道了,也是人之常情!” 
  绕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钟离瑨要笑不笑地盯着他。 
  “哎呀!就是……王映淮啦!”邢柟狼狈地说出来。 
  “哦!”钟离瑨故作恍然大悟。 
  既然说破,邢柟也不再拘束,急急问道:“拙玉你说,她会愿意吗?” 
  面对眼前这张热情急切的脸,钟离瑨蓦的感到似有一种不甚愉快的感觉泛上心头,下意识地甩了甩头。 
  邢柟却会错意,失望道:“我也是这么想。想她天仙一般的人儿,就算她愿意,谁又舍得令她委屈?莫怪她要我离开邢家大族呢。” 
  “此话怎讲?”钟离瑨奇怪地问道。 
  邢柟道:“日前我去询问她心意,她是这么表示的。” 
  “是吗?”钟离瑨觉得不可思议,王映淮会对邢柟有意?不是说邢柟不好,而是……他总觉得那样一个超凡脱俗的人,绝不会轻易为男子动心,也不是随便哪个对她心生爱慕的男子就能匹配得了的,就算他自命不凡的钟离瑨也……呀!他赶紧拉回思绪,问道:“她可曾明说?”那种决定也不似她会做的。 
  “她自然不会明说!”邢柟道,“她当时念了一首《双燕》诗,诗里是这么说的。” 
  “《双燕》诗?”这种名字,听来似乎确实是有情有意的。 
  “是啊!她说:”寄语多情双燕子,移巢他处诉衷肠‘。她必是想到邢家难许她进门,所以要我离开邢家。我思量着,若是族中果然不许,便是离开,又有何妨?“邢柟道。 
  钟离瑨疑惑着,难道真是自己误会了?似乎心有不甘,他沉吟着再问道:“这诗,只有这两句吗?” 
  “哦,还有前两句,”邢柟道,“不过说些即景的话。” 
  “哦?什么即景的话?”钟离瑨似乎问得有些急切。 
  邢柟想了想,实在记不太清,他本来就对这些诗呀文的没多少兴趣,当时听到后两句,一时兴奋,哪还顾得其他许多!“好像是什么花影啦,画堂啦一类的。”他回忆着。 
  钟离瑨深思地企图将这些片断整合起来,直觉王映淮的意思似乎并不像邢柟理解的一般。可是毕竟没有确凿证据,只好道:“坚如,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再问她一个实在话,这些揣测之辞,也许,未必是她明白心意。” 
  邢柟看着他,点点头。他说得不错,毕竟离开家族,事关重大,非同小可。 
第十章 
  巡社聚义大堂。 
  堂中觥筹交错,笑语喧然。 
  年轻的一辈人围坐在一席中。王映淮原本想随夫人们坐在帘后那一席,不想被邢柔柔拉了出来,献宝一般,只听得她在席上眉飞色舞地介绍水淹完颜宗陟的故事。 
  “痛快!痛快!”邢柔柔道,“我女子部总算扬眉吐气了!” 
  “你?”邢柟哂道,“就凭你,哪有这等奇谋?若非王夫人从中谋划,你那女子部怕是永无翻身之日!” 
  “六哥你恁是这般扫兴!”邢柔柔不悦,“若非我等将完颜宗陟引开,等你援兵解围,还不知要到哪一日呢!” 
  “所以啊,东平解围,首功当归王夫人!”邢柟对王映淮谋划的解围策略,心服口服。 
  “哪里!”王映淮赶紧道,“女子部训练有素,勇往直前,人所共见!七小姐功不可没!再者,水淹敌军,若无完备的地突导引工事,亦不能成,此功又非钟离社长莫属!映淮不过是顺手牵羊,对此二者加以利用罢了!奇谋首功之说,映淮不敢居之!” 
  邢梁开口道:“王夫人过谦了!此番大捷芦苇滩、解围东平镇,王夫人都是首功一件!此前,邢梁得罪之处,还望夫人海涵!”并站起身,举杯相敬,“邢某仅以此杯,向夫人谢罪!”然后一饮而尽。 
  王映淮赶紧起身回敬,“副都社言重了!映淮实不敢当!”之前对他的不满,此时也不需要再计较了。毕竟身为巡社副都社,谨慎从事并没有什么大错。 
  邢梁颔首,请王夫人先坐,然后自己再坐下。终于一段误会,冰消瓦解。 
  邢柟对王映淮道:“那完颜宗陟此次大败之后,想来不敢再打夫人的主意了!” 
  完颜宗陟围攻东平的企图,早在镇中传遍,着实令王映淮尴尬,没想到这个邢柟,偏是不知避讳,挑此话题。她无意间向一直沉默的钟离瑨投去一眼。 
  “完颜宗陟不过是后援策应罢了。”钟离瑨突然开口道,“此次金兵主部还是在芦苇滩。这部金兵虽则号称三万,但被诱入水泽之中,与步军无异,而近战乃我军所长,金兵更是不习水战,是故能得大获全胜。此番得胜,之所以值得庆贺,不同于以往者,正在于制克了金兵轻骑。我军与五马山在芦苇滩布防时……”众人被他的言论吸引了过去。 
  王映淮感激地望向钟离瑨,他正在评论芦苇滩战事,并没有看她。 
  “嗯!”邢梁满意地总结道:“此番大捷,乃是我巡社创建以来,最快意辉煌的一次!而且,我等小字辈,个个奋勇当先,不落人后,真是可喜可贺!来来!诸位满饮此杯!” 
  众人笑着饮尽。 
  邢梁环视众人,感觉意犹未尽,似乎还缺了点什么,看到钟离瑨,顿时明白过来,“拙玉!有酒无诗,也是缺憾,由我先来,你接着,大家联句,如何?” 
  众人没有异议。虽则像邢柟之流不好读书的大有人在,但大哥有兴趣,大家也不必扫兴。 
  邢梁道:“我的首句是:羯鼓惊南阙,铁蹄踏中原。” 
  “关河久冷落,义勇战犹酣。”钟离瑨续道。 
  “马陷芦苇荡。”有人接了一句。 
  “水淹敌胆寒。”邢柔柔很快续上。 
  “何当扫燕蓟,一举斩柔然!”王映淮慨然结句。 
  “好气魄!”钟离瑨脱口赞道。 
  邢梁也有同感,但教钟离瑨先说了出来,他心中那股不确定的忧虑又沉渣泛起。“王夫人不仅智计百出,气魄胆识更不让男儿,实为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他夸赞着王映淮,同时却观察着钟离瑨,只见他仍是那一贯的淡定闲适、神态自若地喝着酒,又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似乎那声叫好,与平日任何人舞得好剑、赋得好句时毫无二致!他是否太多疑了?他收回目光,无意间又对上邢柔柔的眼睛,嗯?他似乎又在妹妹的眼中找到了同感。 
  “副都社过誉!”王映淮敷衍着,心里有些后悔,本来到这巡社来后,就已经太过锋芒毕露,不管怎么说,自己一个已婚女子,混在这一干年轻人当中,已是失宜,如今竟然还如此冲动逞能,去抢年轻人的风光,成何体统?再看那邢梁与邢柔柔近乎忧虑的神色,已可知她的举止已然引起他们的警觉了。邢柔柔虽从未透露过一个字,但眼底眉梢的情意已经再分明不过!尽管她自认与钟离瑨之间,并没有半点情意的牵扯,更没有半分失仪之处,但是应当避嫌的地方还是要尽量避开,以免被有心之人妄加揣度,以至无中生有,积非成是。 
  之后的酒宴,她刻意地绝不向钟离瑨的方向看去任何一眼,也刻意对席间的谈话充耳不闻,但似乎钟离瑨也没有多话。 
  庆功酒宴饮至半酣,已有一些不胜酒力的老人和夫人纷纷退席。于是,王映淮也借口醉不可支,匆匆离开了聚义厅。 
  * * * 
  王映淮由春梅陪伴着,缓步花园中,向客院方向行去。小风微微,月移花影,在小径上摇晃。大堂的灯火人声渐远,园中的虫鸣此起彼伏。 
  前方树影中露出小亭一角,再不远就可以出花园了。转过小径,她蓦的停住了脚步。原来,亭中已经站有一人,而且那人,正是她极力想回避的——钟离瑨!他是何时离开大厅的? 
  钟离瑨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见她离开之后,也借口出来,反正是已经这么做了,虽然还不知道接下来要怎样。见她蓦的驻足,继而返身想走,突然出声唤住了她:“王夫人!既然巧遇,何妨一叙?” 
  王映淮站住,他都这么说了,不过去倒显得她矫情,于是,她大方地走了过去。 
  “夫人席上联诗,‘一举斩柔然’者,真是豪气干云啊!”钟离瑨伸手请她先坐。 
  春梅取出绢帕,将石凳拂了拂,然后侍立一旁。 
  王映淮坐下道:“让社长见笑了!如今光复中原尚且不易,更何谈收回燕云十六州!小女子不知深浅,以致口出狂言了。” 
  “哪里!”钟离瑨道,“夫人见地非凡,不必过于自谦!克复中原,收回燕云,本就是所有大宋子民念念所系。” 
  王映淮一哂,“只可惜雄韬伟略如太祖者,也未能夺回燕云。”何况后世!大宋帝王,一代不如一代,到太上皇时更是沉湎酒色,奸宦专权,遇有战事,无不一败涂地。“如今不但燕云无望,河北河东也尽入金人版图,大宋失国,二帝北狩,尚不知归期何期!” 
  提到二帝,钟离瑨想起一事,“对了,据新来消息,五月一日,康王已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即位,改元建炎。”康王赵构为赵佶第九子,由于当时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留在河北,成为靖康之难中唯一漏网的皇子。 
  王映淮闻言,有一刻怔然,然后反应过来,大宋又有新君了!这么说,官家与太上就算能够归来,也将造成多余尴尬的局面,若以新君私心的立场论,则更是根本就不希望他们有回来的一天!他们不回来,对她而言,或者……也是值得窃喜的事?当然,这种想法是罪恶的,所以,也千万不能示之于人!念及此,她飞快地向钟离瑨扫去一眼,果然看见他研究的神情,于是,赶紧整顿容颜,淡然道:“如此说来,如今已是建炎元年了。” 
  “是啊!不知新君对于收复失地,又会如何举措?”钟离瑨感慨道,“河东河北的大宋子民,无不翘首企盼王师北上,光复河山啊!” 
  王映淮却微微一笑,她对此难抱乐观,太上的诸位成年皇子,从未听说有哪一位才识卓著、雄心勃勃的,想当然尔,秉承太上风骨,要想慷慨激昂也难!太上虽则不堪治国明主,倒也有书画一绝之文采,可惜个个皇子,却连这一点也没有了!她叹息道:“光复河山,谈何容易啊!大宋自开朝以来,便重文轻武,有能将而终不能用,用而疑之,处处掣肘,究其根本,怕是小民不可妄自揣度呢。”她嘲讽地一笑。 
  钟离瑨也会意一笑。当年太祖以武夫而登九五,忌讳深重,最怕武将坐大而效当年龙袍加身之故事,用心良苦地厘定本朝军制,不仅“强干弱枝”,大力削弱地方军力,而且,在禁军实行“更戍法”,让京城禁军,轮流驻防边境和各地,三年一更替,更出迭入,如此换防,使得兵无常将,将无专兵,从而减少了将领拥兵自重的可能,然而由此造成“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局面,宋军战力大为下降,以至于大宋虽有百万大军,却在与辽国、西夏以及最近对金国的作战中连连失利,处处处于被动,只能以防御为主策。禁军更戍法,直到神宗时才得以废除。而宋军以防御为主的战略思想,却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可想而知,不能占据主动之师,要想光复中原,进而收复燕云十六州,恐怕只能是痴人说梦了。 
  王映淮又道:“此次巡社与五马山联合抗金而得胜,社长对此有何看法?” 
  钟离瑨道:“此次能胜,胜在联合。河东河北各地,小股义军众多,可是各自为政,均以游击为主,如此情形,对金兵没有足够威胁;只有联合起来,才好筹划大战,真正撼动金军。难的是,缺少一个能令众多山寨与巡社均心悦诚服的首领!我看如此首领,还是非借朝廷之威望而不可为啊!” 
  王映淮点头赞同,推测道:“我想,新君即位,顺应民心,必先北图,收复失地,则必启用主战之将。说不定,仍会派遣宗帅北来。” 
  “是啊!新君新朝,只望能气象一新!”钟离瑨道。 
  “如此,则社长作何打算?”王映淮问道,“以社长之才,博取功名当不在话下。不知社长于功名前程之上,可有更多计较?” 
  钟离瑨轻轻一笑,不答反问:“夫人看功名前程,能值几何?” 
  王映淮奇怪地看他一眼,不明白她回答这个问题有什么必要?女子便是想要功名也不可得啊,何况她也不想要。于是答道:“功名于女子何干?即便可得,亦不必刻意相求,须知功名富贵,不过尘土浮云。” 
  “是吗?”钟离瑨又问,“然则,夫人富贵莫可及啊!”若真是视功名富贵如浮云,又怎会进宫为妃嫔?已经享有富贵,再说这种话,只怕有矫饰之嫌。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顾及春梅在旁,只好婉转说道:“或有为富贵而孜孜以求者,或有不求而自天而降者,求也罢,不求也罢,天意难违,社长以为然否?” 
  “然!”钟离瑨愉快地答道。 
  “呃,”王映淮犹豫了一下,然而又随意地问道:“据闻社长在芦苇荡一战受伤,不知伤势如何?” 
  方才在席间,他谈笑如常,并不想让他人注意他的伤势,再者,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近身搏战,受点伤也是难免。而此时,听到她竟然关切他的伤势,他顿时觉得心头一暖,欣然回应道:“只是一时疏忽,并未伤及筋骨,已请卞老医治了。有劳夫人探问。” 
  王映淮点点头,本想再说几句慰问的话,但又一转念,怕问得太多显得失仪,终于没有出口,看看天,起身辞道:“时辰不早,映淮告辞!” 
  钟离瑨起身相送,眼见着她盈盈步下石阶,忽地想起一事,唤道:“王夫人,请等一下!” 
  王映淮站住返身,等他开口。 
  “呃……”钟离瑨思量着该如何启齿,终于想到,问道:“是这样,前日坚如提及王夫人曾经给他念过一首《双燕》诗,可是他前两句记不得了,可否烦请夫人再念上一遍?” 
  邢柟记不得了,为何要他来问?王映淮心有疑惑,可转念又一想,大概是邢柟知道她的拒绝之意后,不好再度相询吧。也好,让钟离瑨告诉他,总比再来一次当面回绝的尴尬要好得多,于是,她笑一笑,将诗句又念了一遍: 
  “花影无声映小窗,暗香幽远绕画堂。 
  寄语多情双燕子,移巢他处诉衷肠。“ 
  钟离瑨听罢,只觉得有股想笑的冲动,这个坚如,平日里叫他多读些书,偏是不听,如果他真按照他理解的意思去做了,回头来发现根本是误解,这笑话就闹大了! 
  * * * 
  大战之后,完颜宗陟重整旗鼓,盯住东平镇,不时前来袭扰。他带来的二千人马,并未参与芦苇滩一役,只在围城打援中有所损失,仍有较强战力。只是先机已失,不似当日能够觑空围住东平了。而巡社精锐又已归来,以至于完颜宗陟只能在东平外围与巡社周旋,欲攻难下,欲退不甘,势成鸡肋。 
  而因为完颜宗陟尚在附近,送王映淮返乡之事只能暂缓。邢柟为此暗自欣喜。但向刘家退婚之事,遭到父母反对。因为王映淮来前,他也曾数度对此亲事表示不满,所以,父母认为他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根本不把他的抗议当成一回事。他为此气恼不已。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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